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龄少女在古代   作者: 吾之安   简介:   肖亦宁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已经生活了三十年,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穿越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有聪明头脑,也没有强健体魄,更没有过人才能的她该怎么办?   肖亦宁觉得她的运气从来没有现在那么好过,这老天爷待她不薄,刚穿越没多久,她就被人诬陷,幸而那位帅气逼人的公子指着她说:“我相信他。”   肖亦宁从此开启了她人生中新的篇章。 第一章 穿越   终于到下班的时间了,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肖亦宁把手头上的事情做了一个收尾,然后将明天的工作计划安排好,提着包起身离开了座位。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肖亦宁慢悠悠地走出了公司,地铁站就在不远处,现在刚好是下班时间,一眼望去都是人。   肖亦宁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么多的人恐怕又要站着回家了。   果不其然,地铁上人挤人,连转个身都困难,更别说想有座位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里,老公齐刘海已经先回到家了,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你先到家干嘛不做饭?”   肖亦宁有点生气。   “等我打完这一局。”齐刘海眼睛死盯着手机,手指疯狂地按着屏幕回答道。   肖亦宁明白他打完一局又会有其他的借口。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进了厨房。   吃罢晚饭,做完卫生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肖亦宁本想跟婆婆视频,看一看儿子乐乐,但是一想乐乐很可能已经睡了,跟婆婆也聊不来,便打消了念头。   随即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齐刘海还在沙发上玩他的游戏。   “老婆,一起啊。”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肖亦宁转身回了房间,刚躺下没多久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   肖亦宁今年三十岁,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一家公司上班。   在这期间认识了齐刘海,谈了两年恋爱,觉得彼此还可以凑合,便结了婚。   结婚后的生活跟大部分人一样,没有什么浪漫唯美,只有柴米油盐和一堆琐事。   齐刘海有着现在大部分男人的通病,不上班的时候一天到晚就捧着手机玩游戏,什么都不管不顾,所有的家中事务都是肖亦宁一人承担。   自从儿子乐乐出生后,肖亦宁看齐刘海就有点厌烦。   由于要工作的原因,乐乐一直给婆婆帮忙带,平日里过去看乐乐,总觉得乐乐跟她不太亲。   肖亦宁心里很难受,本想辞了工作在家专职带乐乐,可是齐刘海的工资根本不能够支撑家里面的所有开支,迫不得已肖亦宁只能继续工作。   其实肖亦宁也想过要是自己不结婚会不会好一点,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自己样貌一般,能力一般,学历一般,家庭背景一般,没有一样是能够超越旁人的,所以这样的平凡生活无论怎样都是要过一辈子。   顶多是不结婚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少洗一个人的衣,少受一个人的气,大富大贵终究是指望不上。   ...   行进的车厢里本来明亮的光线的突然地闪了一下,有了一瞬间的黑暗。   “啊!”   人群里发出一声尖叫,被惊扰到的人恼怒地看向发出这一高声叫喊的女人。   那女人发现有人瞪她,脸上带些歉意地笑了笑,连忙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黑暗来临的那一瞬间,有另外一个女人消失了。   ...   肖亦宁今天早上一上地铁就寻到了一个角落靠着——站在角落里不会容易被人挤到,或者挤到别人。   她正低头想着今天的工作内容,无聊的翻着手机,顺便祈祷着客户不要那么难缠。   一抬眼就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车厢里,而是站在荒野中。   这一发现顿时让她魂飞魄散。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这两个动作无论重复了多少次,自己仍是站在泥地上,而不是站在地铁车厢里。   视线前方的茅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枝条,像是提醒着她确实不在车厢里的这个事实。   忍不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巨大的痛觉使她认为是白日梦的希望破碎。   心怀巨大的恐惧,她只能勉强地接受事实。   ——事实就是她有很大可能是穿越了。   环顾四周,肖亦宁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了一个小土坡上。周围长满了茅草,动一下草籽便粘到了衣服上。   抬起手准备扯掉袖子上的草籽,发觉手掌处有些刺疼,便将手伸到眼前。   手掌上有一道口子,用创可贴随便地保护着。   她记得这个位置的伤口是十一年前上大三时在操场上跑步,自己不小心摔倒所致。好了之后还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疤痕。   但现在这个伤口完全是新的。   肖亦宁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上班时穿的那套,而是在大三时同舍友一人一件买来做的舍衣的那件白色卫衣。   脚上穿的是自己早就应该扔掉的那双耐克。曾经为了这双耐克,她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去做兼职赚钱才买到的。因为工作忙没时间护理剪短的头发也变成了长发。   这样看来自己的确是穿越回了十一年前没错了。   那这样岂不是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想到这里,肖亦宁心里不禁有了一丝丝的小窃喜,刚刚的害怕已经冲淡了许多。   ...   小土坡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能看得见远处隐隐绰绰有人活动的轨迹。   肖亦宁明白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   只要她不想死,就必须得先离开这里。而且还要搞清楚这是穿越到了十一年前的哪一个城市,然后自己才好做打算。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往有人的地方走去。   一路走一路想,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虽说有着先知这一优势,但把自己放在宫斗剧中很可能是活不过第一集 的那种。   说什么都要事事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只有这样才能用穿越这个作弊器走上人生的巅峰。   “驾!”   车夫粗犷的驭马声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一同传到了肖亦宁的耳朵里。这些声音让走了好几个小时累得苦不堪言的倒霉蛋如遭五雷轰顶。   映入眼前的是一条宽阔平整的土路。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挑着东西,有的驾着马车,有的急匆匆的看似拼命赶路的样子。   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都!是!古!装!   并且周围没发现任何现代化的东西,更没有导演、摄像等。   毫无疑问这里是古代!   目前一无所知的一个朝代!   这个发现让肖亦宁恨不得以头抢地,干脆利索地死而后已。   就她那点匮乏的历史知识,诗词歌赋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玩不转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长使英雄泪满襟。”   惊慌失措的她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对这些古代的历史知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现在能去抱大腿吗?她可以去抱谁的大腿?会不会还没见到未来的皇帝就被提前打死?她能不能走上人生的巅峰?   “啊!”   肖亦宁又懊恼地连拍了两下头,悔恨当初怎么不把历史学个溜。   就记得个唐宋元明清有个什么用?   “在这个时代,自己这一身穿着,铁定是奇装异服。如果就这样贸然跑出去,到时候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被人发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说不定会给抓起来,然后拿到街上到处展览,往后再也没有了人生自由。”   这个想法让肖亦宁不寒而栗。   可怜的肖亦宁只得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蹲坐下,思考着如何能混入往来的人群中。   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想法,但都被她自己一一否决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是想不出办法的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正一筹莫展之际,远处尘土飞扬,一匹马急速狂奔着由远及近,马上的汉子神色肃然,手中的鞭子死命地抽打在马的身上,惹得那马的四只蹄子跑得飞快。   颠簸中,汉子背上的包袱掉了也不自知。   掉下的包袱刚好距离肖亦宁不远。   她知道机会来了,在没人发现包袱之前飞快地从藏身的位置跑出来,一只手抓住包袱就赶紧往回跑,动作快得几乎能让人产生错觉。   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套男人的衣服以及一些碎银子。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肖亦宁几乎被这突然的喜悦给冲昏了头。   “谢谢,谢谢老天爷。”   她赶紧把衣物套在自身衣服外面。   这套男子的衣服有些大了,肖亦宁穿在身上颇像小孩子穿着大人衣,不过不妨碍走路便是。   把头发扎成之前路上行人的那种款式后肖亦宁便上了官道。   这时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肖亦宁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心底一片茫然。   她不知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想到以前看过的恐怖片,内心的恐惧一点点地被放大。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了撇,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正害怕伤心之际,她望见左手边方向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道高高的城墙。   “不管了,往左边走吧。”   肖亦宁害怕自己一个人露宿荒野并遇到危险,所以急切想要回到人群中。   “万一往左边走其实也没有城镇怎么办?那城墙说不定是看花了眼!有的!有的!一定有的!”   她一边给自己疯狂地打气洗脑,一边朝着自己看到城墙的方向跑去。   恐惧使她的速度提高到了自身极限,身后扬起一阵阵烟尘。   不知跑了多久,精疲力尽的肖亦宁看到越来越近的城门不由得心花怒放。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章 密信   巨云城将军府。   “启禀殿下,外面有人说有要事求见,他说是陈御史派他来的。”那人说罢,双手便恭敬地将一物奉上,“这是他的令牌。”   座上的那位男子接过令牌,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   姚烈火急火燎的在将军府外等候。   他是一个急性子。在接到御史大人派给他的任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到边关。匆匆忙忙中自己的包袱什么时候掉的也不知道。   幸好重要物件都是随身携带着。   他摸了一下胸口,怀中之物的存在让他备受煎熬的内心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想这次之后一定要改掉这个丢三落四的臭毛病。   不长的等待时间令姚烈急得来回踱步,伸长脖子望向将军府的大门,在他感觉头都要望掉了的时候,一个小厮快步走了出来。   “大人,请跟我来。”小厮微微弯腰,右手伸出做着请的手势说道。   “好,快,快。”   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小厮带着姚烈在将军府中快速穿行。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小厮停在了一间厢房外,双手拱起对着里面恭敬道:“殿下!”   “莫言,让他进来吧!”   正站在小厮身后的姚烈耳朵里听到一句清朗的男声。   “大人,请!”   小厮对着姚烈拱了一下手,便退到一旁。   “殿下,卑职姚烈奉陈御史之命前来有要事禀报。”姚烈进入厢房后,对着座上的男子单膝跪拜朗声说道。   “姚大人,请起来说话。”   司空礼文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了姚烈。   “是。”   姚烈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走上前,微躬下腰双手将之递给了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密函跟一沓厚厚的账本。   他随即拿起密函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又抽出其中一沓账本拿起来细细地翻阅。   过了一会儿,司空礼文放下手中的账本,说道:“姚大人,除了这密函,陈御史还说了什么?”   “回殿下,陈大人说他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密函所提之事的真实性。不过这件事情相关重大,所以还想请六殿下定夺。”   “嗯,知道了。”   “莫言,带姚大人下去休息。”   姚烈走后,司空礼文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整个人却陷入了沉思。   ...   这陈御史——陈书贤的同年徐正是晋州通齐县的一知县,两人当初于赶考路上相遇。   这俩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好比伯牙子期。   徐正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是以为官十九载仍只是通齐县的一小小县令。   此次整个晋州灾荒,而通齐县就是隶属于晋州管辖之下灾荒比较严重的其中之一。   本来朝廷委派四皇子司空礼干前往晋州赈灾,奈何司空礼干一到晋州根本不理会百姓的死活,不仅不开仓放粮,还结党营私,伙同手下的官员偷偷将灾银给分了个干净。   饥荒使灾民产生了暴动,胆大包天的甚至拉帮结派到处抢掠。最令人胆寒的是有的地方竟然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普通老百姓叫苦不堪。   徐正在听到朝廷将要救济灾民的消息后,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救济物资的到来,本想着可以缓一缓燃眉之急。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结果空欢喜一场。   一急之下便直接跑到了晋州城,希望找到四皇子司空礼干,让他把物资交给自己,然后自己立即回通齐县再发放给灾民。   等他千辛万苦地找到司空礼干暂住的行馆,却连行馆都进不去,更别说面见司空礼干了。   一连在行馆外头等了数日,行馆人来人往,大鱼大肉,一派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景象。   想到外面饿殍满地,这里到是人欢马叫,徐正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出来。   连日的奔波劳累与忧心百姓疾苦的急切心情令他对司空礼干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于是便决定偷偷留在晋州城里私下调查这赈灾一事。   也是司空礼干自大,认为山高皇帝远,反对他的这些山野村夫根本不足为虑,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这些反对的声音处理掉,并且不留后患。   因此所行之事虽不是大张旗鼓却也并不遮掩太深。   徐正这一查便查出了司空礼干及其党羽中饱私囊的事,并且还拿到了证据。   由于司空礼干是皇子,徐正拿到证据也不敢声张,只得偷偷派人到京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证据全都交给了陈书贤。   陈书贤虽是御史,并且暗中支持的是六皇子司空礼文,可这一次也不能明着搅入四皇子司空礼干私吞灾银的案件中,但是此事也不能置之不理,不顾。   于是便让心腹姚烈带着所有的证物来到巨云城,将之交给早些日子已经到达巨云城的司空礼文。   于此同时,担心徐正发生意外的陈书贤,也已经偷偷派人前去通齐县把徐正保护起来。   ...   司空礼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微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站起身来。   “幽云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   他走了出去。   ...   叶幽云刚刚才从军营回到将军府,相比起昨日是晚了一些。   正准备坐下,就听得外面司空礼文在叫他。   司空礼文从刚进院子,脚没停嘴也没停过一路走一路叫着:“幽云,幽云。”   叶幽云走了出来,看见司空礼文这个样子突地觉得有些好笑,禁不住嘴角咧了咧,高声道:“司空礼文,你鬼上身了啊?”   “叶幽云,你才鬼上身,本公子是有急事,急事懂不懂?”   司空礼文给了他一个白眼。   叶幽云也不理他,就随便地“哦”了一声。   司空礼文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禁埋怨道:“叶幽云你真无趣。”   “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为的是你的生辰,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司空礼文接着道:“自从你三年前离了京,驻守在这巨云城,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往年你的生辰我们都是一起过的。”   叶幽云有些感动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叹道:“这边关一直是战事不断,如果你不来,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了。”   司空礼文听了觉得有些伤感,赶紧做出气愤的样子,挥舞了一下拳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来的这几日,你总是早出晚归的,想找你比划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叶幽云自知理亏,便连忙道歉,“是哥哥我的不是,请小弟多多包涵。”   “喂,你没大我几天。”   司空礼文不服。   “大一天也是大!”叶幽云得意道。   ...   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只要一碰到谁比谁大这件事,便总是要争论不休,但每次都是以司空礼文的失败而告终。   叶幽云的父亲叶瑾义与司空礼文的母亲叶瑾澜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兄妹俩从小感情就特别好。   在叶幽云五岁的时候叶瑾义战死沙场,叶幽云的母亲接受不了丈夫离开人世的事实,便以身殉情,随其而去。   只有五岁的叶幽云只能跟着爷爷定国公叶昌一起生活。   虽然叶昌对这个懂事的孙子疼爱有加,但他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为大启王朝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身上的伤也如战功一样炳赫,晚年痛失爱子令他身心更是大受打击,身体大不如前。   叶瑾澜害怕年幼的侄子孤单可怜,便时常将叶幽云接入宫中照顾。   司空礼文对这个只大了几天的哥哥非常喜爱,叶幽云也非常喜欢和爱护这个弟弟。   是以只要叶幽云一来,两个小家伙就如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样,时时刻刻分都分不开。   后来只要司空礼文稍长一点时间没有见到叶幽云,就会吵着要出宫见他。   叶瑾澜见此,便常取笑他,“是不是幽云娶媳妇了你还要跟着啊?”   每回都把司空礼文闹了个大红脸。   ...   “我跟你说正事。”   司空礼文把叶幽云拉进了屋子里坐下,然后拿出了那封密函跟账本。   “你先看一下这个。”   “嗯。”   叶幽云看着密函,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气愤,表情严肃地看向司空礼文,“这司空礼干太过分了,礼文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没想好,虽说我与四皇兄不对付,他看不顺眼我,我也看不惯他,就目前来说倒还没有撕破脸。”司空礼文停顿了一下,“幽云,你认为呢?”   叶幽云想了一下,道:“如果司空礼干知道你手里面握有这么重要的证据,他一定会对你不利,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你回京,而且晋州那边现在已经等不了了。”   “这几日我将军中事务安排好,大不了我送你回京。”叶幽云正色道。   司空礼文听了开心地笑了一下,“幽云,等明日给你过完生辰,我就立即回京,到时你多派几个人给我就行了。”   见司空礼文拒绝,叶幽云有些急了,“你的安全最重要。”   “幽云哥,你是驻守将军,不能轻易离开,假如你前脚刚离开,外族人就打过来了怎么办?”司空礼文正色说道。   叶幽云听到司空礼文叫他幽云哥就知道他这个弟弟已经决定自己回京了,他一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   叶幽云无奈,同时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明白叶幽云的担心,便宽慰他道:“我会小心的。”   说完又神秘兮兮地靠近叶幽云,“明日定要给你一个大的惊喜。”   然后,司空礼文站起身,“幽云,我先走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明日我们再细细商谈。”   等叶幽云回过神,拿着桌上东西走到门口看到的只是司空礼文离去的背影。   “礼文,东西落了!”   “先放你这里,明日我要出去,回来再找你。”   叶幽云气结,吼道:“司空礼文你这混小子,不要乱跑!”   他刚说完只听得远处飘来一句,“好了,我知道了。” 第三章 白衣公子   巨云城也称巨云关,是大启抵御外族侵犯的重要战略要塞之一。   此关位于大启的北方,它北依天山余脉,南接胡马山。   从大启先祖皇帝开始,北方的游牧民族就一直企图通过此关南下中原,进行烧杀抢掠。   因此一直是战事不断,烽火连天。   自叶幽云驻守巨云城后,开放部分边关贸易,那些外族才稍微消停一点。但小的骚扰却从未间断过,究其原因是那以胡人为首的外族都是些好战分子,总是希望挑起战争。   肖亦宁停下来,稍稍喘口气。   “巨云城”。   城门上方匾额中的字体大气磅礴,跟这巨云城的气势倒是相得益彰。   高高的黑色城墙比起肖亦宁在影视剧当中看到的城墙高得多。   天色已经黑了,肖亦宁不敢再停留。只得咬着牙,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一瘸一拐的往城门口跑去。   “喂,那边那个,你到底要不要进城?”守城士兵喊道。   “进进,我进。”   肖亦宁忙不迭地回答,硬着头皮加快了速度。   “动作快点!”守城士兵对着肖亦宁喊道。   “好好。”   肖亦宁怕他在她进城之前就把城门关了,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讨好地边跑边望向不远处的守城士兵。   “谢谢大哥!谢谢!”   肖亦宁在路过那士兵时还不忘道了声谢。   “嘭”,在肖亦宁双脚踏入巨云城中时,身后不远处的城门因关闭传来一声巨响。   惹得她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转过头准备沿着街道往前走去,才想起她是穿越在了一个不知名字的古代。   前路迷茫,她一个孤身女子如何生存?   心里面顿时难过得无以复加。   “途穷天地窄,无处去合该?”。   肖亦宁不是文科生,根本记不住那么多的唐诗宋词,学习也只是为了高考。   别人看到美景会感叹“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肖亦宁即使抓破脑袋也只能叹出一句“卧槽”,只怪她的文学素养不高。   她觉得古人的文学造诣简直是出神入化,有感而发时总想“诗以咏志”。自我感觉既能表达情感,还能显得与众不同。   但基本上,肖亦宁能记住的不多,为了顺口就经常性的张冠李戴,狗尾续貂,徒惹笑话。   “哎,不知道现在乐乐吃饭了没有,有没有想我。”   想到乐乐,站在街道中的肖亦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去,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肖亦宁挺直背脊,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好死不如赖活着!”   像是嘲笑她一样,“呼”,一阵北风刮来,把肖亦宁冷得哆嗦了一下,刚刚崛起的雄心壮志瞬间就随风而去。   摸了摸怀中的碎银,肖亦宁想要不找一间客栈先住下?可是又有点害怕钱不够,更害怕被坑。   钱用完了之后该怎么办,自己的专业在古代可是没什么用处,到底应该怎样赚到钱生活?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肖亦宁怕自己再犹豫不决,客栈都关门了。到时候免不了要露宿街头,第二天说不定城中就会多一具尸体。   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肖亦宁终于走出了在巨云城中的的第一步。   走了没多久,肖亦宁便看见一间“悦来客栈”,自我陶醉了一下穿越以来的好运气,在客栈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迈进了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一见有人进来,就殷勤地跑了过来,把肖亦宁引到一边的桌椅旁。   “当然是住店了。”肖亦宁装作经常住客栈的样子,“还有什么房间?你们这里住一晚多少钱?”   店小二拿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准备把肖亦宁跟前的椅子擦一擦,“还有一间上房,一晚上三百文。”   “三百文,这到底是贵还是便宜?”她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自己捡到的那些碎银应该最少是有一二两吧,住一晚应该够的。”   本想开口问有没有下房,又怕被人瞧出外强中干,开口的话就变成了,“好,那就一间上房,再给我来碗阳春面。”   店小二听完立即高声道:“好嘞,阳春面一碗。客官,您稍等。”   快速地擦完桌椅后,店小二把毛巾又搭在了肩膀上就往后面走了。   肖亦宁没想到这里还真有阳春面。一天都没吃东西的她现在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店小二终于端着碗上来了,“客官,请慢用”。   肖亦宁看着这碗面,环顾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现的确没人注意她,暗想这悦来客栈应该不是间黑店。   确认安全后,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使劲往嘴里送,她实在是太饿了。   快吃完时,肖亦宁开始纠结这吃饭住店要不要先结账,她放下碗筷,“小二”。   店小二听到喊声,小跑着过来。   “客官有什么吩咐?”   “先给你钱。”肖亦宁摸出怀中一粒碎银子放在桌上,掩饰道:“我不喜欢欠人钱”。   店小二拿起银子在手中掂了掂,脸色微变,“客官开玩笑吧?住店三百文,阳春面五文钱一碗,加起来一共三百零五文。这点碎银子,不够!”   肖亦宁羞愧得脸都红了,连忙从怀中又掏出一粒碎银,问道:“这下应该够了吧?”   店小二拿起了桌上的银子,“够了,客官请跟我来,您的房间在二楼。”   肖亦宁很想问店小二她刚才的银子还能不能剩钱找她,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在装腔作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客官,您的房间到了,有事可以叫我。”   店小二指着最左边的一间房告诉肖亦宁之后就急匆匆地下了楼。   肖亦宁进了房间后,便直接上了床躺下,那种想哭的感觉又来了。   穿越一点都不好玩,穿到古代更是个悲剧!   ...   “笃笃笃”,听到敲门声的肖亦宁惊到立即坐了起来,表情惊恐地看向房门。   “客官,找您的铜钱。”   是店小二的声音。   肖亦宁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一条门缝,店小二把铜钱递给了她。   肖亦宁接过铜钱,关上门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拍着胸脯喃喃自语:“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   拿起店小二递给自己串在一起的铜钱,数了数一共是五十四枚。这一枚铜钱应该就是一文钱吧?   肖亦宁这样觉得。   陌生的环境,心里的恐惧跟害怕还是敌不过身体的疲累,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肖亦宁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过睡着之前,肖亦宁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先去城中找工作挣钱。   第二天肖亦宁是被外面喧嚣的声音吵醒的,怕自己起晚了,她赶紧下了楼退了房间,然后出去找工作。   一条街都逛过了,肖亦宁哭丧着脸漫无目的地走着,门口写着招工的工作都不适合自己,自己又不敢一家一家的询问,现在该怎么办呢?   “诶呦。”   撞到人了?   肖亦宁刚想道歉,就听得一句叫骂。   “你瞎了眼啦?走路不看路吗?”   视线随着叫骂声移到骂人者的身上,骂人者是一个气焰嚣张小厮打扮的少年。   小厮身后站着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肖亦宁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瞟了他一眼,就忙移开了视线。   内心感叹道:“太帅了,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看起来还挺和善的。好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潘安也不过如此!”   小厮见肖亦宁没反应,更加生气了,“你这人是不是聋了?”   肖亦宁不是愣头青,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气势,必定非富即贵,自己肯定惹不起。   于是只敢瞪了那小厮一眼,小厮一看,这乞丐一样的矮小少年竟然还敢瞪他,马上就恼了,冲上前去,作势要打人。   “莫笑,我们该走了。”   “是,公子。”那唤做莫笑的少年收回了拳头,“便宜你了。”   声音也那么好听,肖亦宁不由得犯了花痴,不过看着那小厮的渐渐走远背影还是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狗仗人势,哼!” 第四章 埋伏   “莫笑,你干什么呢?”   司空礼文疑惑地看着在身上摸来摸去的小厮。   “公子,钱袋不见了。”莫笑皱着脸,两条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一样,“肯定是刚才的那个小乞丐,公子您在这里等我,我去跟他要回来。”   说完拔腿就跑,司空礼文气结,这个莫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了。   想起刚才那个可怜兮兮的矮小少年,司空礼文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便跟了过去。   “喂。”   没等肖亦宁回过神,她人就被拽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   “把东西交出来。”   莫笑把肖亦宁反手擒住。   “什么东西?”肖亦宁满脸疑惑的回头看向怒气冲冲的莫笑,“是你!你最好放手!”   接着她又底气不足地补上一句,“我不怕你的。”   “哼,小偷还敢嘴硬,快把我的钱袋交出来。”莫笑气得火冒三丈,“不然我打得你四肢残废。”   肖亦宁看到莫笑凶恶的样子,她相信他真的会做得出来。吓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真没偷你东西,谁偷谁是狗。”   想想自己的心理年龄都已经三十岁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威胁,还要被打,委屈得她干脆放声大哭。   “莫笑,先放开他。”   肖亦宁泪眼朦胧中看到一袭白衣的司空礼文从巷口走了过来。   “公子。”   莫笑还想说什么。   司空礼文打断了他的话。   “先放开他。”   莫笑依言只得松开擒住肖亦宁的双手。   得到自由的肖亦宁带着感激的眼神望向司空礼文,开口道:“我真没偷。”   “偷没偷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莫笑激动得瞪大了双眼,“公子。”   司空礼文上下打量了一下肖亦宁,见她脸上虽然仍有泪痕,但眼神坦然,没有一丝做贼心虚的胆怯。   便指着肖亦宁说道:“我相信他”。   说完便放下手,转身朝外走去。   “莫笑。”   司空礼文喊了一声仍心有不甘站在肖亦宁身旁的莫笑。   莫笑没有办法只能跟了上去,走的时侯还不忘回头对着肖亦宁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肖亦宁无语地看着莫笑。   真想踢死这种小孩子,太贱了。   她咬牙切齿的想着。   忽然之间,她看见往外走的莫笑身后挂着一个钱袋。   “靠,无妄之灾。”轻轻地啐一声,“喂,那个,等一下。”   司空礼文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这死矮子有完没完?”   莫笑又开口了。   这死孩子嘴真毒。   她指了指莫笑身后,说道:“钱袋。”   司空礼文朝莫笑的身后看了过去,发现那钱袋正随着莫笑身体的摆动晃来晃去。   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刚才的碰撞使钱袋移到了莫笑的身后,莫笑没发现才会认为钱袋被肖亦宁给偷了。   司空礼文对着肖亦宁有些尴尬的拱手道:“这位兄台,对不住了,之前冤枉你是我们的不对,现在真相大白了,你需要什么赔偿尽管提。”   “我不要你的赔偿,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偷过任何的东西。”肖亦宁指向莫笑,“我要他给我道歉!”   “对不起,是我错了。”   莫笑终于不再是那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哼!”   肖亦宁看也不看他,抬脚就往巷外走去,经过莫笑身边时,故意狠狠地把他撞开,在莫笑没反应过来时留下这么一句话。   “对不起,你挡我路了。”   然后绕开司空礼文就走了出去。   司空礼文有些好笑地看着肖亦宁的背影,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经过刚才的事,肖亦宁也没心思找工作了,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长吁短叹。   ...   巨云城外某一破庙中。   一领头模样的蒙面黑衣人对着排成两三排的蒙面黑衣下属说道:“我们晚了一步,姚烈已经把东西送到了司空礼文的手中,现在的任务就是活捉司空礼文,逼迫他交出东西。”他发出一声阴笑,“那司空礼文死都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到了巨云城。”   “大人,如果东西不在他身上怎么办?”   角落里发出一声疑问。   领头之人一声冷哼,“只要抓到他,就由不得他。”接着继续说道:“不管东西在不在他身上,只要抓住他,撬开他的口,就一定能拿回主人想要的东西。”   “大人,那如果他死活都不开口,不肯说出东西在哪,怎么办?”   角落里又发出一声疑问。   “那就把他秘密押送回京,是死是活交由主人做主。”   领头的人不耐地回答,眼睛转动寻找着发出声音的那个角落,他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些手下事儿真多。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了。”他沉声说道。   “大人,如果东西在叶幽云那里怎么办?”   果然,角落里再一次传来讨人厌的声音。   “当然是用司空礼文做人质跟叶幽云交换。”他停顿一下,目露凶光厉声道:“不许再问了,否则杀无赦。”   一狗腿连忙拍马屁,讨好地说道:“大人果然英明,小的们对大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愿意肝脑涂地以死效忠大人。”   领头的听到这话挺受用,黑布下蒙着的脸染上一丝喜色,他用力咳嗽一声,“今日未时司空礼文将会到城西的铁匠坊拜访欧阳冶,我们就在那里埋伏。”   领头之人用他的三白眼扫视了一圈他所有的黑衣手下,重重地说道:“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明白?”   “明白。”   “行动!”   黑衣人全都迅速地蹿了出去,破庙里顿时空无一人。   ...   司空礼文早前得到一柄玄铁重剑。此剑能穿铜釜,绝铁砺,是世间难得的神兵利器。   司空礼文曾想要将此剑变得更加完美,然而京城当中铸造名师的技艺却不能够达到他的预期,所以此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大启兵器铸造名师欧阳冶于两年前游历到了巨云城之后就一直留在了巨云城。   司空礼文得到这个消息就带着玄铁重剑来到巨云城,希望能在叶幽云生辰的时候将改造好的玄铁重剑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所以司马礼文在到达巨云城后就立即去拜访了欧阳冶,并将玄铁重剑托付于他改造。当时欧阳冶跟司空礼文约定好于今日取剑。   ...   司空礼文停驻在门口,习武之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四周不对劲。   莫笑不明就以,差点一头撞了上了司空礼文挺直的后背。   “公子?”   “呼”,四周突然冒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起朝司空礼文冲了过来。   “都是高手。”   司空礼文一看这架势,马上就得出一个结论。   “快跑,去军营找叶将军。”司空礼文低声说道。   “是,公子。”   莫笑说完丝毫不犹豫地立即转身朝街上飞奔而去。   黑衣人要的是司空礼文这条大鱼,至于跑了一只小虾米则没人理会。   司空礼文长剑出鞘,眼神凌厉,持剑迎上黑衣人。   半空中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一番打斗下来,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   不过司空礼文也不好过,殷红的鲜血从身上的十几道伤口一直往外流。失血过多使他的脸色苍白,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司空礼文一个跄踉,险些站立不稳。   领头的黑衣人见司空礼文已是强弩之末,立即飞身向前,想要擒住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见黑衣人杀来,强提一口气,立即握着长剑向前朝着黑衣人砍去,黑衣人身子一转躲过了司空礼文砍过来的长剑,同时把手中的剑刺向了司空礼文的右脚,司空礼文回挡不及,只得堪堪扯下了蒙面人的面罩。   “嘭”,四周扬起一阵尘土,司空礼文被领头的黑衣人踢飞了出去。   躺在地上的司空礼文口吐鲜血,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   等到叶幽云带着人马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铁匠坊一片狼藉。地上摆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四周打得稀烂,血迹斑斑,由此可见此战的激烈程度。   叶幽云不由得担心起司空礼文的安危,正心乱如麻之际,忽地听到一句话。   “启禀将军,有活口。”   他回过神,跟着亲兵来到冶炼室,欧阳冶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绑的捆在角落。   “欧阳先生?”   叶幽云示意亲兵解开欧阳冶。   “叶将军。”欧阳冶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微微拱手对叶幽云道:“老夫与司空公子约好今日过来取剑,不成想却先来了一群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打晕了老夫,待老夫醒转,叶将军你们便到了这里。”   说罢双手用力拿起放在一旁的玄铁重剑递给了叶幽云,“这是司空公子托老夫改造好的玄铁重剑,今日没遇到司空公子,此剑交给您也是一样。”   古朴厚重的剑身,不住地散发出一阵阵寒意。   “好剑!”   这就是司空礼文说过送给他的那个惊喜。   叶幽云提着剑走出铁匠坊,脸色阴沉如水。握着剑把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他冷冷地说道:“加派人手,扩大范围,一定要找到六殿下!” 第五章 救人   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他们撤退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   被黑衣人倒扛在背上的司空礼文由于颠簸而悠悠醒转。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调息了一下气力。   谁都没有想到,濒死状态的司空礼文竟然还能够暴起伤人。   等领头的靠过来,司空礼文已经被背着他的那个黑衣人一掌打下了山。   领头的黑衣人气得眼珠都要突了出来,红着眼睛粗着脖子疯狂吼道:“蠢货!快下去找!”   ...   司空礼文觉得自己要死了,脑子一片混乱。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身体的虚弱让他动一下都困难。   突感一阵困意突然袭来,司空礼文闭上了双眼。   他昏过去了。   ...   肖亦宁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也会有传单这种东西。   巨云关战火连连,因此各种伤药的需求量特别高,城中的某些名贵伤药甚至达到了一金难求的地步。   在伤药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巨云城中最大的医馆“济世堂”,便发出高价收购药草的消息。   他们把需要的草药描摹在传单之上。图案下面不仅标注了收购的价格而且还标注了草药的产地。   肖亦宁拾到传单,仔细地阅读了上面的文字后,便打算来这天山脚下碰碰运气。   不过她也不敢深入,再傻的人都知道古代的凶猛恶兽可不是像现代那样只能在动物园才看得到。   在这山脚下转了一圈,肖亦宁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人家采草药谁不是往深山老林里钻,如果在山林外围就能寻到大量的草药,那才真是见了鬼。   她心灰意懒,准备回到巨云城再另做打算。   “唉!”   “嗯?”   前面草堆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肖亦宁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   “是今天上午碰到的那个赛潘安的白衣男子,他看起来伤得很重。”   司空礼文全身都是血,软绵绵地躺在那里,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看起来非常凄惨。   在肖亦宁眼中,司空礼文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从没见过这么血淋淋的“大场面”。   这把肖亦宁吓坏了,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位的来头应该不简单,他的仇家应该更是厉害,一定是位高权重那一种。看这个赛潘安的惨样铁定是被仇家堵到然后逃跑出来的,现在他的仇家百分百在附近搜索他,等人家搜过来,看到她肖亦宁也在这里,肯定会被灭口。就算她现在逃了说不定人家发现了自己在此逗留的蛛丝马迹,那些人未免走漏消息还是会派人杀掉她,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能幸免。”   肖亦宁越想越害怕。   根据以前看过的影视剧、小说不断地脑补。   “不管救人还是不救人,这一身的“腥”算是染上了。既然这样不如先把人救了还划算一点。”   经过内心深处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肖亦宁打定了主意。   她走到司空礼文身边,轻轻地翻动他的身体,“啧啧,头上也流了那么多血,真惨。”   肖亦宁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让他趴伏在自己背上,同时眼睛在周围不停地寻找藏身之处。   司空礼文比肖亦宁高将近了一个头,说是背其实跟拖着没两样。   ...   肖亦宁背着司空礼文走到一处茅草特别茂盛的凹地,慢慢地爬了下去——这个凹地在她之前一心想找草药的时候,没留神摔进去过。当时就把她摔懵了。   这个地方确实是够隐蔽。   一下到凹地底部肖亦宁就赶紧将司空礼文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再扯上茅草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   “这么一会儿时间,追兵一定过来了。”   肖亦宁自认不是聪明人,怕提前“GAMEOVER”,干脆把疑神疑鬼发扬光大,争取自身安全第一。   果不其然,刚藏好就听得外面有人的动静从远处传来,非常快就到了附近。   肖亦宁不敢偷看,更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地趴在地上使劲控制自己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体。   片刻之后,外面没声音了。   肖亦宁猜想追兵可能已经离开了,但也不敢大意,仍是一如刚才那般继续保持躲藏。   许久,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稍微缓过来的肖亦宁终于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喃喃自语,“这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滋味太可怕了。”   ...   等到司空礼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肖亦宁把他又背又拖的走了很远才找到这么一个破屋子容身。   肖亦宁不敢带着他往城里走,她害怕先遇到的是追兵而不是救兵,然后倒霉的两个人一起去见阎王爷。   不得已只能钻进这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里。   相比豺狼虎豹她更害怕遇上那些追兵。   “我这是在哪里?”   刚刚苏醒的司空礼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屋子里,而且从屋顶上还能看见外面的蓝天。   屋内不远处坐着一个人,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那个,你先不要动,你伤得很重。”司空礼文听见那人说道:“我不会医术也不懂急救,只能帮你这样处理了。”   肖亦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身上那些伤口被包扎得乱七八糟的由来,接着开口说道:“你身上很多伤口,尤其是右脚的伤最糟糕。”   想起之前帮他处理的那些皮肉外翻的伤口,肖亦宁仍心有余悸,“有的都可以看见骨头了,你的头上也有伤。”   “你是谁?”   司空礼文的声音很虚弱。   “我叫肖亦宁。”   肖亦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身子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   司空礼文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记忆。   “是你救了我?”司空礼文问道。   “嗯。”肖亦宁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我本来山脚下找东西,然后就碰到了昏迷的你,看你还有一口气,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还有人追杀你呢!”肖亦宁深吸一口气,道:“那些人过来的时候我腿都吓软了,我听到有好多人,他们走了很久之后我才敢爬出来...”   “...”   肖亦宁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司空礼文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是面带疑惑地问了一句,“我是谁?”   “嗯?”   “你不记得啦?”肖亦宁“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失忆啦?”   “嗯。”   司空礼文躺在地上,缓缓的将视线由肖亦宁身上转到了屋顶。   肖亦宁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便赶紧又坐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他的头伤成那个样子,之前还担心会变成傻子,现在只是失忆倒是最好不过。   肖亦宁想了一下,又说道:“我前天上午曾在巨云城里见过你。当时你跟你的跟班在一起,你的跟班神气得不得了,凶巴巴的,还诬陷我偷他东西,谁稀罕啊。”   司空礼文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应该是撞到了头,然后脑中的淤血压迫到了某一神经导致失忆,运气好的话过段时间等淤血散去就没事了,一般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肖亦宁见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顶,深怕他想不开,便安慰道。   “虽然感觉你挺有背景的,但是你仇家的势力一定很大。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   肖亦宁又补上一句。   司空礼文听肖亦宁说了那么久,终于再次开口了,“多谢你救了我。”   “其实你也用不着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肖亦宁现在真的很希望自己没有去过天山。   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司空礼文跟前,把手中搓干净的东西递给他,“你流了好多血,现在很虚弱,吃点果子果腹吧,山里面只能找到这些。”   司空礼文就那么躺在地上看着她,没有动。   肖亦宁以为他不敢吃,赶紧说:“我吃过了,没有毒的。”   “帮我一把,我自己起不来。”   司空礼文深感无力。   “对不起,我忘了。”   肖亦宁连忙道歉,赶紧蹲下扶起司空礼文的肩膀,轻轻地靠在墙上,然后把果子伸到他的嘴边。   司空礼文咬了一口,果子虽然涩,但也不至于咽不下口。   一个果子很快就吃完了,司空礼文眼巴巴地看着肖亦宁,肖亦宁被看得脸颊发烫,摸了一下脸,扭捏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怪难为情的。”   “还有吗?”司空礼文无视她的忸怩作态,说道:“我很饿。”   肖亦宁尴尬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呵呵。”她干笑一声,连忙手舞足蹈地表示还有果子,“有,还有很多,我过去拿来给你吃。”   一连吃了四五个果子后,司空礼文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肖亦宁看他虚弱无力地靠在墙边,没由来的有些心疼,轻声问他,“你有没有好一点啊?”   司空礼文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死不了。”   这一笑让肖亦宁看痴了,傻呆呆地点点头。   就在他不远处坐了下去,开心道:“那就好。”   而后又偏过头看着司空礼文,试探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要不我叫你赛潘安?”   “好。”   司空礼文回答得很干脆。 第六章 逃亡之路   此时此刻,那群黑衣人只能龟缩在之前的那个破庙中。   叶幽云的人马正在城里城外进行大范围的严密搜查。   他们随时都有行迹暴露的危险。   领头之人想不通,那么短的时间内,身受重伤的司空礼文明明是插翅难逃,却又为何不见踪影。   他怒不可遏。   他现在想杀人。   他目光阴狠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那个将司空礼文打下山的黑衣人,冷冷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大人,饶命啊!”那人祈求道。   “跟死去的弟兄去作伴吧!”   领头之人置若罔闻,走到他的身边,一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   眼前这一幕令其他几个黑衣人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   清早醒来,肖亦宁在房子的四周巡视了一圈。   回到屋内,欣喜地对司空礼文说道:“赛潘安,我在外面找到了一架遗留在这里的板车,还能用,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的主人没有把它带走。”   “嗯。”   司空礼文随意的哼了一声表示肖亦宁说的话自己听到了。   “赛潘安,我想...我可以,可以把你放在车上,然后,嗯,我拉着车带你离开...”   肖亦宁支支吾吾,声音越发不可闻。   她在犹豫,顾虑自己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司空礼文见她踌躇不决,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以为肖亦宁是想独自离开,但又可怜他同情他,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司空礼文有点难过,心道:“我真是个累赘...”   他突然感觉很失落,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望,既而快速消失不见。   继而,司空礼文垂下眼,低声说道:“其实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怪你。”   肖亦宁一听司空礼文这样说,就知道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考虑我的身体够不够强壮。”   说完,肖亦宁举起手做了一个展示力量的动作,但见司空礼文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便又说道:“现在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定要共同进退。”   “我再出去摘一些果子,我们路上吃。”   肖亦宁一说完,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司空礼文抬起眼看着肖亦宁越跑越远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   不久之后,肖亦宁就从外面回来了。   她把刚摘下的果子打包整理好,稍微收拾了一下后,走到司空礼文身边,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肖亦宁可以感觉到司空礼文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不断地传过来,身体近距离的接触使她有些心猿意马。   因此,肖亦宁故作平静地使出吃奶劲抱着他往外走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被抱着的司空礼文正一脸娇羞的凝视着肖亦宁。   ...   肖亦宁曾经非常羡慕那些做什么都有其他男生热心帮忙的小女生。   长相平凡,性格有些像男孩子的她有着大于一般女生的气力,所以没有得到过其他人的热心肠。   ...   肖亦宁好不容易把司空礼文抱上车。   终于大功告成。   她靠在车上稍微休息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你失忆了,现在去巨云城可能很危险,但是我们该往哪边走?”   “往巨云城相反的方向走吧。”   司空礼文思考一下给出答案。   “就这样?相反方向是哪边?”   肖亦宁现在一点脑筋都不想动。   “你的左手边。”   ...   此时正值初秋,四周都是高大笔直的树木,树木枝条上的叶子稀疏。   一阵微风过来,又颤颤悠悠地飘下几片金黄色。   人与车轮走过枯枝落叶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尤为明显。   ...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肖亦宁走累了,她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休息。长时间的走路与拉车让她腰酸腿软,肩膀也磨破了。   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还是没有走出这一片林子。   躺在车上的司空礼文很内疚,“你坚持不了可以丢下我,我真的不会怪你。”   “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肖亦宁斩钉截铁道。   “而且我也没地方可去!”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你没有家人吗?”   司空礼文不解。   “有,只是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肖亦宁这样告诉他。   空气突然的安静,司空礼文想要开口打破沉默,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天快黑了,我们得找地方过夜了。”   肖亦宁的话打破了沉默。   “嗯。”   ...   巨云城将军府。   叶幽云眼中寒光迸射,脸色阴沉似水。   刚才下属过来例行禀报,仍然没有发现司空礼文的踪影。   已经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司空礼文已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这里,叶幽云就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   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肖亦宁开始帮司空礼文处理伤口。   肖亦宁没想到无意中捡到的那张传单现在竟成了简易医书。   她照着上面找了几种消炎止血的草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处。   除了司空礼文腿上的伤,其他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有的已经开始结痂了。就是腿上的伤比较麻烦,她做不到像现代医术那样缝合,只能每天清理后再包扎起来。   司空礼文对她死马当活马医的行为没有提出异议,随意的给肖亦宁处理伤口。   这种信任的态度令肖亦宁感到十分愧疚。   一通忙活后,肖亦宁蹲着地上开始准备生火。   司空礼文目光灼灼,看向忙个不停的肖亦宁。   肖亦宁对他的救命之恩以及这段时间的照顾与帮助让他心里不由得一片感动,他嗫嚅道:“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不丢下我自己走,还对我...这么好!”   “嗯?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肖亦宁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手中的事一直没停下,忽而正色道:“说来说去其实是我怕你的仇家抓到我,然后对我严刑拷打,五马分尸。谁叫我那么倒霉碰到你。”   地上的枯枝茅草已经开始冒烟了,肖亦宁小心翼翼地拨动手中的木棍,语气充满无奈与彷徨,“我无名小卒一个,他们只要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我,跟着你的希望倒还大一些。”   司空礼文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既而面无表情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怕等我伤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肖亦宁听了司空礼文这话马上就有点后悔,垮着脸道:“不至于吧,你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司空礼文瞧见她因紧张而皱在一起小脸,觉得这样的肖亦宁看起来挺可爱的,心情莫名的竟好了一些。   他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薄唇轻启,“不用那么紧张,我开玩笑的。”   肖亦宁无语地看着自顾自乐的司空礼文。   “不要生气了,我已经好很多了,明天你去捡一些石子给我。”司空礼文说道。   “噼啪”火苗窜了起来。   “咦,按理说你不是失忆了,怎么还会懂得野外生火这一技能呢?”   肖亦宁满腹疑问。   “噗。”司空礼文笑了出来,“笨蛋,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赛潘安!”肖亦宁站起来双手叉腰,双目微眯,狡黠的说道:“笨蛋叫谁呢?”   “笨蛋叫你。”司空礼文不疑有他,快速回答道。   “哈哈。”肖亦宁得意忘形,“你终于知道自己是笨蛋了吗?恭喜你呀。”   司空礼文也不恼,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她。   扫了她全身一眼,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是女人?”   刚问完他又后悔了,内心竟然害怕肖亦宁给他否定的答案,他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怎么,不像吗?”   肖亦宁不甘。   她没有特别掩饰自己是个女的的事实啊!   只是身着男装而已,她有那么长得像男人吗?   她非常郁闷。   “不像,女人没有你这样的,我以为你只是...娘娘腔。”   司空礼文心情大好。   之前认为肖亦宁只是一个清秀少年,但是相处久了就越发觉得她女里女气的。   司空礼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知肖亦宁是女的这个答案会那么高兴。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肖亦宁不明所以,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莫名其妙,有这么好笑吗?”   回答她的是司空礼文暂时停不下来的笑声。   ...   大启北方的秋日阳光明媚,天高气爽。   拉着车的肖亦宁由衷地替司空礼文感到开心。   他的精神越来越好,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前些天捡了些石子给司空礼文后,路上偶尔遇到的小动物在司空礼文手里的石子“嗖”的飞出去之后,就成了“手下亡魂”。   这一手让终于能吃上肉食的肖亦宁看得瞠目结舌,顶礼膜拜。   “赛潘安,我们的果子快吃完了,肉也吃完了,这没有东西吃了怎么办?”   肖亦宁停下来,转过身子面露焦急地询问着司空礼文。   坐在板车上的司空礼文表情严肃,警惕地看向四周,没有回答她。   突然司空礼文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后,周身释放出强大的气势,仿佛在和谁对峙一般。   肖亦宁看他这阵势,再笨也明白肯定是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她胆战心惊,颤抖地问道,“你...这么紧张干...干嘛?发生什么事了?” 第七章 马岭村   “你先不要动。”   司空礼文沉着冷静的声音仿佛一剂强心针,安抚着不知发生什么事而感到惊慌的肖亦宁。   于此同时,他的手暗暗抓了一把身边的石子。   瞄准目标,然后运足内力打了出去。   “吼。”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肖亦宁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嚎叫——身后有东西跑开了。   她转过身。   好大一只斑斓猛虎。   “我打中了那畜生的眼睛,它暂时跑掉了。”   司空礼文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嗯!”   肖亦宁双腿发软,双手抚胸一阵后怕。   两人稍作歇息,准备接下来继续赶路。   “咦?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   司空礼文眼尖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真的?那太好了,现在不用费尽心思找水源更不用担心被渴死了。”   肖亦宁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除司空礼文之外的人了。   日子久了,肖亦宁总感觉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按着司空礼文的指挥,他们沿着这些痕迹走了大概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   ...   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的田野上座落着一个不算小的村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时近黄昏,屋顶上升起的炊烟袅袅,使整个村子透露出一片祥和的气氛。   肖亦宁喜出望外,回过头对司空礼文说道:“我们进村子吗?我快渴死了,进去跟他们讨一些水喝,顺便问问路。”   “嗯。”   司空礼文点点头。   两人走了不多时,就到了一户农家院子前。   院子当中有一农妇正在用簸箕筛着谷物。   肖亦宁隔着篱笆栅栏忐忑地问道:“你好,请问有水吗?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水喝?”   农妇听到声音,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放下簸箕,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手里端着一碗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隔着栅栏把碗递给了肖亦宁。   农妇面色不善,冷冰冰地说道:“喝完就赶快走!”   肖亦宁见她态度虽然不好,并且一直在赶人,但是说到底还是给了水帮助了他们。   心里即使有点不好受,也还是双手接过碗,跟那农妇道了声谢。   她端着碗刚送到嘴边,忽然想起司空礼文这一伤号,便马上把送到嘴边的碗伸到司空礼文面前。   “你先喝吧。”   司空礼文轻轻推开碗,星眸微转。   “你先喝。”   肖亦宁最怕让来让去,听司空礼文这么说,就没再客气,把碗收回来喝掉了碗里面一半的水。   “大娘,请问这里是哪里?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司空礼文微笑着向农妇询问道。   司空礼文干净醇厚的声音音传到了农妇的耳中。   那农妇循声一看,暗叹:“好俊美的公子。”   坐在板车上的司空礼文身着白衣,颜如冠玉,眼若星辰,笑意吟吟的,整个人看起来谦和有礼气度非凡。他风采依旧,十几日的野外生存没有折损他一丝一毫玉树临风的翩翩气度。   农妇即使再“冷若冰霜”,也架不住司空礼文这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脸上的寒霜立即褪去,态度温和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这里不怎么欢迎外人。”   司空礼文微拱手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大娘,我因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娘子去投奔远在京中的亲戚,谁成想路上遇到贼匪,我们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   “哎!真可怜,造孽啊!”   那农妇为司空礼文的遭遇深深地掬了一把同情泪。   “大娘,请问这里是属于哪一个郡?”   司空礼文又问了一次。   “哦,这里属于玉壶郡,我们村子名叫马岭村。这最近的大夫就住在青牛镇上。”   农妇和颜悦色地回答着。   这农妇前后态度的迅速转变,惹得肖亦宁内心一阵嫉妒。   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果真是太友善了,像司空礼文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获得了陌生人的好感。   “请问大娘,那青牛镇该往那边走?”   站在旁边好一会儿,端着半碗水的肖亦宁忍不住插嘴。   “就一条路,在那边。”农妇指着村子的东边说道,“这青牛镇也不算远,走过去的话也就大概两三个时辰这样。”   农妇对着肖亦宁可没有刚才那么和蔼可亲。   肖亦宁看这农妇变脸像变天一样,刚才还好声好气的,到她这里就是冷言冷语,不由得偷偷的撇撇嘴,自我缓解一下尴尬。   司空礼文一看马上就明白了,是自己的样貌获得了农妇对他的好感,所以农妇对他跟对肖亦宁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司空礼文为避免肖亦宁再次尴尬,便说道:“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我伤到了脚,现在需要医治。如果不是我娘子,我的命就没了。”   农妇这才发现原来司空礼文一直坐在车上是因为伤到了脚。   很明显,这一路上都是靠肖亦宁当牛做马地用板车把他拉到这里的。   这让农妇立即对肖亦宁高看了一眼,心生敬佩。   继而她指着刚才指路的那个方向,开口道:“现在天色已晚,村东头那边有一间空屋子,原来是一个傻子住的。前不久那傻子死掉了,他也没有亲人,你们暂时可以去那里落脚。”   农妇对司空礼文的同情心已经到了泛滥的程度。   “真的?那太好了!”   肖亦宁暗自高兴,这就好比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司空礼文也是面有喜色,行了一礼,“多谢了。”   喝完了水,把碗归还,两人谢别农妇,肖亦宁弓起身子拉起板车颤颤巍巍地朝着村子东边走去。   这个景象让那“多愁善感”的农妇又是一阵叹息。   ...   到了那农妇口中所说村东头的位置。   两人同时看到一座破旧茅屋孤零零的立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周围杂草丛生,显得很是荒凉。   这里距离村子里最近的人家有一点路程。   肖亦宁把司空礼文扶进屋内,屋里比较暗,一眼过去四周都是灰尘。   司空礼文也不在意,他让肖亦宁把他扶到个角落,随手在旁边拿来一个东西垫在地上,就坐下了。   肖亦宁借着昏暗的光线四下打量着屋子,她发现屋子虽破,但生活用具倒是挺齐全。   看来这里的村民不缺这些东西,他们的生活水平应该不低。   “亦宁,辛苦你了。”   肖亦宁正胡思乱想着,耳中突然传来司空礼文愧疚的声音。   肖亦宁看向司空礼文,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肖亦宁可以感觉到司空礼文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话气息不稳,而且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感激不尽的味道。   她不习惯这种煽情的场面。   故而她摸了摸鼻子,假作轻松,“咱俩谁跟谁啊,用不着那么见外。赛潘安你饿不饿,我还有一点钱,我去刚才的那个大娘那里看能不能买到些吃的。”   然后肖亦宁在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在手中扒拉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没过多久,她又转了回来,站在门口探过头对司空礼文说道:“你不要乱走,我去去就回。”   “嗯。”   司空礼文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肖亦宁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看着肖亦宁的背影有多少次了。   现在他的内心是一片茫然。对肖亦宁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除了感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莫名情愫。   ...   走在回程路上的肖亦宁脚步欢快,一只手拿着刚同王大娘买的食物,另一只手竟然还提有一只大红冠子的芦花鸡。   那大娘告诉肖亦宁她夫家姓王,别人都叫她王大娘。   肖亦宁走到她家刚说明来意,王大娘二话不说的就把吃的东西卖给了她。   当时她拿出铜钱正准备交给王大娘,突然看到正在院子里撒欢的一群鸡,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王大娘说想要买只鸡为她相公司空礼文补补身子。   本来也没多指望王大娘能卖给她,可那王大娘一听是要买给司空礼文吃的,顿时眼睛都亮了,不仅爽快的抓了鸡卖给她,甚至还热心肠的给了她一些煮鸡汤的配料。   把钱给了王大娘之后,肖亦宁禁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这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到哪里都能享受到别人的好意,连她这个长相平凡的普通人也跟着沾了光。   ...   一回到屋子里,肖亦宁就忙开了。   待到两人用过晚饭后,她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赛潘安,明天我们去青牛镇看大夫。”   “嗯。”   正准备睡觉,肖亦宁看着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炕,沉默了。   她不想睡地上,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司空礼文睡在地上。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想了一下,肖亦宁对司空礼文说道:“要不我们一人睡一边吧?”   “好。”   十几天的奔波劳累让爬上炕刚躺下的肖亦宁迅速地进入梦乡。   司空礼文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闪过一些画面,其中有肖亦宁,还有一些可能是以前的记忆。   耳畔这时传来肖亦宁均匀的呼吸声,他翻身转向肖亦宁。   月光穿过窄小的窗子,屋内一片朦胧,依稀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侧躺在他的不远处。   司空礼文静静地看着肖亦宁,黑暗中他望着肖亦宁的双眸中,似乎有一道光正在微微的闪烁着。 第八章 就医   天色微亮,此时的马岭村仍在熟睡当中,四周万籁俱静。   三个时辰换算过来就是大概六个小时,此番前往青牛镇宜早不宜晚。   羊肠小道上。   “咯吱,咯吱...”   车轮滚过土石,在车上躺着的司空礼文一个不慎,撞到了头。   “诶呦。”   司空礼文轻呼一声,手抚在痛处,稍微支起身体转头望向肖亦宁的背影。   肖亦宁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车把,正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那绳子因为用力而勒紧了她的手和肩膀。   看着肖亦宁那瘦弱的背影,司空礼文既心疼又自责。   他倒是舒舒服服的躺在车上,而肖亦宁却在前面辛辛苦苦的拉着车。   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了,这样撞到头也并不是第一次。   这样想罢,司空礼文将两只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下,便又躺了下去。   ...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正午时分两人终于到了青牛镇。   青牛镇位于玉壶郡与巨云郡交界处,是两地之间重要的交通枢纽。   玉壶郡所产出的铁矿就是通过此地进入巨云郡。   因贸易往来频繁,人口越聚越多,青牛镇逐渐发展壮大,已不是玉壶郡其它城镇能比。   一进入青牛镇,肖亦宁四下打量着这个镇子。   这青牛镇上的人衣着虽不是人人华丽,但至少也是干净素雅,大方得体。   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酒楼茶馆的门口,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行人熙熙攘攘,一辆接一辆的车马缓缓地从街道上驶过,其繁华程度堪比县城。   肖亦宁刚想找人问路,就看到右前方有一个医馆。   那医馆在这条街道上颇为显眼。   于是,肖亦宁便拉着司空礼文向着那医馆走去。   进入医馆当中,一位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坐堂大夫正在帮人看诊。   里面的人看到肖亦宁和司空礼文后,其中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向他们走了过来,示意可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等一等。   ...   “下一位。”   “轮到我们了...”   肖亦宁一听到刚才的那问诊之人,称之为胡大夫的坐堂大夫传唤病人,就赶紧扶着司空礼文坐到了看病的凳子上。   那胡大夫望向司空礼文,又让司空礼文把伤口露出来给他检查。   然后他一手把脉,一手抚须,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啧啧”声,摇头晃脑,“怎么那么久才来?”   肖亦宁一听这话顿时就被吓懵了,她神情紧张,“大,大夫...怎么了,那个,还有救吗?”   对比肖亦宁的心慌意乱,反观司空礼文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没什么大的问题,他的伤再晚一点都要自己好了。之前伤口处理得还不错,待老朽医科圣手施展一番,包他好得更快,不留隐患。”胡大夫颇为自信,指着医馆的后面,“把他扶到里面的房间。”   肖亦宁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这胡大夫太“顽皮”。   ...   司空礼文把裤脚高高挽起,平躺在床上,胡大夫正专心致志地为他做着推拿针灸。   “仔细看。”胡大夫说道:“回去之后,每天敷药之前只需要这样按按就行。”   “哦。”   肖亦宁不敢分心,一直在旁边全神贯注努力地的默记着胡大夫帮司空礼文按治的过程。   治疗结束,出到医馆大堂的胡大夫坐下开始提笔写药方。   写好之后招来了之前的那个年轻人将开好的药方交给了他。   不一会儿,那年轻人就提着两个药包走出来。   胡大夫将药包交给肖亦宁,“一包内服,一包外敷。切记!”   ...   从医馆出来后,肖亦宁摸摸手中仅剩的十几个铜板,愁眉不展,“快没钱了,不知道还能买多少吃的。”   司空礼文见她眉毛愁得都拧在了一起,便从身上拿起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她,言笑晏晏,“我们拿去当掉。”   那个玉佩精致漂亮,不似凡品。   肖亦宁摇头,“你的这个玉佩不能拿去典当,它会暴露你的行踪,到时候你的仇家肯定会寻过来。”   司空礼文哑然失笑,“哪有那么严重。”   肖亦宁态度认真,“小心一点总没错,等你记忆恢复了再说吧。”   “嗯。”   司空礼文暗自欢喜,这种被在意的感觉真好。   “我们现在去买些吃的回去。”   “好。”   ...   一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肖亦宁赶紧熬好了药端给司空礼文喝。   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司空礼文勉为其难的抿了一口。   “很苦。”   他推开碗,不肯再喝。   俊脸上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肖亦宁一看,急了,伸手捏起司空礼文的鼻子死命地把药灌了下去。   终于喝完了药,司空礼文拍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着,脸被呛得通红,“咳,咳,肖亦宁你想呛死我!”   肖亦宁见他很难受的样子,知道自己过分了。心中有愧,只好道歉,“赛潘安,对不起。”   司空礼文见她局促不安,脸红愧疚的样子,遂起了心思,故作严肃道:“肖亦宁,你是想谋杀亲夫。”   “什么“亲夫”,我们两个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你别乱诋毁我的名节。”   肖亦宁听了虽内心窃喜,心跳加快,但女性的矜持还是让她禁不住辩解。   司空礼文见她一下子撇得干干净净,眼中的神采慢慢的黯淡下来。   “就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司空礼文的心开始痛了。   他强颜欢笑,故意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肖亦宁你睁大眼睛看看我?”   “什么啊?”   肖亦宁尽量睁大她那不算大的眼睛。   “本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你难道没有对我起过心思?”   司空礼文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肖亦宁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深邃,好似一汪深泉般摄人心魄。   空气瞬间凝固,暧昧的气氛在蔓延。   “嗯。”   司空礼文太好看了,看得肖亦宁心头小鹿乱撞。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肖亦宁深怕自己再晚一秒,就会迷恋上司空礼文不可自拔。   肖亦宁挺喜欢司空礼文的。   司空礼文的笑容明媚温暖,对待人事谦和有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   “我去把碗洗了。”   肖亦宁扬起手中的碗,落荒而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司空礼文不由得苦笑。   ...   这胡大夫的医术果然了得,把药内服外敷得差不多之后,这才回来没几天司空礼文的脚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高手果然是在民间。   这一天,肖亦宁终于抽出空来,她要把买好了的礼物送到王大娘家对她表示感谢。   到了王大娘家,肖亦宁告诉王大娘司空礼文的伤还需再养一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赶路上京,同时也非常感谢她的照顾。   肖亦宁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跟王大娘说了没几句就已无话可说。   为避免尴尬,就想找借口准备要走。   “是王大宝家吗?”一个行脚商人样的男人站在院子门口问道。   “是的,你是?”王大娘诧异道。   “王大宝托我带一封信交给他的家人。”   那人走进院子,从怀中掏出信件递到王大娘手上。   王大娘一打开就傻了眼,求助式的望向那人。   那人面有难色,“王大娘,我也不识字。王大宝得知我要来到马岭村收货,就把信交给了我,让我把它转交给他的家人,其它的他也没说什么。”   王大娘愣住了,这私塾的先生前几日回家中奔丧去了,没个三五十日,根本就回不来。   她急于得知王大宝的消息,现下可如何是好?   肖亦宁站的角度,可以看见信上的那些字,那些繁体字她都认得。   于是便说道:“王大娘,我跟相公念过一些书,我认得这些字,要不我念给你听?”   王大娘把信递给了肖亦宁,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王大宝说自己很好,不用挂念,而且今年开春就会回来了。   王大娘听得泪眼婆娑,不停地抹眼泪,口中喃喃出声,“这孩子出去都已经三年了,一直都没个音信。”   听完信后,王大娘想让肖亦宁帮忙回信给王大宝,告诉他自己身体健康,不用担心家里,让他好好在外工作。   肖亦宁只能如实相告,自己只会认字,不会写字,不过可以回家请教司空礼文。   她确实只会写简体字。   “额,先生今日便走?”   肖亦宁怕那行脚商人马上就要离开马岭村,时间上赶不及。   “还有事情没有忙完,这两天还会留宿在村子里。”那人表示道。   待王大娘问清楚他住在哪里后,那人便走了。   她进入屋内翻出保存得很好的王大宝小时候上私塾用的笔墨纸砚,问肖亦宁,“这个还能用上吗?”   “当然,王大娘,明天我把信跟这些东西一起还回来。”   肖亦宁把东西用双手接了过来。   跟王大娘道别后,肖亦宁得趁着天色未晚之时赶紧回去。   她和司空礼文现在是整个村子里最穷困的人家。   家里面没有油灯的。 第九章 书写   屋里太暗,肖亦宁把唯一的一张桌子搬到了门口。   看着铺好的文房四宝,她犯了难,“赛潘安,这些怎么用的?”   司空礼文凑了过来,“你识字?”   “当然了,按时间来算我可是最少都上了十六年学堂的。”   不算幼儿园。   肖亦宁心想。   司空礼文惊呆,“那你怎么不会用?”   “我没用过,当然不会?”   肖亦宁无奈。   “那你原来是用什么东西书写??”   司空礼文懒得跟肖义宁计较,他走到桌前卷起袖子便开始动手磨墨。   等到墨水磨好了,肖亦宁却没有动。   “你倒是写啊。”   司空礼文放下墨锭。   肖亦宁指着桌子一边的空白之地,说道:“王大娘托我帮她写跟她儿子报平安的信,我只认得字不会写,你先写在这里让我抄写好,明天我拿过去给她。”   “要不我直接写吧?”   司空礼文对肖亦宁多此一举的做法觉得很麻烦。   “那不行,万一你的字迹被你的仇家看到,然后他们找寻到这里来。找到你,你惨,找不到你,村子里的人惨,还有万一他们想屠村怎么办?”   肖亦宁说得煞有介事。   司空礼文听得头上直冒黑线,“你杞人忧天了。”   话刚说完他又忽然觉得她确实是有点道理,便不再多言,拿起毛笔就在一旁写了起来。   肖亦宁安静地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正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低着头,从肖亦宁那里可以看到清楚的他紧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   他认真的样子太迷人。   她不舍地从司空礼文的身上移开视线,然后转移到司空礼文写的字上。   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儒雅俊逸,一样好看。   “好了。”   司空礼文放下笔。   “哦。”   回过神的肖亦宁赶紧应了一声。   肖亦宁一边看一边抄,繁体字的笔画太多,她写得很慢。   司空礼文看着肖亦宁书写得不甚美观的文字,故意取笑她,“蚯蚓怎么跑纸上来了?呵呵。”   然后还故意不停地发出低沉的笑声。   肖亦宁根本生不起司空礼文的气,反正她自我感觉写得还不错。脸不红心不跳的抗议道:“我觉得还不错,你这是嫉妒我写得比你的好看。”   “哈哈哈!”   司空礼文再也忍不住放肆大笑起来。   “我现在好很多了,想出去走走,明日用过早饭我与你一同过去。”   司空礼文的笑声终于停下了。   他的心情好转过来,想要跟肖亦宁多一点时间呆在一起。   “嗯。”   肖亦宁开心的点点头。   ...   当肖亦宁把笔墨纸砚跟写好的信一起给王大娘的时候,司空礼文只是随口说一句‘过了那么长时间,东西还能保存得这么好,’完了还称赞王大娘有心了。   王大娘一听,马上就会错了意。   她以为司空礼文是想要这些笔墨纸砚,随即兴高采烈表示除了信其它的东西都不用给她了。   不仅如此,还回到屋里把之前剩下的纸全都拿出来,一同给了司空礼文。   这一通操作,把肖亦宁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这王大娘对司空礼文实在是...太好了!   司空礼文真不愧是“潘安再世”。   盛情难却,司空礼文不好推辞,感谢完王大娘就笑意吟吟地把东西都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刚好碰到村子里面的一些妇人在路边扎堆晒太阳、做活计。   当肖亦宁跟司空礼文走过来之时,所有人都朝着司空礼文看了过来,目光炯炯,有的甚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那些人的视线随着司空礼文行走的路线一直移动,连带肖亦宁都受到不少的审视。   这些目光令从未有过如此被人瞩目的肖亦宁如芒在刺,身体的摆动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司空礼文倒是镇定自如,没受一点影响。   他面带微笑态度友好又不失有距离感的跟那些人象征性地打了招呼。   ...   肖亦宁平时不怎么出门,偶尔会到村子后面的小河边打水、洗衣。   闲暇时听别人聊天,时不时能够插上一两句话的她只是得知这里是一个叫大启的国家,关于其它方面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肖亦宁记得天朝的历史上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大启的朝代。   自从司空礼文那日在村子里露过面之后,村里的女性碰到肖亦宁的态度不一。   有的见到她马上很热情地凑上来问东问西,明里暗里的打听司空礼文的事。有的阴阳怪气故意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话语。   肖亦宁对这些很无所谓,相反她还有一些沾沾自喜。   这些人的行为做派,让她这个作为距离司空礼文身边最近的人,虚荣感得到极大的满足。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别是司空礼文这样并且还带有贵族气质的。   ...   “赛潘安,你恢复一些记忆了吗?”   好无聊,没有手机没有wifi,肖亦宁只能找一些话题。   “没有。”   司空礼文正在收拾屋子,他见不得一点点的脏乱。   肖亦宁做的已经够多了。   “诶,你有没有好奇你是什么身份?说不定你是这一个国家的某个大家族或者什么皇亲贵胄的继承人,然后你的兄弟或者什么人迫害你,跟你抢夺继承权?”   肖亦宁洋洋自得,她感觉自己好像变聪明了,毕竟电视、小说看多了。   司空礼文举起的手停顿了一下。   肖亦宁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想得起来的不多,且现在的处境有点糟糕。敌暗我明,很多事情也还没有弄清楚。   这段时间与肖亦宁的相处,更让他不能也不想在短时间内就离开马岭村。   “嗯。”司空礼文不置可否,“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我们那里几千年了,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肖亦宁压低声音,“为了皇位,皇帝的儿子自相残杀多的是。”   “嗯?”   司空礼文惊讶的望着她。   “几乎每朝每代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肖亦宁肯定地点头。   “当初唐太宗,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就是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了他的大哥,当时是太子的李建成才成功夺得皇位的。”   “唐太宗?”   司空礼文努力地在想着这是哪一号人物。   “是我们那里很久以前的一个皇帝。”肖亦宁喋喋不休,“他很厉害,他当了皇帝之后大唐国力强盛,各国朝贡,外族不敢来犯。”   “大启以及周边各国从来没有过唐太宗这一号人物。”司空礼文不得不怀疑,“你家那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嗯...”肖亦宁犹豫,“其实我家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是某一天一道白光一闪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你的意思你是从未来来的?”   司空礼文的理解能力很强。   “不是,你们这个时代没有出现在我们的历史上,你们的未来也许不是我们。”   肖亦宁语无伦次的尽量解释,她自己都要绕晕了。   司空礼文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相信她,这样她的某些怪异就说得通了。   “你不要透漏给其他人,以防万一。”   司空礼文若有所思。   “嗯。”   肖亦宁点头。   “给我说说你们那里吧。”司空礼文好奇道。   “你想听什么啊?”   “你随便说说。”   “随便怎么说?”肖亦宁无语,“你总得给一个提示,你想听什么啊?”   “就说说刚才那个唐太宗。”   司空礼文走到炕边坐下,支起一只腿,把手肘撑在腿上,用手托起下巴,期待的看着肖亦宁。   “我已经说完了,我历史不好,就记得这些。”   肖亦宁无奈。   “那后来呢?”   司空礼文很感兴趣。   “后来也不过两三百年这样吧,就到了宋朝。”   肖亦宁的感觉好像是在考历史题,太难为她了。   “唐朝不是国力强盛,各国朝拜吗?怎么会覆灭呢?”   司空礼文不得其解。   “天灾人祸。”   肖亦宁记不清楚,只能用这四个字概括。   司空礼文:“...”   “赛潘安。”肖亦宁才想起他们快没有吃食的这件事,“我们的食物快吃完了,没有钱买新的。”   “嗯。”   司空礼文把手放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钱的问题。   隐约中他想起自己的记忆里有一些达官贵人对一位叫什么汤铭的追捧。   依稀记得那人是写话本小说的。   “你还记得你们那里流传盛广,受到大多数人欢迎的话本小说吗?这几日我们整理出来,然后拿到青牛镇上试试。”   “嗯。”   肖亦宁眼前一亮,天朝娱乐、通讯发达,她把武侠小说、言情小说、玄幻小说...甚至连童话都看了不少,特别是拍成电影电视剧的那些,里面的情节她记得可清楚了。   ...   肖亦宁努力地回想这些文学作品的内容,她把记得的讲了个大概,司空礼文整理添加润色。   就这样,几篇出色的话本小说就山寨出来了。   为了节省纸张,肖亦宁让司空礼文口述,她来写。   碰到不会写的字又要司空礼文教一遍,急得司空礼文屡次想亲自上阵。   太拖后腿了。   肖亦宁自己都想捶死自己,难得的司空礼文竟然都没有不耐烦,他只是非常无奈。   “唉。”   肖亦宁惭愧极了。 第十章 找茬   青牛镇上最繁华的地段。   肖亦宁跟在司空礼文的身后走进一家名为“茗轩阁”的茶楼。   这家茶楼门庭若市,里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不得了。   茶楼内部装饰得华丽堂皇,宽阔敞亮的大厅正中央建起一处台子,台子上一位说书人正抑扬顿挫,声音高亢的讲着一些江湖轶事。   这说书人实为茶楼招揽生意特意聘请的。   此时楼上与楼下的客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那说书人说着,那说书人讲到精彩或重要之处时,会用力拍下手中的醒木,听书的人群中也时不时会有人拍手称快,高声叫好。   肖亦宁看到一个偏角落无人的位置,将之指与司空礼文,两人走到那位置坐了下来。   几个店小二在各个茶座之间来回不停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肖亦宁认真地听了一下那说书,内容无非就是江湖某一大侠某一天做了一件什么大事,然后那大侠有什么心路历程。   她觉得这种内容没有一点新意,哪有天朝的小说让人热血沸腾,趣味横生。   她怀疑,这些内容说不定就是那说书人自己撰写的。   大侠们那么忙,来无踪去无影的,哪有空到处跟人说某天做了什么事,他们自己心里还有些什么感悟与想法。   司空礼文的招手终于唤来了忙碌店小二。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店小二说要见他们的管事。   那店小二见司空礼文气度不凡,不敢怠慢,马上就跑去叫来了茶楼管事的。   那管事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人物给他送大富贵来了,满脸谄笑,肥胖的身子像个球一样快速地移了过来。   待听到司空礼文说是有一些话本想卖与他之后,管事的眼神立即变了,脸上的笑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快得让肖亦宁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感情这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穷酸文人,找他这里坑蒙拐骗来了。   管事的挥手想要赶他们走。   司空礼文身杆挺直,对着那管事的不卑不亢道:“劳烦管事的先看看再说。”   他仪表不凡,气宇轩昂,谈吐不俗。   管事的这些年见过很多人,像司空礼文这样的人的确很少见到,而且司空礼文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平凡庸俗之人。   管事的眼珠一转,肥嘟嘟的手搓捻起自己的八字胡,慢悠悠的说道:“倒是可以看看。”   肖亦宁站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沓手稿递给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接过那一沓手稿,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几张,递给了那管事的。   管事的接过手稿,一看到上面的字,狐疑的看向司空礼文,暗想,“这字,与人实在是不相符合。”   司空礼文才貌兼备的形象在那管事的心里瞬时大打折扣。   从管事的接过手稿再看向司空礼文的那一刻,肖亦宁尴尬得脸都红了。   她清楚的知道是她写的字让司空礼文给背上黑锅了。   ...   “嗯...不错...嗯。”   管事的边看边点头,不时发出赞许的声音。   这刚开篇就吸引了他继续读下去的兴趣,他意犹未尽,“都拿来了吗?剩下的也给我看看。”   “这一篇的前四十回二两银子。”司空礼文语气坚定,“我们不议价。”   管事的在听到司空礼文说不议价后,只得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在心中飞快的衡量着这些话本的价值,盘算着能不能靠这些话本的内容给茶楼招揽更多的生意。   精明的他在考虑一番后决定将之买下。   “你说这前四十回是?”   管事的笑眯眯地看着司空礼文。   “全篇还未完成,要待我们回去继续编写。”司空礼文回道。   ...   这篇是那个非常火的盗墓小说,有恐怖,也有搞笑。   当初肖亦宁从同学手上一拿到这本书后,就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里面的精彩内容看得她茶不思饭不想的,甚至夜不能寐。半夜都要爬起来在被子里打着手电观看。   当时的情形是她蒙着被子一边看一边笑,床都恨不得让她笑散架了。   ...   司空礼文给了肖亦宁一个眼色,肖亦宁赶紧又拿出几张纸,跟那管事的销售道:“这一篇是说一个小混混如何成长为受众人敬仰的一代大侠,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这一篇是说一位本应是武道天才的少年因为一场意外成为废材,受尽白眼和欺凌后,如何自强不息,手刃仇敌,最后当上武林盟主抱得美人归的...”   肖亦宁滔滔不绝,有司空礼文做后盾,她感觉自己有成为销售精英的潜质。   “除了这些,这里还有专门为女子所作的话本。比如这篇是说一个不受家人宠爱的姑娘得到神仙的帮助,最后嫁给了一位皇子的故事...”   管事的听得认真,他觉得这些话本故事内容新颖,立意不错,值得他花钱买下。   “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管事的态度变了,朝司空礼文尊敬地拱手。   “鄙人赛潘安。”   司空礼文回礼。   “赛先生,请问后面的章回?”   那管事的有些心急。   “管事的稍安勿躁,全文的篇幅很长,短时间内写不完,我们回去之后将之写好再拿过来交予你。”   司空礼文眼中充满诚意,态度诚恳。   “额..好吧!”   管事的同意了,司空礼文让他莫名的信服。   双方议好价这些话本全都买下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管事的唤人过来拿了五两银子做定金,剩下的十五两银子等司空礼文他们把完成的话本拿过来再给。   ...   出了茗轩阁,肖亦宁乐得喜笑颜开。   这么多银子,该买些什么?   肖亦宁不是很会消费,她就是那种想花钱又不舍得花钱,想买又不舍得买的那种人。   她做梦都想能过上那种一直买买买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奢侈生活。   驻足在一家首饰店的门口,肖亦宁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了又看,就是不进去。   司空礼文看见肖亦宁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下触动。   “我们进去看看。”   司空礼文走到那店门口,转身催促着肖亦宁,回过身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肖亦宁只得跟在他的后面也进入那首饰店铺。   这古代的匠人手艺真不错,令她大开眼界。   这些首饰个个精美绝伦,件件光彩四射,饰品上面的珠宝晃得肖亦宁睁不开眼睛。   “掌柜的,请问这个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肖亦宁看到一个很别致的玉簪,她有些心动。   “掌柜的,这个我要了。”   那只玉簪被突如其来的一只纤纤玉手给捷足先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又来了一群人。   抢玉簪的是其中一个气势凌人的红衣少女,红衣少女身边的是一个狗腿子帅哥,正跟前跟后地讨好着她。一个长相清秀的婢女唯唯诺诺地跟在这两人的身后,店门口外还等候着四个家丁模样的人。   这红衣少女好大的阵仗!   “我先看到的。”   肖亦宁无奈。   “哼,土包子!我先拿到就是我的。”   红衣少女嚣张得不可一世。   司空礼文不喜这蛮不讲理的红衣少女,不愿肖亦宁委屈,柔声对肖亦宁说道:“亦宁,何需跟她多说,我们先看到的理应先卖与我们。”   ...   红衣少女一早就注意到了司空礼文。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频频对司空礼文暗送秋波。   哪料到司空礼文不仅对她的含情脉脉视而不见,而且一开口还是为了那个丑女人。   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红衣少女恼羞成怒,白皙的小脸慢慢的涨成了猪肝色。   想她堂堂青牛镇谢家大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谁人见她不怜惜,不给她三分薄面。这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竟然敢惹恼她,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我没有想要买,我们去那边看看。”   肖亦宁看那红衣少女脸色不对,不想惹是生非。   她认为这不是怂,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肖亦宁扯着司空礼文的衣袖不由分说地把他一同拉出了首饰店。   这一插曲只是稍微影响了肖亦宁的心情,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毕竟作为天朝的普通小老百姓,这种事情她肖亦宁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等到有那么一天她变强悍了,有权有势了,再碰到这种人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把他们甩飞出去。   肖亦宁启用阿Q式精神胜利法。   ...   青牛镇北大街开设的大多是杂货铺、酒馆、作坊,人流量很大。因此,这里也有许多小商贩在街道的两旁摆着摊位。   走到一处画糖人的摊子,肖亦宁想起她好久都没有吃过零食,看见这糖就忍不住想吃。   看了一眼司空礼文,司空礼文摇摇头表示他不吃甜食。   肖亦宁把钱给了摊主,选了一支大公鸡造型的画糖人,她把糖拿起来马上就放进了嘴里。   随着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刚才的那一点点郁闷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十一章 不解风情   这是肖亦宁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   这里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亭台楼阁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充满韵味。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川流不息的人群将之衬得更是热闹无比,好一片繁华胜地之景象。   正在肖亦宁对这街市流连忘返之际。   刚才那红衣少女一行人就从她和司空礼文对面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红衣少女在司空礼文前面的不远处停下脚步,面带嘲讽的抬着眼睛盯着他的俊脸,其余的人随即摆开阵势。   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司空礼文目不斜视,没有理会这些人。   他径直走向前,对方却故意把路全都堵住,就是不肯让路。   司空礼文面色难看,怒道:“阁下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惹了我玉茹表妹还想跑,你们...想得美!”狗腿子帅哥斜眼瞟向司空礼文,趾高气扬的用食指指着司空礼文,既而又转身对那红衣少女殷勤道:“玉茹表妹,这两个乡巴佬敢惹怒你,看我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那红衣少女谢玉茹双手叉腰,满脸怒气,本来就大的眼睛此时睁得更大了。   她这个狗腿子表哥跟司空礼文都是男人,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你可以试试。”   司空礼文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身无几两肉的狗腿子的威胁。   “找死,给我上。”   狗腿子帅哥气得横眉竖眼,招呼那几个家丁一起朝着司空礼文冲了过去。   肖亦宁一直坚信世上有那种非常狠毒凶恶的人,新闻上那些毛骨悚然的命案使她对人对事都保持警惕,从不主动惹事上身。   但这红衣少女一行人的所作所为让肖亦宁已经忍无可忍。   既然这样就无需再忍。   大不了鱼死网破。   虽不惹事,可事到临头却也要不怕事。   眼看那些人就要打到司空礼文,肖亦宁怕司空礼文吃亏,脑子一热,就从司空礼文的身后冲到他前面。   一脚踢了...个空。   当那个家丁的拳头就要招呼到脸上时,肖亦宁懵了。   她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惨了。”肖亦宁也想躲开,只是她身体的反应速度根本就及不上眼睛捕捉到的拳头轨迹。   身体上的痛感没有传来,司空礼文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扭,然后一脚踢在了他的下肋骨处。   “啊!”   一声惨叫,那人瞬间就飞出去好远,从空中摔下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不会打架就躲到后边去。”   肖亦宁这是急着冲出去当沙包吗?司空礼文真的生气了,对这些冲过来的人下手特别狠。   没两下子,这些战五渣就被司空礼文打得躺了一地,不停的哀嚎。   那谢玉茹见此惨象,立马害怕得头也不回的自己跑掉了。   肖亦宁觉得这下够扬眉吐气,胸中的那口恶气也狠狠地吐出来了。   司空礼文简直不要太神武!   “一个打十个的战神啊。”   肖亦宁兴奋得两眼发光。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逐渐的围成一个圈,这些人当中还有某些人不停地在指指点点。   眼看就要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司空礼文打完之后就赶紧抓着肖亦宁的手腕钻出了人群。   ...   “赛潘安,你武功这么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我。”   肖亦宁眼见自己就要成为受害者,结果司空礼文一通反击,他们倒成了施暴者。   这角色身份的迅速转变让她心中燃起了一团火。   在这个时刻,要爆了。   “好。”   司空礼文答应她。   “哇,好大的院子。”   肖亦宁的心思又被他们沿着石板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大门的长长的院墙吸引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买下这种房子的那么多钱?   “能买得起这个房子的怕不是普通人。”   肖亦宁心想。   这时门开了,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对另外一个猥琐矮子陪笑道:“廖老爷,您买了我们这处宅院肯定不亏。”   “好说,好说。”那猥琐矮子一脸得意的客气道。   肖亦宁不由得多看了那猥琐矮子几眼。   她觉得那猥琐矮子好像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   ...   从青牛镇上回到马岭村后,司空礼文教了一套名为“霹雳棍”的棍法给肖亦宁。   肖亦宁纳闷为什么司空礼文不教她鞭法。   她看电视的时候,记得武侠片里面的女演员很多都是用鞭子做武器的,甩起来“呼呼”的,既好看又威风。   司空礼文表示这里没有鞭子给她使,棍子倒是随处可见。   目前用一根木柴来代替都行。   肖亦宁也曾经幻想过虽然自己念书不行,但说不定却是练武的奇才。   所谓“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事实再一次证明,不仅是她的门被关上了,而且就连窗户也被封死了。   人在某一方面特别出色的话,那他在其他方面的成就也不一定会低。   从司空礼文开始教肖亦宁功夫的那一刻起,肖亦宁就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没有武道天赋。   她不是那块料,但她明白,自己不能放弃。   ...   肖亦宁这些天来,一直在苦练这套棍法。   她不敢再懈怠,只要一有空就拿着棍子在门前的空地上舞来舞去。   肖亦宁一招一式练的特别认真,即使天气足够凉爽也还是累得汗流浃背。   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日子就后悔。   自己既没有别人聪明,还比不上人家努力。   毕业后只能堪堪找个工作,混个温饱。   而那些本身就天资聪颖又足够勤奋努力的同学,哪一个后来不是混得风生水起,惹人羡慕。   没能力就只能选择平庸,甚至是没得选择。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努力!   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不指望能练成绝世高手,至少以后要独自闯荡江湖的时候,能有自保之力。反正技多不压身。   ...   天快黑了,满头大汗的肖亦宁终于停了下来,司空礼文这个时候还在继续伏案写着他们的山寨小说。   “赛潘安,天都快要黑啦,该我抄写了吧?”   肖亦宁走到司空礼文身边,拿起他刚写好放在一边的手稿。   “他的文采真好,写的字也是赏心悦目,看了之后通体舒畅。自己写的字跟他的一比犹如粪土一堆。”   肖义宁下意识的贬低自己。   “你先做饭。”   司空礼文放下毛笔,将之搁在一边。   转了转酸疼的手腕,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对肖亦宁说道:“我饿了。这一篇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你明日多花一点时间就可以把它抄写完了。”   “哦。”   肖亦宁听话的点点头,转身去准备晚饭。   吃罢晚饭,肖亦宁坐在一边劈柴,开始烧水洗澡。   也不知道这马岭村的人为什么不在傻子死后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也幸好没有处理,是以这些天她跟司空礼文的换洗衣物也都是那傻子的。   虽然不合适,但也能将就穿穿。   水开了。   司空礼文自觉地出了屋子,走到外面的柴禾堆旁,半躺了下去。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心思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飘向远方。   明月当空,月华如水,铺洒在地上,宛若一片片白霜,偶尔一阵凉风袭来,不禁心旷神怡。   在司空礼文不多的记忆中,他几乎时刻都要在提防某些人在背后捅刀子。   这忆起的尽是些令人厌恶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他自嘲地笑了笑。   抛开这些令人烦恼之事,司空礼文享受着现下这与世无争恍若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   此番时刻的宁静实属不易。   “吱呀。”   门开了。   刚洗完澡的肖亦宁推开门,扶着门框,将半个身子探出门口,开口叫向司空礼文,“赛潘安,到你了。”   月夜下沉思的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叫喊,不为所动。   仍旧逗留在自己的世界中。   肖亦宁觉得此时此刻的司空礼文美得就像一幅画。   虽不舍得破坏这份美感,但是他再不进屋来,水就要冷啦。   肖亦宁便只好站到门口,加大音量,又喊了一次。   “赛潘安!”   “嗯。”   司空礼文沉浸中的思绪被打断,他站身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月光下的肖亦宁好似沐浴在一片柔光中,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对着他巧笑兮然。   擦得半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身上衣衫早已穿戴整齐。刚洗完澡的小脸红通通的,嘴里还正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瞬间,他看痴了。   “赛潘安,动作快点啊,水要凉了。”   肖亦宁干脆扯开喉咙继续催促着司空礼文。   “哎。”   司空礼文无可奈何,肖亦宁太会煞风景。   “星星不知我心,明月不解风情”。 第十二章 老赖   肖亦宁今天起了个大早,把她和司空礼文的衣服都拿去小河边清洗。   洗完走回去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空气中仍带有一丝凉意,听着周围时不时的虫鸣鸟叫,想想这样的生活到也还算惬意。   正悠哉的肖亦宁突感身体传来一阵不适。   她有点内急。   肖亦宁四下看了看,只得迅速跑到路边的林子里。   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安全无人的僻静处解决。   没过一会儿,肖亦宁解决完了人生大事,她感到通体舒畅,心情愉快。   弯下腰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   “嗯?”   不远处那歪脖子树下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肖亦宁微微眯起双眼,怕自己是看花眼,又用力地揉了两下,凝神看了过去。   糟糕!   那人影好像是要上吊!   肖亦宁急了,赶紧把东西放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抱住了那人。   “诶呦。”   那人痛呼一声,随后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李大嫂?”   肖亦宁这才看清这人原来是村西头的李家大嫂。   “你这是干什么啊?”   肖亦宁怎么看这李大嫂都不像是会寻短见的那种人。   ...   李家大嫂本姓黄,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中气十足嗓门极大。   她为人勤快,平时做事风风火火,是一个稍显彪悍妇人。   在村子里还可以经常听见她对她家李二柱的河东狮吼。   总的来说,这李家大嫂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   ...   “呜呜...呜。”   李黄氏哭得一直停不下来。   “李大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做傻事,你家中的孩子还小呢,他们没有了娘亲该多可怜。”   肖亦宁见她一直哭也是束手无策,她也不怎么会安慰人。   “啊,哇...哇。”   李黄氏一听到肖亦宁提到她的两个儿子哭得那是更大声了。   肖亦宁头都大了,这不能一直这样啊,便柔声细语地说道:“李大嫂,有什么难处可否说给我听听?”   “说出来也许会好一点。”肖亦宁轻轻地拍着李黄氏的后背安抚道。   肖亦宁现在只能引导李黄氏把事情说出来,她不确定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能不能帮得上忙。   “嗯..”   李黄氏终于不再哭了,她用两只哭得红肿的双眼看着肖亦宁,抽抽噎噎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   李黄氏的丈夫李二柱在几年前听信了村中之人廖生地的鬼话,将三两银子借与廖生地做生意,并且还帮他做了一年的工。   当时说好第二年就会把工钱、本金加利息一共是六两银子一起结给李二柱。   这都六年了,那廖生地却是一分未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李黄氏一家原本也是做一点小生意的,在马岭村是属于家境尚可的那一种。但前两年生意不好做,便挣不到多少钱了,平常时候李黄氏也要出去做工贴补家计。   前段时间,两个孩子轮流着的生病,为了照顾孩子,李黄氏是忙得焦头烂额,工作也无暇顾及。   自然家中也没有了银钱进账。   家中余钱越来越少,眼看着一家老小就要挨饿,李黄氏便叫李二柱去催讨廖生地欠他们的那六两银子。   李二柱死活没要到钱,他面皮又薄,只得悻悻然地回了家。李黄氏偏不信这个邪,于是跑到廖生地家撒泼打滚,结果廖生地不仅不认账还叫人把她给赶了出来。   李黄氏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就来到这里打算做个自我了断。   ...   “他还说就算他欠了我钱,我也没有证据去告官,他什么都不怕。”李黄氏眼中充满仇恨,恶狠狠地说道:“可恨我一介女流,要不得我让他陪葬。”   肖亦宁听了之后,恨得是牙痒痒,李黄氏的苦楚烦闷她是感同身受。   这些死老赖,老天爷怎么不做做好事,直接劈死他们。   拿着人家的钱过得逍遥自在,害得人家惨不忍睹甚至是家破人亡。   当债主跟他们要钱,他们不仅不给嘴里还说着又不是不还的时候,真是有够下贱的。   这些死老赖,心思太狠毒了,不义之财也花的那么心安理得。   这些死老赖!   肖亦宁内心不停地咒骂着老赖,回想起那些年自己追债追不到的心酸,对李黄氏的遭遇更是深表同情。   “李大嫂,困难总会过去的,你先回家吧,说不定现在你丈夫已经拿到钱了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肖亦宁也希望李二柱拿到了钱。   虽然这样有些自欺欺人,但也只能先这样安慰李黄氏,让她回家再说。   “嗯。”   把事情都说出来的李黄氏情绪似乎好了一点,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肖亦宁仔细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谢谢你了。”   李黄氏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失魂落魄的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李黄氏蹒跚离去的背影,肖亦宁很想帮助她,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帮得上忙。   ...   肖亦宁闷闷不乐地回到茅屋,司空礼文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一看到她回来就高兴的站了起来。   “亦宁,回来啦!”   “嗯。”   肖亦宁情绪低落。   “怎么了?”司空礼文看着这样的肖亦宁感到很担心,关切地问道。   “唉,赖账之人真应该去死。”   肖亦宁气呼呼地冒出一句话来。   “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我帮你报仇。”   司空礼文是说认真的,倘若谁敢欺负肖亦宁,就要有承担他司空礼文的怒火的觉悟和后果。   肖亦宁大受感动,“你,是说真的?”   她有点想要哭,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拼命地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当然。”司空礼文郑重地说道。   “没有人欺负我,其实是这样的...”   “...”   肖亦宁把李黄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听完后,对廖生地此人非常厌恶,为这件不平之事感到不公。   他轻轻地来回踱步,略微思考了一下,一个计划就在脑海中渐渐形成了。   “其实,我是想帮助李大嫂,可是我没有那个能耐。”肖亦宁喃喃道。   她对自己很失望。   “先吃饭吧。”   司空礼文献宝似的指着桌上摆放好的饭菜。   “嗯。”   肖亦宁坐下开始吃饭。   饭菜的味道虽然有些焦苦,但她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只要是能吃的,她基本上都能吃得下。   司空礼文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温柔,“好吃吗?”   “好吃。”   肖义宁把饭咽了下去,抬起头看着司空礼文。   听到肖亦宁说好吃,司空礼文的心里甜丝丝的。   “你真好。”肖亦宁悄声地说着。   她的心酸酸的。   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一个女孩会有这样好的福气,能拥有司空礼文这么好,这么好的人。   “你说什么?”   司空礼文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但又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也吃饭。”   肖亦宁平复好心情。   “嗯。”   司空礼文尝了一口自己做的饭菜,两道浓眉瞬间就恨不得皱在一起。   这味道,不像是好吃的样子。   他不由得看向肖亦宁,发现她好似是真的觉得好吃。   “呵。”   司空礼文的双眼弯了起来。   肖亦宁太好养了。   ...   两人吃过饭,肖亦宁把东西收拾好,摆好桌子准备继续她的抄写大业。   拿起笔却总是想着李黄氏的事,心就是静不下来,自然也无法抄写。   “唉!”   肖亦宁无奈的叹气。   “怎么,还想着李大嫂的事啊?”   司空礼文太善解人意,他看着肖亦宁唉声叹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想要帮助李大嫂并不难。”司空礼文一副高人做派老神在在地说道。   “那该怎么做?”   肖亦宁太开心了,一脸期待的看着司空礼文。   她相信司空礼文,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这几日我先把那廖生地的行踪摸清楚,之后再把计划说给你。”   司空礼文已胸有成竹。   “难道你认得那廖生地?”   肖亦宁有疑问。   “廖生地就是这马岭村的首富,村子里最大那间房子就是他家啊。”司空礼文无奈,“前几天我们还在青牛镇上碰到他买宅子。”   “原来是这个死矮子,怪不得那么眼熟。”肖亦宁终于对上号了,她怒火中烧,“有大钱买大房子,没小钱还给人家,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肖亦宁想起了村子里面老是喜欢对着她阴阳怪气的那群人。这廖生地的小老婆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看来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第十三章 廖生地   这几天司空礼文偶尔会看不见人影,肖亦宁知道他应该是调查跟踪廖生地去了。而她除了练习那套棍法之外就是在桌前不停地抄写那些山寨小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终于将之抄写完成。   肖亦宁抬起头来,整理好桌子后,便站起来四下走了走。   站在屋子的中央,这屋里现在就只有她一人,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唉。”   肖亦宁大步走出屋子,来到屋前的那块空地上,捡起一直在使用的那根柴火棍。   “一刻千金,现在该练习棍法了。”   抡、劈、戳、撩...   肖亦宁心无旁骛。   ...   司空礼文一回来就看到肖亦宁正在苦练着那套棍法。   她一招一式练得非常认真,动作比较起前些天有很大的进步。   司空礼文一时兴起,单脚点地飞身飘向肖亦宁,口中提醒道:“亦宁,小心了。”   肖亦宁正练得起劲,忽而听到声音,反应了过来,卯足力气,柴火棍如硬铁般地向司空礼文抡扫过去。   “呼呜~”   此番反击打在了空气中,司空礼文轻飘飘的躲开了。   “赛潘安,是你啊。”   肖亦宁看清攻击她的人是司空礼文之后,便停了下来。   “不要停下来,继续攻击我。”司空礼文说道。   “哦,那你小心了。”   肖亦宁跃跃欲试。   左劈右抡,上撩下挑,尽管肖亦宁把棍子舞得是虎虎生风天花乱坠。   几十分钟下来,她连司空礼文的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却累得半死。   “不打了,我休息下。”   肖亦宁坚持不住了,她已经累瘫了。   “不错,有进步。”   司空礼文笑眯眯的称赞了肖亦宁一句。   “那现在我的功夫是什么水准?”   肖亦宁只求自己的武力值能够有一点点的上升。   “嗯..”司空礼文抚着下巴,缓缓说道:“不入流。”   “唉!”   肖亦宁有些失望。   “你也别灰心,至少你现在能跟我过上招了。”   司空礼文笑着安慰她。   “这样也算吗?”   肖亦宁还是有些不自信。   “嗯,当然算。”   司空礼文把视线放到肖亦宁身上,看到她的斗志仍在,遂把心放下,“你把话本都抄完了吗?”   “嗯,刚完成。”   肖亦宁点头。   “我们明日一早去青牛镇上将这些话本先拿到茗轩阁,然后再买些需要用上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在半路上等那廖生地。”   司空礼文提议。   “哦。”   ...   黑夜来临,漆黑的夜色如墨汁般迅速地浸染了整片天地。   一轮弯月朦朦胧胧的挂在天上,周围像是蒙上一层纱帐,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此时的雾气很重,一辆马车正缓缓的从前方的小道上驶了过来。   黑暗中,这辆孤独的马车行走时所发出的声响,在这空旷的黑夜里不停的回荡。   马车内的廖生地今天很开心。   他刚从隔壁镇谈成一笔生意回来。   那个镇子距离马岭村有点远,他跟供货的那老头因价钱问题久谈不拢而耽误了时间,所以回来晚了。   想到那难缠的老头,廖生地那猥琐的脸上笑意渐失,慢慢的开始浮现出几丝气愤。   “哼,死老头子,连几个铜板都不能少,这么小气。”廖生地低声咒骂,既而他又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我看你能得意多久?桀桀。”   心里盘算着他明天过去要怎么样做可以再占到一丝便宜。   怎么样做才能少花钱甚至是不花钱就把货物弄到手里。   到时候看那老头子还怎么得意,将来肯定会反过来求他。   这一趟生意做好了至少能挣个五六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个一年了。   如果那老头的钱也先拖欠着不给的话,算起来那挣的是更多了。   廖生地越想越开心。   突然马车一个震荡,把正在发梦的他给吓了一个激灵。   “王麻子,王麻子。”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答。   廖生地气冲冲的掀开马车的帘子,马车外并没有人。   四周漆黑一片,眼中所见的只是一片鬼火森森。马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一片荒坟当中,一阵又一阵凄惨的哭声忽远忽近,不停的在他耳边盘旋。   “还我命来!”   一道尖厉刺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廖生地的眼前出现一个披头散发,五孔流血,嘴里伸着长长舌头的白衣女鬼。   她又长又黑的指甲慢慢地掐向他的脖子...   “啊!鬼啊!”   廖生地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跳下马车,慌不择路的向前跑去。   他此时害怕极了。   这夜路走多了果然会碰到鬼。   “窸窸窣窣。”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廖生地不由自主地回头。   女鬼没有放过他。   一张乌黑泛青的脸,两只血红的眼睛带着怨毒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啊啊!”   廖生地被吓破了胆。   前面出现了一座破庙,廖生地像一只惊慌的老鼠般钻了进去。   他瑟瑟发抖地躲在神案底下,祈祷着那女鬼不要发现自己。   “廖生地,你好狠的心,欠了我的钱故意不还,害得我一家老小挨饿受冻而死。”女鬼声音凄凉,而后变得尖厉狠毒,“廖生地,我要你死。”   “饶命,饶命啊,我可以还你钱,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廖生地不敢爬出来,只得在神案底下跪着,不停的向外磕头。   他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   他还不想死。   整个四周忽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带给廖生地极大的不适,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你欠了什么人的钱,欠了多少一起写上去,写错写少一个断你一根手指。”   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男声突然响起。   “啪。”   书写的东西都丢在廖生地的跟前。   他偷偷的抬起头。   破庙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鬼面之人,刚才那话便是此人所说。   这廖生地不蠢,瞬间就意识到这俩是人不是鬼。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已经很明显了,这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要为别人出头。   那个扮鬼的小个子倒不足为惧,倒是那带着鬼面的高个子不是个善茬。   廖生地还是有一些眼力界的。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都有着自己的一套判断方法。   这也是他欠了那么多人的钱不还,还能安然无事的活到现在的原因。   廖生地原本想随便乱写糊弄一下的心思没了。   他不敢赌。   随即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上开始写了起来。   慌乱中,他把欠隔壁村刘老二的二两一钱银子写成了一两二钱银子,马上就被那鬼面之人给纠正了过来。   “我才说的你就忘记了吗?”   鬼面之人冷酷无情。   “唰。”   一道白光闪过,廖生地还没反应过来,左手食指便少了一截。   痛得大汗淋漓的廖生地只能强忍着,赶紧扯下自己身上的腰带包住食指止血。   见此稍显血腥的场景,那“女鬼”把头扭开了。   “继续,写完了记得把手印盖上去。”鬼面之人无情的催促道。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   “我写完了。”   廖生地盖上手印。   他瘫坐在地上,手痛心也痛。   这么多的钱都要还给人家,他舍不得啊!   想起前段时间大部分的钱都拿到青牛镇上买了宅子,廖生地只得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我...小人的银子前段时间用...用光了,可否多赏给小人几日筹钱?”   “好,给你三日的时间。”鬼面之人考虑了一下,“三日后若不把欠别人的钱全部还上,小心你的脑袋会跟脖子分家。”   “知道,小人知道。”   廖生地跪伏在地上如捣葱般的不停点头。   他不敢欺骗这凶恶狠毒的鬼面之人。   廖生地一直跪在地上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有声音再次传来,意识到这煞星终于走了。   长吁一口气,他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   命是保住了,但钱却没有保住。   ...   在回去的路上肖亦宁忍不住问司空礼文到底把那车夫王麻子给怎么样了。   “嗯,只是打晕了扔在路边,过一会儿他就会醒了的。”   “哦。”   肖亦宁觉得她这一次应该算是行侠仗义了。   她现在有点自豪,有点喜不自胜。   肖亦宁想起他们两人偷偷的躲在车顶上的时候,司空礼文趴在那里赶马的样子。   她好想笑。   “噗嗤。”   肖亦宁终于忍不住了。   听到笑声的司空礼文怪异的看着肖亦宁,“什么那么好笑?”   打死肖亦宁她也不敢告诉司空礼文自己是笑话他,只得用力摆手,忙忙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帮助了人,然后感到很开心。”   司空礼文不疑有他,摸了下肖亦宁的头,宠溺道:“你开心就好。”   “谢谢你,赛潘安。”   肖亦宁的心都要飞出来了。   摸头这个动作太亲密,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对司空礼文的感情,说完这句话就赶紧跑开了。   看着急冲冲跑到前面的肖亦宁,司空礼文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快点。”前方肖亦宁转身叫道。   “嗯。”   司空礼文自嘲的笑了笑,眼看肖亦宁越走越远,他不得不开口喊道:“亦宁,你等等我。”   “好。” 第十四章 还钱大会   村西头李二柱家。   李二柱正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家的门口边上,李黄氏半坐在炕上独自垂泪,时不时的叹气或者哀嚎一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   这哭声让李二柱倍感烦闷,再加上李黄氏不时发出那破锣一样的哀嚎,他愈加没好气。   “李二柱,你这个死憨子,如果不是你,家里现在至少还能有三两银子!”   李黄氏不甘示弱的吼道。   “唉!”   李二柱叹了一口气,只能不理会李黄氏。   他把身子又往外移了一下,转过身子背对着李黄氏,不再看她。   正在两人斗气之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叫喊,“李大嫂,李大嫂在家吗?”   “吱呀。”   院子的门被人打开了。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瘦看似精明的妇人。   “李大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那妇人小跑着进来,她的眉梢高高挑起,语气兴奋。   进了院子。   那妇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边闷闷不乐的李二柱,不由得一愣,随后她停下了脚步,从门口朝屋里看去,刚好可以看到李黄氏正坐在炕上抹眼泪。   敢情这两口子又吵架了。   真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哟,你俩干嘛呢?”   那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停下的脚步抬起,快步走到屋门口,然后越过李二柱往屋内走去。   她进到屋里,在李黄氏的旁边坐下,神秘兮兮的说道:“李大嫂,听说村里面的廖生地正在到处筹钱,还说要把欠别人的钱全部还清呢。”   李黄氏一听这话,马上就不哭了,随意的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水,拉着那妇人的手惊喜的问道:“真的?确定没有假?”   “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妇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妇人是村子里面最热衷于收集跟传播小道消息的人,是村子里面的排得上号的八卦长舌妇。由于她本姓王,所以村子里的人偷偷的在背后叫她王长舌。   王长舌鄙夷的瞧了一眼李二柱。   这李二柱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就总喜欢推给李黄氏,还没有她家李大牛男人。   “李二柱,钱要回来了,你们两个也别吵了。”王长舌面露不屑道。   之前她有好几次来找李黄氏说事,几乎都碰上这两人在吵架,原因无非就是这个钱没要回来。   “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王长舌说完就匆匆忙忙的又小跑着出去了,她急着去散播消息。   李黄氏看着王长舌跑出去的背影,然后把视线收了回来,最后停留在了屋门口被阳光照亮的那块地面上。   此时外面的太阳光似乎更强了,透过窗户以及屋门口从外面照了进来,使得屋子里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她的嘴角开始慢慢的往上翘。   “哈。”   李黄氏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刻,李黄氏的心终于是拨开云雾见太阳,多年来的郁结似乎一解而开,顺带着看向李二柱的时候也觉得他顺眼了很多。   ...   到了廖生地还钱的日子,他家院子里那是一个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宛如喧闹的集市一般。   肖亦宁此时也来了。   她寻到一个角落,站在那里开始看热闹。   看着这热闹喧嚣的场景,她实在是有点佩服这廖生地。   欠了这么多人的钱不还,竟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做他的马岭村首富。   他这人简直是太“出类拔萃”!   肖亦宁在人群中看到了李黄氏,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这下子正在同旁边的妇人说说笑笑。   没多久,廖生地就故意掂着他那不算大的肚子背着双手从正屋内走了出来。   吵闹的人群见了他顿时就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廖生地这厮竟然还挥手致意。   他那猥琐的脸上露出似大义凛然般的表情,大声说道:“承蒙各位乡亲的照顾,我廖某人说到做到,今日就把钱给你们!”   之前还在东张西望的肖亦宁听到廖生地的“致辞”,便把视线转移到了廖生地那边,不禁哑然失笑。   都这时候了,这死矮子还不忘记装模作样,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等到廖生地一说完,人群就像水入油锅般的沸腾开来,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往前拥,谁都想先拿到自己的钱。   “不要乱,待在原地。”   廖生地看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内心感到有些发毛。   幸好他想得还挺周到,早就安排了几个体格强壮的大汉来维持秩序。   那几个大汉把冲到最前面的几人给拽了出来,接着把人群分散开,最后他们在廖生地的前面站成一排,挡住了还想要继续往前冲的人。   “接下来叫到谁的名字,谁就过来。一个一个的来,都有。”廖生地高喊道。   这时人群才不再混乱,全都在老老实实的等待廖生地叫喊他们的名字。   廖生地让家仆搬来一把太师椅,舒服的坐了下去。他的小老婆站在他旁边,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停的朝着众人翻着白眼。她手里捧着一个挺大的托盘,盘子上面放了很多的银子,小老婆的身后还有一个不小的木箱子。   外面的这群债主一看这阵势,眼睛都亮了,满脸激动而又期待的等待着廖生地叫到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钱应该可以全数拿回来了。   “王富贵。”   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   廖生地从托盘里拿了一些银子给他。   “李二柱。”   “在,在。”   李黄氏兴奋得满脸发光,忙不迭的跑到廖生地面前。   她接过廖生地手里递过来的银钱,六两银子。   这是她的那六两银子。   捧着银子往回走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这太不容易了。   “刘老二。”   “诶,来~啦~”   肖亦宁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仿佛病入膏肓一样的男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朝着廖生地走过去。   她记得那天廖生地就是因为写错与此人的欠款而被司空礼文削掉一截食指。   肖亦宁心想连这种人的钱也故意拖欠,那节手指这死矮子少得一点都不冤。   ......   还钱大会已经开了很久,看样子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肖亦宁跺跺酸麻的脚,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盯着这个还钱大会。   “赵勇。”   那赵勇走到跟前一看,托盘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他狐疑地望着廖生地,廖生地示意他那小老婆去拿箱子里的东西。   小老婆把东西都拿了出来,是一堆珠钗首饰,廖生地拿起一对耳环,“这对耳环价值一两银子。”   赵勇没有拿,“我要银子。”   廖生地没好气道,“现在只有这个了,爱要不要。”   那赵勇没办法,只能接过耳环走了。   “李小明。”   ....   廖生地喊了一上午,他的喉咙都干了。   “咳。”   他接过家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瞪着这些曾经的债主,怨气满腹。   “好了,现在大家各不相欠了。”   说罢廖生地便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他的小老婆立刻扶着他回屋里去了。   肖亦宁看着这些兴奋异常的债主,拿到钱之后还待在这里跟赶集一样舍不得走,三三两两的闲话拉家常。   忍不住吐槽这些被欠钱的人拿到欠账之人还的钱,当真就像是捡到钱一样开心。   肖亦宁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当初有一个欠了好久怎么催他就是不还钱的人,她甚至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突然有一天那人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样,就把钱还了过来,这让她足足高兴了好几天。   当时她内心的喜悦应该跟这群人差不多。   “唉!”   肖亦宁看着这群由内而外散发着快乐的人,她的心中却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如果当初齐刘海不到处乱借钱给别人,她兴许会过得开心一点。   毕竟司空礼文只是这里才有。   “算了,不想这些了。回不回得去都不知道,现在的目标是努力过好当下。”   肖亦宁出于无奈只能这样勉励自己。   人群渐渐的散去,廖生地家的院子终于冷清了下来。   还钱大会的圆满结束,让肖亦宁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遗憾就是廖生地此人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   想到刚才的还钱大会,肖亦宁是越来越佩服这廖生地了。   他这哪像是还钱,倒像是赈济多一些。   现在热闹看完了,其他人也走光了,她也该回去跟司空礼文报备了。   想到司空礼文,肖亦宁回去路上的步子迈得更欢快了。 第十五章 司空礼文的纠结   肖亦宁回到茅屋,并没有见到司空礼文。   心急地四下寻找之后,才远远的看见他就在附近野地里的那块大石头上静静地坐着。   司空礼文没有不告而别,他仍然留在这里!   肖亦宁禁不住一片欣喜,她开心的向司空礼文走去。   从这里看过去,石头后面恣意生长的茅草已经有半人多高,但是它前面矮矮的那片杂草却已经干枯发黄,不再生长。   此时情景尽显秋日的萧瑟与荒凉。   司空礼文半躺在石头上面,手里正拿着一支茅草穗在细细把玩,姿态既优雅自在又稍显贵气清冷,恍若清幽出尘的天人之姿。   他的侧脸完美无暇,斜飞入鬓的浓眉下星眸流转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线...   都无一不在热烈地展示着司空礼文的俊美绝伦。   然而此时的司空礼文却薄唇紧闭,微微皱着眉,不知道他心里在烦恼些什么。   太阳早就已经躲起来了,徐徐的秋风一阵阵的袭来,司空礼文的发梢被吹散开,他的衣衫也随之飘了起来。   此情此景美得如水月镜像,让肖亦宁情不自禁的待在了原地,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想要打扰司空礼文的手。   她终于还是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司空礼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几乎是柔肠百结。   他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随着记忆慢慢的恢复,有些事情现在必须要去面对去做了。   晋州那边的旱灾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   还有那些追杀他的人。   他现在虽然是有怀疑的对象,但是却不能肯定就是那个人。   同时,他也放不下肖亦宁。   可如果把肖亦宁带在身边又怕她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之中。   “唉。”   这样的情形让一贯做事果断的司空礼文不由得陷入两难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正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的肖亦宁。   “亦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司空礼文看到肖亦宁后,他的心情马上愉悦起来,眉飞眼笑的说道。   “刚回来没多久。”肖亦宁有点委屈的埋怨道:“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叫你你都没有回应,没见到你之前,我还以为你自己走了。”   看着肖亦宁委屈得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司空礼文于心不忍,满含歉意地对她说道:“对不起,我真没听到。”   “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才还一副委屈的肖亦宁,这时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在司空礼文身边找了一个可以坐下去的地方。   “刚来。”司空礼文停顿了一下,“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嗯。”肖亦宁开心的说道:“那个廖生地简直是个人才,一个还钱大会给他办得像赈济救灾一样。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德性,有够厚颜无耻的。”   “哦。”司空礼文侧过身子目光似水柔情地看着她,“亦宁,不如我们成亲吧?”   “啊?”   肖亦宁被他深情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一度以为自己是幻听,直至司空礼文又说了一遍,她才确定。   肖亦宁傻了,他这是闹哪样?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肖亦宁内心挣扎。   她发自内心的认为司空礼文应该只是一时的起意而已,也许他根本都还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而现在他所说的话也可能只是因为暂时被假象蒙蔽,终究还是会有清醒的那一天。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是这里的人,他们两个应该也不合适吧?   而在那个世界,她也有着家人和孩子。   肖亦宁的拒绝让司空礼文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   “嗯,的确不好笑。”   他难过的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神采黯淡下来。   司空礼文的心现在很痛,感觉如刀绞。   他把侧过来的身子又躺回刚才那个姿势。   “唉!”   司空礼文的内心怅然若失。   “你失踪这么久,你的家人一定很着急。”肖亦宁想起他刚才一个人发了那么久的呆,觉得他应该是想回家了,建议道:“不如我们悄悄地潜回巨云城,然后在城里暗中调查,我觉得你一定是大家族的少爷,应该很好找的。”   “嗯。”   肖亦宁见司空礼文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就去上次我在城中遇到你的那个地方,然后我们再在附近排查,这个办法应该是可以行得通的。”   “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直接就碰到你的那个小厮,到时候你家在哪不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了。你的那个小厮那么坏,我讨厌死他了,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肖亦宁一直在自顾自地说。   “额,就是我们要想办法避开那些追杀你的人,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孜孜不倦”的找你。”   肖亦宁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开始进入思考。   没过多久,她又像想起什么大事一样,看向司空礼文问道:“赛潘安,你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司空礼文的面色沉静,目光深邃。   “我们明日一早就上路,回巨云城。”   经过刚才的一番斟酌,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决定。   “...”   肖亦宁无语。   合着刚才她说的那一堆全是废话。   “你记忆恢复了也不告诉我,害我还那么担心。”   司空礼文莞尔而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中一片情意绵绵。   他定定的看着肖亦宁,温和的说道:“也没有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他喜欢听肖亦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即使她拒绝了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   今晨的太阳刚出来没多久,肖亦宁和司空礼文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要离开马岭村。   “让开,让开!”   “不要挡路!”   “...”   大声吼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到了肖亦宁的耳朵里。   “村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肖亦宁不明所以。   当肖亦宁和司空礼文路过廖生地他家的门口时,恰好看到一大堆人把廖生地的家围得是水泄不通,其中还有官差不停的进进出出,肖亦宁的好奇心马上就被勾引出来了。   “赛潘安,你等我一下,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就回来。”   肖亦宁的话一说完就忙跑去凑热闹了。   “嗯。”   司空礼文只能由着她。   ...   我的天,这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吧。   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肖亦宁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个所以然,相反却得到几句来自他人的抱怨。   无计可施的她只能重新把目标放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身上。   “这位大哥来很久了吧?”   肖亦宁满脸堆笑的问到一个现在明显是处于围观状态的中年男人。   “嗯。”   那人不怎么搭理她,他正用眼睛斜睨着那些把头伸得老长,你推我搡却仍就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大哥,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肖亦宁求知欲很深,她眼含期待的问那人。   “才来?”   那人终于理她了。   他把视线从吃瓜群众那里收了回来,偏过头随意的看了肖亦宁一眼。   “嗯。”   肖亦宁老实的点头。   看到肖亦宁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他两眼瞬间放光,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尽诉衷肠”的知音。   ...   这人被别人称之为八卦王,他特别喜欢凑热闹,挖掘内幕消息。   廖生地这事,八卦王掌握了第一手的内幕消息,但是都没有人来问他,他也不屑主动说与人知道。   正憋得难受之际,肖亦宁刚好出现,并向他“虚心求教”。   这下,彻底的满足了八卦王的成就感。   于是那八卦王便立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开始跟肖亦宁说了起来。 第十六章 前往巨云城   原来这廖生地家昨晚发生了命案,廖生地被他的小老婆给杀了。   事情还需要从还钱大会说起。   由于这廖生地的大部分现银都拿去买了青牛镇上的那所宅子,所以还钱的时候银钱不够,于是他就去拿了大老婆的金银首饰来抵债,但是小老婆的东西却是一分都未舍得动。   大老婆昨晚的时候去小老婆的房间找茬,却发现小老婆的金银首饰全都一样不少的摆在房间里。   看到这廖生地如此的厚此薄彼,大老婆瞬间就怒了。   她心想:好啊,光把老娘的东西全都给拿去抵了债,这小浪蹄子的倒是一样不拿,当我好欺负不是?   然后大老婆就气势汹汹的冲上去抢夺小老婆的金银首饰。小老婆自然是抵死不从。   两个人就滚在地上拼命地扭打开来。   廖生地的大老婆原是屠夫的女儿,未出阁时在家帮她父亲杀过猪,自然是身强力壮,体型彪悍。   小老婆打不过她,吃了亏。   闻声而来的廖生地跑进房间时就看见小老婆被大老婆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见大老婆那粗厚巴掌马上就要呼在小老婆那张如花似玉的粉脸上,这情形让廖生地心疼的不得了,他急忙跑上去拉偏架,抱住大老婆就使劲的往外拖。   待到小老婆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用力地回了一脚给大老婆,大老婆因为被廖生地死死的抱住就生生的挨了一脚。   这下大老婆就彻底发狂了,她用力甩开拉着她的廖生地,冲上前去,一脚过去就把小老婆踢到了处于房间正中的桌子边上。   小老婆被踢懵了,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手里抓到一个东西就朝着大老婆狠狠地刺了过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番混乱下来,小老婆把廖生地给刺到了要命之处,那廖生地当时就血尽而亡。   过后才赶来的仆人一进房门看到的就是趴在血泊中的廖生地跟他的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大小老婆。   这个仆人战战兢兢的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天快亮时就连忙跑去报了官。   现在官府正在封锁现场,拿人问罪。   在八卦王绘声绘色的描述下,肖亦宁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肖亦宁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道:“大哥,谢谢你了。”   肖亦宁开心的回到司空礼文身边,然后把这事依葫芦画瓢地全都说与他听。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嗯。”   ...   两个人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一同前往巨云城。   这一路上司空礼文有意与肖亦宁拉开些许距离。   而肖亦宁那不算聪明的脑袋正在超负荷的思考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关于司空礼文怎么样才能平安回到家的这件事,因此她一直都没有发现司空礼文的异常。   “赛潘安,我们先...”   刚进入巨云城,肖亦宁一回头就发现一直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司空礼文不见了,这一下子急得她直冒冷汗。   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就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呢?   是不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司空礼文被追杀他的那些人捂住嘴巴给拖走了。   就像是恐怖片演的那样,走在前面的人没事,后面的人稍不注意就被恐怖生物拖走了。   可是她也没有听到后面有任何的声响。   况且司空礼文的功夫那么好,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擒住。   现在又是大白天,那些人应该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看来他们两个应该只是走散了吧。   肖亦宁只好在巨云城开始漫无目的寻找司空礼文。   “唉,好好的怎么就会不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肖亦宁又着急又担心。   ...   叶幽云心不在焉的看着下面兵士的操练,他的脸色凝重,浓眉蹙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司空礼文都失踪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幽云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他一定会查出背后的主使之人,他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将军,军营外有人求见!”   副将走上前来跟他禀报。   “什么人?”   叶幽云心情正烦,不想见人。   “他说他叫莫言。”副将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是开口说道。   “莫言,他来干嘛?”叶幽云疑惑,但还是说道:“让他进来。”   “是。”   副将拱手退下。   没过多久,莫言就跟在两个侍卫的身后走进了校场。   叶幽云看着莫言,面无表情,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不在将军府里好好待着,来这里干嘛?”   莫言走上前,拱手作揖,然后他直起身子,恭敬地说道:“回将军,六殿下回来了,现在正在将军府中等您。”   叶幽云一听原来是司空礼文回来了,大喜过望,对着校场不远处命令了一声。   “备马!”   声音还在,人却已经蹿出去老远。   ...   司空礼文正坐在叶幽云的书房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殿下,呜...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担心死我了。”   莫笑边哭边抹眼泪。   “我这不是回来了,不用哭了。”司空礼文笑道。   “嗯,呜呜..”   莫笑还是收不住他的眼泪。   “礼文!”   叶幽云像阵狂风似地卷了进来,一向自持冷静的他在听到司空礼文的消息后心情跌宕起伏。   看到司空礼文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得以放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手足情深,司空礼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叶幽云难辞其咎。   叶幽云长吁了一口气,坐到司空礼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关切道:“礼文,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那群黑衣人是什么人?”   “养伤。”司空礼文放下茶杯,他平静的说道:“这一路上,我已确定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四皇兄派来的。”   “司空礼干。”叶幽云陷入沉思,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桌子,沉声道:“看来是他们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应该是为了那些对他不利的证据而来。”   叶幽云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触前额,“司空礼干已经按捺不住了,礼文,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司空礼文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缓缓地说道:“既然他不仁,就休要怪我不义。”   “嗯。”   叶幽云赞同司空礼文的做法。   “幽云,多派些人手给我,我要即刻回京。”   司空礼文把头转向叶幽云。   “嗯,我现在就去准备。”   叶幽云站起来,迈开长腿就急着往外走。   “幽云,你不用陪我回京,我自己可以的。”   司空礼文看着他这个表兄像是要跟他一起回京的样子,忙不迭的表示不用他陪。   “不行。”   叶幽云明晃晃的拒绝了司空礼文。   他觉得司空礼干那小人太过阴险恶毒,担心司空礼文回京路上会再次遇上危险。   “幽云,回京的事我自有安排,我要大张旗鼓的回去,谅四皇兄不敢直接对付我,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是让那些黑衣人在暗中袭击我。”司空礼文气定神闲的说道。   “不行,我还是担心。”   叶幽云从司空礼文开口说要自己回去的时候,他的神色瞬间就冷峻下来,脸上犹如挂着千年寒冰。   “所以才要你多派点人给我,来保护我。”   司空礼文扶额,叶幽云有时候很固执,很难说得动他。   “幽云,你一万个放心,我有分寸的。假若你这样贸贸然的回京说不定会有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司空礼文已经没辙了。   “幽云,其实巨云关比我更需要你!”司空礼文正色道。   “好吧。”   叶幽云薄唇轻启,良久才回了司空礼文这么一句。   他转身从墙上的暗格中拿出那些账簿信件,递给司空礼文。   叶幽云心里难过,他不舍的对司空礼文说道:“路上小心!还有...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我有空会再过来看你的,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   司空礼文故作嫌弃。   “司空礼文你是不是欠揍?”   叶幽云佯怒。   短暂过后,两人相视一笑。   “帮我照顾一个人。”   “谁?”   “救命恩人。”   “嗯。” 第十七章 将军府   肖亦宁觉得她的脑袋都要急到冒烟了。   她已经在这城里连着转了两个多小时,却连司空礼文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事情每次都只能想到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许她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让开,让开。”   “...”   前方人群发生骚动,不明真相的肖亦宁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一个台阶上,令她寸步难行。   接下来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这么大阵仗是因为六皇子要回京了。   六皇子?   皇帝的儿子啊!   肖亦宁的心里虽然一直挂念着司空礼文,但也架不住好奇,于是跟旁人一样伸长脖子,眼巴巴的开始等待六皇子的那队人马走过来。   这样的情景让肖亦宁想起了天朝大师笔下那群看热闹的人。   她忽然有点想笑。   过了十几分钟这样,六皇子他们那队人马都还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肖亦宁遂打算放弃围观。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先找到司空礼文。   正打算付诸行动,六皇子那队人马已经从远处走到近处来。   待到能够看清人时,肖亦宁不可思议的盯着前方的高头大马背上那贵气逼人的白衣公子。   “赛潘安!”肖亦宁心下诧异,“原来他就是这个大启国的六皇子。”   看到司空礼文他们朝她这个方向行进过来,肖亦宁努力的站到最高处然后拼命的挥手,希望司空礼文能看见她。结果司空礼文的视线在她这里只停顿了一下下,然后就像没看见似的迅速移开了。   肖亦宁察觉到司空礼文好似是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便将挥舞着的手放了下来。   “算了,知道他没事就好。”   肖亦宁的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肖亦宁那失落委屈的样子落在司空礼文的眼里,使得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城里城外到处都有司空礼干的眼线,他不能对肖亦宁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否则就会把肖亦宁拖入到他与司空礼干争斗的漩涡当中,从而招来不必要的危险。   “亦宁,对不起,我一定会尽快回来找你的。”司空礼文用着只能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   司空礼文的那队人马越走越远了。   ...   肖亦宁傻傻地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干嘛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又没有想巴着你飞黄腾达,享受荣华富贵。还说他不会翻脸不认人,算我当初瞎了眼。”   肖亦宁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   “皇帝的儿子,这天下不都是他们家的。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怕我跟他狮子大开口的邀功劳?就算我不主动要也要主动给我一点钱表示一下吧?小气鬼!”   肖亦宁摸着身上仅剩下的那几两银子,幸好这银子一直在她身上,这样看来还是可以撑过一段时间的。   肖亦宁正走在路上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妇人拉住了。   那妇人样貌普通,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倒也干净整洁。   “大婶,你干嘛?”   肖亦宁语气不善。   鬼知道这莫名其妙的人拉着她是不是想加害于她,人贩子到处都有。   再加上肖亦宁还没有从刚刚司空礼文故意不认她的打击中走出来,脾气更是暴躁。   “信不信我揍...你。”   肖亦宁扬起拳头,想要把她吓走。   那妇人看着肖亦宁凶神恶煞的样子的确是被吓得不轻,她怯声怯气的说道:“姑娘,我不是坏人,将军府里缺人,我想问姑娘你有没有意向去做工。”   “没有。”   肖亦宁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准备要走。   这天上只会掉陷阱而不会掉馅饼,一切必须小心为上。   那妇人看肖亦宁马上就要离开,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直接上前就抱住了肖亦宁的腰,祈求道:“姑娘,你就跟我来看看,将军府就在前面。”   “不去,不去。”   肖亦宁低喊,她好想把这莫名其妙的妇人推开,哪知道这妇人力气大的很,她有些害怕了。   这妥妥的一个人贩子啊,万一还有同党在附近怎么办?   “放开,放开我!”   肖亦宁边挣扎边叫喊,恐惧使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大街上两人的异常引来了行人的注目。   肖亦宁觉得自己开始变衰了。   就在肖亦宁刚要挣脱那妇人的钳制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尹大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肖亦宁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身材中等,衣着不俗,派头不错的中年男人从大街上昂首信步的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一样的人。   “林管家。”那尹大娘对那中年男人叫道。   “你先放开这位姑娘。”林管家说道。   得到自由的肖亦宁狐疑的看着这几个人。   太不合常理了。   她不得不怀疑这些人的企图。   “姑娘,我是这巨云城将军府中的管家,我姓林。”那林管家说道:“现在府中紧缺人手,看姑娘生得老实善良,所以想请问姑娘可否随我到将军府做工。”   “大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找我。”   肖亦宁觉得自己没那么好骗。   无缘无故找人去什么地方做工,这不就是人贩子的套路嘛。   那管家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我们将军缺一个贴身婢女。”   “贴身?不去。”   那不是除了端茶倒水伺候洗衣做饭以外还要不要包括暖床啊。   肖亦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停的摆手道:“不去,不去。”   “将军府就这前面不远,姑娘跟我们一去便知。”   那林管家收起了笑容,身后侍卫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把上,仿佛她再拒绝下去就要强行动手了。   肖亦宁萎了,只好乖乖的跟在那林管家的身后往他们口中所说的将军府走去。   ...   一行人拐到前面的正大街上,肖亦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气派威严的将军府大门。   林管家他们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之后,便带着肖亦宁从这里走了进去。   肖亦宁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将军府,那这些人应该不是人贩子。   进了将军府后,她惴惴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些,眼睛开始偷偷的打量着这个将军府。   肖亦宁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长见识了。   这将军府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也没有那种精致的水榭楼台,但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非同一般,里里外外尽显恢弘大气。   众人七拐八扭的走到一间屋外,林管家对着屋内之人恭敬地说道:“将军,人带来了。”   “嗯,让她进来。”   醇厚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肖亦宁瞥了那林管家一眼,林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亦宁忐忑不安,内心不停的祈求老天保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书房。   听到屋内响起的脚步声,桌案后的男子把头抬了起来。   好帅!   跟司空礼文不是一个类型。   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目光深邃而幽远,鼻梁挺直,薄唇轻抿,隐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全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叫什么名字?”   男子看向肖亦宁,目光冰冷。   “肖亦宁。”   肖亦宁被他盯着全身发毛,她看着这男子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害怕的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找我来是因为什么事?”   “是礼文托我照顾你。”年轻男子开口道。   “谁?”   肖亦宁不知道这礼文是什么人。   “六殿下。”他解释道。   “看来他还算有良心。”   肖亦宁暗道,她终于打消疑虑。   “我就是叶幽云。”叶幽云语气淡漠冰冷,“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   “哦。”   “林叔,带她下去。”叶幽云对着外面吩咐道。   一直在屋外等待的林管家走了进来,他对着叶幽云拱手,“将军。”   继而他又转过来对着肖亦宁说道:“姑娘,请跟我来。”   “哦。”   肖亦宁跟在林管家的身后走出了书房。   林管家带着她来到了另外的一处院子,他指着院子中的其中一间厢房说道:“姑娘,这就是你今后的房间,待会儿尹大娘会过来把属于你的生活用品拿过来,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哦。”   肖亦宁见林管家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她,赶紧说道:“林管家,我叫肖亦宁。” 第十八章 欺负   “呼呜,呼呜...”   本来宁静无人的院落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破空声。   天空还是黑蒙蒙的,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一个正在上下舞动的人影。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肖亦宁告诫自己一定要持之以恒。因此,她从未间断过练习那套霹雳棍。   此时宽阔的院子当中就只有她一人,让她很是酣畅淋漓。   练完功后,肖亦宁起身收势,发现自己一身的汗,她轻轻地扯开因汗湿而紧贴住皮肤的衣衫。   肖亦宁转身回到屋里,一番洗漱整理过后便出了院子。   ...   昨天尹大娘给她认过路,肖亦宁当时也认真的记了下来。但是等她到了叶幽云居住的院子时,进了卧房去才发现叶幽云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卧房外厅的椅子上。   肖亦宁讶异,尹大娘告诉她的的确是这个时间来到叶幽云的卧房。   不知道是尹大娘弄错了还是她弄错了?   看到肖亦宁傻站在那里又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叶幽云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今日早起了些。”   “哦。”   听到叶幽云的解释,肖亦宁因受惊而加速跳动的心脏终于慢了下来,忍不住嘀咕,“吓死人,没事干嘛起那么早?害得我还以为迟到了。”   一阵沉默过后,低着头站着的肖亦宁一直没有等来叶幽云有新的吩咐。   她偷偷的抬眼望去,叶幽云仍是坐在那里,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冷淡的表情,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常年的沙场征战,刀光血影里的摸爬滚打,叶幽云身上会不自觉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使得肖亦宁不得不畏惧他。   肖亦宁自从进屋后就没有再移动过脚步,她觉得自己老是这样傻站着也不像个事,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于是诚惶诚恐的说道:“叶将军,我...有什么需要做的?”   “我今日酉时回来。”   叶幽云撂下一句话就站起来出去了。   剩下肖亦宁独自一人尴尬的站在屋内。   叶幽云走得很干脆,肖亦宁不知道在叶幽云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该去做些什么。   “算了,先回去吧。”   肖亦宁扭头观察四周,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过来安排她去做事。她觉得她没那么傻,专程跑去问别人给自己找事情做。   “偷得浮生半日闲。”   肖亦宁偷乐。   ...   愿望都是美好的,事实往往是残酷的。   肖亦宁回到她住下的那间院子,手中刚拿起练功用的柴火棍,突然就有人从外面进到院子里来。   “肖亦宁,你跟我过来。”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   肖亦宁定睛看去。   说话之人是一个大概十六七岁丫鬟打扮的少女,她的头上梳着两个环形的发髻,一身水绿色的衣衫,鹅蛋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看起来精明娇俏。   此时她正对着肖亦宁颇颐指气使,肖亦宁虽然心下不满,但她自认作为一个才刚进将军府做工的新人,她必须向这些“前辈老人”低头。   肖亦宁放下手中的柴火棍,拍开手中沾上的灰。即使心情郁闷,也僵硬的笑着回应道:“好的。”   “我叫碧枝。”   刚才的那个绿衣少女也露出一个笑容,简单的做着自我介绍。   说完碧枝就转身出了院门去,隔了一会儿,她回过头见肖亦宁还没跟上她的脚步,便急着催促道:“肖亦宁,你快点!”   “嗯。”   肖亦宁跟着那碧枝穿过一段长长的回廊,来到会客的前厅内。   那里早就有另外一个红衣少女在等着了。   她不停的来回跺脚或叹气,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那红衣少女在肖亦宁和碧枝终于走到她的跟前时,顿时就把柳眉竖起来,脚重重的跺了下,小手用力绞着手帕埋怨道:“碧枝,你怎么搞的,要去那么久才回来?”   “你以为很近吗?那你去啊?”   碧枝不满这红衣少女的态度,毫不客气的回怼。   “哼!”   那红衣少女发出重重的一声,转过头看向一边,便不再言语。   肖亦宁悄悄的打量着这个红衣少女,她的长相不像是碧枝那种清丽可人的类型,而是隐隐透着着一股狐媚样,整个人显得格外艳丽。   她此时正嘟着嘴,胸口急切的上下起伏着,看样子是被碧枝气得不轻。   红衣少女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不经意地发现了肖亦宁的偷窥,便狠狠地朝着肖亦宁剜了过去。   肖亦宁见状,赶紧把视线移开,头偏向一边假装观察着身边的事物。   如无事一般。   碧枝嗤笑一声,然后指着那红衣少女对着肖亦宁缓缓的说道:“她叫红珠。”   “哦。”   肖亦宁看向碧枝,友好的笑了笑。   “碧枝,跟她说那么多干嘛,快点把事情分配好。”   红珠拿着手帕的那只手从胸前快速的往下甩来,露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肖亦宁你把这里打扫干净,还有这些桌椅也全都要擦干净,还有这里也要擦干净.....总之,这里全都要打扫和擦干净。”碧枝没理会红珠,指着一处又一处不洁的位置说道。   听着碧枝喋喋不休的安排,肖亦宁欲哭无泪。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服从。   “一个时辰之后,我再过来。”   碧枝说完这句话没等肖亦宁回答就走了。   红珠见碧枝已经离开,紧跟着也走了。   “呵呵...”   她走之前还不忘对肖亦宁讥笑一番。   ...   肖亦宁看着这偌大的前厅,满满当当的桌椅器具,心里憋屈气愤又无奈。   没办法,该干的还得干。   一通自怨自艾过后,肖亦宁只能挽起袖子开始做事。   “一样一样的来。”   肖亦宁习惯给自己的工作定好顺序。她喜欢把事情一件一件的分开,然后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来完成。   “咦,抹布,扫帚去哪了?”   肖亦宁傻了眼,她把整个前厅找遍了都没有发现可以洒扫、清洁使用的工具。   碧枝和红珠是一样东西都没有留给她,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肖亦宁哭笑不得。   没办法,她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找尹大娘。   按尹大娘昨日所说,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浣衣房那边。   ...   尹大娘此时正靠坐在墙角的树荫下监视着两个丫头洗衣服。   她看到肖亦宁进来,惊讶道:“肖姑娘,你怎么来了?”   “尹大娘,我想问一下哪里有抹布、桶还有扫帚?”   肖亦宁无奈的苦笑。   “哦,这里有,我去给你拿过来。”   尹大娘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进到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肖亦宁需要的那些东西。   “你要这些干嘛用的?”   尹大娘不理解。   “是碧枝让我去把前厅洒扫干净,但是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就只好过来找您了。”   肖亦宁摸摸鼻子,她不好意思随意麻烦人家。   “哦。”尹大娘把东西都递给肖亦宁,“碧枝让你做的?你...”   她欲言又止。   “谢谢您。”   肖亦宁没多想,从她手上把东西接了过来,急冲冲的就跑出门去。   “唉!”   尹大娘觉得她现在有些同情这看起来傻兮兮的肖亦宁了。   ...   回到前厅,肖亦宁把东西放好,便开始对其进行清扫工作。   “欸。”   肖亦宁直起累弯的腰,两手撑在腰间,身子微微后仰,叹道:“终于做完了啊!”   早就超过一个时辰不知道多久了,这碧枝和红珠两人根本就没出现。   肖亦宁不想留在此地傻等着她们过来。   她收拾好东西,伸起手扯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走出屋外。   抬起头看了看天,肖亦宁摸摸饿扁的肚子,估算着现在最起码也是下午三点过后了。   等肖亦宁好不容易到了厨房,厨娘已经不见人影,就只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丫头坐在矮矮的小马扎上择菜,在她的旁边就是乌黑冰冷的大灶。   肖亦宁走进去磨磨蹭蹭的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可以吃的东西。   那个丫头从她进来之后都没看过她一眼,一直在择着手中的菜。   一无所获的肖亦宁本想开口问这个择菜的丫头有没有可以给她吃的东西,可是当肖亦宁看到那丫头一副什么都不予理睬不太近人的样子,她不想自讨没趣,只能饿着肚子带着遗憾走了。 第十九章 伺候   肖亦宁算了算,叶幽云还有两个小时这样才会回来,于是就干脆在这将军府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在路过花园假山旁的时候便听得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   肖亦宁不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本想绕过去,但是这声音在肖亦宁进到花园之后似乎却变得更大了些。   很明显,它并不忌讳被别人听到,很容易的就跑进了肖亦宁的耳朵里。   “那个肖亦宁真够笨的。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嘻嘻!”   肖亦宁记得这是那红珠的声音,说这话的同时还夹杂着她那得意的笑声。   “嗯,你别太得意忘形,小心她去跟杨管事告状。”碧枝慢悠悠的说道。   “我才不怕呢,杨管事可是我远房表叔。”红珠傲然,“以后我们做不完的事情就全都扔给她。”   “你别太过分。”   碧枝漫不经心的警告红珠。   “我过分?这鬼主意还是你出的呢!”   红珠很气愤。   碧枝现在充装什么好人?   站在小径上的肖亦宁听到碧枝跟红珠在背后说她的是非,即使她再迟钝,现在也终于明白尹大娘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个小贱人把属于她们自己的事情丢给我,自己倒躲在这里逍遥快活。”   肖亦宁越想越气,她很想冲过去给这两个可耻的小人一人一脚,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   深吸一口气,抓着衣角的手渐渐握成拳头,肖亦宁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转身走出了花园。   盯着肖亦宁走出去的背影,红珠不屑的说道:“就她那副尊容,凭什么能够在将军的身边伺候。”   “你故意说那么大声给她听到,就不怕她报复吗?”碧枝挥挥手中的帕子,捂着嘴说道。   她睨了红珠一眼,暗暗乐道:“看热闹不嫌事大。”   “嘁,就凭她?”   红珠很看不起肖亦宁,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此番做派倒有些如了碧枝想要撩拨是非之意。   ...   肖亦宁出了花园后就不再有心情继续逛下去。   她目前想不出办法来对付碧枝跟红珠。特别是那红珠,肖亦宁总觉得那红珠是处处看她不顺眼,老是动不动就想找她的茬。   “到底哪里犯着她了?”   肖亦宁实在是想不通。   叶幽云果然在酉时的时候回来了。   肖亦宁早早的就等在了他的书房外。   她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叶幽云就是在这里的。   叶幽云进了院子后,就大步往书房那边走去。   此时正坐在门槛上等候的肖亦宁看见叶幽云往这边过来了,赶紧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去让开了路。   叶幽云在经过肖亦宁的身边时停下了将要迈进屋内的脚,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可以进屋里去坐着等。”   “是,叶将军。”   肖亦宁很是不安,深怕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但叶幽云说完这句话后不再理会她,抬起脚便走进了屋子,肖亦宁赶紧在他后头跟了进去。   进屋后的叶幽云直直的站在屋子中央,他的两只手平展伸开,保持着一个静止的状态。   肖亦宁不明白叶幽云站着不动是要干什么,她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只得愣在那里。   叶幽云抬着手等了好久,肖亦宁都没有一点动静。他已经等得不耐烦,正想呵斥时,终于通了窍的肖亦宁已经把他的大氅解开拿下来了。   她偷偷观察着叶幽云,见他黑着脸,一副正要发作的样子,暗叹:“好险,还好想起古装剧那些外出的男人回家之后都要更衣。”   ...   随着季节的变化,天色暗得越来越早。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四周就慢慢的开始变得模糊。   “掌灯。”   “哦。”   肖亦宁在屋内找到了火折子,她打开灯罩把油灯点燃,室内的光线马上明亮了起来。   叶幽云走到桌案后,坐了下去,提起笔开始伏案书写,肖亦宁站在他的身后的不远处,看不真切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用膳。”半个时辰之后,叶幽云把笔搁下,沉声吩咐道。   “哦。”   肖亦宁这才反应过来要去厨房拿食盒,赶紧跑着出门去了。   路上跑得飞快的肖亦宁觉得她这个贴身婢女不够称职。   她其实应该早一点就要自觉去到厨房拿回食盒,而不是像现在什么都要主人说得明白才开始去做。   肖亦宁到了厨房后,没等她开口,今天下午见过的那个高冷的择菜丫头就把食盒递给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回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肖亦宁又回到书房,叶幽云已经坐在桌子前面等着了。   肖亦宁汗颜。   她急忙把食物摆好放在桌子上,就安静的退在一旁等候叶幽云随时的吩咐。   “咕~咕。”   肖亦宁的肚子不是时候的响了起来。   她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吃过饭,今天又做了那么久的事,能量消耗很大。   刚准备吃饭的叶幽云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肖亦宁,眼中满是疑问。   肖亦宁不由得捂住肚子,一阵脸红尴尬。   叶幽云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坐下一起吃。”   “额。叶将军..”   同他一起吃饭?   这里等级观念那么重,肖亦宁不敢逾矩。   “叫你吃你就吃。”   看着肖亦宁一脸的犹豫和磨蹭,叶幽云的语气不由得重了下来。   “哦。”   肖亦宁听出叶幽云的不可违抗,只得遵从的坐了下来。   她毕竟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骨子里尊卑的观念还没那么浓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其它的声响都没有,吃饭时肖亦宁的心里全程发怵。   肖亦宁尽量表现得斯文优雅。   但她是一个正常的女性,就算不惧怕叶幽云,也因为叶幽云长得太好看让她全身不自在。   拘束的吃完这一顿饭,肖亦宁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去。   “你明日早一点过来。”   叶幽云开口。   “哦。”   肖亦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终于下班了!   ...   第二天,肖亦宁在叶幽云卧房外等候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   等了没多久,肖亦宁听到里面有动静声,她料想应是叶幽云起来了。   站在屋外等了好一会儿,肖亦宁还是没听见叶幽云有叫她。   她只好走上台阶,轻轻地敲了门,怯怯的向门内问道:“叶将军?”   “进来!”   叶幽云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肖亦宁打开门,端着脸盆走到屏风的后面,叶幽云正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慵懒的坐在床沿上。   这时候的叶幽云没有了平时那种生人勿近和望而生畏的感觉,肖亦宁甚至觉得现在的叶幽云看起来很性感可爱。   这一瞬间忽然没有那么怕他了。   她把脸盆放在架子上,叶幽云睡眼朦胧的站起身来等着肖亦宁帮他更衣。   肖亦宁拿起衣服就往他身上套。   叶幽云穿的衣服有些复杂,她只能按自己的理解,自作聪明的帮他穿上身去。   “我自己来。”   叶幽云制止了肖亦宁那不懂装懂的穿衣之法。   他把衣服解开,重新把左襟叠盖在右襟之上。   肖亦宁这才知道她把他衣襟的左右弄反了。   不仅如此,等到叶幽云把腰带系上时,肖亦宁明白她连腰带也系错了。   “业务不精。”   肖亦宁自我反省。   叶幽云出门之后,肖亦宁把房间里的东西打扫干净之后,趁着四下没人,赶紧去了厨房。   厨房里共有三个人,一个胖胖的厨娘,除了昨天见过的那个高冷的小丫头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圆脸的丫头。   肖亦宁看着摆放在桌上的早餐,问道:“请问这个可以吃吗?”   那个圆脸的丫头好奇的看着肖亦宁,歪着头,“新来的?”   “嗯。”   肖亦宁点头承认。   “吃吧。”圆脸丫头用嘴努了努,“你自己拿。”   “谢谢。”   肖亦宁拿起边上摆着的筷子端起碗走到一旁坐下,捧着碗低下头开始吃起来。   她刚坐下没多久,厨房里又陆陆续续的进来几个人过来吃早餐。   肖亦宁怕碰上碧枝和红珠这两个冤家,飞快的把早餐吃完后就赶紧溜了。 第二十章 为难   回去的一路上,肖亦宁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想要偷鸡的黄鼠狼,鬼鬼祟祟的一直在小心提防着碧枝和红珠,就怕她们突然出现,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过去充壮丁。   终于安然无事回到了她的那个院子,肖亦宁马上就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她猜到碧枝那两人如果在外面没看到她,肯定会来这里找她。   果不其然,待肖亦宁刚藏好没多久,院子外面就出现了动静声。   “肖亦宁。”碧枝大声的叫道。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出来回应。   红珠认为是碧枝的声音威慑力不够,她叉着腰,用尽力气高声大喊:“肖亦宁!你死哪里去啦?”   仍然没有回应。   “没人。”碧枝翻了一个白眼,飞快地转了转眼睛,心存不良的对红珠说道:“我们去其它的地方找她。”   “找到她,我定要让她好看!”   红珠因此时没找到肖亦宁而气得牙痒痒,她的眼睛似乎都要冒出火来。   两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怕她们杀个回马枪的肖亦宁才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呼,终于走了。”肖亦宁按住自己心跳加快的胸口,“真是一番激烈的斗智斗勇。”   ...   肖亦宁在将军府里已经过了好些天。   这段时日以来,她也知道了那天找尹大娘时正在洗衣的那两个丫头,一个叫春兰,一个叫秋菊。   厨房里那个胖胖的厨娘是丁二娘,看起来聪明伶俐的那圆脸丫头叫冬梅,另外那个高冷的是夏荷。   夏荷不喜欢说话,也不主动与人社交。肖亦宁每次过去拿食盒,她见到肖亦宁来了就只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东西做好你自己拿走。这时候肖亦宁意会,拿起桌上的食盒转身就离开。   整个过程犹如地下人士接头,从不多说一句。   ...   这天,叶幽云没有去军营。   他背脊挺直的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正认真的看着手里拿着的书。   肖亦宁拿着鸡毛掸子清扫着各种器物上的灰尘,当她扫到书房里墙上架着的那柄重剑时,忍不住对着那剑细细地欣赏起来。   这把剑从外形到气势都给肖亦宁一种游戏里或玄幻小说里神兵利器的那种感觉。   牛气得不得了。   她每次看到它都会被吸引住目光,想象着拿着它大杀四方。   这剑看起来叶幽云很宝贝它的样子。   肖亦宁品剑的目光被叶幽云捕捉到了,叶幽云目光炯炯,道:“六殿下送的。”   “哦。”   肖亦宁愕然。   这两人关系那么好?   “它有名字吗?”   肖亦宁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没有。”叶幽云看向肖亦宁,突然说道:“你可以帮它取一个名字。”   这柄重剑通体漆黑,外形威武霸气,肖亦宁不由得想到天朝战国时期那把举世无双的巨剑。   故而她试探性的说道:“叶将军,巨阙可以吗?”   “巨阙?”叶幽云低声呢喃,他赞赏道:“好名字。”   得到叶幽云的肯定,肖亦宁喜出望外,眉眼都飞了起来,暗道:“幸好还记得巨阙剑的这个名字。”   ...   天气开始慢慢的转凉了。   肖亦宁裹紧身上的衣服,此刻正全神戒备小心翼翼的走在石板路上。   “肖亦宁,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肖亦宁一回头就看见红珠正气焰嚣张的指着她,而那碧枝却笑意盈盈的站在她身旁。   “惨了,被抓到了。”   肖亦宁无语,已经躲过去好几次了,这次终于还是被抓到了。   见躲不过去,她昂着头语气不善,“怎么?”   “肖亦宁,前院需要洒扫的人,你现在赶快过去。”   红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肖亦宁,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这不是我分内的事,凭什么让我做?”   肖亦宁不服。   “凭你是新来的!”   红珠大声的喝斥。   “我!不!去!”   肖亦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直视着红珠的双眼,跟她杠上了。   “好!肖亦宁你给我等着!”   红珠双眼怒睁,生气的跺了一下脚,把手甩开气鼓鼓的扭头走了。   碧枝瞟了一眼肖亦宁,紧接着也跟在红珠的后面走了。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呀?”   肖亦宁强迫自己硬气起来。   被这么一搅,肖亦宁心情差极了,她也懒得走了,就直接坐在原地生着闷气。   这红珠简直太过分了,不就是将军府的“老人”吗?   处处故意为难她这个“新人”,难道这样很好玩?   “唉!”   肖亦宁撑着下巴,睫毛微微颤动,她百思不得其解。   ...   “肖亦宁!”   一道突如其来的粗厉声把正在发呆乱想的肖亦宁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她拍拍受惊的胸口,朝发声的方向瞅了过去。   “杨管事。”肖亦宁老实的叫道。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偷懒?现在前院那里的人手不够,你不知道过去帮忙吗?”杨管事对肖亦宁很不满,架子十足的训道。   “那不是属于我的工作!”   肖亦宁还想顽强的抗争一下。   “让你去你就去,少啰嗦!”   杨管事已经不耐烦了,眼若铜铃般的瞪起,嘴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像是要准备发飙的样子。   肖亦宁看到杨管事身后不远处一直在捂嘴偷笑的碧枝和红珠,心里明白就是她们两个挑的事。   胳膊拧不过大腿。   肖亦宁明智的选择服软去往前厅洒扫。   “两个死八婆,有朝一日定要让你们好看!”   肖亦宁不情不愿的去到前院,那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花了好几个小时,肖亦宁好不容易才把前院清理干净。等到她去厨房吃饭时,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肖亦宁只得气呼呼的走回去。   ...   路过柴房时,她刚好看到春兰神气活现的对着秋菊指手画脚,而秋菊却只是一副委屈求全,默默承受的样子,让肖亦宁觉得她跟秋菊有点同病相怜。   秋菊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因她年纪小又老实木讷,不如春兰那般精明世故,所以经常被春兰明里暗里的欺负。   这春兰约摸十八九岁,她的脸上露出奸计即将得逞的笑容,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处处透着精明与算计,“秋菊,这些全都要劈完啊,我要去帮尹大娘做更重要的事。”   她说完之后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哦。”   秋菊无奈的看着这一大堆的柴,心知就她一个人的话今天根本就劈不完,圆乎乎的小脸垮了下来。   她耸耸了肩,自嘲道:“算了,早就习惯了。”   “我帮你吧!”   肖亦宁走到秋菊身边,捡起了地上的斧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劈完的。”秋菊过意不去,婉拒道。   肖亦宁没有回答,她径直走过去,把木柴竖直放在地上,开始劈起柴来。她虽然没劈过柴,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肖亦宁握紧斧子,用力的朝着木柴砍劈下去,“啪”,柴裂开了。   她不禁自喜道:“看来还是有点天分的。”   夕阳西下,忙活了一下午的肖亦宁和秋菊把劈好的柴全都码好,堆在一旁。   这时肖亦宁眼尖的看见碧枝和红珠那两人又朝着她的这个方向过来了。   “阴魂不散,这两个死八婆有这么这么闲的吗?”   肖亦宁想去撞墙。   “肖亦宁你不是说过,不是你分内之事你不做的吗?”   碧枝瞄了肖亦宁一眼,一开口就是嘲讽的口吻。   “不就是就是贱呗。”   红珠用鄙视的眼神看向肖亦宁,语气尖酸刻薄。   “嗯。”   “...”   碧枝跟红珠两人一唱一和,说话夹枪带棒。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红珠嫌弃的看着秋菊,又再看看肖亦宁,红唇一张,“呸。”   “士可杀不可辱。”   肖亦宁已被这两人气到火冒三丈,她觉得再不还以颜色,这两人怕是要拿她当龟蛋。 第二十一章 爆发   “嘭!”   肖亦宁冲上去,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红珠的脸上,咬牙切齿道:“贱人。”   “啊!”   红珠尖厉的叫声响破天际。   肖亦宁这个可恶的丑女人竟然敢朝她那张美丽的脸下手。   红珠气不可耐,她要打得肖亦宁不敢再出门。   随后红珠脸色狰狞的,尖叫着朝肖亦宁的脸上抓去。   本来只是站在一旁看戏的碧枝见两人突然打了起来,便急忙跑过去扯住肖亦宁的头发直往后拽。吃痛的肖亦宁一个后撩腿用力的踢上了碧枝的小腹,疼得她立即松开了手。红珠则趁着这个机会,她的手就挠上了肖义宁的脸。   肖亦宁躲避不及,长长的指甲把她的脸给划出好几道血印子,而这个时候被踢得退后好几步的碧枝又从新扑了过来。   三个人顿时乱做一团。   好在肖亦宁连日来的勤学苦练终见成效,碧枝和红珠始终没有占到便宜,两人眼见打不过她,只好灰溜溜的退走了。   这一局,肖亦宁胜。   肖亦宁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衫和头发,满不在乎的擦干净脸上的血。   看着那两人比她还狼狈的背影,像只斗胜的公鸡,兴奋得满面春光,骄傲得趾高气扬。   肖亦宁雄丢丢气昂昂的走了,院子中只剩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秋菊。   ...   叶幽云从军营一回来就看见肖亦宁不仅鼻青脸肿,脸上那几道血印子也俱都粗得像蜈蚣。   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实在是有点触目惊心,有碍观瞻。   吃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好奇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跟人打架。”   肖亦宁老实交代。   “为什么打架?”叶幽云难以想象,眼神犀利的质问道。   “因为..碧枝和红珠老是找我的茬,我气不过就跟她们打了起来...”   肖亦宁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出来。   叶幽云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让林叔过来。”   “哦。”   ...   没一会儿,林管家进到书房里,而肖亦宁跟在他后面也进了来。   林管家走上前,对着叶幽云拱手道:“将军,你找我?”   “嗯。”   叶幽云把在肖亦宁口中得知的事实又复述了一遍给林管家。   叶幽云斜倚着椅背,凝视着林管家缓缓的说道:“林叔,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回将军,这杨大海确实有些不对。事情也算因他而起,这样吧,先罚他一个月的俸银。”   林管家也是个人精,本来这下面的人闹事,自然是处罚闹事的人,现在叶幽云故意找他过来不就是想为肖亦宁出头。   这肖亦宁还是叶幽云特意嘱咐他把她带进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但这杨大海的过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稍微处罚警告一下就行了。   叶幽云将靠着椅背的身子直了起来,同意道:“嗯,你现在去办吧!”   “是。”   林管家走后,叶幽云继续吃着他的饭。   既然肖亦宁是司空礼文的救命恩人,那他必须得向着她一些。   这样的处罚结果,让肖亦宁对碧枝和红珠没有一点事略表遗憾,不过她没胆大包天到敢去质疑叶幽云。   再说了,双方都有过错,她再去挑事,说不定最好的结果是各挨五十大板,倒霉的话就光处理她一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就是吃饱没事干,专程去自讨苦吃。   ...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碧枝和红珠不再主动的去招惹肖亦宁。   但是偶尔擦肩而过时,红珠的嘴里会蹦出“贱人”、“丑八怪”等难听的字眼。肖亦宁只能全当没听到,不当做一回事。   红珠见她没反应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找她的麻烦。   倒是那碧枝不再作妖了,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时远远的瞧见肖亦宁走过来,就会主动绕开,尽量避免两人的接触。肖亦宁看这碧枝对她敬而远之的样子倒乐得清净。   反正你不犯我,我更加不想去招惹你。   肖亦宁得闲时偶尔会去找秋菊,偌大个将军府,在肖亦宁眼中,也就秋菊跟她比较合得来。   ...   巨云关外那些外族已经消停很久了,这段时间里连小小的战役都未曾爆发过。   表面上的和平不曾让叶幽云放松过警惕,一直以来他都小心戒备,时刻提防着那些外族的入侵。叶幽云知道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对大启的觊觎,他们的野心从未退却。他希望有生之年能把这些外族打回他们的老家,让他们从此不敢再侵犯大启边境。   似想起一事的叶幽云把手中的书放下,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卷地图,放在书桌上徐徐展开。   那幅地图卷的很好,铺在桌上还一直不停的往回卷,叶幽云一时找不到称手的工具压住卷起来的边角,他看向书房中另一侧正忙着的肖亦宁。   “肖亦宁,过来按住这里。”   叶幽云的手按在那幅地图卷起来的边角上。   “哦。”   得到指令肖亦宁赶紧放下手中的事,走到他旁边,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叶幽云复又坐了下去,他用另一只手压住想要卷起来的另外一边,开始在地图上面写写画画。   在这过程中,叶幽云偶尔会停下来陷入沉思,或者皱眉。   他线条刚毅完美无瑕的侧脸映入肖亦宁的眼帘,她忍不住偷偷的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转移到周边的事物上,开始对那些东西“品头论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肖亦宁的手一直在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泛酸,但她不敢轻易把手拿开。   本来肖亦宁对这份地图上的内容不感兴趣,但是无聊之中再也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可以让她解闷,遂把视线放在了那份地图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叶幽云眼角的余光瞥见肖亦宁貌似认真研究的模样,随口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啊?”   肖亦宁实际上是在发呆,但听到叶幽云的提问她不敢不回答。   像极了上课神游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   毕竟也是受过完整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再加上影视剧、小说等娱乐文化的熏陶,肖亦宁思索了一下,她指着地图上标注着“巨云城”的位置,忐忑的说道:“巨云城位于这天山余脉和胡马山之间,胡人不可能从这两座山翻山越岭的攻打过来。”   肖亦宁不安的瞟了瞟叶幽云,她的手指点在地图中的另一处位置上,继续说道:“当他们攻打巨云关时,选择走这一条路的话。”   肖亦宁把手指移到标注着云遮大峡谷这一处,“到时候我军就在这云遮大峡谷这里埋伏,这云遮大峡谷山峰高耸,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嗯。”叶幽云点头,眼中隐隐透出精光,意外道:“还有吗?”   “如果敌军想趁白淄河干涸时走这一条路,我们就在这白淄河的上游修建水坝,闲时蓄水灌溉农田,战时开闸放水冲退敌兵。”肖亦宁快速的扫了叶幽云一眼,发现他好似是真的在认真的听她说话,随即胆子大了些,“既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应该大多是不谙水性。”   叶幽云换了一个姿势,目光如炬,“还有吗?”   “我们或许还可以从白淄河这里开通一条渠道通往沂连山这边,要打仗时就利用这条水渠运输粮草,或许能在战争中获得一丝先机。”   肖亦宁一口气说完之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这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可是一窍不通,在叶幽云面前卖弄这个,无疑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肖亦宁的这些见解还是值得叶幽云肯定的,有些几乎与他的不谋而合,只是具体该如何去执行有待商榷。   肖亦宁想的比较简单,战场上瞬息万变,很多细节她也没有考虑到。   但总的来说,叶幽云对肖亦宁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叶幽云的手指轻轻地叩在桌面上,若有所思,“明日你随我一起出去。”   “哦。” 第二十二章 勘探   天还没有亮,肖亦宁就跟着叶幽云走出将军府。   外面早已经停着两匹马。   叶幽云走到前面那匹枣红色的马旁,动作帅气潇洒,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看得肖亦宁一阵羡慕。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另外的那一匹马是给她骑乘的。   可是她并不会骑马。   “叶将军...我不会骑马?”   肖亦宁既为难又惭愧。   “上来。”   坐在马上的叶幽云对着肖亦宁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肖亦宁走到他旁边,看着叶幽云拥有修长的手指却布满老茧的手掌,迟迟未动。   “快点。”叶幽云不耐烦,催促道。   “哦。”   肖亦宁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便放弃纠结,抓着他的手上了马。   “驾。”   灰蒙蒙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马儿甩开四只蹄子飞快的跑了起来。   惯性使得肖亦宁的脸狠狠的撞到了叶幽云的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手也下意识的揽上了叶幽云的腰。   过了一会儿,肖亦宁觉得不妥,又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变成抓着叶幽云的衣角。   “吁~”   叶幽云在一家包子铺外停下了马,“你下去买包子馒头,多买些,路上吃。”   “哦。”   ...   出了关后,一路上快马急奔,颠簸时肖亦宁不停的往叶幽云的后背上撞。   当身体与肖亦宁的接触感从后背传来时,从不近女色的叶幽云不由得红了脸。   ...   叶幽云带着肖亦宁登上了沂连山。   沂连山在这一片山峰中地势最高,它离云遮大峡谷不远。   站在山顶上,叶幽云眺望远处,面带忧色,“那些以胡人为首的异族,其贼心一直不死,妄图通过巨云关入侵我大启。他们的狼子野心众人皆知,我大启虽是兵强马壮,可现在朝中主和派却占大多数。”   他叹了一口气,发出豪言壮语,“有朝一日,定要让那外族不敢再侵犯我大启边境。”   叶幽云目光坚定,神色凛然。   他胸怀国家天下,心系黎民百姓。   肖亦宁痴痴的望着叶幽云,这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将军由不得肖亦宁不钦佩。   夕阳已然落幕,绚丽的晚霞映照天空,叶幽云带着肖亦宁踏上归途。   边关塞外的风景既雄浑瑰丽,又荒凉悲壮。   肖亦宁回过头深深的遥望着身后这片奇特壮美的风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   叶幽云今日回府比起往日早了很多,而肖亦宁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   回到书房后,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坐下去便开始翻看起来。   翻了几页之后,叶幽云抬眼看着略显冷清的书房,突发奇想的站起身,出了门就去找肖亦宁。   叶幽云刚进到肖亦宁居住的那间院子门口,就看到肖亦宁正在院子当中练功,此时她手里抓着一根棍子上下翻飞着,舞得是虎虎生风,棍影重重,看起来还算是有点把式。   肖亦宁的表情认真严肃,一时之间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叶幽云。   “肖亦宁!”   叶幽云不满,他都杵在这里好一会儿了,这肖亦宁怕是故意视而不见吧?   “嗯?”肖亦宁听到有人叫她,停下来之后就看见表情始终如一的叶幽云,尴尬道:“叶将军。”   叶幽云这时已换上了一身便装,少了些许平时的威严与霸气。颀长健硕的身材,更显现出他的挺拔俊逸。   “你在干什么?”他冷声道。   肖亦宁这些个假把式根本不能入了他的眼。   “这不是很明显吗?”肖亦宁暗暗嘀咕,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在练习棍法。”   “你这是什么棍法?没有一点杀伤力。”   叶幽云嗤之以鼻。   “霹雳棍。”肖亦宁没想到到叶幽云这么看不起她的棍法,顿了一下补刀道:“六殿下教我的。”   “礼文?”叶幽云看着肖亦宁,嘴角轻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教的比他的厉害得多,你要不要学?”   “有这么好的事?”肖亦宁欣喜若狂,疯狂点头,“要,我要学。”   “嗯。”   叶幽云背着手,走到院子当中,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说道:“看好了!这是,杀人技!”   叶幽云的动作行云流水,招式快速凌厉。   一根枯朽的树枝在他手中竟犹如杀人利器般,势不可挡。   “好厉害!”   肖亦宁两眼闪着星星,极其崇拜敬仰的望着叶幽云。   “你来。”   叶幽云停了下来,他的脸既不红,气也不喘,似游刃有余。   “叶将军...我用棍子可以吗?”   肖亦宁用惯了这棍子,突然换了她不习惯。   “嗯。”叶幽云悠悠道:“招式不应局限于只使用特定的某种兵器,应在于使用之人。”   “哦。”   ...   叶幽云并没有完全推翻之前的棍法,他只是在这套棍法的基础上添加修改了很多威力强大的招式。   出招之后,招招狠厉,直指要害。   经过叶幽云的指点后,肖亦宁立即一板一眼地演练起来。   “错了。”叶幽云一丝不苟,严厉道:“重来。”   “哦。”   肖亦宁只好重头开始。   “错了。”   “重来!”   “重来!”   “没吃饭吗?再用点力!”   “....”   叶幽云像训练军中将士般的对待教导肖亦宁,态度严厉认真。   肖亦宁被他练得内心奔溃。   她已经筋疲力尽,很想要休息一下。   偷偷的瞄了一眼如冰山般伫立着的叶幽云后,肖亦宁刚想要开口说出休息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累得手脚打颤,却仍然在咬牙坚持着。   见肖亦宁实在是一副累得不行又苦苦强撑的样子,叶幽云心下一软,说道:“你先稍作歇息。”   肖亦宁如临大赦,拖着累到麻木的双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差强人意。”叶幽云眼神灼灼,“努力,肖亦宁。”   “嗯。”肖亦宁郑重地点头,她直视着叶幽云俊酷的脸庞,认真地说道:“多谢叶将军。”   叶幽云迎上了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红了耳根,没由来的有点紧张。   他偏过头,佯装镇定道:“肖亦宁,歇息够了就赶快去练功。”   “哦。”   ...   这段时日以来,叶幽云无事之时就会指点肖亦宁练功。   在他的严格督促以及不厌其烦的教导下,肖亦宁的进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她暗自思忖,现在说不定可以一拳就把红珠打趴下。   肖亦宁跟叶幽云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也不再像原来那么惧怕叶幽云。   这些落在红珠的眼里,让红珠妒忌得要发疯。   肖亦宁那丑八怪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得到将军如此的青睐。   红珠脑中飞快转动,慢慢地生成一计。   “春兰,我跟你说个事。”   红珠在浣衣房里找到了正在浣洗的春兰。   她扭着水蛇腰,莲步轻移,款款的走了过去。   “?”   春兰惊讶的看着这似笑非笑的红珠,满腹疑惑。   这红珠一般不与她们有交集,这无缘无故找她做甚?   春兰茫然道:“什么事?”   “当然是要紧事。”   红珠走到春兰身边,她弯下腰两眼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用手把嘴挡住,附在春兰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   “我为什么要帮你?”   春兰放下手中的衣物,无动于衷地瞪着她。   “肖亦宁跟秋菊要好,现在她跟将军越走越近,如果有一天,她入了将军的眼...”红珠斜睨了春兰一眼,语带深意似的说道:“你说,你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春兰转过头,垂下眼帘。   这红珠一语中的说到了她的要害。   她思考了一下,喃喃道:“你说得对。”   接着,春兰站了起来,两手胡乱的擦了下衣角,略带兴奋的看着红珠,“你说该怎么做?”   红珠瞟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对她的到来没有反应,仍在埋头苦洗的秋菊,红珠挥下手中的帕子,“你跟我来。”   说罢又扭着腰,出了门去。 第二十三章 陷害   秋菊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把属于她的和不属于她的活全都做完了。   一通洗漱后,此时已值深夜。   她回到房内准备睡觉,走到门口却看到房内还亮着油灯。   一般这个时辰,春兰是早就睡下了的。   秋菊要回来睡觉时不能发出任何一点亮光,或者是声音。因为这样,会打扰到春兰。   秋菊疑惑地推开房门。   灯下,春兰正拿着一个手镯坐在桌旁,一遍又一遍的细细观看,轻轻抚摸。   好似一件了不得的心爱之物。   春兰见秋菊进到屋里,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秋菊,你回来了,给你看看我这个手镯。”   秋菊不感兴趣,爬上床就要躺下。   春兰看她这个样子,就拿着手镯走到床边,拉起了正要睡下的秋菊,“秋菊,你就先看看吧!”   秋菊拗不过春兰,伸过手去接春兰手中的镯子。   春兰却故意远离床沿,使得秋菊够不着她手中的镯子。   秋菊见状,只得往前爬了一下,身体前倾,把手伸长触向那镯子。   春兰在秋菊的手即将碰到镯子时,提前把手松开。   “啪”,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截。   秋菊愣住了,她呆呆的望着春兰。   只见春兰一脸惊怒道:“秋菊你太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和你分享喜悦,你却心生妒忌,故意将我的镯子打碎。”   然后春兰又故作哀伤,语气凄婉,“这是我娘临终前送我的礼物,世间只此一份...呜呜...”   春兰说完还不忘用衣袖假装抹眼泪。   秋菊慌了神,急忙摆手,吞吞吐吐的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春兰,是你...”   秋菊看着一脸愤怒的春兰,她很害怕,“是它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就是你,你还想狡辩!”春兰发怒,眼睛睁大,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赔。”   秋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来,她抽抽噎噎道:“呜...春兰..呜,你要我怎么赔?”   “这个镯子差不多值五两多的银子,你就赔我五两银子好了,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姐妹了。”   春兰贱兮兮的。   “五两银子?”秋菊被吓得呆傻,惊恐万分的瞪着春兰,哀求道:“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没有钱啊,这好办,只要你帮我做成一件事,这钱就不用你还了。”   春兰一脸的不怀好意。   秋菊呆坐着不发一语,两眼空洞无神,手里紧紧的抓着床单被她扭成一团。   “怎么,决定了没有?要不就赶快还钱。”   春兰见秋菊久久没有答应,已不耐烦。   “好,我答应你。”   秋菊感到自己已是被春兰逼到了穷途末路。   “这还差不多。”   春兰面上一喜,在床沿边挨着秋菊坐了下来。   “......你就这样做,记住了吗?”春兰拍拍秋菊的后背,阴笑着说道。   “嗯。”   秋菊心里委屈,但春兰在她心里积威已久,迫于她的淫威,秋菊即使是不甘心也只能听从。   ...   叶幽云刚离开去往军营。   肖亦宁正在仔细地打扫着房间。   忽然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惊讶道:“咦?秋菊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在浣衣房,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你。”   秋菊目光闪烁飘忽不定,言语之间遮遮掩掩。   “什么事啊?”   肖亦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秋菊搞什么。   “亦宁,我来帮你吧。”   秋菊说着就走上前去动手抢肖亦宁手中的鸡毛掸子。   “不用麻烦了。”肖亦宁盯着显得古古怪怪的秋菊,扯回手中之物,回绝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秋菊夺不过肖亦宁,遂放了手。但是她也没有走开,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肖亦宁在书房里忙来忙去。   肖亦宁心下更怪异了,今天这秋菊跟吃错了药一般,说不出的奇怪。   狐疑的看了两眼秋菊,肖亦宁只能不去管她,任由她去,继续着手中之事。   突然间。   “唉哟”一声,秋菊似重心不稳地朝着肖亦宁扑了过来。   可惜后面没长着眼睛的肖亦宁被秋菊这一撞,碰倒了身边的架子。   没等肖亦宁反应过来,“哐当”一下,摆在架子上的花瓶瞬间就摔在地上,碎得不能再碎。   “好啊,你个肖亦宁。”红珠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盛气凌人地指责道:“这可是将军府里的贵重物品。毛手毛脚的,你可知罪!”   说罢,她转头对着她身边之人说道:“赶快去找杨管事过来。”   肖亦宁这才注意到跟红珠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春兰。   春兰跑去找杨大海了,房间里就剩下她们三个人。   肖亦宁怒视着心虚不已的秋菊。   红珠气焰嚣张,得意道:“肖亦宁,待会杨管事过来,绝对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肖亦宁懒得理会红珠,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秋菊,说道:“你害我?”   “什么害你?肖亦宁,是你自己做事不认真,不要随意赖到别人的头上。”红珠指着肖亦宁的鼻子骂道。   面对肖亦宁的指责,秋菊只是呆若木鸡的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什么事,一大早的吵吵闹闹?”   杨大海人未到,声先来。   片刻后,杨大海从外面进了来,红珠欣喜的望着他,“杨管事,这肖亦宁做事毛毛糙糙,干活不专心。犯了府中大忌,应该把她逐出府去。”   “哦?”杨大海捏着他那可笑的老鼠须,看似公平的问向肖亦宁,“肖亦宁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花瓶不是我打破的,是秋菊在背后推我,我撞到架子,那花瓶才掉下来碎了。”   肖亦宁实话实说。   杨大海听了肖亦宁的辩解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是秋菊推了你,可有谁见到?”   接着他的那双绿豆眼转向秋菊,“秋菊,你来说说。”   “我,我没有。”秋菊讷讷地说道。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肖亦宁这下全明白了。   这些人沆瀣一气,合起来陷害她。   肖亦宁已经被气到什么都不想说,反正说什么都是枉然。   杨大海见她没再开口,鄙睨道:“我看你是无话可说了吧,将军府不需要你这种人,马上给我卷起铺盖,滚蛋!”   肖亦宁听到杨大海叫她滚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激动得全身颤抖。   凭什么?   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肖亦宁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她挺直背脊,当脚即将迈出门槛的最后一刻,环视这房内的所有人,心中千仇万恨。   ...   肖亦宁回到住房,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有点舍不得走。   她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叶幽云。   毕竟在一个自认为舒适的地方待久了,就很难再跨出那一步,去寻找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叶幽云对她挺不错的。   虽然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   不过,跟叶幽云告状有用吗?他愿不愿意相信她?他会不会帮她?   还是选择吞下这口气,一走了之?   正当肖亦宁心情烦躁,犹豫不决时。   “肖亦宁,林管家让你过去。”一侍卫直接走进来,粗声粗气道:“快点,别磨蹭。”   “哦。”肖亦宁满腹疑问,暗道:“林管家找我干什么?难道他还想再补我一刀?”   肖亦宁已是杯弓蛇影,她现在哪都不想去。   那侍卫见她仍是一动不动,大声急道:“你快点的,别让林管家等太久。”   “麻烦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没弄清状况之前,肖亦宁不敢随意地跟过去。   “我哪知道,让你去你就去。”侍卫语气很冲,但见肖亦宁一脸防备的样子,知道要是自己不说清楚,这肖亦宁是不会跟他走的,无奈道:“是那个叫秋菊的到林管家面前把杨大海他们几个人告发了,现在林管家让你过去对质。”   “哦。”   肖亦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跟在那侍卫身后出了门。   ...   这还没进到院子,耳中就听到春兰嚎啕大哭的声音,与之同时还伴随着红珠抽抽搭搭的泣声。   肖亦宁跟着那侍卫进了屋,一眼就瞧见秋菊跪在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春兰和红珠两人哭得泣不成声,跟那浑身惊颤的杨大海则跪在屋子的另外一边。   此时的红珠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不找春兰做这件事,这春兰蠢,秋菊更是蠢。   “林管家。”   肖亦宁进来自觉地低下头,双手交握站到一旁。   “嗯。”林管家颌首,询问道:“肖亦宁,秋菊说是她把你推倒才导致撞碎了花瓶,可有这事。”   “嗯。”肖亦宁急忙澄清,“当时我是背对着秋菊打扫,所以她撞过来时我没发现。”   “好,肖亦宁此件事你并无过错。”   与此同时,林管家还免去之前杨大海对肖亦宁的处罚。   然后他对着秋菊义正言辞道:“念你迷途知返,能够主动揭发真相,洗去别人的不白之冤。不过,功不抵过,罚你三十大板。”   “还有你们三个,杨大海滥用职权,红珠害人不浅,春兰帮凶可恶,给我各打五十大板。另外杨大海你这个管事就不用当了,红珠再罚洗一个月的马桶。”   林管家声色俱厉。   林管家英明!   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肖亦宁现在心里笑开了花。   还好这秋菊算是有良心。   肖亦宁戏谑地瞧向红珠,她此时哭得梨花带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肖亦宁都止不住要仰天大笑。   今日果昨日因。   该! 第二十四章 赈灾   书房里叶幽云正在专心致志地添加绘制那张地图,肖亦宁站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墨锭慢慢地磨着墨。   “哈哈。”   肖亦宁面皮肌肉抖动,控制不住,突地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叶幽云奇怪地看着她,“什么事那么好笑?”   “叶将军。”肖亦宁幸灾乐祸地说道:“就在今日,红珠撺唆春兰去逼迫秋菊陷害我,然后他们还找来了杨管事想要将我赶出府去。”   “哈哈,哪知道秋菊良心发现,独自跑到林管家面前把他们给告发了。林管家赏了他们各自一顿板子,红珠还被多罚洗一个月的马桶。”   肖亦宁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快弯成了一条线。   “简直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肖亦宁恨不得原地跳高三尺,以此来彰显她内心的激动。   隔了一会儿,肖亦宁又不由得大吐苦水,怏怏道:“当时我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幸好最后关头秋菊“挺身而出”为我正名,要不然这黑锅我是背定了,冤屈也无处可申。”   叶幽云听到这里,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暗忖这将军府该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他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双眼微眯,认真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直接跟我说。”   “嗯。”   肖亦宁乖巧的点头。   “我给你做主。”   看着貌似欢天喜地的肖亦宁,叶幽云竟莫名的一阵心酸。   肖亦宁当时应该是很无助的吧?   这些人绝对不能姑息。   “嗯。”肖亦宁心里暖暖的,继而甜甜笑道:“多谢叶将军。”   ...   气势磅礴,禁卫森严的大启皇城之中,大启国当今的第六代皇帝司空景元,此时正是面南背北的端坐于御书房里的龙椅上批阅奏折。   “笃笃笃”。   “圣上!六殿下在外求见。”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敲门声过后响起。   “老六回来了?”司空景元沉吟,接着他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   “是。”   不消片刻,司空礼文快步走进御书房,对着座上的司空景元行礼,恭敬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请父皇恩准。”   “嗯。”司空景元威严的声音响起,“老六,有什么事快说吧。”   “请父皇先看一看这一封信件。”   司空礼文从袖中拿出当初姚烈带给他的那封密函,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司空景元接过那封密信,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信后,“嘭”的一声。   司空景元用力一掌拍在桌案上,龙颜大怒,“这老四太不像话了。”   司空礼文见司空景元正在气头上,垂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待到司空景元似气消了些,司空礼文把那些账本也拿了出来,“父皇,这是那些账本,请过目。”   司空景元拿起账本,随意地翻了几页,便扔在了桌子上,“哼!”   他脸上的怒气更盛,沉思了一下,自语道:“晋州那边,老四已经不适合再待在那里。”   一听这话,司空礼文立即恭敬地说道:“父皇,儿臣想自告奋勇前去晋州。”   他早就准备好毛遂自荐。   “嗯...”司空景元抬眼看向司空礼文,他仿佛在司空礼文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不渝的决心,随即大手一挥,金口玉牙,“朕,恩准了。”   “谢父皇。”   司空礼文如释重负,跪下谢恩。   司空景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下吧!”   “是,儿臣先行告退。”   司空礼文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司空礼文走后,司空景元额上的粗眉蹙起,他考虑再三,唤道:“花公公。”   “老奴在。”   一直立于司空景元身后一年岁颇大的老太监走出来躬身施礼。   司空景元传令道:“传朕口谕,马上让四皇子回京,不得有误。”   “是。”   说罢花公公迈着碎步出了御书房。   “是该好好敲打敲打老四了,这都无法无天了。”司空景元有些左右为难,“只是荣贵妃那边要怎么交代?”   ...   司空礼文出了皇宫就马不停蹄的奔向晋州。   不日后,司空礼文终抵达晋州。   灾情已刻不容缓,司空礼文进入行馆后,席不暇暖中就把一干主要官员招齐了。   “殿下,现在那些流民四起,暴乱频繁,已经引起了整个晋州局势的动荡,这一问题若是再不解决,臣恐怕...”一官员忧心道。   “晋州的粮商不仅不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且还趁此机会囤积粮食,哄抬涨价。”另一年轻的官员愤怒地说道:“此次赈灾的官银经四殿下手后,再用于灾民无疑于杯水车薪。”   “嗯。”   司空礼文波澜不惊,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对策。   “那些流民打家劫舍,四处抢掠大多是因为吃不饱饭所致,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司空礼文成竹在胸。   “六殿下,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之前那一年轻的官员不解地问道。   司空礼文语气平缓地说道:“很简单,以朝廷的名义招募大量的百工,给他们吃食以及银钱。”   晋州绝大多数贫民的房屋早已变成老破旧,时刻面临着淘汰的结局,急需修葺。同时官府也需要兴建吏舍,完善居住、办公之境,而那城墙经年久月下来,有的地段已是破败不堪更是需要修补。   在这灾荒之年,大多数人都在忍饥受饿,是以做什么都以能吃饱饭为前提,招工的成本花费不会太高。   一来二去,朝廷既做了好事,又满足了官府基建等设施的需求,同时还解决了老百姓的温饱问题,流民作乱自然也迎刃而解,此番举措可谓一举四得。   “那,那些趁火打劫的粮商哄抬物价就不用管了吗?”又一官员瓮声瓮气的问道。   他的外表不甚斯文,在一众文质彬彬的士大夫中显得很是异类。   “不用管。”司空礼文摇摇头,“我想以减免部分赋税的形式吸引外地的粮商在限期内进入晋州,等到本地粮食供大于求后,价格自然会回落。”   众人纷纷点头,司空礼文确实言之有理。   “另外,还可以以晋州官府的名义举办诗茶会比赛,广邀天下的文人名士前来参加比赛。此番比赛的参赛作品以竞拍义卖为主,价高者得名次。”司空礼文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还可以围绕着这个比赛设立一些相关的周边。”   “比如说,捐钱银达一百两者就可以直接获得参与诗茶会参赛名士的亲笔墨宝等等,诸如此类。”   接着他又补充道:“最后所得之钱银,既可用于赈灾。”   待到司空礼文把他的措施方案说完之后,惹得下边一干大小官员大眼瞪小眼。   他们一致认为司空礼文的方法过于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马上将一系列的政策一项一项的颁布实施下去。   没想到,几天下来就已初见成效。   这晋州原就属于富庶地区,它盛产煤矿,因此整个晋州郡内商贾富户不少。   那些人见朝廷此次雇佣工人节省了不少的成本,也纷纷效仿大兴土木,修缮屋舍。   至此,流民几乎都有工可做,有饭可吃,就再也犯不着提着脑袋去做那些违法乱纪之事。   因为没有强制涨价的本地粮商降价,再加上有可减免赋税的甜头,晋州以外的粮商见利可图,便争先恐后地将米粮运入晋州。   短时间内,晋州的粮食就已达到盈饱。才升起来的粮价没过几天就迅速地回落了下去。   在此期间,诗茶会比赛盛况空前,那一场又一场的大比,参赛者们使劲解数各领风骚,引得那些喜欢附庸风雅,想一睹文人名士风采的官商豪绅接踵而来,四面八方的百姓趋之如鹜。纷纷慷慨解囊,竞相消费,晋州官府更是赚得是盆满钵满,用于赈灾之银两已是足够。   此次晋州的灾情终于得以控制解决。 第二十五章 罪有应得   入冬以后,巨云关的天气是越来越冷。   肖亦宁在将军府中难得的度过了一段宁静的日子。   “噗。”   叶幽云把刚放进嘴里的汤汁吐了出来。   他放下汤匙,怒道:“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肖亦宁身体紧绷,胆颤心惊地问道:“叶将军,这汤有什么问题?”   “味道不对。”叶幽云皱着眉,沉声道:“里面加了东西。”   这碗汤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叶幽云的味觉天生灵敏异于常人,他只尝了一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叶幽云断然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这汤一直是放在食盒里的,我从厨房里拿过来之前就没打开过,往常也是这样的。”肖亦宁一头雾水,急忙向叶幽云澄清道。   叶幽云端坐于桌前,思考了一下,命令道:“你现在去把厨房里的那些人全都给我叫过来。”   他要彻查此事,更不会轻易地就放过这居心不良之人,此人必须受到严惩。   “哦。”   肖亦宁快速地撤掉了桌上的食物,收拾好就急冲冲的跑向厨房。   ...   不久后,厨娘丁二娘,夏荷,冬梅三人全身颤抖的低着头跪在地上。   她们被叶幽云散发出的超强气场吓得冷汗直流。   叶幽云冷眼看着这几人,森然道:“这汤是谁做的?”   “回将军,是...是我做的。”丁二娘吞吞吐吐地回道。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二娘今日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活,她做的事情跟平时一般无二,没有多做或者少做任何一事。   “这碗汤有问题。”叶幽云盯着她,眼神如毒蛇般冰冷幽暗,“抬起头来。”   “将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啊!”丁二娘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幽云,辩白道:“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还请将军明察秋毫...”   “你们两个有什么可说的?”   叶幽云的目光转向夏荷和冬梅二人,喜怒不形于色。   “将军,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夏荷的眼泪从脸上滑落,止都止不住,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不是我,不是我。”冬梅也在苦苦哀求,哽咽道:“我都没有碰过这碗汤。”   没有人敢承认,事情陷入胶着。   叶幽云冷眼静看跪着的这三个人,他不露声色,也不发一语。   室内暂时寂静无声,让人不寒而栗。   “对对,我做好了之后,是夏荷盛出来的。这之后就不归我管了。”丁二娘受到启发,强撑着开了口,急忙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做好的菜我都盛出了一份样品,也包括这碗汤。”   所有不利的证词都指向了夏荷,夏荷被吓得面如土色,她慌慌张张的拼命磕头,额头早已磕破渗出血来却毫不自知,“不是我,将军饶命,饶命啊。呜呜...”。   ...   所有人都在极力否认,每个人都在尽力地撇清自己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   她们心知肚明,如果此事的结案定论归咎于她们之中的某一人,那人肯定会人头落地。   “在肖亦宁进去厨房拿食盒之前,期间厨房可否有除你们之外的人进去过?”   这几人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吐出丝毫有价值的线索。叶幽云有些心烦,他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前额,面露不悦。   叶幽云一说完,冬梅灵光乍现,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快速说道:“将军,我知道,是培乐,培乐去过厨房。是他,一定是他!”   她仰着哭花的小脸,抽抽噎噎地补充道:“我刚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远远地便见着他鬼鬼祟祟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嗯。”   叶幽云正审问着这三人,林管家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问道:“将军,发什么事了?”   一炷香之前,下面的人战战兢兢地跑去告诉他,叶幽云这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人敢在附近徘徊张望。吓得他急忙放下手中之事,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叶幽云回了林管家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叔,汤有问题。”   林管家如遭雷击,连忙请罪,“将军,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严查此事。”   “嗯,你先让培乐过来。”   叶幽云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   林管家出了屋,吩咐下边的人去把培乐唤过来。   培乐进了屋,就忙不迭地垂首伏跪在叶幽云的面前。   叶幽云盯着培乐的脊背看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你,跟了我几年?”   “回...将军的话,小人自小就...就跟在将军身边,今年已是..第十年。”   培乐的身子抖得如筛糠,声音也断断续续。   林管家怒视着培乐,内心极度愤慨,大声斥责道:“将军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培乐默不吭声,其实他早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木已成舟,覆水难再收。   “是红珠,是红珠让我这么做的,是她让我把药放进汤里的。”培乐把心一横,干脆把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抖露出来,“因为...因为我眼红肖亦宁,她刚来就受到将军的器重。红珠前几日找到我,告诉我只要把药放进汤里,然后再嫁祸给肖亦宁,成了之后肖亦宁一定会被赶出将军府去。”   “对不起。”   培乐已泣不成声。   “你好糊涂啊!”培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林管家恨铁不成钢,“唉!”   林管家有疑问,他斜眼瞥向培乐,“难道你就不怕这药对将军不利?”   “红珠说过了,这不是什么要人命的药。”   培乐直起身子,坦然自若地对上林管家的双眼。   林管家听了直摇头。   培乐怎么那么天真?   叶幽云扶额,深呼一口气,“派人去把红珠带过来!”   红珠一进到屋里,就看见叶幽云言笑不苟,凛若冰霜地坐在屋子的中央。地上还跪着一圈的人。   这样的叶幽云令她望而生畏。   红珠面露胆怯,一时之间竟好似一块木头,不动也不语。   林管家看着还傻愣愣站着的红珠,不由得大声呵斥,“红珠,跪下。”   红珠的脸色煞白,知晓应是东窗事发。   但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跪了下来,“是肖亦宁,一定是肖亦宁做的。”   “肖亦宁你这个贱人,休要报复我。”红珠指着肖亦宁大喊道:“一定是她在路上把药投进汤里的。”   “你怎么知道是汤?”叶幽云冷冷地问道,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股杀气。   “啊?”   红珠似烂泥一般瘫坐在地。   “红珠,你还不知罪,现在罪证确凿。”林总管指着红珠,怒道:“培乐已经什么都招了,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哈哈哈...”   红珠破罐破摔,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是我,的确是我,可是肖亦宁她又凭什么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哈哈..”   红珠疯狂道:“的确是我唆使培乐把那虎狼之药偷偷放进汤里,然后我只需悄悄地等在外边。等到肖亦宁走后,将军的药效也快要发作时,我就进入房去。成了之后,我自然就是这个将军府里的主母。”   “哈哈。”红珠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仇视着肖亦宁,龇牙咧嘴道:“到时候,肖亦宁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肖亦宁直视着红珠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从来都只有她眼红嫉妒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   红珠供述完自己的罪行,叶幽云一阵恶寒,他杀气腾腾,“来人,把红珠和培乐拖下去。”   “不要啊,求将军饶命。”   红珠终于知道怕了,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祈求。   “林总管?”培乐面如死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将军...饶了我吧!”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   “叶将军?”   肖亦宁忐忑不安,声音细如蚊呐。   叶幽云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想求情?”   肖亦宁急急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将军要怎么处理他们两人。”   “培乐毕竟跟了我十年,他虽不是主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叶幽云愤愤道:“那红珠最是该死,胆敢算计于我。”   “哦。”肖亦宁一想到这么个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要死掉,硬顶着触怒叶幽云的危险,小心翼翼地说道:“叶将军,红珠也算没铸成大错,可不可以饶了她?”   “哼!”叶幽云冷笑,“她不会感激你的,还是说,你要代她受刑?”   “叶将军,当我没说过。”肖亦宁如坠冰窟,急忙收回刚才的话。而后她又偷偷看了叶幽云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真要降罪的意思,怯声怯气道:“我...我只是没见过死人,有些...害怕。”   肖亦宁毕竟是生于和平年代,长在春风里的新一代,没经历过战火硝烟,更没遭受过枪林弹雨,因此还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的消失。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让人留着她的那条贱命,把她关在地牢里永远不见天日。”叶幽云说道。   “...”   红珠这样怕不是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吧?   肖亦宁没想到求的情却起了反效果,讷讷地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多语。   叶幽云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肖亦宁既胆小懦弱又妇人之仁,难成大器。如果能把她教化得当,既给了司空礼文一个交代又算是替司空礼文还了她的恩情。 第二十六章 孟义与史演   孟义今年二十有六,他从军至今已有六年,是这军营中前锋营尖兵伍长的其中之一。   他有着一副历经风霜的黝黑脸庞,杂乱的粗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他的体形高壮魁梧,膀大腰圆,一身虬结的肌肉,把军服撑得鼓鼓囊囊,让人望而生畏。   因孟义此人力大无穷,功夫也不错,且为人仗义,所以在一众小兵当中挺有威望。   今日一早孟义就来到了校场,三三两两扎做一堆的小兵见了他纷纷凑了过来,主动跟他打着招呼。   “孟伍长。”   “孟伍长好。”   “...”   “嗯。”   孟义稍微点点头算是回应了这群小兵。   孟义心里的那点虚荣心让他对这群小兵向他打招呼时的恭敬态度很受用。   看来在一众小兵中的威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心头暗自窃喜。   肖亦宁见状也立刻凑上前去,学着旁人的模样跟那孟义打上招呼,她粗着声音叫了一声,“孟伍长。”   自从红珠下药的那次事件完结之后,肖亦宁就被叶幽云拎到此军营中,女扮男装跟着一群大头兵出操训练。   刚来时她只能形影不离地跟在叶幽云身边,几天之后叶幽云就把她空降到前锋营中。   从此,肖亦宁就成了这前锋营中货真价实的一名新兵蛋子。   现在她每天除了晚上跟着叶幽云回到将军府外,其余时间就是在军营中同其他的新兵一起进行残酷而又严格的军事训练和学习军事常识。   趁着教习官还没有过来,众人围成一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   这群没上过战场的小兵口中所说的内容让孟义觉得寡然无味,他正想着走开。   这时对面远远地走过来一群人。   站在一堆小兵中犹如“熊立鸡群”,特别显眼的孟义偏过头,他斜眼瞟向被那群小兵簇拥着走过来的领头之人。   那人高瘦结实,外表看起来比孟义稍年长一点。他名唤史演,也是前锋营中的尖兵伍长之一,更是孟义的老对头。   同样优秀的两个人从进军营的第一天起就互相看不顺眼。   这两人不仅是功夫在伯仲之间,甚至连其他的军事才能也不分上下,所以总是处处相争,想依此来分个高下。   他们不仅是同隶属于前锋营战士,而且还“有缘分”的被分配在同一个营房中。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以这两人只要一碰上面就必定会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孟义在史演一群人刚刚走过身边时,他翻了一个白眼。   “啊...呸。”   孟义用力啐出的嫌弃声大得不能再大。   史演听闻,便停了下来。   他两眼圆睁,怒气冲冲,“姓孟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见不惯有东西老喜欢臭显摆。”孟义故意左顾右看,对着身边的那群小兵揶揄道:“你们看清楚那东西了吗?”   “孟伍长,你倒是说说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哈哈哈....哈哈!”   “...”   “哈哈...”   肖亦宁笑得格外夸张大声,她认为这样既可以显得合群,又能外向的表现出她的确是一个粗汉子。   肖亦宁正忘我的大笑时,身侧的一个小兵突然拍了她两下,后知后觉的肖亦宁这才发现大家都不笑了,而那史演的脸黑得像十年没洗过的锅底,他两眼狠狠地瞪着她。   肖亦宁心生怯意,赶紧闪到旁人的身后,不敢再冒出头。   史演被这群应是皮痒找抽的新兵蛋子气得七窍生烟,而这罪魁祸首就是这讨人厌的孟义。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阴狠凶恶地盯着孟义,“有种你再说一次。”   “哎呦,我好害怕啊!”   孟义故意捏着嗓音,拍着胸口扭捏造作。   他一身高八尺的黑脸壮汉做这个略显娘炮的动作显得特别的滑稽可笑。   “哈哈哈......”   孟义这边的人全都被他逗笑了,一个个放肆的大笑,笑得更是前俯后仰。   史演身边的小兵火冒三丈,没等史演再次开口,他们主动开始反击。   “你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东西叫什么?”   “叫什么?”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大个呗!”   “哈哈!”   ...   史演的脸色慢慢回复正常,他挑衅地看着孟义由黑变得更黑的脸,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下子真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两方小兵都不甘示弱毫不顾忌的对骂起来。肖亦宁也跟着加了战局,同他人一样骂得口干舌燥。   孟义跟史演两人暂时没有加入对骂的队伍中,但是却都握紧了拳头,眼里已燃起战火。   只等一个契机,两人就要直接动上手。   “我看你娘生你的时候生少了一个东西。”   “你说谁。”   “谁认就是说谁。”   “....”   双方小兵的距离随着骂声越靠越近,他们都挺起胸膛朝着对方逼迫过去。   口舌之争让他们觉得颇如隔靴搔痒,互相靠近之后开始推推搡搡,似乎就要大打出手。   正推搡间,不知是谁大声叫道:“贺佰长来了!”   众人望去,见贺尤风此时正从校场的门口走进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害怕得噤了声,各自分别排列到孟义和史演的身后。   一转眼,贺尤风就站在了这群人的面前。   他的站姿挺直如松,冷眼巡视着这群无事生非的士兵,严厉地训斥道:“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是不是?给我围着校场各跑五十圈。”   “啊?”   “不要啊,贺佰长...”   “...”   一群人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亢奋,求情讨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废话少说,快跑!”贺尤风一脸严肃,“否则军法伺候。”   “唉!”   ...   军令不可违,众人只能围着这偌大的校场跑了起来。   哼哼呲呲地跑到近一半时,所有人都看见去前方查探军情的探子回来了。   他十万火急的路过校场外围,一路直冲往将军营房的方向。   探子的回归的大部分是意味着什么,这群士兵心知肚明。   他们心下黯然。   是要准备打仗了吗? 第二十七章 对策   “报...”   一道长长的声音从外边传进营房中众人的耳朵里。   一般这个语调就是在前方探查到敌方军情的探子回来报信了。   此时叶幽云正和一干谋士武将正在沙盘前研究着战略部署等要事。   “启禀大将军,前方探子回报。”营房外一士兵报告道。   “赶快让他进来。”   叶幽云有些喑哑的声音传到了营房外面。   那些外族之人近期已按捺不住,皆蠢蠢欲动,意举进攻的侵略图谋昭然若揭。   叶幽云防微虑远,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启禀大将军,那几个外族组成一支联军,由呼揭淳于领兵,在苍漠之城集结六十万大军已向我方边境进发,四日后即将抵达新野荒原,不日即可攻打巨云关。”   探子进来之后对着叶幽云单腿跪地,语速飞快地拱着手阐述实情。   “这么快吗?”叶幽云低声自语,继而他镇定自若地问道,“他们的先锋部队是否已经找到?”   “回大将军,已经找到了。”探子回答道:“敌军的先锋部队目前位于金沙河一带。”   “嗯。”   叶幽云抱着手臂,略微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推测道:“按敌军此时的行军路线,他们的先锋部队两日内即将到达平顶山一带。此番举动意味着...看来他们是想绕过云遮大峡谷,从野道进入我方边境。”   “我知道了。”叶幽云已经接收到信息,他挥手对那探子说道:“退下吧!”   “是。”   探子躬身退出营房外。   ...   叶幽云站在沙盘正前方,目似利剑一一扫过围着那个沙盘分列在两旁的武将谋士等人,说道:“众位可否有退敌良策?”   叶幽云语毕,一位儒雅的中年谋士抱拳说道:“大将军,我军目前能召集的只有四十万人马,而敌军共有六十万,且个个兵强马壮。他们的兵马数量远在我们之上,实不宜与他们正面交战。”   他捋捋长须,摇头晃脑道:“我建议先派人去偷袭敌军的粮草辎重,烧毁他们的粮食,让他们不战而败。”   “郭昱的建议,众位意下如何?”   叶幽云听完后,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反问着其余等人。   “我觉得此方法有些不妥。”一剑眉虎目的将军反对道:“众所周知,负责押运粮草的辎重部队的防御性非常高,能够偷袭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去了也只会是平白无故地损失人手。”   此人名为许关和,驰骋疆场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他性格刚烈沉稳,胆略智谋过人,善于带兵,为叶幽云旗下军队之前将军。   “那你说怎么办?”另一满是络腮胡子的将军粗声粗气地急道。   “额..”   许关和还没想到对策,一时语塞,只得把头扭开,不与这急躁将军争论。   “大将军,我们可以先从前锋营中抽调一部分精锐为前锋军佯攻敌军后方,等呼揭淳于中计分散人手后迅速调转方向去偷袭敌军的先锋部队,把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   见刚才的想法被许关和否定后,谋士郭昱又有一计。   “你怎么就能保证敌军就一定会中计分散?”   武将中又有人提出质疑。   “那敌方的领军之人为胡人大将呼揭淳于,此人虽勇猛过人,但疑心病极重,并且刚愎自用,不易听取他人之言。到时候他一定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后方不被切断而兵分两路。”   郭昱信心十足。   “如果在偷袭过程中,呼揭淳于带领的援兵及时赶到,即使他们只有一半的人马,也会让我前锋军的众多将士陷入险境。”   许关和忧心忡忡。   “不会。”郭昱摇头,“这个时候,我军的大部队应该已经行进到了平顶山附近,谅那呼揭淳于不敢轻举妄动。”   “嗯,郭先生所言极是。”许关和点头,紧接着他又抛出一个问题,“那,我前锋军用什么方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平顶山?”   “走水路。”叶幽云说道:“各位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   众人议论纷纷,不住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赞同郭先生的想法,待我前锋军打败敌军的先锋部队后,与整个大军汇合在一起就立即退守沂连山。”许关和附议道。   “不错...”   “此方法可行。”   “...”   “启禀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左将军程立雪拱手说道。   “程将军不妨直说。”叶幽云看向程立雪,一双眸子清亮如雪。   “即使我军先行赢得一场胜仗,可是待那敌军的六十万大军一旦汇合,我们就免不了要跟他们正面开战。”程立雪神色凝重,一脸担忧,他发出一声感叹,“这场仗不好打啊!”   “是啊!”   “的确如此。”   “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   “那你的意思是不打了?”   刚才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急躁将军气势汹汹质问道,他的手恨不得点上了程立雪的鼻子。   此武将名唤张狂,是这个军队的后将军。他人如其名,性子暴烈急躁,一身是胆,打起仗来悍不畏死。   “怎么可能不打?那贼子毁我家园,欺我子民,怎可轻易放过?”程立雪义愤填膺,“张将军,只是我们必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他们在人数上远胜于我军。”   “...”   张狂自知理亏,便收了声,不再多言。   “对外宣称十万前锋军,实际调派五万前锋军佯攻,我取其五千为先锋队半路改道偷袭,张将军带领其余前锋军押后支援。”听完众家之言,叶幽云开始调兵遣将,“以许将军为首,带领其余的三十五万大军开拔,直接发往平顶山。”   “先锋军一击得逞后立即撤退与大军汇合,随后退守沂连山一带。我方粮草供应充足,只要先守住沂连山,不与敌军正面对抗,消耗掉他们本就不够充足的粮草。敌人的六十万大军必败,我军必胜!”   叶幽云握拳,此战之胜他志在必得。   “此战必胜!”   “必胜!” 第二十八章 出征   出征的这一天,天空中翻涌起大片大片的黑云,张牙舞爪地向着远方不停的蔓延,却怎么也遮盖不住那一轮高悬的白日。   四十万的大军集结于一处,一眼望过去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黑黑的人头。   叶幽云身着银白色的铠甲,手里握着巨阙,威风凛凛地站在点将台上。   台下旌旗猎猎,熊罴百万,全军严阵以待,整装待发。   叶幽云目光如炬,慷慨激昂,“意欲犯我大启,扰我百姓安居之外族者,性非和顺,豺狼成性。其行暴虐残酷,令人发指,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为父母家人之安康,为百姓之安宁,为大启之安定,举义旗,誓清敌寇。”   “誓清敌寇...”   众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呐喊声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我大启兵精粮足,旌旗遮天蔽日,大获全胜指日可待。大启儿郎,顶天立地,铮铮铁骨,万事奋勇当先,一腔热血杀敌何惧不胜?”   叶幽云神态庄重表情严肃,他把手中的巨阙高高地举起,声如洪钟,“驱除敌寇,守卫巨云关。”   “驱除敌寇,守卫巨云关。”   ...   此刻校场中的将士们群情激奋,斗志高昂。   他们一心想着为国为家为人民,为建功立业,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战场,将那敌寇斩杀于刀下。   几十万人发出的口号声震天动地,连绵不绝。   肖亦宁混在新兵的队列中,受到周围环境与气氛的感染,她全身的热血也跟着沸腾起来,同其他士兵一起用尽力气大喊口号。   良久,叶幽云将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口号声也跟着停止。   这时,一个身穿白袍,祭司打扮的男人从侧面走上点将台,他慢慢地走到叶幽云的身后站定,浑厚的声音故意拖长。   “上祭品。”   一头活牛被拉了上来,叶幽云将之斩杀后,把它撒下的血液淋于牙旗之上。   此牙旗的旗面是在一猛虎图案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叶”字。   图案寓意“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因此,叶幽云所带的这个军队亦称猛虎军。   礼毕,叶幽云代表众将士祷告天地,祈求旗开得胜。   “轰,轰,轰!”   炮鸣三声之后,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   此时,空中忽然飘飘扬扬地洒下片片雪花,轻轻地落在将士们的头上,肩膀之上。   肖亦宁行军中看到这稀罕的“太阳雪”奇景,不由觉得雾惨云愁,一股悲壮感油然而生,刹那间就涌上心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出了军营,猛虎大军一共分为两支部队分别按既定好的路线进发,一支三十五万人马组成的大军由前将军许关和带领,往沂连山方向发往平顶山。   另一支号称十万其实际只有五万的前锋军则由叶幽云与张狂带领前往葫芦口方向迷惑敌人的视线。   ...   外族联军驻扎之地,整个营地中最大的那一顶白色大帐内。   一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身穿异族服饰的壮汉坐姿霸气十足的位于正中央,数名威武高壮的武将分别列于其左右两侧。   那坐于中央之人正是那敌军大将呼揭淳于,他现在已经收到大启出兵的消息。   “哼!区区十万人马,就妄想切断本大将的后路,这无非是天方夜谭。”呼揭淳于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目露凶光,“齐贝尔,你率三十万大军去葫芦口阻击,将那些可笑的大启人给本大将一举歼灭。”   “哼哼!”他冷笑道:“竟敢与本大将的雄鹰勇士抗衡?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将军,大启人只不过是号称十万而已。他们如果真想要切断我们的后方,截掉我们的粮草辎重,也不一定非是十万人马这个数目。末将认为,此番应从长计议。”   座下一武将心存怀疑,尽力劝谏呼揭淳于。   呼揭淳于根本听不进他人之言,狂妄至极,“管他实际来多少,在本大将的三十万大军面前只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大启军队的大将军叶幽云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他呼揭淳于冲锋陷阵,血战沙场的时候,那小子都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   这一场仗,呼揭淳于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认为胜利对于他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至极。   “将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那武将还想规劝,奈何看到呼揭淳于越来越黑的脸,心生惧意,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不可听闻。   “哼!”呼揭淳于重重地冷哼一声,“本大将的决策绝对无任何问题。”   “...”   帐内鸦雀无声,众武将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各怀心思,表情各异,就是没有人有胆子敢再次开口发表意见。   少顷。   “末将领命。”右侧一武将从座位中走出,单腿朝呼揭淳于跪下,接过军令。   ...   叶幽云刚到巨云城时就拟定了不少的作战计划,在白淄河的上游修建大坝就是其中之一。   此坝早在两年多以前就已经正式开工,动用了二十几万的民工。通过那些民工齐心协力,不辞劳苦的修建,大坝终于在上个月完全竣工。   前锋军白天的时候假意行往葫芦口的方向。到了晚上,叶幽云带着肖亦宁趁着夜色率领五千先锋队精兵前往白淄河。   张狂带领余下的四万五千人走陆路紧跟其后。   那水库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蓄水已满。   叶幽云等人在河边刚刚站定。   “轰轰,哗啦啦...”   河道上游传来声声巨响。   很快,浪涛翻滚如万马奔腾般,咆哮着向前卷来。   “来了,来了....”   “真壮观。”   “...”   先锋队中有一些年轻的士兵因第一次见此种壮观景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叶幽云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准备出发。”   先锋队中十人为一组,各派出一人从隐蔽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筏放入河中。   一个个井然有序地跳了上去,待到满员就立即撑着木篙随激流顺游而下。   没消多久,岸上再无半个人影。   到了目的地,叶幽云立即带领先锋队上了岸。   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到了平顶山。 第二十九章 偷袭   山下那片开阔的平地上,整整齐齐地搭着一排又一排的帐篷,那外族联军的先锋部队就驻扎在此。   此时正是晌午时候,只有巡逻的士兵在营地内外走来走去。   过不久,整个营地间升起了袅袅炊烟。   “暂停前进,原地休整。”   叶幽云停了下来。   “是。”   传令兵得到叶幽云的指令后,放倒了一直扛在肩上的战旗。   先锋队的所有人收到示意后,统一停止了行进的步伐。   五千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潜伏在山上。   全体将士屏气敛息,静静地等待着叶幽云接下来的指示。   叶幽云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山坡下联军的营地。   依他的计算,此地敌军约有两万余人。   营地内并无异常,也没有埋伏与陷阱。   山坡下隐隐约约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联军的大部分士兵此时正在营地内吃吃喝喝。   时机已到。   “跟紧我。”叶幽云对着身边的肖亦宁悄声说道,而后一声令下,“行动!”   “冲啊!”   “杀啊!”   山坡上突然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先锋队俯冲而下,如雷霆万钧之势冲入联军营地。   先锋队突如其来的进攻,使一众联军猝不及防,四下仓皇逃窜。   战场上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此番残酷惨烈的景象强烈地冲击着肖亦宁的大脑,她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此时的肖亦宁紧张得双腿颤抖,手心冒汗,上下两排牙齿相互间疯狂的“厮打”。   她手中提着一把锋利的战刀,全身哆哆嗦嗦地紧紧躲在叶幽云的身后。   叶幽云期间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她,见她这个怂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开口骂道:“肖亦宁,你找死吗?”   “...”   “怂蛋”肖亦宁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手中的战刀终于挥舞了起来。   这是联军中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兵,他的身体已经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   在肖亦宁的战刀即将吻上他脖子的时候,肖亦宁突然看见了他眼中的哀求,手中的战刀不由自主地错开了他的脖子。   还没来得及收回战刀,“唰”的一下,那个年轻的士兵就被一道黑色的剑光砍掉了项上头颅。   肖亦宁回过头,只见叶幽云用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狠表情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她低下头看着那距离自己的喉咙只有几公分的枪头,不禁一阵后怕。   肖亦宁瞬时清醒了过来。   战场上双方各为其主,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这里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心软与仁慈。   ...   叶幽云一剑出,便有一大片联军倒下。   偶有落网之鱼在苟延残喘,肖亦宁把心一横,单手握刀用力地朝那些伤兵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叶幽云握着那柄黑黝黝的巨阙重剑,犹如一尊杀神,浑身煞气尽显。   那巨阙闪着寒光,随着叶幽云不停地舞动,一剑一剑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胆小之人一碰到叶幽云就被吓得魂不附体,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只能乖乖引颈受戮。   短时间的混乱过后,联军终于开始反击。   叶幽云就像是队伍中专门“拉仇恨”的那个人,他身边的敌人越聚越多,处境看起来也越来越危险。   一个联军小兵拎起狼牙棒,用力砸向叶幽云的后背。   而此时的叶幽云处于数不清的敌人的攻击之下。   所谓蚁多耗死象,双拳难敌四手。   千钧一发之际,肖亦宁就习惯性地冲了上去。   “保护我方输出”。   玩游戏时,肖亦宁“坦克”玩多了。   狼牙棒打在身体上那沉闷的声音响起,肖亦宁飞了出去。   她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   肖亦宁怕死,出征之前想方设法地谋到了很多的防具,她把那些防具全都穿在了身上。只是外表看起来比较臃肿,但并不怎么妨碍她的行动。   这一棒下来,所幸她没什么大事。   肖亦宁用手背快速地擦掉了嘴角的血渍,飞奔向前,手中的战刀挽起一个刀花,猛然攻向刚才那手持狼牙棒的偷袭之人。   转瞬之间,就已经把他送往了西天极乐。   ...   肖亦宁被打飞时,叶幽云来不及救援。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肖亦宁倒下然后又再次爬了起来,最后还反杀一人时,心里的愤怒变成了无比的庆幸。   见骚扰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叶幽云拎起肖亦宁就开始往后退去,偌大个敌营竟无一人能拦得住他。   “咻。”   一道耀眼的红光直冲上天际,随即又“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先锋队井然有序地撤退了。   此地怪石嶙峋,山势崎岖,再加上先锋队这边的人比较少,机动性较强,一钻入石林中就消失不见,很难追寻到踪迹。   联军眼见追击不成,便又退了回去。   ...   战后这些联军的大小将官瑟瑟发抖的跪在一处大帐中。   “妈了个巴子,气死老子了!”   联军先锋部队的将领鲜于损此时正在他的大帐中大发脾气。   “匡,哗啦啦...”   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打翻在地。   帐内已是满地狼藉,但鲜于损看上去仍然没有解气,他一脚又把跪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踢翻。   “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鲜于损咆哮道:“太没用了,才几千人就可以把你们打到落花流水,你们这些人是菜鸡吗?”   那些跪着的将官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就怕自己成为那受罪羔羊。   “都尉大人,那些偷袭的大启人不过数千人,此战我军虽损失大约三千人,但我们还是有一万八千多人。”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将官终于受不了此时的气氛,他觉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豁了出去,战战兢兢道:“只要我们加强防备,他们那点人手,根本就不在话下。”   说完之后他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鲜于损,鲜于损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没有降罪于他。   那将官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在外营造一番守卫松惕的景象,对内则是加强防备,然后诱敌深入,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那些大启人定插翅难逃。”   “嗯,这个办法是不错。”鲜于损回到他的位置上巴前算后,忽地眼中精光四射,拍案道:“就这么办。” 第三十章 失策   夕阳下,叶幽云独自立于高处,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   余晖洒在那副银白色的铠甲上,将之镀上了一圈金黄色的光晕,更衬托出他的傲然绝世与无畏的英雄气概。   肖亦宁一番踌躇过后,终于下定决心,她轻轻地走到叶幽云的身后,万分羞愧的低声道歉。   “叶将军,对不起。”   肖亦宁第一次上战场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如果不是叶幽云,她早已身首异处。   肖亦宁从营地里一路走过来时,先锋队中的一些伤员正在接受军医的治疗。他们触目惊心的伤口,因痛苦而发出的低声哀嚎,让她再一次体会到战争的可怕与恐怖。   可是,这场仗确不得不打,她为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而感到无地自容。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叶幽云直视着前方,缓缓地说道:“你对不起的是我军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将士。”   “...”   肖亦宁愧疚万分。   叶幽云没有再责备肖亦宁,他微微偏转过头,语气肯定地问道:“很害怕?”   “嗯。”   肖亦宁的心脏现在还在砰砰直跳,手脚仍在发抖。   “记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心里也很害怕,甚至还生出一丝绝望来。不过等我适应之后就好了很多。”   叶幽云安慰她。   “哦。”   肖亦宁心想哪能跟他比。   “敌军之人有各自的父母妻儿,他们之中也不尽是大奸大恶之人。可是,如果因此而心存善念,导致我军建立起的防线被敌军突破,造成他们的长驱直入,首先遭殃的就是在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这些人的当中就有我军将士们的父母,妻儿。”   叶幽云转回头去,铿锵有力地说道:“怜悯绝对不能出现在战场上。”   “嗯...”   肖亦宁默然。   两人无言,叶幽云盯着那远处的斜阳看了好一会儿,那已渐渐西落下的残阳发出的光芒还有是些刺眼,他稍稍眯起双眼。   而后叶幽云慢慢地转过身子,他看着肖亦宁的眼睛,像发出誓言般。   “绝对不能让我军众将士多年来千辛万苦守护的巨云关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嗯。”肖亦宁应道。   叶幽云的眼神太过犀利,肖亦宁与他对视一眼后,急忙心慌意乱地移开了视线。   “或争战中的双方都认定是为自己的国家与人民而战,是非义正很难定论。”叶幽云身上杀气尽显,壮志凌云在胸,“但我叶幽云既作为大启的子民,就绝不能让敌人企图侵略我大启的野心得逞,绝对不会让他们踏入我大启的一寸土地。”   “我明白。”   肖亦宁脱口而出。   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战争不一定都是为了当权者的野心和利益,有的时候其实也是为了抵御侵犯,抗争压迫,或者是为了信仰与民族复兴,为后世之人谋求福址。”肖亦宁满腔热血,陈情激昂,“所以为了大启的繁荣昌盛,为了大启的百姓在后方能安居乐业,我们就一定要把敌人狠狠地打杀一顿,最好是把他们全都赶回“姥姥家”,让他们永远不敢对大启有所企图!”   叶幽云有些诧异,眸子微转,赞赏道:“能有你这样的人,是大启之福。”   肖亦宁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发红,耳根发热,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叶幽云。   叶幽云见肖亦宁懵腾到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走到她的身边,低下头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肖亦宁,自信一点,其实你可以做得更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肖亦宁的耳旁,痒痒麻麻的。一不小心就撩动了一池春水。   肖亦宁不禁怔了一下,等她回过神,那始作俑者却早已走出几米开外。   盯着叶幽云那修长挺拔的背影,肖亦宁心里五味杂陈,然后又逐渐结成一团乱麻。   叶幽云和司空礼文一样,他们的身份尊贵,气质卓然。两人都是人中骐骥,万里无一,就像天上的星星般,可望不可及。   “唉!”   肖亦宁黯然神伤。   就把他们两人当做年轻帅气的偶像明星来喜欢吧。   反正在现代的时候她在同一时间就喜欢了不止一个的“小鲜肉”。   ...   休整一夜过后,叶幽云在营帐内来回踱步,思考对敌良策。   “报,张将军已着带其余人马赶到了。”营帐外一守卫喊道。   “进来。”叶幽云说道。   张狂一把掀起来帐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叶幽云的面前。   他很兴奋,“大将军,我们现在就发动进攻吗?我手里的大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饮尽敌人的鲜血。”   “哈哈哈..”张狂发出一声长笑,“呼揭淳于那个蠢蛋的三十万大军如今都还在葫芦口傻等我们呢。”   “先等一等。”叶幽云说道:“让他们埋锅造饭之后再行动也不迟。”   ...   外族联军的那先锋部队经过上次的袭击后已吸取教训,那些士兵即使是在吃饭时,战刀长枪等器具也不离左右。   鲜于损启用外松内紧的策略,这会儿正在大帐中等着叶幽云率领着先锋队前来自投罗网。   “冲啊。”   冲锋声与号角声响起,这次漫山遍野的都是人。   大启的五万前锋军铺天盖地地从山上冲了下来。   “敌袭。”   联军营地内警报声响起。他们的士兵仓促之中进行反击,哪知道此次袭来的人数却足足有五万余人。   联军营地里一片大乱,五万大启前锋军冲入敌营之中杀了一个来回。   混乱中,那联军先锋部队都尉鲜于损死于非命。   “嘭”,快速升入天空中的红光咻的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鸣锣声响起,大启军又撤退了。   等到呼揭淳于带着三十万人马急急忙忙赶到平顶山时,只余下一地的烂摊子,看得他是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这时,大启的另外三十五万猛虎军已经到了平顶山附近。呼揭淳于不敢贸然去追击这支只有几万人的前锋军,只能原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双方开始对峙。   经此一役,大启前锋军共歼灭联军一万八千多人,他们与大军汇合后便一起退守沂连山。 第三十一章 厮杀   日暮,联军营地中。   “好狡猾的大启人,本大将竟然中了他们的奸计。”呼揭淳于大发雷霆,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哼!过几日待本大将的六十万大军一旦汇合,就是你们这些大启人的葬身之时。”   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呼揭淳于拔出随身携带的大环金刀。   “哗”的一声,锋利的刀气直接把面前结实的桌案劈成了两半,桌上的东西随之撒落一地,咕噜噜地滚到了大帐内那些武将的脚下。   联军诸将面面相觑,虽心有怨气,但是没有人胆敢去触他霉头。   ...   大启景元四十五年十一月中旬,外族联军对大启猛虎军发动了进攻。   其攻势猛烈,来势汹汹。   双方在沂连山一带打得天昏地暗,满目苍夷。   叶幽云充分地利用此地地理位置的优势,避开其大军压境的锋芒,死死守住了整个防线。   到现在为止,双方已经相持了近一个月。   号角吹响起前进的讯号,战鼓擂动激励着士气,震耳欲聋的冲锋声响起。   “杀啊...”   “冲啊...”   双方的弓箭手待到对方进入射程以内,迅速射出几轮箭雨后,便跟随在举起盾牌的前排步兵的后面,一同向前推进过去。   没多时,两方人马声势浩大的汇集在一起,疯狂的相互厮杀。   战争进入白热化,使得双方杀红了眼。   长矛刚刺进对方的要害,还没来得及拔出,旁边的大刀却已经砍了过来。   鲜血四处飙溅,利器砍入肉体所发出的沉闷之声所在皆是。   肖亦宁把战刀从敌人的身体中抽出来,扭身躲开了身后另一名敌人的攻击,迅速地反转过身把刀送入了他的胸膛。   肖亦宁原来所在的五人小队现在只剩下了她和另一个叫小丁的少年。   新兵是战时死亡率最高的队伍,他们这个小队的其中一人第一次上战场就丢掉了性命。前几日,他们的伍长为了救下队伍中的另外一人也受了重伤,而那名被救下的同伴回到营地却因伤重不治而亡。   前一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第二天就阴阳相隔,肖亦宁深感悲痛却又无可奈何。   这之后,肖亦宁与小丁就被临时编入其它的队伍中。   小丁是因为家里太穷,为了能让家中的亲人过上好日子,年仅十五岁的他毅然决然地从了军。   在肖亦宁的眼里,小丁不过是一个孩子,但眼下他却成了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   “呼...”。   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在接近肖亦宁后,他手里的弯刀破开风声,急剧地朝着肖亦宁砍去。   “呲呲...”   金属相接的刺耳声响起,火花迸射而出。   肖亦宁死命地抗住了这一击,强大的力量使肖亦宁半跪在地。   “敌人力量太强,不能硬拼。”   肖亦宁抓住机会,往旁边一滚。那大汉的弯刀落在空处,重心不稳使他脚下一个趔趄。没等那大汉反应过来,肖亦宁就对着他的下身一刀攻了过去。   这一刀快、狠、准,让人胯下一凉。   “啊!”   他因吃痛而高声怒喊。   但下一刻,血水飞溅,他的头颅飞了出去。   小丁趁此机会,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掉了他的脑袋。   肖亦宁吁了一口气,与小丁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重新对上另一个敌人。   越来越多的敌军围了过来,这战场上随都有生命危险。   “小心!”   蓦地,敌人的弯刀穿透了小丁的肚子,他年轻的生命终结在这一刻。   肖亦宁犹记得,当初小丁满怀希望地笑着对她说以后要回家建一所房子,为他娘生一个大胖孙子。   悲伤转化为滔天的愤怒,胸中燃起复仇的怒火。   “啊!”   嘶吼一声,肖亦宁冲杀过去。   ...   昔日的同袍一个个倒下,肖亦宁红着眼眶,眼里的泪水早就流干。   她现在还做不到看淡生死。   她好恨,只能挥舞着战刀疯狂的杀向敌人。   “杀!”   ...   鲜血与炮火的洗礼,使肖亦宁的心志变得坚定无比。   战场上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昔日胆小懦弱的普通平凡女子成了浴血奋战悍不畏死的英勇战士,她手里的战刀仿佛在闪着嗜血的光芒,不停地吞噬着一个又一个敌人的生命。   鏖战至今,肖亦宁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连日来的第几场厮杀。   她的胳膊早就已经酸麻,特别是提着刀的那只手,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其它,只能机械地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在行动厮杀。   “杀,杀,杀...”   ...   外族联军的军队以骑兵为主,他们的弓强马壮,士兵骁勇善战,来势迅猛无比。   叶幽云对此早有准备,特训过的骠骑营精锐尽出。   那些骠骑兵骑着战马,身穿铠甲,手拿马槊,灵活而又毫不畏惧地冲向敌军的骑兵,与他们厮杀一阵过后,又迅速分开。   随即大启这边出现了一队身形高大魁梧,身着重型盔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手里拿着类似陌刀的那种长刀,待到逼近联军的骑兵之后,锋利的长刀高高举起时,一刀便可斩下马头,一刀便可将坐于马背上的那骑兵分成两半。当长刀放下时,一刀又可将马腿轻松地砍成两断。   这段时日以来,外族联军的大多数骑兵尽皆死于猛虎军的那些重甲士兵的长刀之下,损失可谓惨重。   呼揭淳于眼见久攻不下,遂起了鸣金收兵之意。   这是呼揭淳于戎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主动进行撤退。   叶幽云那厮,仗着熟悉地形,像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很少与他正面进行交锋,打一会又撤得干干净净,并且还专往那地形错综复杂,道路崎岖的狭窄之地钻去。   最主要的还是那队重甲兵和他们手中的长刀。   这让他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那些重甲兵的数量不算多。   “嘡嘡嘡...”   鸣锣声急急的响起,联军如潮水般发起进攻,又如潮水般退走。   肖亦宁已经累到虚脱,在那联军退走之后,她毫不顾忌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尸山血海中,双腿岔开,毫无形象可言。   待到稍微回了一点力气之后,肖亦宁咬咬牙,便跟着其他的士兵开始打扫战场。 第三十二章 夜谈   北风呼啸着从帐顶刮过,黑夜下的树梢在狂风肆虐下疯狂摇动,发出一声声的“怒号”,为这个夜晚平添上更多的压抑与凄凉。   肖亦宁好运的得到叶幽云的特别关照,允许她独自一人住一个帐篷。   营帐内,肖亦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白天厮杀时那鲜血淋淋的画面,还有已阵亡同伴的音容笑貌,这些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心悸与难过,仿佛此时仍置身于战场当中,不得片刻安宁。   “肖亦宁,睡了吗?”叶幽云站在营帐外询问道。   “还没。”听到叶幽云的声音,肖亦宁马上回应道。   她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走出营帐。刚出来就看见叶幽云直直地站在面前。   “叶将军。”肖亦宁恭敬道。   “我睡不着。”叶幽云嘴角微微上扬,“一起走走吧。”   叶幽云想亲近肖亦宁。   肖亦宁的变化叶幽云一直看在眼里,最近他对自己把她带上战场的决策产生怀疑,只因他开始忧心她的安危。   万幸,直到现在肖亦宁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危险。   “哦。”肖亦宁轻声地回应他,然后她又说道:“叶将军,等我一下。”   说罢肖亦宁跑进营帐内,拿上战刀,紧接着就掀开帐帘跑回叶幽云身边,仰起头,道:“好了。”   “走吧。”   “嗯。”   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除了刚才在营帐旁的那几句简单的对话外,期间这两人谁都没有再次开过口。   肖亦宁不声不响地跟在叶幽云身后,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叶幽云大半夜的把她叫出来所为何事。   “你是如何救下六殿下的?”   叶幽云停下了脚步,他一直好奇肖亦宁靠什么本事能从黑衣人的手中救下司空礼文。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肖亦宁吓到原地跳起来,她瞟了一眼叶幽云,来回地拍着胸脯自己替自己收惊,尔后埋怨道:“你干嘛突然出声?吓死个人...”   肖亦宁曾经非常惧怕叶幽云。   在她看来,叶幽云不仅严肃冷漠,而且还会随时把人拖出去砍掉。   如今相处久了,才发现他除了一天到晚都喜欢绷着他的那个脸之外,其实他人挺好的。   会教她功夫,帮她申冤,还会保护她...   肖亦宁不知道叶幽云对她已经好得过了头,她只知道她很喜欢跟在他身边,同时也挺喜欢他。   “哼!”叶幽云嗤之以鼻,戏谑道:“胆小如鼠。”   肖亦宁无法反击,又不敢对他口出不逊,只得气鼓鼓地瞪着他。   叶幽云见肖亦宁已然生气,便不再“挖苦”于她。   他挺起背脊,把双手背到后面,再次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样救下礼文的?”   “我是在天山脚下捡到他的,当时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然后我就把他藏了起来,就这样我跟他一起躲过了那些追兵的搜查。”   肖亦宁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她慢慢地说道:“后来他虽然醒过来,却出现短暂性的失忆。没办法,我和他只能一起躲在马岭村。他的伤全好了之后,我们就回到了巨云城。”   “一说到这个我就气。”肖亦宁挥挥手中的拳头,胸中气愤难平,“当初他伤到腿,不能走路,我就跟牲口一样的拉着他东躲西藏。他倒好,回到巨云城时不仅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溜走,还假装不认识我。幸好他还有一点良知,知道让你派人带我进将军府里做工,要不然现在我坟头草都老高了。”   “他假意不认你,应该是事出有因。”叶幽云说道。   “唉,也许吧!”肖亦宁无奈地叹气,而后她又显得有些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过他也太过小气,救他一命至少得赏我黄金百两吧?”   肖亦宁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憧憬着一夜暴富的美好,并对司空礼文的一毛不拔表示忿忿不平。   叶幽云哑然失笑,“回去之后我就代礼文把百两黄金给你。”   “真的?那怎么行?”   肖亦宁兀自觉得有些不合情理。   叶幽云呵呵一笑,“我自会跟礼文要。”   “那好。”肖亦宁喜不自胜,向叶幽云再次确定道:“回去之后,你真的会给我一百两黄金,不骗我?”   “嗯。”叶幽云点头,“不骗你。”   肖亦宁心中狂喜。   发财啦!   篝火映照出肖亦宁灿烂的笑脸,叶幽云将她此时的愉悦尽收眼底。   回想起肖亦宁刚才所说,叶幽云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肖亦宁弓身拉车,蹒跚行走的画面,语露怜爱,“辛苦你了。”   “...”   肖亦宁赧颜。   ...   叶幽云的话语让她有些局促,不得已肖亦宁赶紧另外找了一个话题。   “叶将军,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打赢这场仗,那些外族人什么时候才会退走?”肖亦宁满怀希冀的问道。   她发自内心地认为叶幽云无所不知。   “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叶幽云有些惆怅,“据我的估算,敌军的粮草大概还能支撑一个多月左右。等他们弹尽粮绝之时,自然会退走。”   叶幽云思深忧远,他凝视着那距离他们仅仅一步之遥的篝火。   那火光上下跳跃,左右摇摆,正燃烧得旺盛。   但如果,此时有人拿走里面的木材,或者是淋上一盆水,再或者是直接踢翻火盆...   这篝火都会熄灭。   他低声叹息,“一个多月的时间太久,中间难免出现变数。”   能够影响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太多,而且时间拖得越长,死的人就会越多。   “哦。”   肖亦宁想起闲暇时自己已经输掉上千场的对战游戏,她的一些输家经验在叶幽云这真正的军事专家面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怕她是布鼓雷门班门弄斧,为别人增加笑谈。虽然叶幽云不一定会透漏出去。   但毕竟,她也会要面子的。   叶幽云见她欲言又止,像是憋得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叶将军...”   肖亦宁开口叫了一声叶幽云之后又没下文了。   “你倒是快说!”   叶幽云要抓狂,这个肖亦宁什么时候学着这么会吊人胃口了? 第三十三章 输家之言   夜凉如水,冷得肖亦宁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她抬起眼看了看叶幽云,鼓起勇气说道:“叶将军,以前我跟我的玩伴玩了上千场的对战游戏,同时我也输了上千场。要不我给你说说我是怎么输的吧!”   肖亦宁深怕叶幽云拒绝,心想反正都决定要说说她这个“常输将军”的输家经验,那就干脆把它说完。   于是她飞快地说道:“我们的那个游戏一共是十个人分成两支队伍。每个队伍中的五个人又分别为辅助,战士,弓箭手,刺客,还有一个能大范围杀伤敌人的法师。”   “双方从各自的大本营出发,分为上、中、下三条路去攻打对方的老巢。每条路上都要经过三个防御点,防御点会攻击我们这些玩家。”   肖亦宁咽了一下口水,偷偷看了一下叶幽云,还是不由得问了一句,“叶将军,你,在听吗?”   “嗯。”   得到他的回应后,肖亦宁似乎更有兴致了,她滔滔不绝,“如果想要拆掉那个防御点,必须等待双方阵营中每间隔一段时间派出的小兵去防御点挡住攻击,然后玩家才能去攻打防御点将之拆毁。只要把任何一条路的三座防御点都拆掉后就能抵达对方的老巢,然后把它破坏掉,就能赢得游戏。”   “嗯。”   “当游戏开始时,刺客会到野外刷经验,其余的四个人分别守住那三条路,等待对方进入攻击范围后,开始对决。”   “我每次能赢的情况都差不多,无外乎是有一个或者两个队友很强,强得离谱的那种。还有就是队友之间的相互配合十分默契。”   “嗯。”叶幽云轻哼一声,示意他在听。   “但每次输的原因却是各种各样。比如在前期时总有队友莫名其妙的老是主动送人头,或是不听指挥的到处瞎逛,被敌人捉单。而我也是经常忘记看地图,然后一不小心就被敌人围攻。”   “我方队伍就这样送给了对方很多经济和经验,对方的装备就会好于我方。”   “然后在中期时,敌人有时候会抱团去偷袭我方的其中一人,而我方却从不救援,只管自己打自己的,或者是救援来得太慢。就这样很容易地被敌人各个击破。”   “团战时,队友没有到齐,“猪队友”就逞匹夫之勇,独自一人冲了上去,等其他队友赶到时就已变成四打五,然后团灭。还有就是前方已经开团,结果我方其中有人太怂,自己调头逃跑,最后的结果也是团灭...”   “嗯。”   叶幽云期间没有插过话,他听得很认真。   “到了后期,各方面上我方都已处于弱势。队友之间相互指责,一堆人在错误的时间里去野外打经济,残血后又被对方围攻。反反复复,最后输掉了游戏。”   “唉!”肖亦宁惋惜地说道:“其实有的时候,不是我方的技术差于对方,而是经常性的落单被对方偷袭,以多打少,救援又总不跟上,最后导致满盘皆输。”   “最郁闷的就是从头到尾光记着“杀”人了,不去拆防御点,也不守大本营,最后被对方的人单枪匹马就把后方的大本营给破掉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就是战士不抗伤害,射手不输出“杀”人,团战时还不注意自身站位,被对方一招灭掉。刺客就只刷野怪不抓人,辅助不去帮忙,法师关键时刻不出招,这些都在影响着一局游戏的胜负。”   ...   “而且有时候对方很阴险,他们会埋伏在草丛中,派出一人做诱饵,等我乐滋滋的冲上去之后,他们就会突然从草里面蹿出来,几个人一下就把我给“杀”掉。”   肖亦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对自己有些无语,因为她被这样袭“杀”的次数不止一次两次。   “嗯,我输掉的时候,我刚才说的这些问题有时候是只有一个或几个,有时候是全都有。”   每次输掉游戏之后,肖亦宁都有进行反思,从中吸取教训。但是她的智商与技术就摆在那里,仍然是输多赢少。   说罢,肖亦宁摆摆手,偷偷观察着叶幽云,“叶将军,我暂时只想起来这么多。”   “嗯。”   听完肖亦宁这“啪啦啪啦”的一大堆,叶幽云只是微微低下头,他似乎是在思考当中。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肖亦宁,真诚道:“谢谢你。”   “...”叶幽云的道谢让肖亦宁乐得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她暗道:“能对你有帮助就好。”   ...   拂晓,寒风依旧凛冽。   帐内,叶幽云双手抱臂站立,借着微微的灯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沙盘。   张狂带着一股寒风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张口就道:“大将军,这么着急的叫我等前来,那敌寇是否又有新的动向?”   在这塞外跟那外族联军打了一个多月的仗,张狂脸上那胡子生长得更是肆意,虽有疲态,但是他的两只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   这时,其余的武将先后走进来,各自站好。   须臾之间,人已到齐。   叶幽云没有回答张狂,他环视了一圈这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武将。   “我决定在今日主动出击。”叶幽云斩钉截铁道。   “大将军,切莫鲁莽行事。”一将军说道。   张狂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采,“可!末将请求出战,今日一役,定将那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   众武将愕然过后,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大将军,我军的粮草充足,可以与那贼子久战。”程立雪面露疑惑道:“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啊?”   白淄河通往沂连山的运渠方一修好,大战就起,白沂渠刚好派上用场。猛虎军的粮草已由此悉数运送到沂连山驻地,这几十万大军的粮草供应完全不是个问题。   叶幽云没有一一回应,自顾地说道:“消耗战虽然可以慢慢地削弱敌军的实力,但我军其实也有损失。并且时间一长,我恐怕其中会有变数,因此想要提早打赢这场仗。”   一听到可以提前结束战争,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外边天寒地冻,人疲马乏。没有人真心愿意打仗,几乎人人都在渴望着回去。   许关和想了想,问道:“大将军是否已有良策?”   “嗯。”叶幽云说道:“我且将计策说与诸位,待天亮就可发动总攻。”   “...”   众将认真聆听,约摸一柱香后,皆被叶幽云的深谋远虑所折服。   “我于沂连山山顶督战,请诸位皆按我指示的旗语行动。”叶幽云信心百倍,意气风发地说道:“此战,必须得胜。”   “大将军请放心,此战我军已稳操胜券。”   “的确如此。”   “...”   众武将已对胜利势在必得。   “今日大战过后,夜晚就是去偷袭敌军粮草的最佳良机,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军在此时还有突袭行动。”   叶幽云沉着冷静地又说出一计。   接着他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否有推荐的人选。”   听毕,众位武将都在心中默默考量应推举何人。   张狂挠挠头,这人选的事他哪里清楚,随道:“大将军,我去。”   “你不能去。”许关和白了他一眼,态度坚定的否决道:“此次任务事关重大,就你那暴躁的性子,不行!”   “谁说我不行?我...”   许关和一语中的,张狂羞愤得脸色涨红,犹想争辩。   许关和对张狂的恼怒视而不见,他看着叶幽云说道:“末将建议让前锋营校尉严俞古过来,他应该有可推荐的人选。”   “嗯。”   叶幽云同意。   很快,一个精壮结实的汉子从外面走进来,他对着叶幽云弯下腰抱拳行礼,恭敬道:“末将严俞古见过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   “我军将于今夜派人潜入敌营,偷袭敌军粮草,你认为何人可以胜任?”   叶幽云盯着严俞古,面色沉静似水。   严俞古心中思量过后,他抬起头,力荐道:“那孟义与史演的小队乃我前锋营个中翘楚,可以胜任此番艰巨的任务。”   “孟义,史演...”这两人的名字他略有印象,叶幽云挥手,“好,你且去安排。”   “末将领命。”   严俞古转身退了出去。   “待到火光一起,我大军就此杀入敌营,接应前去偷袭的小队。”叶幽云冷冷地说道:“然后杀他个人仰马翻。”   “是。”   “...” 第三十四章 进攻   塞外的天气变化多端,刚才还晴空日丽,转眼间却已乌云盖顶。   天色变得阴沉灰蒙。   霎时,狂风呼啸,入眼之处尽是漫天飞舞的滚滚黄沙。   叶幽云此时带着一队人马,早已站在沂连山的山巅之上。   此山的山势高耸,为这一带的最高峰。从这里俯视而去,山下的情况一览无遗。   寒风刺骨,吹到脸上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刺刺生疼。   叶幽云正稳稳地伫立于牙旗之下,呼啸的狂风吹起他的衣角在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他雄姿英发,有气吞山河之势。   “呼。”   又是一阵北风刮过,肖亦宁忍不住揉了揉被风沙迷住的眼。   隔了一小会,她半睁开眼睛,目光紧紧地盯着叶幽云的后背。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在千里之外”吧!   ...   “呜...咚咚...”   号角声与战鼓声齐出,高亢凌厉又猛如雷鸣,霎那间点燃了猛虎军全军将士的满腔热血。   为报效国家,虽万死不辞。   壮哉!   “杀...”   猛虎大军分为左、中、右三路朝着联军阵营方位发起攻击。   天地异色,大战起。   猛虎军的三路大军方一出现,那外族联军就迅速分为上、中、下三路大军各自迎击而上。   遽然间,猛虎军的左右两军又各自抽分兵力为左、右句卒于侧两翼,分别对上外族联军的上、下两军。   之后,猛虎军其余左右两军的兵力随中路大军一起冲向前去。   大地在隐隐颤动,空气仿佛在燃烧。   中路。   猛虎军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呈抛物线形,密集地一轮轮射向联军。   双方的士兵短兵相接,一开始战况就已激烈万分。   猛虎军的骑兵精锐冲入联军阵营中又是一番撞阵冲军,使得联军的骑兵阵型变得凌乱。   而后那重甲士兵走出阵队,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的收割。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哀嚎惨呼声不断,但那些声音很快的就湮灭在战场上。   外族的中路联军在猛虎军这集中军力的狠狠一击之下,刹那间血流成河。   满天的黄沙仍在飞舞,地上却已伏尸遍地,流血漂橹。   联军一方见寡不敌众,便慢慢往后退去。   眼前的小胜令猛虎军众将士欢欣鼓舞。   “撤!”许关和不贪恋眼前战果,他看到山顶上迎风举起的令旗,毫不犹豫地下令道:“支援左翼。”   中路的外族联军被打得惊惶失色,但此刻却被猛虎军不乘胜追击,反而撤退的迷之操作弄得一头雾水。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猛虎大军的所有中路兵力已朝着左路绝尘而去。   ...   左路。   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上,猛虎军左句卒一边打一边退。   由于这里地势不甚平坦,山丘聚集,联军的骑兵有很大的局限性,他们的攻击强度与范围不得不缩小了很多。   左句卒的弓箭手在盾兵的掩护下,边退边放箭。偶有多支神箭手射出的箭矢百发百中地钉进联军士兵的身体,他们不是被射中要害而殒命,就是一头从马背上栽下,被乱马践踏而死。   上路联军短时间内无计可施,但见这股兵力人数甚少,又舍不得放弃这块即将到口的“肥肉”。不由得血脉愤张,在后边紧追不舍,一不留神已深入猛虎军后区。   忽然间地动山摇,万马奔腾。   猛虎军中路大军赶到,与上路左句卒前后夹击,联军腹背受敌。   “撤退!”联军的领军将领急急吼叫道。   上路联军见机不妙,急促地往己方中路撤退。   猛虎军中路大军从后方进入上路联军的阵营里直直地冲杀过去,与左句卒汇合后,渐渐地朝着右翼支援而去。   ...   在此同时,右句卒已是危险万分。   “扔掉身上所有辎重,听我号令。”程立雪随时注意着山顶上叶幽云发出的信号,“撤退!”   几万人立时解开辎重,扔在地上,齐刷刷地朝着后方奔跑而退。   那些下路联军士兵见到满地的物资,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就开始捡拾。   眼睁睁地让那队猛虎军几乎完好无损地跑掉。   联军将官狂吼道,“给我追。”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那将官身边正在忙不停地捡来捡去的兵士人头骤然落地,鲜血染红了那把明晃晃的弯刀。   他将刀举起,那红稠的血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慢慢渗进泥地里。   “不准捡,再捡将如此人!”   可惜联军是多个游牧民族临时组合而成的军队。本来那些人就桀骜不驯,难以管教,所以军纪不如大启军队那般的严明。   此时大部分的下路联军士兵对这威胁根本不予理睬,都把那将官的话语当做耳旁风。   毕竟再不捡就会让旁人拾了去,就算是打赢了仗,按军功也不一定能分到这么多的物资。   机会一旦失去可就不会再来。   那些联军士兵捡拾的速度更加快了。   ...   忽而,战场上突然出现一队重甲士兵跟一队步骑兵,他们毫不畏惧地迎上中路联军,拖住了联军大部队前进的脚步。   风云变色。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   与此同时,猛虎军中赶去支援右翼的骑兵眨眼间就已冲入了下路联军的阵营中,将之冲撞得七零八落。   那些仍在捡拾的联军士兵瞬间就被铮铮铁蹄踏成了“肉饼”,一命呜呼。   猛虎军骑兵进行一轮冲撞后,又已撤退。待那弓箭手一赶到射程之内,对着下路联军阵营又是几轮箭雨过去。   下路联军死的死,伤的伤,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   纷纷往后退去。   山顶之上,叶幽云一见此战况,立即命人举起全军进攻中路的令旗。   “冲啊,杀上去!”   猛虎军疾风骤雨般冲上中路。   ...   外族联军在这一场战役中,一直疲于奔命,被猛虎军耍得团团转。眼见猛虎军如饿虎扑食般地又冲了过来,吓得丧胆亡魂,溃不成军地落荒而逃。   “穷寇莫追。”   叶幽云又发出指令。   猛虎军停下追击的步伐,这一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猛虎军共歼灭外族联军十万余人。   战况的激烈程度超乎想象,即使肖亦宁当前是身在沂连山顶之上,她也心如鼓擂,不能自已。   反观叶幽云则一直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那份气度与自信当真是盖世无双。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三十五章 夜袭   是夜。   白天吃了一场大败仗的联军士气低迷,营地内尽皆垂头丧气的士兵。   一群武将聚集在主帐内,呼揭淳于坐在主位上,不停地发着脾气。   “可恶至极。”   呼揭淳于从大启猛虎军发动攻击之伊始,他的怒气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一群饭桶,饭桶!”   呼揭淳于瞪起的眼睛大如铜铃,粗大的铁掌疯狂地拍击着置于身前的桌案,那桌案在他的击打下已是摇摇欲坠。   他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脖颈上的血管陡然凸起,嘶吼道:“一帮子废物,就凭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启人也能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难道那号称无所畏惧的雄鹰勇士竟全是孬种?”   呼揭淳于从来没有败得这么惨。   他承认是他小看了叶幽云,这小子不仅难缠而且诡计多端。   这场仗将成为他征战生涯中的一个巨大污点,由不得他的怒气值不爆棚。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他们的优势就会不复存在。   当双方变得势均力敌后,这场仗将会打得更加艰难。   下面一干武将见此忍不住腹诽,输了之后就知道把罪名安在别人的身上。   要不是你的目空一切,自大狂妄,再怎么着联军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而后。   “将军,请息怒!”一武将诚恳道:“当务之急是重振军心,防患于未然。”   虽说打败仗的主要原因在于呼揭淳于,但是他们作为军中高层,如今无论是战还是退都没有好果子吃,只能想尽办法扳回局面。   呼揭淳于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的火气正在一点一滴的平复。   这个时候最忌讳失去理智。   他扫了一眼座下那些脸色各异的武将,“汝等可有何建议?”   “启禀将军,近日来,我军在战场上连连败退,军中士兵对上那大启军队时已产生些许退缩之心。”   刚才那一武将继续说道:“此时最需要的是安抚他们,重新挑起他们对战斗的渴望。”   “该当如何?”   呼揭淳于从暴怒中恢复过来,这一次,他终于试着听取别人的意见。   “让他们更清楚地明白,只要有军功,钱财、女人、官职..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那武将好不容易出一次风头,正自我陶醉时,其他人就已忍不住纷纷插嘴。   “只要我们的勇士重振雄风,就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大启人嚣张不了多久了。”   “...”   ...   联军守卫粮草的军官乌氏赫达是戎族人,他对胡人呼揭淳于能坐上联军中最高的位置极度不满。   胡人处处压他们戎族人一头,很多戎族人早已满腹怨言。   当初他押运军粮只不过是晚了半个时辰,呼揭淳于就以延误军机故意治他的罪。   乌氏赫达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呼揭淳于利用他杀鸡儆猴罢了。   一直以来,乌氏赫达都怀恨在心,却又奈他不何。   此时,本应在外巡视防守的乌氏赫达一干人等却在营帐内饮酒作乐。   酒醉微醺之间,高谈阔论,好不自在。   “呼揭淳于那厮这一次出兵打了败..败仗,回去肯定会...会不好过,哈哈...”乌氏赫达舌头打结,口齿不清,“就见不得他那..那耀武扬威的德性。”   呼揭淳于打了败仗,干他乌氏赫达屁事。   他就一管后勤的,难道这责罚还能落到他的身上不是?   其余的人齐齐附和道:“就是,且看他今后如何神气。”   “...”   “来来...”   “喝!”   “好酒,好酒。”   “哈哈哈...”   ...   “不好了,起火了...”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紧接着各种各样的敲击声大作,同时掺杂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守粮军官的帐内是一片欢声笑语,殊不知帐外却乱成一锅粥。   不知过了多久,乌氏赫达终于察觉到帐外的喧哗,他醉醺醺头重脚轻地走出营帐,大喝道:“什么事,这么...”   话没说完,“呲”的一声,他脖子一凉,颈动脉被利刃划破,鲜血喷射而出。   一息过后,乌氏赫达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他永远地丧失了报复呼揭淳于的机会。   ...   孟义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迅速地融入黑暗之中。   灯火通明的联军营地,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粮草驻地位置。   能够将联军的所有粮草付之一炬,这得益于眼前这看起来像是守卫粮草将官的人。   多亏了他的擅离职守,以至于这里的防守薄弱,让他们看似轻松地完成了任务。   孟义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史演他们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联军粮草驻地区域现在是一片大乱,但是前方营地还没有太大动静。   想来是联军还没发现有人已偷偷地潜入营地。   ...   那个偏僻黑暗的小角落,两个小队的十人围成一个圈。   史演脑袋转动,警惕地观察四周,悄声说道:“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不如多放几把火,顺道把他们的营地也烧了。”   “诸位意下如何?”   孟义一听,貌似这个主意不错。   关键时刻,他也懒得跟史演抬杠了,遂开口道:“唔,我同意。”   “那好,我们就这样...”   “...”   史演做了个手势,十个人迅速分散,各自开始行动。   他们身着夜行衣,在夜幕与风声的掩饰下悄无声息地靠近目标。   片刻后,联军营地的多个方位在同一时间突然地也蹿升起大火。   火势大而凶猛,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放火为之。   “哐哐哐...”   “敌袭...”   顷刻间,联军的整片营地化为一片火海。   熊熊的火光下,联军四下奔散开来,惊呼嚎叫声不绝于耳。   ...   主帐内,呼揭淳于等人对付大启一方的商讨计策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所打断。   一堆将官冲出营帐,望着这漫天大火,茫然不知所措。   呼揭淳于首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指挥着众人,“快灭火!”   “遵命。”   “...”   ...   “刺客在这里!”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透过黑夜,传进了联军之人的耳中。   呼揭淳于带人赶到时,孟义与史演他们的十人小队只余下七个人。   “杀掉他们。”呼揭淳于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偷袭小队七人背靠背地围成一个圈,带着英勇赴死的坦然,不屈的眼神淡定地看着联军越来越缩小的包围圈。   “之前多谢了。”史演感激道。   刚才的那一幕险象环生。   危难之际,要不是孟义以他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那支射向史演后背的冷箭,史演的性命恐怕就要马上交代于此。   孟义肩膀上插着箭矢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拔出那支箭,闷哼一声,“是兄弟就无需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尽释前嫌。   “倘若难逃此劫,愿来世再做兄弟。”   “嗯。”   “...”   “兄弟们,杀!”   ...   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恍如地动山摇。   千钧一发之际,猛虎军势如破竹般杀入联军大营。 第三十六章 大获全胜   猛虎军的呼喝呐喊之声如雷贯耳。   好似天塌地陷般,滚滚无尽的杀意朝着这边极速碾压过来。   联军之人被这如从天而降的猛虎军惊得心胆俱裂。   “有救了。”   孟义等七人大喜过望,瞬时就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求,以及对胜利的渴望。   几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战意,他们并肩而战,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剽悍地杀向那些围着他们的联军士兵。   孟义几人进退有度,攻防有法,相互间配合得滴水不漏。一时之间,那些联军士兵竟对他们是束手无策,折损了好些人手。   呼揭淳于怒急攻心,大敌当前,这几只“耗子”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面色狰狞,怒喝道:“赶快给本大将解决掉他们。”   语毕便带着一队侍卫心急如焚地去往战斗一线。   联军大营里此时乱作一团,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兵戈之声无所不在。   叶幽云骑着战马身先士卒,手持巨阙重剑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之色,潮鸣电掣地冲进联军阵营之中,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将。   他所向披靡。   夜空下,叶幽云手里的巨阙泛着森森寒意,他略显淡漠的眸子扫向四周,同时心感困惑,“那呼揭淳于现在何处?”   两军对垒,抓到敌方主将有助于斩草除根。   尔后,叶幽云偏过头,对着下属命令道:“找到呼揭淳于。”   “是。”   “得令。”   “..”   几位将军将士兵分成多个小队后,分别率领着他们朝不同的方向攻去。   ...   “众将士听令,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张狂将座下的马肚子一夹,战刀直指向前方,威风八面地带头冲了出去。   “杀...”   那些士兵齐声高喝,紧紧地跟随着他,一同冲上前去。   ...   猛虎军的千军万马以无人可挡之势令联军如土鸡瓦狗一般土崩瓦解。   猛虎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联军则如秋收的麦子,成片地载倒在血海之中。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   “众勇士,随本大将杀出去!”呼揭淳于高举着大环金刀,眼眶欲裂地大声呼喝道。   呼揭淳于眼见不敌,只能带着他那两万亲兵冲锋陷阵,想要奋力杀出重围。   这一次是他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此刻呼揭淳于恨不能将叶幽云碎尸万段,食肉寝皮。   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   “启禀大将军,呼揭淳于仍在负隅顽抗。”   一武将赶来报告。   “嗯。”叶幽云稍作思考后,冷静道:“提前去云遮峡谷设下埋伏,将呼揭淳于围逼至此,伏击于他。”   这呼揭淳于武力超群,并且带兵多年,心智坚定老练,不是那么容易地就能把他擒住。   如果这一次让他突出重围,往后再想抓到他就不知是猴年马月。   ...   大战一直持续到天明。   联军被猛虎军杀到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剩下的二十万败军兵败如山倒,仓惶狼狈地沿着来路溃逃往苍漠之城。   许关和带着追兵一路追赶其后,待追得那败军追无可追之后,才挥师返往云遮大峡谷方向。   ...   翌日,峡谷内弥漫起浓厚的大雾,能见度不及三十尺。   呼揭淳于和他的两万亲兵被逼至在峡谷中。   视野之内,四周一片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只听得峡谷内突然响起一片震天喊声,唯看不见人。其声势浩大如天崩地裂地之势,吓得那些亲兵两股战战,亡魂大冒。   有的甚至已丧失了抵抗之心,只想放下兵器投降,但又碍于呼揭淳于的威严,只能三三两两的紧紧挨在一起,警惕着周围的危险。   ...   缓缓升起的红日驱散开浓雾,四周越来越亮。   叶幽云骑着战马立于山腰之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他抬起手,打了一个手势。   一下属立即高喊道:“放箭。”   “嗖嗖嗖”,成千上万的羽箭疾风骤雨般一波接着一波,连着射出好几轮,齐齐地向着呼揭淳于与他的亲兵打去。   峡谷内顿时回荡起“叮叮当当”的金石相交之声。   呼揭淳于坐在马背之上,手里的大环金刀舞得密不透风,一支支箭矢被打落在地。   他挡住了箭雨的攻击。   “拿来。”   叶幽云摊开手,示意身边的下属将弓箭递给他。   叶幽云拉开长弓,凝神静气。   下一刻,手指松开弓弦,“嗡”的一声,那羽箭化为一道白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呼揭淳于激射而去。   “呲”。   红色的鲜血飞溅,呼揭淳于胸口中了一箭。   但这却激起了呼揭淳于的凶性,他怒目圆睁,砍断了露在外边的箭尾,骑着战马挥着大刀就猛地朝着猛虎军的方向急速砍去。   “冲下去。”   叶幽云一马当先地急冲而下,对上了呼揭淳于,两人开始对阵较量。   呼揭淳于不愧是胡人第一猛将,即使身中一箭,叶幽云与他来来回回地打了几十个回合后都没有分出胜负。   呼揭淳于之凶猛,令叶幽云稍感吃力。   “锵”,叶幽云用手里的巨阙挡住了呼揭淳于直直砍过来的大刀,那股巨力震得他的虎口有些发麻。   叶幽云使力架开呼揭淳于的金刀,然后将那剑身通体黝黑且泛着幽光的巨阙,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呼揭淳于劈去。   呼揭淳于躲避不及,那一剑重重地劈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呼揭淳于大喝一声,忍着剧痛,将手中的金刀横扫向叶幽云的腰身。   呼揭淳于想要以伤换伤。   说时迟,那时快。   叶幽云快速地抽回巨阙,动作凌厉地向后翻下去,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但那强烈的刀气还是划开了他的盔甲,刺破了他的皮肉,鲜血正在慢慢地从里面渗出来。   呼揭淳于脸色惨白,之前那支箭就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今又同叶幽云斗了这么多个回合,他已是强弩之末。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呼揭淳于的头上滑落,他咬紧牙关,仍是要同叶幽云战斗到至死方休。   ...   肖亦宁从一开始就跟在叶幽云的身边,叶幽云同呼揭淳于交战时,她在一旁根本就插不上手。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每当看到叶幽云被击中时,她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担忧叶幽云再遇险情,肖亦宁捡起一根长矛,绕到已“残血”的呼揭淳于身后想要偷袭,准备“抢人头”。   即使呼揭淳于忙于应付叶幽云,但他又不瞎,看见肖亦宁这么大个人提着长矛刺向他。   “啊!”   攻过去的长矛被呼揭淳于一把抓住,另一头的肖亦宁惨叫着,反被呼揭淳于借着长矛发出的一股巨力直直地扫飞出去。   “肖亦宁!”   叶幽云急得大喊,但他没忘记趁此机会将巨阙送入呼揭淳于的胸膛。   “我不甘心!”   呼揭淳于带着临死前的悲愤重重地跌落马下。   “终于死了啊!”肖亦宁慢慢地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血,右边的肋骨处疼得她禁不住挤眉弄眼,不自觉地呻吟出声,“诶呦。”   “肖亦宁,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叶幽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肖亦宁身边,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事便嗔怪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叶幽云不知自己现在是应该气还是应该笑。   “...”   肖亦宁心虚,只能默默地去捡起之前放在一旁,那把自己一直在用着的战刀。   毕竟这把刀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不能随意遗弃它。   ...   “胜利了!”   “呜呜!”   “...”   当猛虎军将士把敌方最后一名投降的俘虏绑起时,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欢呼之声响彻峡谷。   “我们,打胜了...”   此时的肖亦宁灰头土脸,满身血污,而那把拿在手里舍不得丢弃的战刀,早就已经卷了刃。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她看了一眼这尸横遍野的硝烟弥漫之地,望了望叶幽云,暗道幸好有他。 第三十七章 友谊之赛   前几日打完胜仗凯旋而归,军中众将士都得到了嘉奖。是以军中所有人都热情高涨,斗志昂扬,整个军营之中洋溢着空前绝后的喜庆欢乐气氛。   难得的是,前锋营与虎贲营两个营之间特意举行一场比武的友谊之赛以庆祝此次大捷。   ...   现在,校场内挤满了人,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这里此时正闹闹哄哄,而且时不时就会有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呐喊声传出来。   那些士兵挨肩擦背地挤在擂台周围,全场气氛高涨。   肖亦宁来得很早,此时的她跟旁人一齐挤在擂台下,兴奋得满面红光。   ...   今日一早与肖亦宁在军营里分开以后,叶幽云一直都没见着她。   不知怎的,叶幽云突然就想找到她。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肖亦宁正在校场看比赛。   才走到校场门口,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人。   “这么多人,该上哪找肖亦宁?”   饶是叶幽云,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头痛。   ...   “大将军。”   “...”   围在擂台前士兵一见他过来,就自动让开了路,叶幽云一眼就看到挤在最前面的肖亦宁。   “肖亦宁。”   叶幽云走到肖亦宁身边。   肖亦宁转过头,面露讶异,“叶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无聊。听到这边很是热闹,所以过来看看。”叶幽云撇开眼,总不能说是专程过来找她的吧,话语一转,“这比赛已至何阶段?”   肖亦宁回过头,把视线调回擂台上,“已经决赛了。”   “这一场赛制为五局三胜。”   “...”   擂台上,那裁判高声宣布着此场比赛的规则以及注意事项,孟义、史演和贺尤风等人与虎贲营的士兵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侧。   “比赛开始。”   擂台上只留下孟义与一个魁梧雄壮的汉子。   “前锋营必胜。”   “虎贲营必胜。”   “前锋营必胜...”   “虎贲营必胜...”   以擂台中央为分界线,前锋营跟虎贲营的士兵各自占据一边,高声叫喊,为自己那一方造势助威。   两方士兵各不相让,呼声一浪盖过一浪,场面激烈热血澎湃。   ...   擂台之上的两人抱拳自报姓名。   “孟义。”   “涂凡。”   随后,双方立即摆好架势,认真地盯着对方,并且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擂台下的众人激动万分,忍不住议论纷纷,   “涂凡的腿法攻击距离远,威力强大,非常厉害。依我看,孟义悬了。”   “我认为涂凡才会输,孟佰长可以一当十。”   听到有人说孟义会输,支持孟义的士兵立刻不服。   孟义与史演最近双双升为佰长,他们可是敢潜入敌营放火的猛人。   孟义怎么可能打不过涂凡?   “...”   众人争论不休,谁也不服气谁。   “哼!孟义肯定打不过涂凡。”   “咱们走着瞧。”   “...”   “擂台上见真章。”   “那就擂台上见真章。”   ...   就在他们争吵辩论的当口,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擂台上孟义与涂凡已经交起手来。   孟义力大无穷,功夫刚猛霸道。   就在这时,孟义的拳头打出几道拳影,拳风呼呼作响,凶猛地朝着涂凡攻过去。   涂凡小看了他的力量,直接拳头对拳头地接了一招。   “嘭”,涂凡被这股巨力打得退到擂台边,他张开发麻的拳头,怒目圆睁。   涂凡爆喝一声,快速出腿攻向孟义。   几十招下来,涂凡的攻击皆被孟义生生地挡了下来。孟义此时还有余力,而涂凡却开始力竭,已无多少反击之力。   两人又打了数十招,涂凡终于败下场来。   “喔喔...”   “孟伍长威武。”   前锋营取得了第一场胜利,那些士兵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喔喔嗷嗷”地乱叫一通,气得虎贲营那边都想动手打人。   “这一场让我上。”   史演眼神凌厉,信心十足。   “嗯。”贺尤风道:“小心。”   “史演,打败他。”   孟义拍了拍史演的肩膀,为他鼓劲。   “嗯。”   ...   “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吕洪身形一闪,便站在了擂台上。   “吕佰长,干掉他们。”   虎贲营的士兵怒气冲冲。   吕洪对着擂台下摆了下手,示意那些士兵少安毋躁。   当两人都站上擂台时,没有闲言赘语,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   史演先发制人,拔出刀就向着吕洪冲了过去,眨眼间就已攻到吕洪的面前。   吕洪早有准备,“当”的一声,战刀交叉在一起,相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   “叶将军,你说他俩谁会赢?”   肖亦宁见战况陷入僵局,忍不住询问。   叶幽云仔细地观察了下擂台上的那两人,缓缓地开口道:“史演。”   “嗯?”   肖亦宁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继续关注比赛。   不出所料,史演此局已夺得先机,全方位地压制住了吕洪。   吕洪拼起力量进行反击,史演不遗余力地阻挡。   上百招过去,吕洪败下阵来。   史演抱拳道:““承让。”   “还是你厉害。”   吕洪输得心服口服。   ...   “叶将军,还真被你说中了。”   肖亦宁抬起头,佩服地望着叶幽云。   叶幽云笑而不语。   ...   一连输了两场,虎贲营那边无精打采,气氛有点低沉。   假若这一场仍输,后面就无需再比。   ...   “贺尤风,可否一战?”   汪平流眼中战意满满。   “如你所愿。”   贺尤风丝毫不惧。   “啊...”   两人向对方直冲过去,贺尤风使用的是一杆长枪,汪平流的武器是一把战刀。   长枪与战刀对上,你来我往,一进一退。   刀枪争霸在周围形成了强烈的气流,空气似乎泛起涟漪,进而开始扭曲。   贺尤风手中握起的那杆长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此刻又仿若一条游龙,上下快速翻飞,左突右刺。   汪平流的战刀渐渐难以招架,但很快他寻到了贺尤风的一个破绽。   战刀格挡开长枪,“嘭”,汪平流对着贺尤风的胸口使劲地一脚踹了过去。   贺尤风闷哼一声,枪尖点地,一阵火花带闪电后,终于止住了继续往擂台外滑的趋势。   ...   “贺佰长不是要输了吧?”肖亦宁担心道。   叶幽云十拿九稳,道:“不会。”   “真的吗?”   贺尤风明明很像要打输的样子,叶幽云怎么这么确定?   “继续看。”   “哦。”   ...   擂台之上,贺尤风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汪平流,“你很强,不过,我更强!”   说完他身形一闪,高高地跃起,手中的长枪迅猛地向汪平流那边戳去。   汪平流不敢直接接招,滚身躲了过去。   贺尤风趁胜追击,对着汪平流一口气连刺数十下长枪,汪平流疲于应对。   “小心了。”   贺尤风大喝一声,抖出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最后枪尖停在汪平流面前。   “我赢了。”贺尤风轻笑道。   “是我输了。”   汪平流不由得有些丧气,前锋营这几人,的确很强。   ...   “我们赢啦。”肖亦宁高兴之余不忘称赞叶幽云,“叶将军你真是铁口神断。”   叶幽云:“...”   ...   “喔喔...赢了”   “...”   校场内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三十八章 议和   肖亦宁带着兴奋过度后的余热跟在叶幽云身后走出校场。   冷不丁,她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叶将军,你是说孟伍长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只是比对方强一点?”   “嗯。”   “哈哈...”肖亦宁莫名其妙地笑得不能自已。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友谊赛。”叶幽云停下脚步,他转过身,“赢了有那么高兴吗?”   肖亦宁这笑得太夸张。   “叶将军,我只是想起好笑的事。”   肖亦宁仍然止不住哈哈的笑。   “嗯?”   “需要我说给你听吗?”   “嗯。”   “哈哈..”肖亦宁努力平复了一下,伸出手搓了搓已笑抽的脸颊,“话说古时候有一个叫田忌的人,他很喜欢与他的主公齐威王赛马,但是他每一次都是输家。后来有个叫孙膑的人就教会他用下等马对上齐威王的上等马,中等马对上他的下等马,上等马对上他的中等马。因为赛制三局两胜制,所以在三场比赛结束过后,田忌用一败两胜赢得了胜利,获得了赌注。”   “然后,有一倒霉小孩与同窗打架,打输了后气不过,就找来了十二岁的哥哥,对方也把他十四岁的堂哥找来了。”   “他一看这样不行啊,又赶紧找了自己十六岁的大表哥,结果对方找到自己已经满十八岁的哥哥。”   “双方约定好放学后决战,到了决战之地,那倒霉孩子一方一看到对方的阵容就觉得己方必输无疑。”   “哈哈...”肖亦宁喘了一口气,“刚好他那十二岁的哥哥还记得“田忌赛马”这个故事,便要求与对方三局两胜进行对决。当然,最后他们胜利了。”   “因为那倒霉孩子就是那匹下等马...”   “哈哈!”   即使时间已过去很久,肖亦宁一想起这个笑话还是觉得好好笑。   “呵。”叶幽云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哈哈...”   叶幽云竟然笑了,想不到万年冰山脸也有如沐春风的一天。   “你笑起来真好看。”肖亦宁心荡神怡,痴痴道:“像..”   肖亦宁词穷。   “?”叶幽云目不转睛地盯着肖亦宁,眼底皆是温柔和欢喜,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中带着蛊惑,略微嘶哑,“像什么?”   “像..太阳。”   肖亦宁绞尽脑汁才憋出这么一句,她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嗯。”   四目相对,肖亦宁不由得低下头。   叶幽云的眼神炙热非常,似要勾她的魂夺她的魄,令肖亦宁难以抗拒。   “大将军,外族使者求见。”   一个不合适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那出声的禀报之人正弯腰拱手等待着叶幽云的答复。   “嗯。”叶幽云点头,看向那人,“走吧。”   “是。”   注视着叶幽云离去的背影,肖亦宁长舒一口气。   ...   议事厅内,一个外族之人肃然危坐。   他一见到叶幽云从门口走进来,立刻就从那座位上站了起来。   “叶将军在上,在下鞑靼旦尔。”他单手置于胸口,礼貌道:“代表大漠草原的各部族汗王,希望能与大启达成和谈。”   “和谈?”   叶幽云不露声色。   鞑靼旦尔走到叶幽云面前,“这一份议和书请叶将军过目。”   鞑靼旦尔将之恭恭敬敬地递给叶幽云。   叶幽云接了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   “只是约定好双方不再开战么?”叶幽云冷笑道:“白日做梦。你们,凭什么?”   这些外族人一直以来就在大启的边境虎视眈眈,之前抢掠了大启无数次,扰得民不安生,绝不可这么轻易地就算了。   鞑靼旦尔问道:“你要如何?”   “退出我大启边境一万里以外,从此不再犯我边境。”叶幽云毫不顾忌地狮子大开口,“除此之外,你们必须每年向我大启进贡战马至少五万匹,牛羊若干,真金白银各一百万两。”   “否则,一切免谈。”   叶幽云提出的条件犹漫天要价,鞑靼旦尔脸色涨得通红,“我们可以退出大启国的边境一万里以外,另外每年进贡给大启一万匹战马,牛羊一千头,真金白银各十万两。”   他们要是每年能产出那么多的真金白银与牛羊马匹早就去称霸世界了。   叶幽云听了之后,轻笑一声,“阁下若是这么没有诚意的话,我拒绝。”   “叶将军,绝不可太过分,这已经是我们的底线。”鞑靼旦尔硬气地说道。   “哦?”   叶幽云冷冷地注视着鞑靼旦尔。   鞑靼旦尔被他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暗道叶幽云不好惹。   既而,鞑靼旦尔犹豫道:“可以在以上条件中,再多加两万匹战马。”   如此算来,除了那些东西,一共是三万匹战马,这在叶幽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正色道:“具体事宜还需我大启皇帝亲自定夺,我这就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这一来一回需得很长的时间。   言毕,叶幽云拱手行礼,缓缓说道:“还请使者先在这里住下,等待京城回信之后再行商议。”   “叨扰了。”   鞑靼旦尔回礼。   ...   出了议事厅,叶幽云立即回到营房,将信纸徐徐展开,将这外族人寻求议和一事,提笔写于纸上。   约一盏茶后,叶幽云已写完,他唤来信使。   那送信小兵一进来,便恭敬道:“大将军。”   叶幽云把那份议和书与他刚写好的信件一齐封装好后,递给他,“将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入京城。”   这送信小兵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接过信,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大将军,前几日您不是已经派人将我们大胜的消息传回京中了?”   瞧了一眼那送信小兵,叶幽云心情大好的解释道:“这是那外族之人的议和之事。”   “哦。”送信小兵信誓旦旦地拱手道:“属下一定会把它送到京城,交到皇上的手里。”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   叶幽云暗想兴许以后这巨云关就再也不用打仗了,但那外族之人出尔反尔的不在少数,必须得小心提防他们是否诈和。   “诶,等一下。”   叶幽云叫住了即将迈出营房的送信小兵。   送信小兵疑惑地收回迈出门槛的腿,转过身,“大将军?”   “把信给我。”   叶幽云伸出手。   “哦。”   送信小兵走回来,把信交给他。叶幽云将之拆开,把刚才的想法在信件的末尾又补了上去。   “可以了。”   叶幽云把补充过的信重新装好递给那送信小兵。   小兵双手接过,立正道:“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   “是。”   送信小兵走后,叶幽云难得的将整个身子缩入了椅子当中。   “唉...”   叶幽云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叶幽云,不可大意。”   他告诫自己。 第三十九章 行刺   京城四皇子府邸。   “四殿下,求您了,您现在还不能出去。”   “求您了,您还不能出去。”   “...”   一干奴仆战战兢兢的跪在司空礼干面前,拦着他不让走,齐齐地苦苦哀求。   “司空礼文那小子早就回来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出去?”   司空礼干勃然大怒。   “四殿下,皇上说只有他把禁令解除后才能让您出去。”一年老太监肯切地说道:“求您了,快回去吧!”。   “哼!”   司空礼干背着双手怒气冲冲地走回房去。   ...   从晋州回来之后,司空礼干不仅被司空景元狠狠地骂了一顿,而且还被禁足到现在。   他那不安分的心早就开始在骚动。   回到房间内,司空礼干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一脚踹倒置于面前的桌案,桌上的那些东西“哗啦啦”的滚落一地,周围的侍从全都吓得立即跪下来,不停地瑟瑟发抖。   “哼,司空礼文你这个贱人,待到本殿下出去了之后,就定要你好看。”   ...   这司空礼干的脾气好比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刻就海沸山摇,让人防不胜防。   并且他为人暴戾阴狠,做起事情不顾后果。要是有人不开眼胆敢得罪于他,此人必定会倒大霉,甚至于还会连累旁人。   谁让司空礼干的生母荣贵妃是大启皇帝司空景元最喜爱的妃子。   作为荣家嫡女的荣贵妃自打进宫以来,就备受司空景元的恩宠与爱护。   那荣家祖上跟随大启先祖南征北战,共同建立起版图强大的大启国。   如今荣家权倾朝野,荣国公权势滔天,荣贵妃在后宫更是横行无忌。   但凡司空礼干有了过错,只要荣贵妃吹吹司空景元的枕头风,一切即可烟消云散。   得益于如此背景,司空礼干才会这般胆大包天,飞扬跋扈。   ...   脑海中灵光一现,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司空礼干忽地想到前几日被抓到这里来的那一刚烈少女。   “我警告你,最好赶快放了我,要不然万西楼一定不会放过你...”   当初那少女言辞激烈,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上尽是倔强与不屈。   “万西楼?”司空礼干一阵冷笑过后,“哼,一个贱民,敢跟我比?”   他狞笑道:“司空礼文你是不是很得意?竟敢去父皇那里告我的状,还处处故意跟我作对,你很得人心对不对?”   在那极尽奢华的房间内,司空礼干拱肩缩背,胸口起伏不定,眼神阴鸷,恶毒道:“本殿下现在就先跟你收点利息!”   “桀桀。”   他又阴险地笑了。   ...   夜,京城东城区。   六皇子的府邸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一座古朴典雅的楼阁中,司空礼文独自凭栏而立,任由冷风扑面,心头上有万千思绪辗转流过。   忽而,他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低语,“亦宁!”   他喃喃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与肖亦宁别离俞久,司空礼文对她的思念就俞烈。   对她的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这几日之内,我将事情处理完,便立马动身去找你。”   期待着与肖亦宁的久别重逢,司空礼文将思念带来的惆怅化作漫天的狂喜。   “等着我!”   月阑珊,唯有灯火相伴。   ...   “有刺客!”   猛然间,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紧接着就不断地有人在大声疾呼。   巡逻的护卫闻风而动,迅速在府内进行仔细的搜查。与此同时,司空礼文身边的那些暗卫也在全神戒备。   司空礼文犹陷在思念里不能自拔。因那刺客潜入府内而引起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他。   这时,司空礼文的背后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黑影。   倏而,一把利剑闪着寒光,快如闪电地直指他的后心。   周遭的空气产生一丝异常的流动,入耳的风声之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司空礼文汗毛竖起,一个转身,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他定定的望着那名刺客,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一流而下。   那刺客见一击不中,蓦地横剑一扫,立时幻化成无数道剑光,那长剑携着剑气凶狠地朝着司空礼文刺去。   司空礼文迅速飞身而退,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随即,那刺客又连着刺出一剑。   “叮叮当当...”   楼阁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武功高强的暗卫,那名刺客的攻击被这四人全都挡了下来。   “哗啦哗啦”的兵甲之声由远及近,飞快地传入阁中。   “上。”   府上的护卫已经赶了过来,他们将整座楼阁围得水泄不通。   此次刺杀行动已然失败。   那刺客见机不妙,转身就想逃走。   “哪里逃?”   一暗卫凌空而起,斩剑而下。   “当”,那刺客回身挡下了这一剑。   此时,另一暗卫已绕到他的身后,手刀狠狠地劈下,那名刺客顿时晕了过去。   ...   地牢内,那名刺客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   “哗!”   一盆凉水毫无预警地泼到他的脸上。   那刺客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甩了甩头上的水渍。   “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蓦然间,一道声音传来,仿佛在耳边炸开,吵醒了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   阴森寒冷的地牢,冷漠无情的语调。   所有的一切都冷得刺骨,令人遍体生寒。   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沉默不语。   “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是司空礼干派你来的。”   司空礼文坐在凳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都知道了还多此一举。”那刺客嘲笑着,嘶哑地说道:“闲得慌吗?”   “你就那么甘心地为他卖命?”   司空礼文状似不经意地一问。   “哼。”他嗤笑一声,“难不成为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吗?”司空礼文轻语,而后他对着外边说道:“让她进来。”   牢门打开,一少女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刑架上的刺客,双眸立即泪眼婆娑,显得楚楚可怜。   “西楼。”   口中喊着他的名字,少女扑到了刺客的怀里。   “汐儿。”   那刺客终于不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剩下的话语噎在肚子里。   如果不是他,汐儿也不会有危险。 第四十章 刺客   如果不是他,汐儿也不会有危险。   范梦汐轻抹眼泪,嘤嘤道:“是六皇子的人带我来这里的。”   “...”   情人之间的喃喃细语,在互诉相思之苦。   ...   两人撒的狗粮,令司空礼文顿感不适。   他故意高声插入话语,“万西楼,幽州人士,年方二十四岁。因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梅花剑法,所以江湖上人称“梅花剑”。”   “于景元四十三年三月与礼部侍郎范仲文之女范梦汐相遇,继而相恋。”   “好一个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司空礼文故作惋惜,“可惜啊,却被范仲文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   他的话打断了万西楼与范梦汐的耳鬓厮磨。   “西楼。”   范梦汐抬起眼,含情脉脉。   她眼中水雾氤氲,“多亏了六皇子,我才能活着与你再次相遇。”   “嗯。”   万西楼缓缓地把视线从范梦汐身上移开,他凝视着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将他的事说得一字不差,范梦汐现在也是再无生命之忧,他自认司空礼干交代之事已无保守的必要。   万西楼迟疑了一下,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   那日,一个锦衣华服,自称是四殿下府上管家的人找到了他。   “万西楼?”   那管家拦住了万西楼。   万西楼没有理会,径自绕开了他。   此刻,万西楼心急如焚。   前不久,范家之人来找过他。   万西楼才知道范梦汐两日前在范家大吵大闹,说是要非他不嫁。范仲文被范梦汐无视礼教条约的行为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气之下便将之关了起来。   结果范梦汐独自一人偷偷地跑出了范家。   那范家之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万西楼,据范梦汐那贴身丫鬟的坦白,范梦汐一定是来找他的。   而如今范梦汐却已失踪。   “你看这是什么?”   那管家伸出手,张开手掌。   万西楼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掌中之物。   那是,范梦汐的耳环。   心中一跳,万西楼的右手握住剑把。   长剑随时会脱鞘而出。   他大怒道:“她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她很好,你放心。”那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四殿下召见你。”   “哼!”   万西楼怒火攻心。   “能为四殿下办事是你的荣幸。”那管家傲气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万西楼忍不住冷笑一声,“哼,抓了我的人来威胁我为他办事,还真是“荣幸之至”。”   “你去,还是不去?”那管家斜着眼睛瞟了一眼万西楼,阴笑道:“要是不去的话,那范梦汐可就...”   剩下的话没说完,可万西楼明白他的意思。   万西楼不由得眼中冒火,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劳,烦,带,路。”   “请跟我来。”   那管家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转身离开。   万西楼只得跟了上去。   ...   司空礼干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于他面前的万西楼。   “万西楼。”他神色倨傲,慢慢悠悠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坊间传闻这四皇子的性情阴晴不定,还会动不动地杀人取乐。万西楼不敢怠慢,遂立即回道:“草民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够识相。”司空礼干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要你去行刺六皇子司空礼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放了那...那...”   这司空礼干根本就没在意过他所抓之人是何身份。   管家见状,移步上前,轻轻靠上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放了那范梦汐。”司空礼干说道。   他的声音犹如来自幽冥中的恶鬼,“前提是你不能被抓到供出我来,否则那范梦汐就必定会香消玉殒。”   随着司空礼干撂下的狠话,万西楼心里清楚他与范梦汐的生死在司空礼干的眼中不值一提。   “遵命。”   ...   “我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万西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自嘲道:“他们本就没指望我能成功。”   万西楼缓缓地对上司空礼文的双眼,“那日,我出来的时候,听到那管家对四殿下说接下来会不断地派出暗影阁的杀手来对付你。”   “嗯。”司空礼文点头道:“多谢了。”   他站起身,示意左右松开万西楼,“烦请阁下在府内多待上几日,再行离去。”   万西楼被放下后,心中大喜,拱手道:“多谢六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鄙人没齿难忘。”   “嗯。”   范梦汐此时正依偎在万西楼身边,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   司空礼文看了一眼那浓情蜜意的两人,仿佛又遭受到一顿暴击,扭头就走了出去。   ...   从地牢里出来后,司空礼文的眉头轻轻蹙起,陷入沉思。   暗影阁是江湖上一流的杀手组织。   此组织行事乖张暴戾,曾在大启国境内掀起不少的腥风血雨。   鉴于他们的无法无天,大启朝廷派大内高手前去围剿了好几次,但都无功而返,后来就不了了之。   司空礼文心知肚明,这其实都是司空礼干在背后一手操控的结果。   司空礼干与这暗影阁有重大关系。   眼下司空礼干已然开始行动。   而这一次,司空礼文决定先发制人,他要让司空礼干所有的阴谋胎死腹中。   最好是让司空礼干永远都不能再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   司空礼文的人几日前抓到了在巨云城袭击他的黑衣领头之人——“三白眼”,那“三白眼”既是司空礼干的亲信,也是他的得力干将之一。   一直以来,“三白眼”替司空礼干做了不少丧尽天良之事。   司空礼文在去晋州之前,就已经把那“三白眼”的相貌画出来交给了下属,命人暗中寻找捉拿此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   前几日,四下打探的人终于发现了“三白眼”的踪迹,并且跟踪他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那打探到“三白眼”踪迹的人回来报信后,司空礼文马上就派出一批好手前去捉拿此人。那些好手悄悄地摸到院子中,趁里面的人毫无防备之时,将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都一网打尽。   在这之后,就有人发现了被软禁在此的范梦汐和另外几个妙龄少女。   司空礼文派去的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几个少女,就干脆把她们一起带回了六皇子府。   万西楼行刺失败,失手被擒后,司空礼文很快就查清了他的身份,并且调查到他与礼部侍郎范仲文的二女儿范梦汐关系匪浅。   这时,司空礼文记起当初在跟那些少女取证时,其中一个少女的名字恰好就叫范梦汐。于是他便使人唤来那范梦汐,确认了这个范梦汐的确就是那范家之次女。   ...   由于司空礼干被司空景元禁足已久,久到他觉得已经无聊至极,便想到让人私下到处掳获少女供他消遣取乐。   当范梦汐从家里面偷跑出来时,刚好就碰上了司空礼干的人。   就这样,范梦汐被这人“祸从天降”地绑到了司空礼干的府邸。   司空礼干对她一通威逼利诱后,范梦汐却不以为然,抵死不从。   她的外表虽然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烈无比。   司空礼干索然无味下,便让人把她跟另外几人一起关到那处别院中。   直到司空礼文的人到来,她们终于得以逃离虎穴。   而那范梦汐也终得与万西楼相见。 第四十一章 设套   这一日,京城中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司空礼文端坐于书房一隅。他慢慢地端起刚沏好的那一盏热茶,杯中茶烟袅袅,茶香四溢。   “哎...”   屋内响起一句几乎不可听闻的叹息。司空礼文将刚送到嘴边的茶杯又立即放了下去。   即使是待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内也驱散不走心中的那份寒意。   风平浪静之下,暗潮涌动。   “殿下~”   莫言从外面直接将门一把推开,匆匆地跑进书房。那股冷风跟随着他一起进了屋子,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几分,司空礼文面露不悦地看着他。   莫言对司空礼文明显的不愉毫不在意,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殿下,巨云关那边传了消息回来。”   然后他又故意将音量拔高,加重了语气,面带笑容,“大胜。”   “巨云关打赢了!我们胜了!”   司空礼文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已抛之脑后,现在他的周身一阵亢奋。禁不住面色一喜,暗道:“幽云,好样的!”   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他索性就以这一由头去觐见司空景元。   ...   “哈哈...幽云这孩子干得漂亮,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御书房内,司空景元坐于龙椅之上,此时他手里握着那份捷报在开怀大笑。   一身着朝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正立于司空景元近旁。   他眼珠一转,恭而有礼地说道:“圣上,叶家满门忠烈,如今叶幽云又立下大功,应当予以重赏。”   这说话之人正是大启相国王悲同,字乐长。其祖父生前曾为帝师,自小与司空景元相识,相伴,深得司空景元的信任与重用。   “乐长,你说得不错。”司空景元笑道:“嗯,让朕想想该怎么好好地赏赐于他。”   王悲同躬身回道:“圣上宅心仁厚,圣明慷慨,定会让那叶幽云如愿以偿。”   见王悲同说一句话,就弯一次腰,司空景元微皱眉头,不由道:“乐长,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用不着那么拘束。”   王悲同一听,忙后退一步,拱手做了一个大礼,低头说道:“臣不敢。”   “咦,你真是。”司空景元用手指了指王悲同,摇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   王悲同直起身来,“圣上,近日就南疆域内发生叛乱一事,目前看来只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但微臣认为若长此以往定会伤我大启之根本。”   “朕也认为那些蛮化未开之人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司空景元点点头,捋须道:“不过,乐长你说得有道理,此事必须尽早解决。”   他倏地对上王悲同的双眼,期待道:“你说说眼下我们该如何处理?”   王悲同想了一下,平静道:“不如派镇守南疆的祁隆迅速出兵镇压,平定叛乱。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朕也正有此意。”   “...”   “...”   花公公从门外进来,他见司空景元与王悲同正在商议要事,不敢出声打扰,便默默地站到一旁。   司空景元瞟了花公公一眼,停下了与王悲同的对话,继而转头看向他,“花公公,何事?”   花公公赶紧拱手答道:“启禀圣上,六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司空礼文进了御书房来。   而后,他对着司空景元跪下行礼,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巨云关一役,我军大获全胜。因此儿臣恳求父皇,允许儿臣代父皇前去巨云关犒赏三军,以慰我大启英灵。”   “起来吧。”司空礼文此举令司空景元感到一阵欣慰,他慈爱道:“难得你有这片心,朕恩准了。”   “谢父皇。”   司空礼文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另一只手轻触上带伤手臂的剑伤之处。   在那个位置,他素色典雅的外袍袖子上有点点鲜红色慢慢渗透而出,红色逐渐浸染开来,越来越明显,让人不容忽视。   司空礼文这一动作,成功地引起了司空景元的注意。   司空景元轻蹙眉,语露关心,“老六,你这是?”   “父皇,儿臣不敢说。”   “你说。”   “父皇...”   这时,司空景元陡然提高音量,威严而不容置疑地说道:“让你说你就说,我大启的子孙岂是这般唯唯诺诺,缩头缩脑之辈。”   司空礼文嘴角轻扯,他抬眼看向司空景元,一面假意推辞,另一面又顺着司空景元的话往下说道:“儿臣前些日子被一刺客偷袭,那名刺客对是四皇兄派他前去刺杀儿臣之事供认不讳,此后他便自尽了。”   “自尽了?”司空景元面露疑惑,他正色道:“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不能随意诬陷你四皇兄。”   “儿臣不敢欺瞒。”司空礼文连忙说道,接着他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沓东西,“这是他的供词。”   “不止如此。”他继续说道:“几个月前,儿臣曾在巨云城被一群黑衣人袭击,差点命丧黄泉。如今也已抓到了凶手。”   “哦?”   随着司空礼文的叙述,司空景元的面色越发凝重,眉头也越皱越深。   “经儿臣调查,此人为四皇兄身边的亲信。儿臣抓到此人时,顺道还解救了一些少女。这些少女均是被四皇兄差使手下之人绑架囚禁在一处别院之中。”   “除此之外,此人还供认出冀州境内官银被劫一案,冀州刺史苏亮全家一十七口在一夜之间的灭门惨案等,均与四皇兄有关。”司空礼文把那一沓证据恭敬地呈到司空景元面前,“父皇,请过目。”   司空景元看了眼王悲同。   王悲同只是拱手做了一揖,并未开口。   其实司空礼干的所作所为司空景元早有所闻,但碍于荣贵妃与荣家,有些事他不得不装聋作哑。但他没想到的是司空礼干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越来越无法无天,越来越胆大妄为。   司空景元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司空礼文,明白自己一头钻进了司空礼文给他设下的套子。   这六子是有备而来,今日必须得给他一个说法。   良久,司空景元叹了一口气,“花公公,去把礼干给朕叫过来。” 第四十二章 只是被贬   不一会儿,司空礼干跟在花公公身后进了御书房。   他一进来就发现司空礼文也在这里,心中咯噔一下,立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司空礼干怨毒地看了一眼司空礼文,“扑通”一声就跪在御案之下,可怜兮兮地哭道:“父皇急召儿臣前来,是儿臣又做错什么了?”   “你自己看。”   司空景元把那一堆证据甩到司空礼干面前。   司空礼干颤颤巍巍地将之拾起,胡乱地看了几眼后,跪伏在地上哭诉道:“父皇,这都是诬陷。儿臣...儿臣不曾做过这些事。”   他偷偷地将眼睛剜向司空礼文,“一定是某些别有居心之人故意陷害儿臣,父皇可千万不要中了某人的奸计。”   “哼。”   司空景元神色难看,表面上怒气冲冲,但内心却又开始迟疑不定。   司空礼文一见司空景元的样子,知道此时若再不添一把火,司空景元说不定又要放司空礼干一马,赶紧道:“父皇,四皇兄那亲信此刻就在外面,父皇可与他当面对质。”   “嗯。”   顷刻后,“三白眼”被侍卫五花大绑地带了上来。   左右侍卫用力往下按着他的肩膀,大喝道:“跪下。”   “下跪何人?”   司空景元威严无比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   “草民任..任远。”   “三白眼”大气不敢出,全身发颤,浑身冰凉如临深渊。   “嘭。”   司空景元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骂道:“你这狗贼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六皇子,难道就不怕朕诛你全家?”   天子之怒,令在场的众人冷汗涔涔。   那任远更是被威吓到魂不附体,根本起不了说半点假话的心思,“圣上饶命,一切都是四殿下吩咐我做的。要不然,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六殿下动手啊!”   “父皇,我根本不认识他,这是诬陷,是诬陷...”   真是阴沟里翻船,司空礼干心里止不住地后悔。   他从未想过任远有会被人给抓住的一天。   早知道会这样就提前让人把任远给做了,所有的事不就一了百了。   司空礼干从地上气愤地爬起来,飞快地朝着任远冲过去,“天子面前岂容你这厮胡言乱语,让我来好好地教训于你。”   他已是动了杀人灭口之心。   “四皇兄何必那么着急。”   司空礼文一眼就看穿了司空礼干的心思,他急忙冲到任远的身前,拦住了想要趁机下黑手的司空礼干。   司空礼干圆睁双眼,一双红红的眼珠死死地瞪向拦在他面前的司空礼文,面目狰狞地大吼道:“你让开!”   “不让。”   司空礼文直视他的眼睛,毫无惧色。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时,“嘭”的一声,司空景元大声呵斥道:“大胆,你们两人这是成何体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不敢。”   “儿臣不敢。”   “请父皇息怒。”   “请父皇恕罪。”   司空礼干与司空礼文两人同时跪下,老老实实地向着司空景元请罪。   蓦地,任远的声音战战兢兢地插了进来,“求圣上饶命,所有的事确实都是四殿下指使我干的的。”   司空礼干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已把任远吓得半死,倘若司空礼文慢了半步,他现在就已是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当初那批官银行进在冀州境内时被劫走,实际上就是四殿下派人所为,那冀州刺史苏亮根据线索查到了四殿下的身上,四殿下威逼不成,便让我和其他人在一夜之间杀了他全家共一十七口人。”   司空礼干太不厚道,昔日曾为他出生入死,如今事迹一要败露,便要立即取他性命。   任远心如死灰,开始喋喋不休。   “还有...”   “...”   任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至少司空礼文承诺过可以保住他的家人。   “父皇。”   司空礼干无话可说,他瘫坐下去。   “老四,你做的龌龊事还真不少!”司空景元这下真的发怒了,他的眼中泛着杀意,森然道:“司空礼干大逆不道,谋害亲弟,贪赃枉法。数罪并罚之下,拖出去斩十次都不过分。”   他指着司空礼干与任远,“来人,把他们给朕关入天牢。”   “是。”   “父皇,父皇...”   司空礼干放声痛哭起来,他奢望这一次司空景元能够像以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过后又轻飘飘的又放了他。   只是这一次司空礼文手上握有太多不利于他的证据。   一切都怪他太自负。   不会叫的狗才是最会咬人。   ...   “圣上~”   伴随着一道宛如蚀骨销魂般的魅惑之声,一位中年美妇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司空景元此刻正心烦意乱,责怪道:“萱儿,你来干什么?”   荣贵妃一身华丽的宫装,头上珠钗宝簪流光溢彩,身段娇媚动人。尤其是脸上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整个人犹如一朵娇花让人不忍采撷。   她跪了下来,朝司空礼干伸出皓腕,哀泣道:“圣上,礼干还小不懂事,都怪我这个作母亲的没有教好他。”   “母妃。”   司空礼干挣扎开桎梏,爬到荣贵妃的身边,两母子抱在一起哭得惨绝人寰。   事已至此,司空礼干仍旧不知悔改,妄图卖惨博取同情。   司空景元见状,气不打一处出,“把他们分开。”   “是。”   “等一等。”   王悲同在一旁看了那么久的戏,终于说话了。   他靠近司空景元悄声说道:“圣上,四殿下背后乃是荣家之人,轻易动他不得。”   然后他又大声道:“四殿下司空礼干所犯下之过错,难以饶恕。即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应当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微臣提议,就把四殿下贬到雍州。那边穷山恶水,是一处不毛之地。圣上,您看可好?”   王悲同说得正义凛然,司空礼文听了嗤之以鼻。   然而这一番话,给了司空景元一个台阶,他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司空礼干封为永西王,封地西南雍州一郡。命即日离京,自此以后,司空礼干永远都不能再踏入京城中一步。”   这司空礼干从今往后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司空礼文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这王悲同.....   司空礼文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第四十三章 调戏   日出东方,巨云城在一片金芒的笼罩之下渐渐苏醒。   这又是一天新的开始。   城中的酒楼茶馆,商铺店面已开张营业,小商小贩们在街头忙忙碌碌,不停地大声吆喝。   高高升起的暖阳驱散了城池上空那最后一点薄雾。不多时,街道上就已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此时的巨云城已是一番生机勃勃,热闹无比之景象。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迎面走来一对主仆模样的年轻人。   年纪略小的那位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是一副新鲜得不得了的样子,完全化身为“好奇宝宝”。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过去,仍未走出这一条街道。   “小姐...”   那年纪略小的年轻人逛得忘乎所以,张嘴就喊。   在瞧见那年岁略长一点的年轻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他马上机灵地改口道:“公子,这城中真是热闹,太好玩了!”   年岁略长的那位紧张地环顾一圈后,故作镇定姿态地将胸膛挺起,刻意压低声音,板着脸教训道:“小蛮,注意你的言行。”   ...   年岁略长的这位名唤殷离,如今已年近二十,尚待字阁中,从未有过外出。   有一日听得旁人说起巨云城中的热闹景象,不由得心生向往。   ...   这日趁着家人不备,殷离与侍女小蛮就从家中偷跑出来。   她们不经同意就擅自外出已是不对。   若是被人发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抛头露面那更糟糕。   殷离生怕被周遭之人识破她与小蛮两人其实是女扮男装,一直提心吊胆。   小蛮倒是毫无负担,一路蹦蹦跳跳。   “好了,知道了。”小蛮笑眯眯地答腔,特意在最后两字加重了语气,“公子!”   “嗯。”殷离微颌首,她将一只手背于身后,大步向前跨去,“走吧。”   “哦。”   两人穿流在这条街道上,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又掺杂着几句顾客高声讨价还价的声音。   “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皮薄馅大,来啊来啊...”   “来一来,看一看啦。”   “...”   “少一点,少一点我就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胭脂水粉~”   “...”   “咦,胭脂水粉?”小蛮来到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把面前的那盒胭脂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老板,这个怎么卖?”   一见有人询问价钱,那摊主两眼放光,立即殷勤道:“客人,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上好胭脂。”   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面带笑容,“只要一两银子。”   “这么贵?”小蛮状似被摊主的报价惊掉了下巴,她犹豫道:“可不可以便宜点?”   “客人您看,这胭脂的色泽还有这细腻光滑的程度...城中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与小姐用的都是我们家的胭脂。”摊主砸吧砸吧嘴一通卖弄,他状似惋惜地摇摇头,“呦呦,不能再少啦,再少就是亏本卖啦!”   “小蛮,快点走了。”   殷离不安地催促着小蛮。   她们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家的话,一定会被家人发现她们擅自外出一事,到时候免不了一顿责罚。   “知道了,公子。”小蛮依依不舍地放下那盒胭脂,略表遗憾道:“对不起,我不要了。”   “等等我,公子。”   小蛮急忙朝着殷离的背影追了上去。   ...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混混,阴阳怪气地拦住了前方的殷离。   那混混头子一看就不怀好意,他油腔滑调地调戏着殷离,“诶,小美人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殷离生得粉面桃花,明眸善睐似秋波含水,腰似拂柳不盈一握。一颦一笑顾盼生辉,一举一动勾人心弦。   即使是作男子打扮,也无损于殷离的美貌。   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一位美娇娥。   殷离因此羞愤得涨红了脸,她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怒道:“让开!”   殷离的怒气并未能让他们害怕退却,甜美软糯的声音反而成了催化剂,使得这些人渐渐地围了上来。   “嘻嘻..”这群混混不停地调笑,还有的想要开始动手动脚,“小美人陪我们玩玩吧!”   殷离小心地躲闪着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   她心里又急又气,又害怕,眼泪瞬间就流到了粉颊上,看起来好不惹人怜爱。   那混混头子见状心一软,打掉了即将摸上殷离的一只魔爪,他摇头晃脑文绉绉地说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敢问姑娘家住何处?芳龄几何?”   混混头子此举引来了那些小混混毫不客气的嘲笑,“哈哈...老大,好酸呐!你难道还真想上门去提亲?哈哈...”   “...”   混混头子脸色阴沉下去,一群小混混识趣地不再发笑。   “走开。”小蛮使劲地推开了前面的人,钻到了殷离身边,忠心护主地挥舞着拳头,厉声道:“你们最好让开,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用你的小拳拳捶我胸口?”   混混们好像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笑话,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   “小蛮,我们快走。”   殷离拉起小蛮打算冲出混混们的包围圈。   “别走啊,跟哥哥们玩玩吧!”混混们把殷离和小蛮死死地围在中间,挡住了所有的去路,“哥哥们保证让你们开开心心。”   殷离和小蛮面对这一危机束手无策又孤立无援。   她们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后悔、焦急、气愤、惧怕...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两人娇弱的身子互相支撑搀扶着,不由自主地在发抖。惊恐的小脸上那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去。   而这一幕,落在路人眼里,路人皆怕引火烧身,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   肖亦宁跟着叶幽云一大早就出了将军府,两人从早上一直逛到现在。   那些只要是碰到叶幽云的人,无一不是恭恭敬敬。他身上那仿若天生带着的杀气,上位者的气势,即使是不认识他的人,也不敢轻视怠慢于他。   肖亦宁很勉强的才控制住自己那张一路过来不停地想要傻笑的脸,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幽云的身后,偷偷地望着他的背影,喜不自禁。 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   莫名其妙地带我上街玩,这算是约会吧?   你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肖亦宁在心中乐滋滋地自问自答,想入非非地发着白日梦。   “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女子带着哭腔的尖厉声突然钻进了肖亦宁的耳朵,她从白日梦中醒来,定睛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肖亦宁想了想,快步跑到叶幽云身边,望了望叶幽云的侧脸,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有自知之明。   叶幽云是主她是从。   她不能随意地多管闲事,否则到头来只会给叶幽云添麻烦。   叶幽云略带深意的看了肖亦宁一眼,径直往那群混混的方向走去。   他长腿一迈,转瞬之间就到了那群混混的身后。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混混的头上形成一片阴影,叶幽云全身散发出森森的寒意,薄唇轻启,掷地有声,“麻烦让开!你们,挡我路了。”   那群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停下了对殷离二人的戏弄。   一转头就看到了伫立在其身后凛若寒霜的叶幽云。   此时的他,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外露。一双星眸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群死人。   混混们心底直发怵,僵直地立在原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那混混头子为保全自己的威信,不得不硬着头皮,故作凶狠地瞪起双眼看向叶幽云的下巴,磕磕绊绊地大声喊道:“你...你谁啊?这么..嚣张,莫非...这路是你家的吗?”   叶幽云一语不发,就那么冷漠地盯着那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被叶幽云盯得头皮发麻,冷汗随着额头流到眼皮上,他眨了眨眼睛,那汗珠仍不依不饶地流入眼中。   即使难受,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仿佛静止,叶幽云岿然不动,仅凭气势就压倒了那些欺软怕硬的混混。   曾经他们欺人,如今混混们终于体验到被人欺。   混混们感觉“度秒如年”,可叶幽云不发话,混混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杵在原地。   跟上来的肖亦宁终于明白轮到她上场的时间了。   “睁大你们的狗眼给我看清楚。”   她的脸一下子就兴奋得红了起来。   肖亦宁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庄重地介绍着叶幽云,神气活现地高声说道:“这位,可是驻守于此大名鼎鼎的叶幽云,叶将军。识相的就赶紧滚,要不然,小心你们的狗命。”   肖亦宁终于狐假虎威一回,她沉浸在借势发威的滋味中不能自拔。   叶幽云听得一头黑线,暗自好笑。   这不就是大戏里狗腿子的典型用语。   肖亦宁“滚”字的话音刚落,那几个混混就忙做鸟兽散,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人人都生怕自己是跑在最后的那一个。   ...   混混们逃走后,兀自坐地与小蛮抱头痛哭的殷离这才抬起头,顶着哭红的双眼看向救她之人。   殷离的视线绕过肖亦宁,而后定在了叶幽云的身上。   这一眼,好比万年。   叶幽云俊美绝伦的面孔上挂着冷峻的神色,眉宇间霸气十足。他的身姿秀颀挺拔,气质高冷超群。   这一刻,殷离看得痴了,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猛地颤抖起来,禁不住芳心暗许。   小蛮从地上爬了起来后把已经呆傻状的殷离拉了起来。   “多谢公子仗义搭救。”殷离微微垂首作揖,粉面上泪痕未干,一双剪瞳水光盈盈含羞带怯地望着叶幽云,轻声细语地说道:“如若不是公子,我与小蛮说不定要...”   肖亦宁只觉得殷离的眼珠像是想要生到叶幽云的身上,心里不是滋味。   她悄悄移动脚步,挡住了殷离的视线,“姑娘不用如此多礼,路遇不平之事挺身而出乃人之常情。”   “我们公子谢过两位恩公,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主仆二人永世不忘。”   小蛮尝试着纠正肖亦宁。   “还公子呢,谁不知道你们是女的。”   肖亦宁酸味十足的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几人都能听得见。   这两人不仅是女的,而且这个小姐还是个大美女。   就凭这小姐的长相,只是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就认为别人看不出她是女子,莫非以为世人都眼瞎?   不过,上次司空礼文就误会她是男的!   人比人,气死人!   肖亦宁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看叶幽云,内心直打鼓。她害怕叶幽云对面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有想法。   叶幽云发觉肖亦宁不停地偷看着他,同时又是一脸紧张担忧的样子,他的嘴边渐渐升起一丝玩味。但很快,它就消失不见,被叶幽云迅速隐藏了起来。   见肖亦宁直截了当地点破了她们主仆二人是女子的事实,对叶幽云心生爱慕的殷离不装也不想装了。   她把挡在前面的肖亦宁扒到一边,千娇百媚地向叶幽云道了一个福,“小女子殷离,今日多谢公子的仗义相救,此等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愿...。”   “我对姑娘并无非分之想。”叶幽云目光灼灼地看着肖亦宁,直接将殷离接下来的话语打断,“只是他们刚好挡了我的路而已。你要谢,就谢她。”   殷离顺着叶幽云的视线,看到了神色显得有些紧张的肖亦宁。她感觉到叶幽云对肖亦宁不一般,心下了然。   他喜欢这个姿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殷离引以为傲的美貌没能打动叶幽云,她不再开口说话,内心难过得无以复加。   肖亦宁一听到叶幽云的拒绝,脸色马上就恢复如常,心里暗搓搓地松了一口长气。   果然,被救的女子碰到长得好看的救了她就要以身相许,那如果长得丑的肯定就是无以为报,要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了。   看肖亦宁还在发愣,叶幽云尽管语气急促,但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之色,“走了,肖亦宁。”   “哦。”   殷离怅然若失地遥望着叶幽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自此别后,今生再无见到叶幽云的可能。   殷离深深地嫉妒着肖亦宁。 第四十五章 为何偷看我   “列为客官且听我慢慢道来。”茶楼里,那说书人正襟危坐,口若悬河,“话说那林无尘自被人陷害废掉了经脉之后,不甘平凡的他便独自外出求医问药。奈何他路遇贼人遭受迫害,掉下千丈悬崖。”   “幸而那悬崖之下就是一汪深潭,林无尘险险拾得性命。他爬出此深潭,“琅环玉阁”四个大字映入眼前。原来,这就是那传说中天下第一高手“永远不败”的隐居之地,只是那“永远不败”如今已不知所踪。”   “这琅环玉阁里密密麻麻都是些上乘的武功秘籍,而林无尘恰好寻到了一门可以重塑经脉的武功。死马当作活马医,林无尘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开始练了起来。”   “果然,不出半月,林无尘就成功地重塑了经脉。一年之后,他已习得绝世武功。”   “林无尘虽归心似箭,但一想到那“永远不败”虽然没有教过自己,但好歹自己也是得益于此人才能重塑经脉,且习得绝世武功。便跪在琅环玉阁前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之后,平地上就升起来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一把剑,名曰“屠神”。”   “林无尘拿上屠神,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州林家。而此时的林家正遭逢大难,昔日仇敌李家之人带着一众高手杀到了林家。林家之人寡不敌众,被迫躲在祠堂之内拼尽全力地防守。林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面如死灰。情况岌岌可危,眼见就要让那李家之人为所欲为。”   “呔,竖子尔敢?”说书人手中醒木一拍而下,“在那最后关头,林无尘回到林家。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眦欲裂。仇人相见那是分外眼红,他抽出屠神剑不由分说地就朝着那些人砍去。”   “那李家请的外援中有一个叫千面鬼手的人,他飞身迎面对上了林无尘。“唰”,千面鬼手的头颅一眨眼就飞了出去。”   说书人润润喉,继续道:“好家伙!这千面鬼手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在林无尘手下却不过一击之数。见此情形,其他人慌忙逃窜。”   “哪里逃?林无尘提着屠神剑大杀四方,只此他一人就杀得那些人心肝俱裂,鬼哭神嚎。纷纷跪下哭爹喊娘磕头求饶,至此林家的危机可算是解除....”   说书人在台上唾沫横飞,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   肖亦宁和叶幽云二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   这里既可以一览茶楼内部全貌又可以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景色。   肖亦宁以手托腮,神色悠闲地听着那说书。   这是她与司空礼文卖给茗轩阁的那个山寨小说,现在已经传到了巨云城。   她瞥瞥叶幽云,叶幽云背脊挺直,手执一杯香茗,似品非品。   叶幽云好似对这说书津津有味。   时间慢慢过去,说书已渐入尾声。   “啪”,那说书人把醒木往桌上用力一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   “唔~”。   人群接二连三地醒悟,之前那仿佛静止的画面立即开始变得鲜活,消失已久的嘈杂之音也一并返了回来。   不消片刻,茶楼里又是人声鼎沸。   肖亦宁见叶幽云似乎听得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她弯起眉眼,得意地卖弄起来,“叶将军,你想不想知道下面的事啊?这个我知道,要不要我说给你啊?”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叶幽云一同意,她立马就剧透。   “??”叶幽云面带疑惑地看着肖亦宁,讶异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肖亦宁扬起头,“这是我跟六殿下在马岭村避难的时候写来换钱的。”   “哦。”叶幽云垂下眼睫,慢悠悠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不想。”   他不想听到她与另一个男人有关的事,即使她与那人无甚亲密关系,即使那人是司空礼文。   “额...”   肖亦宁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略带遗憾,“哦。”   “...”   两人一时竟无话可说。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肖亦宁偷偷地看向叶幽云,一转头就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叶幽云的眼神夺人心魄,肖亦宁像只受惊的小鸟迅速地回过头。   叶幽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低沉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你为何总是偷看我?”   “我没有。”   肖亦宁把头低到只能看见头顶的程度,她的脸红到耳朵根,恨不得一头钻到桌子底下。   “还说没有,刚才的那是什么?”   见肖亦宁窘迫害羞的样子,叶幽云心情大好。   “额...”   偷看他被抓到就已经够丢人了,还要被他说出来更是让肖亦宁觉得无地自容。   肖亦宁为保住最后的一点点面皮,只能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道:“你...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嗯。”叶幽云心中激荡,面色却波澜不惊,慢条斯理道:“我看你是因为你看我,不过你若是喜欢,许你随意看。”   “哦。”   这话肖亦宁接不下去。   因为叶幽云这番稍显暧昧的话语令她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他喜欢我?”。   肖亦宁暗自欢喜。   “怎么可能!”   她又摇摇头,立刻自我作出否定。   此时,肖亦宁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   即刻,肖亦宁甩了甩头,努力地要把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弃掉。   一时之间,肖亦宁的脸色就变幻了好几种。而叶幽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且眼含笑意。   “额...”   肖亦宁终于回过神。   她不敢再看叶幽云,只是稍稍抬起了头,把眼睛瞥向别处,内心忐忑,声音越来越低,“叶将军,你说过回来就会把那一百两黄金给我。”   刚才一说到司空礼文,肖亦宁就想起了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一百两黄金。因为不好意思问,就等着叶幽云主动给她,哪成想叶幽云一直没个动静。   “嗯?”   叶幽云一脸茫然。   肖亦宁着急了,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就那晚,你说过给我的。”   虽然暗暗喜欢他,知道他不会赖账。但喜欢他跟他曾许诺过的那一百两黄金是两码事,况且钱只有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才能算是自己的。   “...”   “那晚?”   “...”   肖亦宁含糊不清的话惹来旁人异样的眼光,纷纷对着他们二人打量探视起来。   察觉到周遭之人的异样,自知大嘴巴的肖亦宁缩下头,赶紧闭上了嘴。叶幽云倒是处之泰然,他轻轻地敲敲桌子,冷静且警告似地巡视着那些想要探究的人。自此,那些人便不敢再朝这边张望过来。   收回视线后,叶幽云不紧不慢,“回去之后我就交代下去,明日你直接过去账房领钱。”   “哦。”肖亦宁低声道:“叶将军,你该不会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叶幽云一笑,“没忘。”   听到叶幽云说他没有忘记,但又没有实际的行动,肖亦宁很是郁闷,忍不住絮叨,“你就是忘记了。”   叶幽云扶额,语气凿凿,“我真没忘。”   他好像是真的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但他是不会承认的。   肖亦宁委屈地撇撇嘴,“可是,如今都已回到巨云城很久了,那一百两黄金我还没见着影子呐。”   叶幽云和司空礼文这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都一样的小气抠门。   一个是直接不给,另一个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也是不想给。   肖亦宁的委屈与不满尽写在脸上,看得叶幽云心中一紧,破天荒地放柔声音,“你生气了?”   肖亦宁嘟着嘴,“我没生气。”   “哦。”叶幽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动作夸张,“那你给爷笑一下。”   “噗嗤...”   肖亦宁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喧闹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结界隔离在外。   “叶将军,待会我们就回去了吗?”   “你还想玩吗?”   “想。”   “那休息好了我们便走。”   “嗯。” 第四十六章 驸马有什么好   一大早,肖亦宁就急不可待地来到了账房。   “喏,这是你的一百两黄金。”   那账房先生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将上面摆满金锭的托盘递给肖亦宁。   托盘上堆叠起来的黄金反射出金灿灿的耀眼光芒,把肖亦宁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咽了咽口水,方才后知后觉,暗自道:“这黄金看起来大概有好几斤,拿着它们根本就不知道藏去哪里。”   “齐先生,这里有没有那个银票啊?”   肖亦宁腆着脸问向这没见过几次,只知其姓齐的账房先生。   齐先生漫不经心地瞥她了一眼,收回了托盘,连带着盘子上的黄金,嘟哝道:“呵,真麻烦。”   齐先生转过身去,走到一处摆着很多个匣子的架子前面,把手上的托盘置于上面的空处。   接着他打开了那架子上的一个黑色匣子,取出里面其中的一张银票后,走过来递给了肖亦宁,口中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快点。”   肖亦宁喜滋滋地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将它置于胸口之处贴身藏好。   完了还满足地拍了拍胸口。   她已被获得巨额财富的喜悦填满心间,彻底地忽视了齐先生对她的不胜其烦。   齐先生的侧目于她如此没见过世面的举动,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暗自嘲笑着肖亦宁。   “多谢了,齐先生。”   肖亦宁高兴到了已经不在乎别人目光的地步,她向齐先生简短的道了声谢,脸上带着已经无法控制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出了账房。   ...   沿着小径,肖亦宁一路穿行,走进了花园。   寒冷的冬日里,那些昔日繁盛的花木已经凋零败落,园子里独剩下几枝腊梅与数株杜鹃花不畏严寒地争奇斗艳。   那腊梅旁边的一座亭子里,叶幽云正独自一人坐在其中。   他背脊挺直,右手随意地搭在石桌的台面之上,双目平视着前方,宛如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   肖亦宁远远的就看到了叶幽云显得有些的孤寂背影。她刚想走过去跟叶幽云打声招呼,却又怕惊扰到他。   想了想,肖亦宁停留在了原地,驻足不前。   叶幽云恍然间似有所感,一转头就看到了犹犹豫豫的肖亦宁。   “肖亦宁。”   叶幽云一开口,声音中似带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叶将军。”   见叶幽云先开了口,肖亦宁马上开心地回应他,并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亭子里。   一来到叶幽云的身边,肖亦宁看着面无表情的他,发现他有些不同寻常。   她试探性地问道:“叶将军,你不开心吗?”   虽然叶幽云一直是个冷漠脸,但直觉告诉肖亦宁,叶幽云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好。   肖亦宁有些费解,“照理说,我觉得你应该很开心才对。”   “这一次我们打了那么大的一个胜仗,而且那外族人还上赶着来求和。”肖亦宁笑了笑,手舞足蹈地走来走去,“当今皇帝收到消息后,肯定会重重嘉奖于你。”   “到那时,香车美女、金银财宝、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   “说不定,皇帝一高兴,还会招你做驸马。”   肖亦宁一转身,手指伸出去差点就戳上叶幽云的俊脸。   叶幽云看着近在眼前的指头,抬起眼来瞪了肖亦宁一眼,肖亦宁赶紧讪笑着收回了手。   叶幽云沉声道:“驸马有什么好的。”   他对驸马之事不以为然。   “那驸马又有什么不好?”肖亦宁酸不溜丢地反问叶幽云,而后她睁大眼,颤声道:“难道说皇帝真招你去做驸马了?”   肖亦宁的心难受得揪作一团,神情紧张地盯着叶幽云。   她生怕叶幽云真的告诉她,他已经被大启皇帝招为驸马。   “没有。”叶幽云否定道。   “哦。”   肖亦宁终于放下心来,她暗自偷乐,心想,“那就好。”   旋即,叶幽云从石凳上站起来,跨到肖亦宁的面前。   叶幽云高大的身影与肖亦宁的娇小形成强烈的对比。   叶幽云微微低下头,看着肖亦宁的脸,喟然而叹,“肖亦宁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叶幽云过于逼近的身躯让肖亦宁倍感压迫,使她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   肖亦宁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然后睁大了双眼无辜且迷茫地看着他,似在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唉。”   叶幽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见叶幽云迟迟不说话,肖亦宁不明所以,呆呆地问道:“看出什么?”   叶幽云暗道:“当然是看出我喜欢你。”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我...”叶幽云袖子一甩,“哼!”   叶幽云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如此之快,此时此刻,只能用假装生气来掩盖他的紧张。   “?”叶幽云突然地生气令肖亦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安道:“叶将军,我比较笨,你有话请直说。”   “榆木脑袋。”叶幽云刚松开的手又立刻攥紧,攥紧后又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没事了。”   “哦。”   肖亦宁狐疑地看向叶幽云,好像只要盯着他的脸就能找到答案一样。   看叶幽云刚才那个奇奇怪怪的样子,难道说,他其实是想向自己表白?   这怎么可能?   自己没什么特长,更没身材、没脸蛋、没脑子,简直是一无是处。   叶幽云怎么会喜欢自己?还是说他跟其它人不一样,就是喜欢长得不好看的?   不过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叶幽云说话只说一半,把肖亦宁逼得心痒难耐,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不过她想得越多总结出的失望也越大。   “算了,不去想就好了。”肖亦宁暗自神伤,继而她像是想起一事似的,轻轻地拍拍藏着银票的胸口,真诚地说道:“叶将军,谢谢你。”   面对肖亦宁突如其来的道谢,叶幽云有些莫名其妙,“谢从何来?”   肖亦宁笑道:“多谢你赏的黄金一百两。”   叶幽云不满,“谢我的,只有这个?”   肖亦宁自知要谢他的事可多了,一一地说都说不完。但一下子想得太多,肖亦宁反应不过来,只好愣愣地问道:“那还有什么?”   看着懵傻的肖亦宁,叶幽云突然地想到了她在军营中整天和一大堆的男人在一起,占有欲当场发作,严厉道:“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去军营了。”   “为什么?”   “仗已打完,你无需再去。”   “哦。” 第四十七章 来看你   将军府近日里安静得不像话。   既没有到处兴风作浪的人,更没有人故意来找肖亦宁的茬。   在不用去军营的这几日,她悠闲得就像是在府中养老。   ...   这一日,肖亦宁忙碌一番后,眼下已无事可做。   趁着这个空档,她来到了花园的亭子中吹着冷风,消磨着时间。   她懒懒地坐在那亭子内的长凳上,斜着身子将双手搭在栏杆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亦宁。”   耳畔传来清亮好听的嗓音。   “六殿下。”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肖亦宁一转头就看见一袭白衣胜雪的司空礼文,她惊喜地站起来说道:“你怎么来了?”   司空礼文走进亭子,眼含深情,语气轻柔,“来看你。”   “?”肖亦宁莫可名状,嘀咕道:“难道不应是来看叶将军吗?”   司空礼文笑了笑,凝眸着肖亦宁的脸,“嗯,也顺道看他。”   肖亦宁呆呆地看着笑语晏晏的司空礼文,此时的他仍是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赛潘安”。   少时。   “对不起。”肖亦宁低下头,紧张得一双手无处安放,她嗫嚅着,“以前不知道你是大启国的皇子,冒犯之处,还望六殿下海涵。”   在司空礼文失忆的那段日子,肖亦宁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冲撞得罪过他,惹得他不开心过。还有司空礼文会不会跟她秋后算账。   “海涵什么?亦宁,我可是千里迢迢专程过来找你,如今你却要跟我这么生分。”司空礼文心里憋屈,他弯下腰,把脸凑到肖亦宁眼前,“你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多日不见,司空礼文明显地感受到了肖亦宁对他的距离感,心里难过得隐隐作痛。   “没有。”肖亦宁摇摇头,但是当她心里想起司空礼文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委屈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她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眼眶里水雾凝聚,“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的不告而别,还有那次在街上故意不认你。”司空礼文幽幽道,他直起身子,柔声柔气地道歉,“是我错了,亦宁,对不起。”   肖亦宁急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仰起头,看着一脸真诚的司空礼文,想了想,“在你刚走的时候是挺气的。不过,现在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我早就不气了。”   司空礼文欣喜道:“真的?”   “嗯。”   肖亦宁点点头。   司空礼文又问,“那,你是否在怪我过了那么长时间才来找你?”   “没有。”   肖亦宁摇摇头。   司空礼文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幽怨起来,“可你刚才都说了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你才不生气的,这不就是在责怪我?”   他很担心肖亦宁一气之下会不再理睬于他。   “...”   肖亦宁无奈地摇摇头,她第一次觉得司空礼文有做言情小说女主角的潜质。   “离开巨云城后,我可是日夜兼程,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办事,期间都没怎么歇息过。待我将所有事务一处理好,就马不停蹄地来找你了。”   说完,司空礼文挽起袖子,露出受伤的那只手臂,邀功道:“你看,为了赶路,我的伤都还没好。”   他的手臂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上面还隐约有血迹渗出。   “你又受伤了?”肖亦宁既心疼又担忧,急问,“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当然要紧了。你看,诶呦,好痛...”   司空礼文捂着手臂直呼痛,皱着一张俊脸装得煞有介事。   “你...”肖亦宁刚伸出手想去看看司空礼文的伤口,但一想到男女有别,又放下了手,“你应该会有太医帮你治的吧?”   “有,但伤口很深,还得需很长时间才能好全。”司空礼文放下袖子,轻轻地靠在肖亦宁耳边说:“差一点就不能来见你了。”   司空礼文突如其来的靠近,令肖亦宁面红耳热。   ...   司空礼文靠近肖亦宁的这一幕恰好被刚回府就过来寻肖亦宁的叶幽云撞到。   两人挨得很近,看起来好似亲密无间。   叶幽云的脸立即冷了下来。   “他们?”   叶幽云的心脏似乎受到一记猛烈的暴击,他的呼吸不由得一紧。   整个人开始难受起来。   肖亦宁和礼文,他们两人很要好?   叶幽云忍不住东猜西揣。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   而后,他强装着笑脸走到司空礼文与肖亦宁之间,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两人。   本来站得好好的肖亦宁被叶幽云故意挤到了他的身后,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叶将军。”   叶幽云简短的哼了一声,“嗯。”   “礼文,你来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我好去迎接你。”   叶幽云眉头舒展,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司空礼文给叶幽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对迎接一事不甚在意,挥手道:“幽云,哪用得着如此麻烦。”   继而,他看了一眼肖亦宁,然后对上了叶幽云的眼睛,诚心诚意地说道:“幽云,这段时日,多谢你替我照顾亦宁。”   “嗡...”   听到司空礼文的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叶幽云的心间猛然地炸了开来。   叶幽云的脸色变了变,浑身不自在,“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司空礼文之前并没有跟他多说,他一直以为肖亦宁于司空礼文之间,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救命之恩。   如今看来他们早已情投意合。   怪不得肖亦宁对他的情意总是视而不见,原来她已心有所属。   而他竟想要介入他们?   叶幽云自嘲一笑,掩饰住心痛,“肖亦宁,你快去安排一下,为六殿下接风洗尘。”   “哦。”   肖亦宁如临大赦的转过身,急冲冲地走了。   看着叶幽云与司空礼文这两人亲热无比的兄弟情谊,肖亦宁觉得她在这里好像有点多余。   司空礼文的目光追随着肖亦宁离去的背影,怊怊惕惕。   即使心里清楚他与肖亦宁之间很难有结果,但他却依然不停地想要靠近她。   司空礼文看向肖亦宁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全都落入了叶幽云的眼中。   “...就这么退出吗?”叶幽云蚀骨灼心,愁绪如麻,“肖亦宁,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第四十八章 撞到郡主   “郡主。”   “奴婢给郡主请安。”   “...”   筠瑶郡主带着侍女和护卫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气势逼人的在将军府中横冲直撞,到处闲晃。   凡遇见他们这一行人的,无一不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让开道路。   筠瑶郡主约摸十八九岁,肤如凝脂,滑腻似酥,身上那藕粉色的精致衣裙一看就知华贵不俗。满头珠翠,环佩叮当,端的活泼可爱。黛眉下的一双杏眼灵动生辉。小巧玲珑的鼻子,紧紧抿着的红唇,微微向下的嘴角,使她看起来又有些娇蛮任性,不好相与。   这筠瑶郡主是当今圣上司空景元的亲姐姐,大启的长公主——安平公主唯一的女儿。   作为安平公主唯一的女儿,筠瑶郡主在安平公主的爱护下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从小也是我行我素惯了的。   在司空礼文前脚刚离开京城时,这筠瑶郡主一收到消息,后脚就紧紧地跟着司空礼文了。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巨云城。   ...   那一年,进宫刚满一载的文贵人顺利诞下第一位公主,大启皇帝司空景元一高兴,就在皇宫里面大摆宴席。宴请了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同来欢庆这一桩乐事。   年幼的筠瑶郡主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司空礼文。   彼时的司空礼文年岁虽不大,但那一身出尘的气质,俊美温和的相貌,在一众皇子之中尤为突出。   她带着一脸的傻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司空礼文,连手上的动作都已置于脑后。   司空礼文察觉到筠瑶郡主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对着筠瑶郡主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干净无害的笑容。   “轰!”   仿佛被一道光击中心底,筠瑶郡主粉面含羞,臻首低垂,心中喜乐之花犹怒放。   自此之后,筠瑶郡主就认定了司空礼文。   只可惜从那次宴会结束,直到现在筠瑶郡主也没能见上司空礼文几次。   更别说能够与司空礼文相处了。   所以,筠瑶郡主为了得到她臆想中的幸福,决定放弃女子的矜持。她打算主动对司空礼文展开追求攻势,让司空礼文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   ...   司空礼文和叶幽云两人在清早的时候就已出了将军府,他们今日要为大启皇帝去军营里犒赏军中将士以及缅怀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   ...   一段回廊中,肖亦宁埋着头在急行。   从昨晚开始,她的脑子一直是乱哄哄的。   她在想司空礼文,也在想叶幽云。想得心都乱了方寸。   尔后,她咧嘴一笑,自讽道:“是我想太多了。”   ...   “啊!”   筠瑶郡主被一股大力撞得后退几步,她揉着肩膀,痛呼出声。   美目泛着冷意看向撞到她的人——肖亦宁,苛毒道:“你该死!”   其实她远远的就看见了肖亦宁,自以为肖亦宁一定会主动避让她。   哪成想,这肖亦宁跟一个瞎子似的直直地撞了上来。   肖亦宁一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感觉自己撞到了人,她头都来不及抬,连声道:“对不......”   话还没说完,一句厉骂就向着肖亦宁劈头盖脸地袭来,“哪里跑出来不长眼的死丫头,胆敢冲撞了郡主,还不快点跪下给郡主磕头认错,郡主心情好了,兴许还能饶得你一条贱命。”   “郡主?将军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郡主?”   肖亦宁之前一直都在叶幽云的书房中替他整理文书,她还不知道这筠瑶郡主是在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刚出了府后,于今日一早到了将军府的。   肖亦宁抬眼望去,眼前的是一个贵气逼人,模样俊俏,一身华贵装扮,正对着她横眉冷目的少女。   而刚才那句咒骂则出自于她身后的其中一个侍女之口。   “奴婢知罪,求郡主开恩。”   肖亦宁本想站着,但最后还是双腿弯曲,跪了下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势小就伏低。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郡主,一看就不好惹,千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哼!”   筠瑶郡主从鼻子里面冷冷地哼出一声,双手环胸,看向肖亦宁的目光随之也变得更加阴冷。   她凛声道:“你难道真以为,本郡主就这么简单的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么?呵呵,你想多了,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地便宜一个敢冲撞到我的贱婢!”   筠瑶郡主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小丫鬟而已,死就死了。这么大个将军府,应该没有人会在意。   筠瑶郡主云淡风轻,“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让她长长记性。”   轻描淡写的语气下,却是最恶毒的心思。   “是。”   她身后的护卫会意,慢慢走上前去,同时抽出了身上的佩剑。   筠瑶郡主的话一说完,肖亦宁就忍不住对上筠瑶郡主的眼睛。   她是看出来了,这郡主不仅仅只是想要出手教训她,而且还想要她的命。   她的性命在这郡主的眼中根本就是一草芥。   肖亦宁急了,在这之前本来还想着等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回来为她解难。   但眼下这个架势,等到他们两人回来,她早都凉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   肖亦宁突然对着面前的筠瑶郡主伸出一个扫堂腿,筠瑶郡主立即摔倒在地。肖亦宁用力跳上筠瑶的胸口,对着她的脸狠狠地揍了两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肖亦宁攻击,起身,逃跑,一气呵成。   她迅速地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这个看似唯唯诺诺婢女会有这么好的功夫,全都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我要杀了你这贱婢,快给我追....”   筠瑶郡主气得发疯。   她用力甩开身边侍女想要把她扶起来的手,自己从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筠瑶郡主呼吸急促,白净的小脸已经气到发紫。发颤的手,死死地指着肖亦宁消失的那个方向。   “是。”   一众护卫回过神,立马追了上去。   “抓到那个贱婢,我一定要扒了她的皮。”   筠瑶郡主狼狈异常。   她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何时遭受过这种待遇。   她的鼻子被肖亦宁揍出了血,眼眶也是青黑一片。整张脸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的滑稽可笑。   此时此刻,筠瑶郡主对肖亦宁的恨意已经滔天,“贱婢你等着,本郡主发誓,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四十九章 没开始就结束   傍晚时分,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回到将军府。   大门口,一直在焦急等候着的林管家一见他二人从马背上下了来,就立即快步上前,拱手禀告道:“启禀殿下,启禀将军,筠瑶郡主于今日一早就到了巨云城,现如今她正在府内。”   他顿了一顿,“还有,肖亦宁打伤了筠瑶郡主,已畏罪潜逃。”   司空礼文与叶幽云两人一听闻此事,如遭五雷轰顶,同时追询的目光双双看向林管家,异口同声道:“什么?”   肖亦宁平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若不是欺人太甚,她一般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况且那人还是个郡主。   而后,叶幽云先开了口,沉声问道:“林叔,麻烦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林管家摇摇头,如实回答:“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肖亦宁都已经跑出将军府快有半个时辰了。”   司空礼文一脸忧色,焦急万分,“林管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林管家恭敬地回道:“就是上午的事。”   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   司空礼文与叶幽云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叶幽云冷静下来,问:“林叔,是否已派人出去寻找肖亦宁?”   “还没。不过,筠瑶郡主派去抓捕肖亦宁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林管家躬身说道:“我不敢擅做决定,所以老早就在此等候将军,此事需由您来定夺。”   筠瑶郡主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是否意味着肖亦宁仍然平安无事?   叶幽云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赶紧派人出去找肖亦宁,找到她之后,先不要动手,赶紧回来报告。”   叶幽云深怕肖亦宁误会,跟他派出去的人动起手来,从而伤到肖亦宁。   “是。我现在就去办。”   林管家躬身退下。   “嗯。”   ...   两人刚迈进将军府的大门。   “礼文哥哥。”   一声甜得发腻的呼唤,伴随着一阵香风,一具婀娜多姿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扑进司空礼文的怀中。   司空礼文眼疾手快,身形蓦地一转,躲闪到了一旁。   这一下,就使得那个身影直接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地上。   筠瑶郡主勉强稳住身子,在原地定了定身形。回过身来,不甘地跺跺脚,揪着衣角哀怨地看着司空礼文,噘着嘴道:“礼文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筠瑶郡主感觉有点扎心。但她还是尽量装出一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样子。   司空礼文懒得去看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今天是不是对将军府内的一个婢女动了私刑?”   “没有。”   筠瑶郡主连忙否认,她倒是想教训教训那个贱婢,可还没来得及教训她,自己倒是先被她打了一顿。   筠瑶郡主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气愤道:“倒是那贱婢把我伤成这样。”   话音一转,她又迅速地转换了语气,甜甜的声音软软地撒着娇,“礼文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   司空礼文一转眼就看见筠瑶郡主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心里暗笑,但表面的神色却又严色非常,“她为什么打你?”   “那个贱婢走路不长眼,撞到了我。”筠瑶手舞足蹈,发泄似的埋怨,“我就想着教训她一下,谁想到她竟然敢动手打我。”   她面色狰狞,咬牙切齿,暗道:“抓到那贱婢后,我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空礼文听罢,脸色倏地一沉,森然道:“你确定只是教训一下,而不是想要人家的命?”   他明显的感受到筠瑶郡主对肖亦宁的恨意,所以毫不留情地揭开筠瑶郡主的虚伪“面具”。   被司空礼文说中,筠瑶郡主的脸上挂不住,自尊心严重受挫,“只是一个低微下贱的婢女而已,即使是我要她的命又怎样?这种人,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司空礼文的脾气也到了濒临爆发边缘,他重声说道:“只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你,你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取人性命,你的心,可真狠!”   叶幽云冷眼看着筠瑶郡主,心里恨不得想替肖亦宁狠狠地教训她。   司空礼文已不想再跟筠瑶郡主说下去了。   他立起身形,充满威慑力的眼神扫向筠瑶郡主,逼迫着她,“赶快把你的人叫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司空礼文神情严肃,浑身散发出的汹汹气势咄咄逼人,筠瑶郡主心生惧意,不得不服软听从。   “礼文哥哥,用得着这样吗?”筠瑶瘪下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侍女吩咐道:“荔香,你快去把张龙他们几人叫回来。”   “是。”   荔香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司空礼文,也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鼓起一口气,就小跑着出了府去。   “来人,立即派人把郡主送回京城。”司空礼文命令道。   这个筠瑶明摆着就是个祸害,自是要远离她才好。   “是。”侍卫长领命,他从一众侍卫中随意钦点出几人,走到筠瑶郡主身前,“郡主,请吧。”   “礼文哥哥,我不回去。”   筠瑶还想死缠烂打,胡搅蛮缠,但被侍卫拦得严严实实。   “我不....”   “...”   没有人理会她,更没有人来怜香惜玉。   筠瑶郡主所有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   叶幽云眉头紧锁,看向司空礼文,忧心忡忡,“肖亦宁能去哪里?”   “目前看来,筠瑶的人还没有找到她,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司空礼文扶额,缓缓道:“但她疑心很重,知道筠瑶在派人追杀她,她一定不会轻易现身。”   叶幽云无奈道:“如今之计,也只有加派人手去找了。”   “唉。”   两人沉默无言。   “肖亦宁,一定要平安无事。否则我定要让那郡主悔不当初。”   “亦宁,你无事便好。如若有事,我定会让那筠瑶加倍赔偿。” 第五十章 拦路打劫   肖亦宁在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跑出了将军府,筠瑶郡主的护卫只能远远的吊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繁华的街道上,贩夫走卒,引车卖浆。   肖亦宁灵活地穿梭其中。东躲西藏下,终于顺利地摆脱了追兵。   不久之后,肖亦宁闪进了一条地处偏僻的巷子。   她喘了口气,稍作一番歇息。   环顾一圈,四下无人。   肖亦宁轻轻一跃,就翻上了某个院子的墙头。在确定没人之后,她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院子当中晾晒着一些洗净的衣物,它的一角摆放着的花草已经枯萎,只余下数个花盆在寒风中依旧挺立。屋子旁的角落里有一个储水的大缸,旁边的笼子里还养着几只鸡。   屋内虽然没有人,但厨房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看起来主人家是刚出去没多久,很快就会回来。   趁着这家的主人此时还没回来,肖亦宁走到晾晒衣物的架子旁,随手拿起挂在杆子上面男主人的衣物迅速套在身上。   穿好衣服之后,肖亦宁摸了摸一直贴身收藏,那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定了定心神,暗道:“还好有先见之明。”   这时,院子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停在了院门外。   眼看着这户人家的主人就要推门而入。   肖亦宁来不及收拾现场,敏捷矫健地沿着来路又翻了出去。   一出到正街,肖亦宁便径直走往城门方向,这一路上都没再遇上那些追兵。   肖亦宁认为此时的城外比城内安全。   就算那郡主动用了将军府的力量,目前也只能在城内做仔细的搜查。   等她出了城,那可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反正肖亦宁是一定不会再返回将军府。   别说司空礼文和叶幽云此时还没回到将军府,就算回到府里了,肖亦宁还担心那郡主分量不比其他人低,且一意孤行地只想杀她。   那时,他们想保也保不住她,反而还把两人拖下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这种情节电视上也有演过。   索性就跑得远远的,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保命要紧。   ...   刚出了城门,肖亦宁就发现前方有一个商队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个商队规模不大,目测有二十一二人。商队的马匹拖着几车满满当当的货物,队伍的中间还有着一辆马车,明显是有女眷的样子。   商队所有的车子上都插有所属商号的旗子,人员随从有规有矩,看起来颇为正规。   虽然穿越过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肖亦宁对这个世界还是知之甚少。   之前不是跟着司空礼文,就是跟着叶幽云。如今要自己一个人独闯天下,她还是有着一点不自信。   巨云城外的天地虽大,仓促中肖亦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再加上不善言谈,所以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们这一队人的后面。   猛地一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肖亦宁跟他们是一起的。   那商队里的人见肖亦宁只身一人,而且这路上也不止他们这一拨人,也就没在意。   一行人徐徐离开巨云关。   ...   肖亦宁跟着这个商队走了很多天,期间一直平安无事。   他们住店肖亦宁也住进同一家店,当他们停下来休整时,肖亦宁也停了下来。   ...   这一天,那商队的领队终于忍不住了。   他走到队伍后面,来到肖亦宁面前,对着她认真的端详了一阵,“鄙人姓胡,敢问阁下为何一路跟着我们?”   “谁跟着你们?”肖亦宁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条路又不是你们开的。既然你们能走,我又为何走不得?”   肖亦宁本来想实话实说,跟随他们只是因为她没有明确目的地,和感觉这样能够让她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示弱,难保别人不起坏心。   胡领队面色难看,质问道:“那为何我们停你也停,我们走你也走?”   肖亦宁梗着脖子,斜眼瞟向胡领队,蛮横大声道:“我乐意!”   故意跟人犟嘴,肖亦宁心虚得心跳加速,整张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哼!”   胡领队自讨没趣,但见肖亦宁无甚威胁的样子,袖子一拂,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   行走多日,众人感觉非常疲乏。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提不起任何兴致。   一路上,几乎不闻人语,只有车轮“吱吱”碾过的声音。   这一条路,胡领队他们以前走过很多次了,之前的每一次都很安全。   所以,这一次商队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此条道路仍然是非常安全。   ...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突然间,路边的草丛中跳出几个五大三粗的劫匪,他们手里均提着一把鬼头大刀,模样凶狠,姿势各异地拦在了路中央。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那几个护卫快速地抽出了腰间佩戴着的刀剑,随时准备应战。   胡领队在心里快速计较一番,对面的拦路劫匪有六个人,自己这边的护卫也是六人。   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没有武力值的随从。   这批货物不容有失,并且自家小姐也在车上。   如果从了这些劫匪,他们再得寸进尺怎么办?   思量一番过后,胡领队走上前,严厉道:“恕难从命,不过我劝你们最好把路让开,要不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呸,吓唬谁呢?”领头劫匪眼球上翻露出眼白,对胡领队的话不屑一顾,气焰嚣张,“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言不合,领头劫匪大刀指向商队的方向,发动攻击指令,“弟兄们,上。”   “诶。”   “哇...啊啊。”   劫匪怪叫着朝商队这边冲了过来。   “冲啊。”   “上。”   “...”   商队的护卫不甘示弱。   两方人马迅速拼杀到了一起。   刀往剑来,尤为激烈。   劫匪毕竟做的是打家劫舍勾当,他们是一群不要命的人。商队的那些护卫只是拿人钱财而已,比较惜命。   隐约间,商队败象渐露。   事已至此,唇亡齿寒,且肖亦宁一直心存的侠义之心,令她不再顾得其它。   她紧握住拳头,飞身向前,刚猛地一拳“嘭”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其中一个劫匪的头上。 第五十一章 黑云寨   那劫匪被这出乎意料的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脚步虚浮。   趁他病,要他命。   肖亦宁连着出了好几招,拳腿并用,全都一点不落,重重地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三两下之后,那劫匪倒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肖亦宁夺过他手中的大刀,加入到了另外的战局中。   在肖亦宁加入后,商队一方渐渐搬回了颓势,稳住了上风。   不多时,这几个劫匪均被肖亦宁与商队的护卫放倒,被捆成了一个个“大粽子”。   肖亦宁双脚叉开,把刀背架在肩上,姿态潇洒不羁,不可一世,“不堪一击!”   她正洋洋得意地幻想着,在此之后,成为整个商队的座上宾,享受着商队众人的感恩戴德。   忽然间,胡领队的脸色巨变,身子抖动得厉害,颤巍地指着她的身后,结结巴巴,“后...后面。”   “什么啊?”肖亦宁不明所以,“后面什么啊?”   她回过头,这一瞬间,肖亦宁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感觉身体有点发虚。   在肖亦宁的身后,大约二三十个清一色长相凶恶,面目可憎的彪形大汉。   中间的那个匪首凶神恶煞,眉宇间尽是狠厉之色。   他脸上那一道从额头直到下巴的长长刀疤,红色痕肉扭曲可怖,宛如一只粗大在蠕动着的虫子,令人望而生厌,几欲作呕。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像瞄准猎物的毒蛇,不怀好意的盯着商队里的人。   这些人光看外表就知道——他们,不是善类!   肖亦宁慢慢地转过身体。   她瞅见,对面贼匪中,一把威力惊人的弩箭缓缓对准了她。   就算见惯了生生死死,历经了大风大浪,肖亦宁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腿软。   现在投降也许还有生路,不投降则立马就没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肖亦宁慢慢放下武器,向着对面的贼匪举起了手,投了降。   商队的人加上肖亦宁一共是二十五人,全部被生擒。   如此惨状,肖亦宁禁不住腹诽。   贼老天,我好歹也是一个穿越人士,头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光环,简直是太无人道!   她还不想那么早就领盒饭!   ...   这是一伙流窜到此的山贼。   近些年,大启各地官府对山匪贼寇的打击力度很高,对那些稍成气候的更是不遗余力。   前段时间,他们从别的地方逃到了这一带之后就盘踞在此,占山为王。   ...   肖亦宁等人被这一伙山贼押着连走了几十里山路。临近日落,才到了这群山贼窝聚的“黑云寨”。   寨门之前,守门的小喽啰就一见这些出去打劫的山贼回了来,忙殷勤地点头哈腰,道:“各位大哥辛苦了。”   “寨主好。”   “寨主您回来了!”   小喽啰对着那匪首毕恭毕敬,畏惧至极。   “寨主回来了!”   “...”   其中一个小喽啰连忙转身跑回寨子当中传信,好让留在山寨中其他的匪众做好接待。   肖亦宁他们这一群人的双手皆串绑在一条粗麻绳上,被驱赶着进了黑云寨。   黑云寨看着不是很大,几座歪歪扭扭的小楼一目了然,就像是个临时搭建的避难所。   营寨中的一片空地上,匪首眼神阴鸷地扫视了一圈他的俘虏,冷冷一笑,“先把这些人全都关起来,今晚上我们再来论功行赏。”   “是。”   ...   狭长阴森的山洞,墙上的火把燃烧时散发出昏红幽暗的火光。   一排间隔起来的小小牢房。   牢房里面的人或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或絮絮叨叨,神神经经地做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动作,或面无表情,麻木不仁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一听到有人来了,便“呼”地跑到栅栏边,憔悴可怖的面容挤到两根木栅栏的中间,一个个张牙舞爪,朝着外面疯狂地伸出手,在空气中不停地抓来抓去,状若癫狂。   狭小的空间,微弱的光,被关着的人,凑成一幅恐怖令人窒息的的画面。   肖亦宁心中一紧,为自己的前途深感堪忧。   “进去。”   喽啰打开了其中一个牢门,肖亦宁被他狠狠地推了一个趄列。   她回头瞪了那喽啰一眼,喽啰很不爽,扬起手,凶狠地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   不得已,肖亦宁赶紧低下头。   ...   本来显得挺宽敞的牢房在接连关了十几二十人进来后,就拥挤起来。   每个人都找到了一个地方或站或坐。然后开始唉声叹气,或发呆不动。   气氛低压令人不适,悲伤瞬间就弥漫开来。   肖亦宁欲哭无泪,她心情沉重,慢慢地踱到这间牢房里最黑暗的那个角落。   “诶呦,你踩到我了!”   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传了出来。   肖亦宁汗毛竖起,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回过神来,肖亦宁连声道歉,“对不起!”   黑暗中,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我,坐这里可以吗?”肖亦宁问道。   “随便。”   “谢谢。”   .....   牢房里沉默了一段时间。   “呜呜..我不想死在这。”   “我的孩子和我的老母以后该怎么办啊?”   “...”   人群中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别哭了,快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没看到这里早就关了这么多人,我们迟早要跟他们一样...”   压抑,消沉,绝望...悲观的情绪在这些人的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唉。”   “啊...”   有人已烦躁不安,在人缝中狂躁地走来走去。   ...   双眼终于适应了黑暗,肖亦宁对着这个靠在角落里的人好奇地问道,“你被抓到这里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月了吧!”那人告诉她,他轻轻地翻动了一下身子,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嘶...”   肖亦宁问,“你伤得很重?”   那人漫不经心,语气平常,仿佛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嗯,天天遭严刑拷打。”   这时,牢门开了。   “把这几个女的全都拉出去,寨主让她们前去助兴。”   几个喽啰兴高采烈地进来大喊大叫。 第五十二章 逃出牢房   商队的那几个女眷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   “救我!”   “救命啊,不要...呜呜...”   “...”   女眷们花容失色,浑身颤抖,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其中的一两个一下子又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在人群中寻找着救命“稻草”。   这时,那几个喽啰已走到了她们的身边,他们开始拉扯着这几个女眷。   “求大爷开恩哪!”胡领队抱住了其中一个喽啰的大腿,泣不成声,“放过我家小姐吧,请各位爷爷行行好,给我们一条生路...”   “给老子滚开。”   那喽啰一脸的不耐烦,嫌弃地瞥了一眼胡领队,用力一脚踢翻了他。   “诶哟...”   胡领队被踢倒在地,躺在地上痛得直“哼哼唧唧”,半天都爬不起来。   肖亦宁害怕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被别人识破,悄悄地往角落里又钻了钻。   旁边那人发现她了的小动作,心下了然,慢慢地将身子移了过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肖亦宁。   不一会儿,喽啰就把哭成泪人的几个女眷蛮横霸道地拖了出去。   “哐...”   牢门关闭。   胡领队失魂落魄地爬起来,坐在在地上,望着喽啰押着女眷离去的背影,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   幽暗的牢房里一片愁云惨雾。   “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   肖亦宁从那人的身后爬出来,一时之间竟六神无主。   “装病吗?”肖亦宁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可行的逃跑方案,自言自语,“躺在地上疯狂打滚,四肢抽搐,两眼翻白然后口吐白沫,这样有用吗?”   “谁来配合我?”   肖亦宁发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忽而她眼前一亮,靠了过去,对着半个身子仍倚在墙上的那人悄声说道:“要不我对外面的那两个喽啰说你快死了,让他们赶紧过来救人,只要他们一打开门。”   肖亦宁抬起右手,斜往下做了一个切的动作,恶狠狠地说道:“我就马上干掉他们。”   隐约中,肖亦宁看见那人好像朝着她自己看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她又摇摇头,否定道:“不成。”   这个土爆了的方法电影电视剧里都演烂了。   真能对这些杀人放火都不眨一下眼,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山贼土匪起作用?   肖亦宁认为结果不会很友好。   “你扶我起来。”那人说道。   “哦。”   肖亦宁将他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膀,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去那边。”   他指了指靠近牢门的那个位置。   “哦。”   一走到那个位置,肖亦宁就被那人反手按在了木栅栏上,他对着外面守卫着的喽啰大声喊道:“两位大哥,这里还有一个女的。”   “什么情况?”   肖亦宁心里后悔不已,一脸惊慌,开始用力挣扎。   那人吃力地按着肖亦宁,赶紧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动,他们就要过来了。”   肖亦宁听罢,便停下了挣扎,心想就暂且相信他一回。   “嗯?”其中一个喽啰将信将疑地往肖亦宁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骂:“吵什么吵?嫌命长了是不是?”   待到那喽啰走近,那人献宝似的抓着肖亦宁后脑勺塞到栅栏中间,把她的头用力往前按了按,使得她的脸能更清晰地暴露在那喽啰眼前,他讨好地说道:“这位大哥,麻烦你再仔细看看,确实是个女的。”   那喽啰上下打量了肖亦宁一眼,面露喜色,“呀!还真是。”   他忙不迭地一边打开牢门的锁,一边乐滋滋地说道:“记你一功。”   彼门一开。   “嚯咯嚯咯。”   那喽啰的呼声被卡在喉咙里,眨眼之间,他已失去意识。   那人松开了掐住喽啰脖子的手,那喽啰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另外一个喽啰发现了不对劲,他提起放在桌上的大刀,飞快地冲了过来。   一个战力低下的小喽啰而已。   肖亦宁不等那人出手,她闪身出到牢房外面,眼神坚定,候着那小喽啰过来自投罗网。   “嘭”。   只一招,肖亦宁不费吹灰之力就击倒了他。   那人从牢房里走出来,看了一眼肖亦宁,“我们走。”   “嗯。”   肖亦宁点头。   “我们,我们...”   “还有我们。”   “大侠...救救我。”   “...”   被关在其它牢房里的人此刻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一见肖亦宁两人即刻要走的样子,立马争先恐后地大喊起来。   肖亦宁朝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她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那人指着先走过来时还牛气哄哄,现在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喽啰,“去把他身上的钥匙拿出来,将这里的其他人也放了。”   “哦。”   肖亦宁乖乖听从。   她走到那喽啰身边,蹲下身子,摸出了一串钥匙。一拿起来,十数把钥匙“哗啦哗啦”作响。   肖亦宁将之递给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牢房里的人。   牢房里的人接过钥匙,对肖亦宁抱拳道:“多谢。”   肖亦宁走回到那人的身边,轻声呢喃着,“把他们全都放出来,是因为人多力量大吗?”   “呵。”那人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是让他们为我们分担一点山贼的注意力。”   对此,肖亦宁深表赞同,“也对,只要我不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我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   有道是——“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到时能不能逃得出去,就要看个人的运气了。   那人诧异地看着肖亦宁,嘴角勾起,调侃道:“你倒是挺乐观。”   正说话间,牢房里关着的人已经全部都走出来了。   所有人一起挤在牢房前面那片窄小的空间里,竟无一人自行先向外走去,而是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是个人都知道第一个出去的人肯定会成为一个活靶子。   ...   “所有人,跟在我的后面。”那人叹了一口气,硬压下身上的伤势,强撑起精神,“大家一起冲出去,能否逃离这个鬼地方,就凭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嗯。”   “大侠,我们听你的。”   “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大侠之恩,如同再造。   “...”   肖亦宁拾起地上的大刀,紧跟在那人的后面,带领着这被囚禁的百十号人从黑云寨专门关押囚人的山洞中鱼贯而出。 第五十三章 我说我叫江修   “快来人!山洞里关押着的人全都跑出来了。”   刚刚走出洞口,一队正在夜巡的山贼喽啰就发现了肖亦宁他们这一大帮子人。   “弟兄们,上,把他们全抓回去。”   “上...”   这些山贼扯着嗓子不停地高声呼喊,接着迅速地朝着他们一群人包围过来。   “唰唰”几下,寒光一闪而过。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人,手起刀落,轻松地就将冲在前头的山贼砍翻在地。   其它的山贼见状,不再一个个直愣愣地往前冲,而是慢下来,一个挨着一个,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一步步地逼近。   那人面无惧色,昂首挺胸,颇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山贼们被他的气势所压倒,没敢先动手。   僵持之下,那群山贼中有人喊道:“不要怕,一起上。”   “上...”   ...   肖亦宁一跃而起,“叮当”一声,推开了对面山贼砍过来的大刀,再一脚将其踢开。   她抱着刀一路冲杀过去,勇猛无敌。   不消片刻,肖亦宁劈开了围攻她的最后一个山贼的脑袋。   而此时,那人身边早已“呼啦啦”地躺倒了一大片的山贼。   “大家快跑。”   “快...”   拾起地上的武器,握在手上,人群向着寨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其它的山贼喽啰听到声音,拿着武器从山寨中的各个地方跑出来。   月亮渐渐从云层中显现出来,银色的光华下,黑云寨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是激烈的打斗声,喊杀声。   肖亦宁矮身躲过对方直砍过来的刀锋,就地向前一滚,以闪电之势把刀插入他的心脏。   那人转到肖亦宁身后,与她形成背靠之势,横刀一扫,刀光森冷闪动,疾速向前。   一时间,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鲜血四下飞溅。   两人通力合作,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眼见就要出了这黑云寨去。   发觉到此处的不同寻常,越来越多的山贼喽啰朝着这个方向密密麻麻地包抄过来。   “在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那人留下这句话,施展出一身不俗的轻功,几个起落之后就消失在前方的夜幕里,再也不见其人影。   这如潮水般涌来的山贼喽啰,肖亦宁自知仅凭她一人,自是不能力敌。   她两眼绝望地看着山寨之外那黑洞洞的天地,放下武器投降。   肖亦宁扼腕叹息,只差一点点,就能逃得出去。   ...   “把这些人全都绑起来,带到议事堂听候寨主发落。”   “是。”   除了跑出去的那些人,剩下的这些时运不济的,全都被抓到绑了起来。   接着这些人又被架着刀,逼着押去了那议事堂。   ...   黑云寨,议事堂里。   那匪首喝得兴致高昂,左边拥着强抢的女子,右边抱着豪夺的姑娘,好不快活。   这群山贼的其它大小头目同时也在饮酒作乐。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陪伴着一位女子,商队的那几个女眷赫然也在其中。   看来外面发生的事没有在这场宴会中引起任何的波澜。   肖亦宁脸色苍白,心里彻底放弃了希望。   完蛋了!   运气终于又回到穿越之前的那般模样。   一众山贼喽啰押着肖亦宁一伙人进了议事堂后,其中一个山贼指着肖亦宁他们,恭敬地向那高高坐在上位的匪首问道:“寨主,这些人怎么处理?”   匪首听闻,双目一冷,放下手中的酒碗,正欲说话。   一喽啰惊慌失措地从外边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着...着火了!寨主,着火了,火势好...好大。”   “哼!”匪首猛地推开身边的女子,站了起来,“跟我出去看看。”   “那这些人怎么办?”一小头目指着被绑着的肖亦宁他们那一群人,不确定地问道。   “杀了。”匪首冰冷无情道。   “哈?”   “好汉饶命,寨主饶命!”   “我自愿给寨主当牛做马,求寨主不要杀我...”   “...”   意识到马上就要没命,这群人不顾身上还绑着绳子,纷纷跪下磕头求情。   肖亦宁见此情形,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哼。”   匪首看也不看一眼,兀自领着一堆大小头目走了出去。   此时,被通知留下来处理他们的那几个山贼眼神邪恶,寒意森森的刀锋,对着肖亦宁他们这群“待宰的羊羔”不停地比划着。   众人只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往后退去。   “啊!”   “...”   一两声惨叫过后,握在山贼手里的刀,眼看就要砍到了肖亦宁的头上。   她束手无策,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没有任何感觉。   肖亦宁强行抑制住心慌,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几个山贼歪着脑袋,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是那人去而复返。   “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肖亦宁脸色恢复红润,满眼惊喜。   那人挥刀砍断了肖亦宁身上的绳子,“少废话,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哦,那他们...”   肖亦宁松开绳子,看了看仍然被绑着,已经魂飞魄散的其他人。   “动作快点。”他动作利落地把地上的刀挑起来,那把刀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到了肖亦宁的手中。   “嗯。”   肖亦宁点点头。   ...   “多谢。”   “谢谢。”   “...”   鬼门关前走一遭,众人千恩万谢。   “小姐。”   胡领队带着商队的护卫从外面急急地跑进来。   “胡叔。”   大堂内一美丽女子喜极而泣,朝着胡领队飞奔而去。   “大家动作快点,我看见山贼过那边去了。”胡领队指着外面飞快地说道。   “对对,快快。”   “快走。”   “...”   一眨眼的功夫,大堂里的人全都跑得一个不剩,只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   ...   “这位...恩公,大恩不言谢!”肖亦宁跟在那人身后跑出了黑云寨,确定安全后,她立即拱手对那人真诚地说道。   “哎。”   那人抚着胸口,身子缓缓地滑往地上。   “喂!”肖亦宁脸色煞白,赶紧跨出一个大步,来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抱起他使劲摇晃着,慌张道:“你不要死啊!”   “鬼叫什么?”夜色朦胧中,那人睁开眼,虚弱道:“本公子本来就有伤,又折腾了一晚上,我好累...”   “哦。”   肖亦宁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而后,那人缓缓说道:“你背我。”   “哦。”肖亦宁依言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往哪边走?”   “这边。”   背上那人朝前面指了一个方向。   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在密林中缓慢前行。   “是你放的火?”肖亦宁忍不住问道。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那人没好气地回道,过了一会儿,“江修。”   “啊?”   肖亦宁一下子不明白他最后蹦出来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叫江修。”   “哦,我叫肖亦宁。” 第五十四章 表演   仟邑郡临南县,虽属大启的偏远地区,但风景却是秀丽多姿,景色宜人。   此地群山环绕,重峦叠嶂,连绵不绝。   只是临南县的风光虽好,交通往来却很是不便。   它三面环山,一面依水,城东只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河边有一个不大的渡口,行人可在此搭乘渡船去到隔壁县城,然后再由此前往其它的各大城市。   临南县道作为通往大启五大城市之一——江陵城的一条近路,但它山多高陡,道路多阻,渡口又小,因而鲜少有人从此路过。   ...   当晚肖亦宁与江修两人从黑云寨逃出来后,肖亦宁便背着江修沿着他所指的方向一刻不停地走,待到天明时分,就来到了这临南县城。   于是,两人在城里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   客栈的房间里,一位俊俏的公子正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   他身形瘦长,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容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总是带着几分迷离的诱惑。   “吱呀。”   门开了,肖亦宁从外边进到这个房间里,她把手上拿着的药包放在房间中央的八仙桌上,然后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位公子,“江修,你的伤快好了,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唔,应该就在这两天吧。”肖亦宁挠挠头,补充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看情况江修也好得差不多了。   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并且他身上的伤大多都是皮肉外伤,所以恢复得很快。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江修翻过身子,手肘支在床上,手掌撑着头侧躺着,斜睨着肖亦宁,不满道:“诶,我对你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难道你就不想着回报一下吗?”。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肖亦宁睁大眼睛,防备地说道:“首先声明,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切。”江修一脸的鄙夷不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只是报仇雪恨而已。”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蛊惑着肖亦宁,“不过这仇,既是我的仇,但也可以说是你的仇。”   “?”肖亦宁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哪来的仇人?”   江修吊儿郎当地反问道:“黑云寨不是吗?”   “你疯了?”肖亦宁吓了一跳,她的脸马上黑了下来,神情严肃,语带嘲弄,“就凭我们两个人,额,两把刀?杀上黑云寨?他们人可不少,我估摸着最少也有四五百人。依我看,这根本就不是去报仇,而是去送人头。”   江修用鼻子哼了一声,讥笑道:“没有脑子的胆小鬼。”   肖亦宁不服,反驳道:“谁说我胆小没脑子?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蠢,是脑残。”   “脑...残。”   江修瞄了肖亦宁一眼,他很快就理解了这个词语的意思。   “嗯。”   肖亦宁一脸高傲。   “呵。”江修露出鄙视的表情,慢慢道:“谁说我要直接杀上黑云寨了?再说了,就算要去,是个正常人就知道不会选择单枪匹马地正面去对抗几百人的山贼,所以我才说你没脑子。”   “那你刚才又说黑云寨。”肖亦宁无奈地嘀咕。   “黑云寨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江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冲肖亦宁勾了勾,示意她靠近。   肖亦宁走过来,靠近他问道:“是谁?”   江修招招手,“再过来一点,耳朵靠近点。”   “麻烦。”嘴里嘟囔着,但肖亦宁还是微微弯下腰,靠了过去。   江修靠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临南县,县令李轻玄。”   听罢,肖亦宁直起身子,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我不干。”   江修看着肖亦宁,桃花眼闪呀闪,“为什么?”   肖亦宁理直气壮,“这可是官府的人,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江修收起不正经的样子,正色道:“这李轻玄与黑云寨的山贼狼狈为奸,谋财害命,你就不想为民除害。”   “那也轮不到我。”肖亦宁忙摆手,眼睛瞟向别处,不敢看江修,“如果是那种普通的混混流氓,我不介意顺手处理一下。但是这个县令李轻玄,明显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哼。”江修气急,白了肖亦宁一眼,“懦夫。”   肖亦宁的视线落回在江修身上,不甘地顶了回去,“我是女的。”   “切。”   江修别过头,心里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说动肖亦宁。   找个帮手,也许能让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变得更加轻松。   有,总比没有强。也就是磨磨嘴皮子的事。   “肖亦宁。”   “嗯。”   “我救你一命,这救命之恩,理当涌泉相报。你就这么薄情寡义地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当初你被抓上黑云寨,若不是遇上我,你还能有命站在这里吗?你也不想想,今日我们若是不把他们这一“毒瘤”清除掉,来日将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因他们命丧黄泉。介时,你可就成了间接的帮凶。”   “更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自然有恩也必还。人活一世,就该如此恣意快活。随性而为,才能不枉此生。”   肖亦宁油盐不进,江修换了一个方法,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循循善诱。   而后,他痛心疾首地呼道:“唉,想想真是惨啊!我真为那些此时仍被关在黑云寨以及将要被黑云寨关起来的人感到悲哀。更惨的是,他们不仅仅只是被囚禁,而是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江修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偷偷瞄着肖亦宁。   肖亦宁背着光站在他的面前,模糊中,肖亦宁仍是一脸纠结,举棋不定。   “唉。”江修捂着胸口,低下头拼命地咳嗽,咳成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伤心欲绝,“咳咳,枉费我豁出性命返回黑云寨去搭救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   江修真诚且丝毫不显做作的表演,看得肖亦宁心中过意不去,感觉再不答应他简直天理难容,于是便勉为其难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江修抬起头,眼睛微眯,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他拍着胸脯说道:“一件小事而已,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第五十五章 监视   天色渐暗。   临南县衙门口对面不远处的街角还蹲着两名不打眼的乞丐。   而这两名衣衫褴褛,蓬头乱发的乞丐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肖亦宁与江修。   他们俩已经在这个位置监视了好些天。   这段时间里,此县衙里并未传出过什么不一般的动静。   冷风料峭,肖亦宁的鼻子被冻得通红,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但还是冷得哆哆嗦嗦。过了一会儿,她用嘴巴对着双手哈出一口白气,然后使劲地搓了搓。   由于长时间保持着一个蹲姿,肖亦宁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开始发麻。于是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接着双脚在原地开始交替跳动,想要以此来暖和些已经冻木了的身子。   这时,几个身材魁梧的轿夫分别抬着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在衙门口前停了下来。   只见前面的那顶软轿中缓缓地伸出一只白如葱藕,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单凭着这一只手,就能够引人无数遐想。   片刻后,那只手轻轻地拨开了轿帘,一位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从这顶轿子上施施然地下了来。   虽然在蹲点监视的这些天里,这名料想是这李轻玄之女且美到极致的女子,已经出现在肖亦宁的眼前不下四五次。但每次见到她,肖亦宁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疯狂赞叹着这名女子惊为天人的容貌。   她的美绝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她美得甚是清雅脱俗。   黑亮柔顺如绸缎般的长发,只用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簪子将之绾起,再用上些许珠花在头上做着点缀,散落而下的发丝则为之更添上一缕风情。   她身着一袭素雅白衣,冰肌玉骨,风姿绰约。完美无暇的脸上略施脂粉,天鹅般白皙细腻的颈项,使得整个人既澄澈空灵又媚态横生。   步伐轻盈婀娜,犹如仙女踏足凡尘。   此女当真是一颦一笑一回眸,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肖亦宁正远远地欣赏观望着,暗暗地嫉妒着她的美貌。   不多时,停在后面的那顶轿子从中走出来一位丰采神俊,面目俊朗,身材高大伟岸,衣着华贵不俗的青年男子。   他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托起了她的手,两人一同不紧不慢地向着县衙之内走去。   俊男美女的画面甚是养眼,肖亦宁由衷地叹道:“好一对神仙眷侣,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肖亦宁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江修的不屑,他迫不及待地嘲讽道:“什么狗屁眷侣璧人。依我看,根本就是一对卑鄙无耻的奸夫银妇。”   闻言,肖亦宁似乎嗅到了散发在空气中的一股“醋”味,她转过头,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江修。   一定有八卦。   难道是貌美如花的前女友为了荣华富贵,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只具一身好皮囊的穷小子,转而移情别恋英俊帅气的富家公子哥?   穷小子不肯乖乖就范,被前女友的父亲派人抓进贼窝之中折磨拷打。穷小子历经千险脱困而出,于是伺机报复?   肖亦宁瞬间在心中补全了好大的一出狗血大戏。   “你,被人给抛弃了?”肖亦宁想了想,始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一脸八卦地问道。   江修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拉下脸来,朝着肖亦宁扔了一个白眼,转瞬间又自信满满地说道:“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不抛弃别人算好,怎会有人抛弃我?   肖亦宁瞟了瞟县衙的方向,意有所指,“那...”   “切,那女人有眼无珠,不识我这块“金镶玉”。”江修站了起来,把身子斜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抱着手臂,“而那男的一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两人倒也算绝配。”   “本公子乃天下第一帅。”他抬起下巴,极其自恋,“肖亦宁,你怕是从未见过如我这般风流潇洒,帅气之人吧?”   “嗯?”   肖亦宁撇过头,对着一身破旧衣衫的江修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暗道:“嗯,的确是俊美非凡。”   江修的脸庞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宛如上等美玉精心雕琢,身材修长,比例完美。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肖亦宁忽而想到了一个很契合他的词语,她低声念叨,“花花公子。”   突然间,她又想到了司空礼文和叶幽云。看到江修自恋臭美的脸皮厚如城墙,便故意打击他,随口答道:“比你帅的我都见过不少。”   江修正一脸傲娇地等着肖亦宁的吹捧夸赞,听到她那样说,立刻摆出一脸丝毫不信的样子,“吹牛。”   肖亦宁状似无奈地摆摆手,“我才没有吹牛,你不相信就算了。”   口说无凭,所有的辩解在江修面前都会显得非常的苍白无力。   “呵呵!”江修认为肖亦宁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她自己的“见识浅薄”,嘲笑一声过后,江修心想懒得再跟她多费唇舌,便道:“肖亦宁,你先在这里盯着,我稍作歇息。如有情况马上叫我。”   江修说完就转身进到后面的这一条巷子里,走到巷角旁边的那个草堆旁便躺了下去。他顺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把脸严实地盖住,小憩起来。   “哦...”   肖亦宁忒无语。   就共同监视的这些天,江修总会找到些时间或者理由,光明正大的偷起懒,而肖亦宁却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   约摸一刻钟过后,肖亦宁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略显一个鬼祟的人。   那人藏头露尾,走一步又四下环顾一圈,犹如心怀鬼胎般。并且他也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外人”。   肖亦宁立即断定他肯定不同寻常。   她躲在墙角后,动作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江修,江修,快起来,有人来了。”   “是他。”   蓦地,江修的声音从肖亦宁的头顶上传来。   肖亦宁仰起头,映入眼中的只是江修的下巴,她眨眨眼,问道:“那人是谁?”   江修咽了咽口水,肖亦宁的头发扫过他的喉结,麻麻痒痒的,“是黑云寨的人,我想他应该是来找李轻玄的。” 第五十六章 好久不见   从那名山贼通过正门进入县衙那熟稔的样子,肖亦宁推断他到这里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夜幕降临,此时已是万家灯火。   江修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天空,拿定主意,“我们现在就进去。”   “嗯。”肖亦宁点头道。   ...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浓稠如墨。   在它的掩护下,肖亦宁与江修两人很快就摸到了李轻玄居住着的内衙——书房之外的院子中。   偌大的院子,此刻空无一人。   书房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摇曳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来,洒在屋外斑驳的地面上,把院子中的黑暗隔了开来。   这时,李轻玄与那山贼之间的对话从屋中隐约地传了出来。   江修给了肖亦宁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   肖亦宁会意,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悄悄地靠近书房后,屏住呼吸,各自找了个缝隙朝着里面偷偷地观望。   ...   屋内,李轻玄坐在书桌后,手执一纸书信看得仔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冷峻。   没多久,李轻玄把手中的信纸放下,眼神冰冷如刀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山贼。   他一想到信上的内容,不由得怒火中烧,但还是强行抑制住了怒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来跟我说?”   李轻玄头痛,伸出手按住了两边的太阳穴,不重不轻地揉了几下。   他真不知道那匪首赵三六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回...回大人。”那山贼站在李轻玄面前,害怕得头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回道:“寨主说...说先看几天风向,确定没事了再,再出来。因为那些人跑了之后,保不齐会去报官。如果有官府的人来抓捕我们,我们好歹也能有个准备。”   “报官?那官就是我。”李轻玄气极反笑,“难道我还会带人去抓你们不成?”   “这可说不准。”山贼心想,但嘴上没敢说出来。   “唉!”   李轻玄深感无力,发出一声叹息。   赵三六毕竟莽夫一个。   多年以前,李轻玄家跟赵三六家是仅一墙之隔的邻居,他们打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   后来李轻玄赴京赶考,从此两人就失去了联系。   李轻玄高中进士,被派往地方上赴任。多年间兜兜转转,时至今日,他还是一个偏僻旮旯,无足轻重的地方官。   况且他在任期间,辖下尽皆是一穷二白之地,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   一想到跟他同期高中的那些人,个个官阶比他高,财富比他多,李轻玄心中不平,本来的雄心壮志渐渐被磨灭殆尽。   前段时间,李轻玄外出公干时与被逼得走投无路,带着一帮小弟逃到这里躲藏的赵三六不期而遇。   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下,两人一合计,干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联合起来在这临南县多搞点钱。   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   ...   “大人。”山贼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李轻玄,恭敬地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剿匪的事看来得尽早提上日程。”李轻玄低下眼帘,想了一想,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不愠不火,“这本来也是和你们寨主说好了的,近期内我派人假意攻打黑云寨。当然,在出发之前一定会通知你们寨主。上山围剿之时,你们只需避开即可。”   顿了一下,李轻玄又觉得不放心,说道:“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带回去给你们寨主,一定要让他按我说的做。”   “是。”山贼回道。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李轻玄把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将之密封好。   他拿着信的手伸向那山贼,郑重道:“务必交到你们寨主手中。”   “是。”山贼走上前,双手接过信,小心地放进怀里,抱拳道:“大人,还有一事。那个叫江修的小子也跑了,不过他也是个硬骨头。”   那山贼略显紧张地四下扫视一圈,压低声音道:“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他都没有把宝藏的地点供出来。”   “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敢肖想我的宝贝女儿,没死在黑云寨算他命大。”李轻玄厌恶地说道,他眼带忧色,“不过,需得尽快找到他,以免宝藏落入他人之手...”   “哐啷。”   忽然的一声响,把屋内的两人吓得一个激灵。   李轻玄立刻警觉起来,他瞪起双眼,如临大敌,大吓道:“谁?”   一阵风过,李轻玄眼前突地一花,待到他定睛望去,江修已站在了面前,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忽而,江修抿嘴一笑,风华绝代,“李大人,好久不见!你是想找我吗?”   ...   李轻玄人面兽心,江修看着他就来气,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当初江修在外游历。说是游历,其实也就是到处游山玩水。   他游了大半年后,算一算日子,觉得也是时候该回江陵了。   回程的半路上,从旁人口中得知临南县山水风景美如画,并且也可以通过此地前往江陵,便专程绕路来到这里看一看,玩一玩。   那一日,江修在栖梧山上的栖梧寺遇上前来上香祈福的临南县县令,李轻玄之女——李月凝,瞬间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他见过很多美女,也算得上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但世间美丽的女子万万千,长成李月凝这样的,确不多见。   江修“见色起意”,故意接近李月凝。   他有样貌,见了美女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又会投其所好,逗人开心。   一来二去,李月凝很快就喜欢上了江修。   但当李轻玄得知自己的女儿正在同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交往后,大发雷霆,严厉禁止李月凝再去找江修。   既然李月凝不去找江修,江修便主动找到了李月凝。   李月凝不得已,跟他说了李轻玄拒绝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理由。   明白了李轻玄是因为嫌他“穷”才会棒打鸳鸯。江修一时兴起,胡编乱造说自己曾经发现了一个没有人开采过的巨大宝藏。   “宝藏”这件事被李轻玄知道了,他便动起了歪心思。   李轻玄虽然想要宝藏,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跟江修在一起。   因为李轻玄还指望着李月凝能够帮他钓到一个位高权重的金龟婿,凭此逆转他多年以来一直倒霉透顶的官运。   所以必须要解决掉江修这个“祸患”。   李轻玄冥想几时,计上心来。   他吩咐李月凝把江修骗到县衙,灌醉他,然后从他口中套出宝藏所埋藏的地点。   李月凝从小就听李轻玄的话,乖乖地全部照做了。   那天江修的确是喝醉了,也就吐露出并没有宝藏这一回事。   但李轻玄不相信啊。   他想,既然这县衙的牢房里不能无缘无故地关着江修,那宝藏他一人也独吞不下。索性派人把烂醉如泥的江修扔到了黑云寨。   至此,江修便被黑云寨的人关押起来,日日惨被严刑逼供。   挨打时,江修每次都是实话实说,告诉那些山贼根本就没有宝藏,奈何没人相信。   他们反而一致地认为是江修有骨气,宁死不屈,因此下的手也愈加地狠了。   可怜江修阴沟里翻船,天天被山贼打得体无完肤。新伤加上旧伤,身体虚弱得紧,根本就找不到机会逃出去。   日复一日,江修悲催得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直到肖亦宁他们那一拨人被关了进来... 第五十七章 我不放   李轻玄一见来的人是江修,那颗已经悬起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   “好啊,你个江修,你还真敢来。”   李轻玄从圈椅上站了起来,遥遥的点着江修的鼻子,洋洋自得。   继而他冷笑,“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   上次江修轻易的就中了李轻玄设下的计,导致李轻玄打心底里认为江修是草包一个,根本翻不起风浪。   “切,谁收拾谁还不一定。”江修斜睨了李轻玄一眼,很是气定神闲。他态度从容不迫,语气懒散,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李轻玄张大嘴巴,笑得身子直往后仰。   他猛然止住笑声,直起身来,眼睛看向那个山贼,用手指着江修,命令道:“抓住他。”   “哼。”   话音刚落,江修飞身上前,“嘭”的一下,李轻玄的头就被他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   李轻玄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身子却难以动弹。   这时,那山贼才反应过来,立即摆开架势。   他手作爪状,足下用力一蹬,像一匹猎豹般朝着江修凶猛地冲了过去。   看来山贼是想要直接一招就擒住江修。   只可惜,眨眼间江修的身边就多出来一个人。   ...   肖亦宁制住了山贼抓向江修的手。   接着她右手一转,瞬间就移到了山贼的面前。   此时,那山贼的手已被肖亦宁控制着反扭开来。   “啊!”   山贼痛呼一声,身子只能跟着被制住的手臂斜往一边。   “找死。”   他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握成拳,重重地向着肖亦宁的脑袋袭来。   拳风呼呼作响。   肖亦宁矮过身子,一个转身,后背贴近山贼,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大力地肘击。   山贼强忍住剧痛,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朝着肖亦宁掐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肖亦宁脱离了他的身边,山贼的双手抓了一个空。   “哈。”   肖亦宁看准机会,对着他的下颚又是一脚,然后重拳重腿,一通暴击。   山贼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踉踉跄跄地退出好远。   “去死吧!”   肖亦宁用力地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裤***。   “啊...”   山贼捂着痛处,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肖亦宁拍拍手,看向江修,“我搞定了啊。”   “嗯,厉害。”江修对着肖亦宁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夸赞道。   李轻玄到了这个时候,仍是不慌不忙,贴在桌上变了形的脸费劲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含糊不清地说道:“呵呵,原来还有帮手。”   不知道他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认定江修不会拿他怎么样。   突然,李轻玄挣扎着弓起身子,张大嘴,“有刺...”   话没喊完,他就被江修翻了过来。   江修单手掐着李轻玄的喉咙,“你要是再敢叫唤,我就扭断它。”   李轻玄呼吸不顺畅,老脸憋得通红,开始慌张起来。   但他仍不死心,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咳咳,凝儿,凝儿,咳,看到会伤心。”   “呸。”江修收紧手指,暗暗发力,“闭嘴!”   江修对着那山贼倒下的方向歪了一下头,指挥着肖亦宁,“把他身上的信和桌上的信收起来。”   “哦。”   肖亦宁把这两样东西收好后,就在书房里开始左摸摸右看看起来。   因为她突然地想起了在古装片中,凡是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房间里一般都有着暗格来存放重要的物件。   看着肖亦宁东转西转,左摸右摸,江修迷惑不解,“你干嘛?”   “找暗格啊!”肖亦宁回道。   “咦?”   这一处与其它处有异,不仔细看不出来。   “在这里。”肖亦宁惊喜道。   她打开暗格,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肖亦宁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都是李轻玄跟山匪来往勾结的证据,里面还有夹杂着很多张银票。   “快,给我放,回去!”李轻玄急了,眼珠转动,狠狠地瞟向肖亦宁,艰难地说道。   “想得美。”   肖亦宁才不管他。   ...   “有刺客!”   厨娘过来送参汤,发现了书房里的异状,立刻吓得高声大叫起来。   李轻玄笑了,“这下,你们逃,不,掉,了。”   “这可未必。”   江修岿然不动,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肖亦宁忍不住询问江修,“我们走吧?”   “等等。”   江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满脸的无所谓,   “你要自投罗网,我可不奉陪,先走了。”感觉事态不妙,肖亦宁着急了。她对着江修抱拳道:“山水有相逢,他日再叙旧。”   “不行,你不能走。”江修快速地一掌劈晕李轻玄,反身按住了想要“跑路”的肖亦宁,稳如泰山,“放心,不会有事。”   江修的话好似有着非一般的魔力,肖亦宁定下心来,不再想着离开。   ...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内衙里的那些护院全都涌了过来,他们围住了整个院子。   现在院子内外都站满了人,堪称水泄不通。   江修从里面打开了门,站在门口。   外面的人皆面色凝重。一见他从屋里出来,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   江修谈笑自若,摆摆手道:“用不着那么紧张。”   “爹。”   一声凄喊,李月凝满脸泪珠,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   待到李月凝扑到书房门前,泪眼朦胧地朝着“刺客”望去。   眼前之人竟是江修。   李月凝我见犹怜,抽泣道:“修哥哥,求求你,快快放了我爹爹。”   “我不放。”   江修邪邪一笑,拒绝了李月凝。   像是没有料到江修竟会拒绝她的请求般,李月凝一脸惊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哀伤地看着江修,哀求道:“修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千万不要怨我爹爹。修哥哥,你如果要杀要剐就冲我来吧。”   李月凝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肝肠寸断。   她柔弱单薄的身子,瘦削的肩膀随着哭泣一抖一抖的。看得在场之人只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地疼惜。   肖亦宁站在屋里,透过门口,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李月凝。   真嫉妒啊。   这李月凝,凑近了看,她更是好看。   甚至连哭起来时也那么好看。 第五十八章 这就是你的选择   “凝儿,你怎地跟这贼子低三下四?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这段时间经常跟李月凝一同出现的那个青年男子像阵风似地跑了过来。他轻轻地拉起李月凝拥到怀里,满脸关心之色,怜爱地拍着她的后背。   青年男子的嘴角歪起,挑衅地看着江修。江修则眼神锐利,面容平静地回望着他。   两人视线交织,似有火花碰撞。   好戏登场。   肖亦宁赶紧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江修身边。   “呜呜...”   李月凝从那青年男子的怀里离开,脸上仍是泪如雨下。   她用手中的绢帕轻抚掉脸上挂着的泪珠,身子似弱柳迎风,摇摇欲坠。   而后,李月凝像是不堪重负,慢慢瘫坐在地,抽抽噎噎,“对不起...”   “凝儿。”青年男子被彻底激怒了,他两眼怨恨地瞪着江修,“你这贼子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   江修可不买他的账,轻飘飘地说道:“我管你是谁?”   那青年男子虽然吃瘪,脸色青红不定,但他仍然气焰嚣张。   “我乃当今兵部尚书顾敏之子,顾少原。”青年男子高傲地自顾自说道。   “哦。”江修撇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又怎样?”   江修此举让兵部尚书顾敏之子——顾少原觉得被拂了面子,下不来台。   他又气又羞又怒,狠厉道:“那就让你看看惹怒我是什么下场。”   “你们四个给我上。”顾少原命令着他的随从,指着江修阴笑,“下手轻一点,最好能留得这小子一条贱命。”   他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做派,“我可不是那种凶残嗜杀之人。”   “你去。”江修推了肖亦宁一把,“我替你压阵。”   “干嘛又是我。”   肖亦宁不情不愿地拦在了江修的前面。   那几人一见她,不由分说地就打了上来。   “吃我一拳。”   肖亦宁快速地选定了其中一人,朝着他迅猛地冲了过去。同时五指握紧成拳,使出全力捶向他的胸口。   “嘭。”   一击即中,那人倒退了两三步。   而这时,另外三人已经杀到。   肖亦宁就地滚往一边,伸出腿绊倒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人。   肖亦宁站起来,用力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那人两手飞快地抓来,吓得肖亦宁立马收回了脚。   地上的那人迅速起身,跟其他人对肖亦宁形成合围之势。   一阵眼花缭乱后,五人战做一团。   几十招过后,肖亦宁越来越吃力,身上也挨了好几处拳脚。   他们人太多了。   她找准时机脱离了战圈,跑到江修旁边,气喘吁吁,“这个少爷的随从好厉害,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肖亦宁后悔了。   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不管不顾地溜了。   此刻,顾少原在对面正一脸得意地望着他们。   江修低声道:“真没用。”   肖亦宁生气了,鼓起脸颊,气急败坏,“那你去啊。”   江修不说话,身子一纵,就飘到了那几个随从的面前。   一阵快得看不清的动作之后,那几人就倒在了地上。   肖亦宁目瞪口呆,原来江修不止是轻功厉害,武功也这么厉害。   江修抬起下巴,一脸讥笑地看着顾少原,声音响亮,“废物。”   顾少原被江修气昏了头,没头没脑的朝着他冲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响起,顾少原还没来得及碰上江修的衣角,就被他一脚踢飞了好远。   江修摇摇头。   顾少原还真是徒有其表。   “咦?”   地面上安静地躺着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是刚才从顾少原怀里掉下来的。   江修把它们都捡了起来,他打开手中之信看了两眼,便将信与玉佩都收了起来。   顾少原一看,不要命似的又冲了上来。   他想要从江修那里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你是想死吗?不想死就滚出这里。”江修眼神犀利,沉声道:“别逼我!”   江修不喜欢杀人。   顾少原停了下来,他被刚才的江修吓破了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我滚。公子莫要动手。”   说完就带着一众随从头也不回地跑了。   ...   “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厉害的臭小子?”顾少原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瞧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临南城,一脸气愤,“有朝一日,你小子可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   “少爷,现在我们该往哪边走?”一随从问道。   顾少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能往哪走,随便瞎走呗!”   本来顾少原是奉他老爹——顾敏的命令,去江陵找人。   不过他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他只知道那人到时间了就会出现。   而他自己只需要露出那枚当做信物的玉佩,拿着那封信,在倚翠楼等着人家自动上门就行。   顾敏曾郑重其事地交待过顾少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算算时日,距离那最后的期限都还有不少的日子。   顾少原一路不慌不忙,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慢慢赶路。   当他路过临南县时,同样也发现了李月凝。   李月凝美得让他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顾少原当即就决定留了下来,他要争取在短时间内就博取到佳人的芳心。   而那李轻玄一得知他的身份,立即就表现出一副巴结讨好,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样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李月凝对他也有点意思。   事情正往顾少原预料的方向发展。   谁知道,江修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所有的事被他搅得一团糟。   如今信物弄丢了,顾少原觉得再去江陵也没意思,但他也更不敢回京城。   顾少原认为回去之后被扒掉一层皮还算是好的,他老爹在气愤之余,说不定还会要了他的命。   反正现在他的口袋里还有不少的钱。大启又这么的幅员辽阔,不如就先在外面玩一玩,等过段时间再回京城。   那个时候,他搞砸了的这件事说不定都已经不重要了。   ...   江修望着那些护院,“你们也想试试吗?”   众护院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拿不定主意。   李月凝望着顾少原慌忙逃离而去的方向,一脸的失望,“大家,退下吧。”   “是。”   一众护院退到五、六米开外。   江修走到李月凝身旁蹲下,嘲弄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扬起手就想打李月凝,踌躇了半天,却始终下不了手。   “怎么了?舍不得啊?”肖亦宁走过来,戏谑道:“要不要我帮你啊?这么好看的脸蛋,弄花了可惜哦!”   她转转手腕,作势打人。   女人看到美丽的女人说不嫉妒是假。   江修声音低沉,“不需要。”   “心疼了?”   肖亦宁显得酸味十足。   “干你何事?”   江修瞪了肖亦宁一眼。   “哼。”   “修哥哥...”李月凝呢喃,“我...我....”   江修站了起来,对李月凝的话充耳不闻,径直往院子外面走了过去,“我们走。”   肖亦宁没见到撕逼的名场面,觉得有点可惜,“这样就走了?”   江修不耐烦,“走啦。”   “哦。”   ...   回客栈的路上。   “诶,江修,我听到那个山贼说,那个宝藏...”肖亦宁兴奋得满眼放光,“真有宝藏?”   “没有。”江修说道:“这是我随口说来骗李月凝的。”   肖亦宁跑到江修前面,眼神带着怀疑,伸手拦住了他。   “真没有。”江修无奈,“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我真的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肖亦宁将信将疑,“真的?”   “嗯。”   “江修,明明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干嘛还非要叫上我?”   “我自己一个人去,那多没气势。难得你愿意做本公子的跟班。”   肖亦宁,“...” 第五十九章 酒楼吃饭   仟邑城,郡守府。   明净的客厅之中,肖亦宁坐在椅子上细细地品味着郡守差人送上来招待他们的好茶。   茶香沁人心脾,入口之后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不过,肖亦宁觉得还是饮料奶茶比较好喝。   之前,她跟着江修一进到这郡守府,就得到了郡守的热情招待。   肖亦宁受宠若惊。   瞄了一眼江修和郡守,他俩之间仍然似有谈不完的话,肖亦宁倍感无聊,小声嘀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她朝着谈话的方向望去,偷偷地打量着那位郡守。   仟邑郡郡守姓赵,年纪五十有余,长相虽不出挑,但是周周正正,一身正气。   看外表就是那种为国为民的好官。   “...”   两人交谈甚欢,不时能听到赵郡守发出的爽朗笑声。   “...”   赵郡守满心欢喜,哈哈大笑,“贤侄如此深明大义,实乃临南县百姓之福哇!”   “世伯过奖了,小侄实在是受之有愧。”江修站起来做了一揖,谦逊有礼,“世伯,如今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您了。”   赵郡守作势站起来,“我送你们出去。”   “世伯,不用劳烦了。”江修拱手,忙道:“您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赵郡守点头道:“那好吧,记得替我向令尊问声好。”   “一定。”江修应承,躬身行了一个礼,“世伯,那小侄就此告辞。”   “慢走。”   ...   一走出郡守府的大门,肖亦宁就忍不住问江修,“江修,难道这样就可以了?”   不远千里地来到这仟邑郡,把李轻玄与黑云寨那些山贼相关的所有证据,还有那些明显是赃款的银票都交给了赵郡守。整个过程从头到尾不消半个时辰,其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江修在同赵郡守叙旧。   肖亦宁觉得有些草率。   江修看了肖亦宁一眼,“当然这样就可以了,不然你还想要怎样?”   “你说可以就可以吧。”肖亦宁无奈,她想了一下,“可是从这郡城到临南县,路上都要花掉好几天。”   “即使郡守现在就派人过去,等他们到了临南县,李轻玄跟那些山贼还不都跑个精光?”   肖亦宁停住脚步,盯着江修的后背。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江修朗声说道。   肖亦宁噘了下嘴,低声道:“虎头蛇尾。”   话音虽小,却被江修耳尖听到了,他回过头怼了肖亦宁一句,“那在没来郡城之前,你可以直接杀上黑云寨或者绑了李轻玄。反正我又不会拦你。”   说完江修又催促了一句,“快点走。”   肖亦宁白了江修一眼,“你不愿意动手,我再想又有什么用。”   肖亦宁非常有自知之明。   眼见江修越走越远,她赶紧拔腿追上江修,“刚才的那个官真是郡守啊?”   郡守应该相当于她那个时代的市长吧?   肖亦宁分不太清楚古代的官阶。   江修应了一声,“嗯。”   肖亦宁有点好奇,“看他对你挺客气的,你跟他很熟?”   江修目视前方,未曾放慢脚步,“他与我爹是旧相识。”   “既然能与郡守相识,那这样说来你家应当也没有李轻玄所认为的那样穷啊。”肖亦宁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路上肖亦宁从江修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与李轻玄,李月凝之间的恩怨,也就明白了李轻玄不让李月凝跟他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嫌弃他穷。   江修回答她,“嗯,我家不穷。”   “不过,我若是李轻玄,除去李月凝是怎么想的不管,我还是愿意选择顾少原。”肖亦宁一脸认真,“人家老爹是兵部尚书,那可是京官。”   兵部尚书是多大的官,肖亦宁不知道。   但是在她眼里,所有的京官都是大官,并且一律比京城之外的官大。   “切。”肖亦宁的论调换来了江修的嗤之以鼻,他一字一句道:“鼠目寸光。”   肖亦宁撇嘴,暗道:“那顾少原确实是比你有背景。”   ...   时值中午,肖亦宁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她扯住江修的袖子,“江修,我们先去吃饭?”   “嗯。”   这是一间外观豪华气派的酒楼。   檐牙高啄,丹楹刻桷。   门上的匾额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云来酒楼。   酒楼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真的是客似云来。   两人一迈过酒楼的门槛,店小二就殷勤地跑了过来,“二位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把他们引到了一旁的空位上,手中雪白的毛巾把桌凳又擦了一遍,“请问二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江修拉开凳子坐了下来,问道:“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哦,客官听好了。”店小二将毛巾搭上肩膀,站直后就开始报菜名,“我们这里有四喜丸子、水煮鱼、水煮牛肉、红烧狮子头、红烧排骨、红烧肉、烧鸡、烧鸭、烧鹅、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剁椒蒸鱼头、糖醋鲤鱼、糖醋排骨、咕噜肉、麻婆豆腐、三鲜汤、牛骨汤...”   店小二不带喘气的报完一大段菜名后,江修豪气十足,大手一挥,“好,给我全都来一份。”   “不用,不用。就来一份宫保鸡丁和一份鱼香肉丝就好。”   肖亦宁慌了神。   若全都点了,这该花多少钱?   江修摆出一副以他为主的姿态,对着店小二微笑道:“不要听她的,听我的。”   “好嘞!”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走了。   “诶...”   肖亦宁望着店小二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   没过多久,菜全部上齐了。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肖亦宁眼皮直跳,心痛得在滴血。   这些花的都是她的钱。   肖亦宁伸着筷子,对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却难以下手,“江修,至今为止,你一共欠了我一百零八两银子。”   “还不算这一餐的。当然,这一餐所花的银子我们平摊,毕竟我也是吃了的。”   自打认识江修以来,江修吃的,喝的,用的,住的,甚至是穿的,花的全都是肖亦宁的钱。   而且江修很会花钱,就算她把钱袋子捂得再紧也没用。   肖亦宁可不愿意一直做冤大头。   江修头也懒得抬,正大快朵颐,“知道啦。”   肖亦宁憋屈,“知道了就快还我。”   她最恨别人欠她钱。   “你跟我一起回江陵,我回到家里自然就会把钱还你。”江修停下筷子,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看着肖亦宁,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本公子还看不上你这点小钱。”   得到江修的承诺,肖亦宁心情大好,“呐,这可是你说的,我跟你去江陵,你一回到你家就马上还我钱。”   江修说道:“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六十章 小偷   仟邑郡,地处大启国的中部偏北。而仟邑城则位于仟邑郡的中心。   因仟邑城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它成为了大启整个中部地区的物资集散地,是以商贸业很是发达。   眼下仟邑城正在举行着一场大型的商贸会。   大街上人山人海,拥挤得几乎无立锥之地。   ...   一顿酒足饭饱过后,肖亦宁跟在了江修的身后。   两人游逛在这人潮拥挤的街道上。   “嘶!”   肖亦宁一个不防备,突感从身后传来一股大力,使她不得不往前冲去。   眼见就要扑到了江修的背上,但江修却像是在后面长了眼睛般,倏地闪开了。   “混蛋。”   肖亦宁暗骂了江修一句。   幸而两三步过后,她很快就站定下来。   回过头一看,撞上她的是一个男孩。看身高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   那男孩在撞完了肖亦宁之后,一下子就转过身跑得没了踪影。   看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肖亦宁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手赶紧往自己的腰上摸了摸,“糟糕,我的钱袋呢?”   钱袋里装的是肖亦宁为了方便付钱,而特意换的碎银。   那里面的碎银可有好几两呢!   按照江修花钱的速度来算,肖亦宁觉得即使是她身上所有的银两全部都花完了,两人说不定都还没有走到江陵。   所以一定要省吃俭用,每一分钱都要引起重视。   最主要的还是,肖亦宁真的很在乎她的钱。   这男孩偷她的钱,就无异于是在用刀子割她的心头肉。   肖亦宁又气又急,指着男孩消失的方向,“江修,快,我钱袋被刚才的那小孩偷走了。”   “知道了。”江修瞟了肖亦宁一眼,没好气道:“真笨。”   四周的人太多了,江修只得用手拨开人群,朝着男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男孩对这里的街道非常熟悉,他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就像是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   对方年纪太小,江修又不敢太过逼迫。   就这样一追一逃,晃眼间就来到了城外——一个由流民聚集起来的贫民区内。   男孩躲进了一间破得不能再破的屋子后,就没再出来。   一眼过去,这间小屋可以说是这贫民区内最破的屋子。   屋子不仅四下漏风,就连那屋顶都难以再称之为“屋顶”,因为它破得几乎已经丧失了遮盖的功能。   住在里面的人堪称贫民中的贫民。   江修的脚定在了屋门外,他望着这间屋子若有所思。   “江修。”肖亦宁终于跟了过来,叫道。   “我们进去吧。”   说完,江修带头走了进去。   ...   小屋里唯一的一张破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的女人。   看到有人从外面进来,那女人艰难地坐起身子。   然后她拿起置于床头的手绢,捂住嘴后,便开始不停地咳嗽,好似肺都要咳得吐了出来。   那偷钱的男孩此时正攥着拳头,站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警惕地看着肖亦宁与江修。   他的眼神之中既充满了害怕与恐惧,同时又相当地具有攻击性。   “请,咳,问,咳咳,客人,咳,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嗓音嘶哑,“呼呼啦啦”,难听得就像个破风箱。   江修与肖亦宁对望一眼,两个人谁都没出声。   沉默了一会,江修温和地对那女人说道:“不好意思,是我们走错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等等,江修。”肖亦宁轻声说道。   她的圣母心突然发作。   肖亦宁走到那张破床旁边,看着那女人,问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病吗?”   “嗯。”   床上的女人答应了她。   肖亦宁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轻热。   轻轻地坐上床沿,肖亦宁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夫的样子,“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嗯。”   那女人张开嘴巴,把舌头伸了出来。   女人的舌头呈淡红色,并且舌苔薄白。   她有流清鼻涕,同时还伴有咳嗽。   并且盖着被子还在瑟瑟发抖——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屋子太破,被子太薄的原因。   但是种种症状加起来,应该是风寒感冒没得跑了。   风寒感冒在肖亦宁那个时代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小病,随便吃几颗感冒药基本上就可以痊愈了。   在这里却可是会要人命。   “应该是感染了风寒。”肖亦宁自言自语,“首先应避免寒凉,还有最好是多喝热水。”   她扭头看了看仍躲在角落里的男孩,又望了望江修,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停在了江修的身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去请大夫来帮她看一看才行。”   江修的速度比她快。   如果是她去的话,她也有一点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医馆。   所以,江修,请你自觉一点。   江修此时正靠在一边的墙上等待着肖亦宁完事。   他见肖亦宁犹疑不定的眼神最终定在了他自己这里,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对视上肖亦宁的眼。   江修的眼神跟平时的稍显不一样,且眼中微带笑意,“我去吧。”   聪明如他,顿时理解了肖亦宁的意思。   肖亦宁咧开嘴,狠狠地点了下头,“嗯。”   江修一出去,肖亦宁就在屋子里着手生火,烧水。   忙乎了一通,水终于烧开了。   肖亦宁在断了一条腿的矮桌上找到了碗,她提起水壶,把烧好的水倒入碗内。   过了一会儿,肖亦宁摸了摸碗的边沿。   已经凉到可以喝的程度了。   她把碗端到了那女人的跟前,柔声道:“你喝吧,喝了热水后会舒服一点。”   女人看了肖亦宁一眼,没有说话,平静地伸出手接过了碗,仰起头就把水给喝完了。   一碗热水下肚,那女人出了些汗,看起来似乎是好了一点。   但到现在为止,那男孩也只是由站变成了坐。   他仍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个角落里,只有眼珠在随着肖亦宁的身影而转动。   嘱咐那女人躺下休息后,肖亦宁又回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火苗比之前的稍微小了一点,肖亦宁往火堆里又添了点柴。   屋子里一阵长久的沉默无言。   一时之间,静得只有火焰燃烧时所发出的“噼啪”声。 第六十一章 寒疾   火堆旁,肖亦宁双手抱膝,将下巴紧紧地抵在了膝盖上。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呆呆地望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火苗出了神。   门开了,一股冷风从门口的方向猛地灌了进来。霎时间,火堆中向上升起的火苗随风摇摆不定起来。   肖亦宁把埋在双膝中的头抬了起来,慢慢地转向门口。   一位胡子头发都花白的大夫身姿矫健地走进了这间屋子。   江修紧随其后地跟着进了来。他把门关上了之后便走到屋子当中,接着把身上背着的一个药箱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那位大夫一见到躺在床上的女人,立刻疾步走上前,站在床边对其气色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大夫,您请坐。”   肖亦宁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凳子擦拭干净,放在了大夫的后面。   “多谢了,鄙姓刘。”大夫对肖亦宁点了下头,然后撩起衣摆坐了下去,他对着床上的那女人说道:“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女人依他之言,把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   “嗯。”刘大夫看完后,面色凝重,“这种情况多久了?”   女人虚弱地答道:“回大夫,咳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用,躺着就行。”刘大夫摇摇头,双手虚按,制止了她,“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一下脉。”   “嗯。”   待到女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后,刘大夫便将指头搭在了她的腕上。   少顷,他收回指头,叹了一口气,“这寒疾已是非常严重了。主要是拖的时间太长了,夫人能够撑到这时也可算是一个奇迹。”   肖亦宁双眉皱起,忧心道:“刘大夫,这还能治好吗?”   “不好说。”刘大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思忖半晌,“待我先给她施一施针。”   说罢刘大夫起身离开了凳子,走到了带来的那个药箱旁边。   打开药箱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针包后复又坐回了凳子上。   紧接着,刘大夫从针包里拿出了一根长长的银针,便开始对着那女人施起针来。他施针的手法非常娴熟,没多大工夫,女人的两只手上都被扎满了银针。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刘大夫取下针,将针包收拾完毕,“尽管我已将部分寒气用银针引了出来,但她体内的寒气实在是太重了,我也是无能为力。”   “这样吧,我马上给她开个方子,你们去药店把药抓回来后,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给她喝。”他站了起来,边走边叹息道:“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大夫把针包在药箱内放置好,又从里面拿出纸和笔,关上了药箱的盖子,便伏在药箱上写起方子来。   过了一会儿,刘大夫把写好的方子递给肖亦宁,“你们可以去城西的那一家药铺去抓药,他们家的药材不仅品质上乘,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嗯,谢谢。”肖亦宁双手接过刘大夫刚开好的方子,拿起来看了看,犹豫道:“大夫,你说能不能用桂枝、芍药、生姜、大枣、甘草这些药材合成一副药,熬给她喝?”   这“桂枝汤”可是千古第一方,是天朝东汉时期的中医名家张仲景所著,《伤寒论》里的第一个方子。   肖亦宁在现代时,只要一到那天气变化无常的季节,家里的老人孩子由于免疫力较低,一不注意就会感冒,一感冒生病就得去医院。   去医院的次数多了,后来只要是能对上风寒症状的小感冒,肖亦宁就照着医生以前给开的“桂枝汤”药方,自己去药店抓中药回来熬煮,既省时又省力。   所谓的久病成医也不过如此。   “嗯?”   刘大夫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右手上下捋着胡须,沉思起来。   良久,他眼露兴奋地说道:“不错,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看来有戏。”   肖亦宁笑了,她的心情轻松下来。   斟酌了一下,刘大夫根据女人的身子重置了药方。   “刘大夫,让我送您回去吧。”江修捡起地上的药箱斜背在肩上,对着刘大夫说道,继而他从肖亦宁手中拿过刘大夫重新开好的那张药方,“我顺便去城西抓药。”   “嗯。”   肖亦宁把他们送到门口,“刘大夫,您慢走。”   ...   江修一回来就把抓好的药给了肖亦宁。   然后他在屋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垫坐的石头。江修把石头搬到了火堆旁,也坐了下来。坐定之后,他把脸朝向那小孩。   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   ...   药终于煎好了,肖亦宁把黑乎乎的药汁倒进碗里,起身端给了那女人。   那女人喝完药,躺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肖亦宁替她掖好被角,又走回到火堆旁坐了下去。   火焰正旺,烘得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看到江修仍然一动不动地与那孩子对望,肖亦宁提醒着他,“江修,你别吓到小孩子。”   “怎么会呢?”江修拉长了声音,修长的手指对着那小孩指了指,“你看看他的样子,有哪一点像是被我吓到?”   肖亦宁扭头望去,那小孩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但还是一副尽量远离他们的样子。   江修靠了过来,好奇道:“肖亦宁,你会医术?”   肖亦宁回过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江修,身子略微后倾,“不会。”   她有点不自然。   也不知道江修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人随时随地都在撩人于无形。   江修一脸疑惑,“?”   肖亦宁支吾地解释道:“呃,这,这应该算是常识吧。”   “常识吗?”江修郁闷地坐了回去,他挠挠头,“我怎么不知道。”   “江修。”   “干嘛?”   肖亦宁看着了床上躺着女人,显得左右为难,慢吞吞地说道:“那个,我...,不如...”   母亲身患重病,儿子又年岁尚幼,这对孤儿寡母着实是可怜。   即使肖亦宁想要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他们,但还得要顾及江修的意愿。   毕竟现在她和江修可算是同路之人。   见肖亦宁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修遂开口道:“等她病好了我们再走。”   “谢谢你,江修。”   江修没再说话,只是回给了肖亦宁一个温暖的笑容。 第六十二章 母子遭遇   翌日,那女人从床上醒来,没等肖亦宁走过去扶她,她自己就已用手撑着勉强坐了起来。   女人的精神比起昨日来,已是好了很多。   “肖亦宁,快过来帮把手。”江修从外面进来,一面走一面高声叫道。   “嗯。”肖亦宁口中应着,同时朝着江修飞奔过去。   他的身上挎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肖亦宁接过江修手中的袋子,放在一旁,而后又帮着他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了下来。   “重死了!”   江修伸展了一下肩颈,郁闷地嘟哝着。   “辛苦你了。”肖亦宁抱歉道,说完一转眼就瞟到了那一大包吃的,顺手拿了起来,喜笑颜开,“有吃的了!”   “诶!”   江修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   看来在肖亦宁眼中,食物的吸引力还是大过他。   “小孩,快过来吃东西了。”   肖亦宁对着那男孩招了招手。   听到肖亦宁的话,男孩立刻站了起来,抬起的腿正准备迈出来,下一瞬间却又收马上了回去,最后又坐回原地。   看来他还是没有卸下心防。   肖亦宁也就不再执着于那男孩。   她走到女人的床前,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了她,“先吃点东西吧。”   女人的双眼明亮如水,对着肖亦宁真诚地说道:“谢谢。”   继而,她用双手接过肖亦宁手中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动作斯文优雅。   “不客气。”   肖亦宁又走到男孩身边,拉起他的手,把包子直接放到他的手中。   男孩面红耳赤,声如蚊呐,“谢谢。”   “嗯,不用客气。”肖亦宁回了男孩一句,拿起手中的包子,刚刚放到嘴边,突然想起在一旁被冷落了好久,专程去买东西回来的“功臣”——江修,她歉意满满,“江修,对不起,刚才忘记问你了,你吃过了吗?”   “当然没有了,记得留点给我。”江修摆摆手,大度地说道。   “嗯。”肖亦宁举起手中的袋子,挥了挥,笑道:“里面这个最大的给你。”   ...   吃饱过后,喝完了药,那女人又睡下了。   肖亦宁摆出一脸的微笑,想让自己尽量显得和蔼可亲。她放柔了声音,“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有些局促,“小宝。”   “哦,你叫小宝啊!那你爹呢?他去哪了?”   话一出口,肖亦宁懊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很明显这不是个什么明智的问题。眼下这母子俩都惨成这个样子了,也没见着他爹一丝一毫的影子。   如此说来,他爹肯定是死了,就算是不死,也是跟死差不多了。   果然。   小宝闷闷道:“死了。”   肖亦宁恍然,“哦。”   “......”   沉默,气氛尴尬。   肖亦宁眉头紧锁,努力地想要打破这份尴尬。   小宝则拿着一枝树枝,一直在地上写写画画。   过了一会儿,肖亦宁终于认出了小宝写得歪七扭八的文字。   她硬拗出一个笑容,温和地问着,“小宝,原来你识字啊,谁教你的?”   家中环境这么破落这么穷,竟然还会写字,这孩子不简单。   小宝写着字的树枝停顿了一下,但仍低垂着头,“先生教的。”   “哦。”肖亦宁点点头,露出一脸自我感觉很亲切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们的学堂是在哪里啊?你的好朋友不来找你玩吗?”   “我没上过学堂,先生是爹爹请到家中来教我念书识字的。他的学生只我一人,所以我没有朋友。”   小宝那小小的身躯透漏出一种名为“孤寂”的味道。   “哦。”   原来是私教。   肖亦宁寻思起来。   这小宝跟他娘,两个人的外表虽然都是脏兮兮的。可细看之下,其实长相还不错。   并且小宝他娘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性子也是温温柔柔的。   他们不像是一般的贫苦人家。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唉,就算有又怎样?”肖亦宁叹了口气,暗自道:“反正想管也不一定能管得了。”   她懒得再去想那么多。遂收了声,不再问了下去。   此时,木床上有轻微的动静声传来。   是那女人醒了。   肖亦宁赶紧给她端去一碗热水,“多喝热水,好得快。”   “谢谢!”   女人慢慢地坐起来,接过肖亦宁手中的碗。   她喝着喝着不禁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上滚落而下,滴进碗中。   刚才肖亦宁与小宝的对话女人全都听见了。   “奴家蕙心,多谢二位恩人的大恩大德,二位恩人的恩德,奴家此生必定没齿难忘。”   蕙心把碗放下,作势要爬起来叩头。   “别...夫人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担不得如此大礼。”   肖亦宁伸出手,赶紧制止了她。   蕙心坐直了身子,一脸忧戚,“奴家的夫家姓白。恩人,不瞒您说,白家本就是这城中的富户,奴家母子俩原来也是衣食无忧。”   “只是好景不长,约在半年前,奴家的相公突然暴毙,没过几天,奴家与小宝就被相公新纳的小妾给赶了出来。”   蕙心眼含泪水,眼珠微微转动,扫视了一圈周围,“奴家母子俩孤立无援,只能栖身于这破屋之中。”   “幸好被赶出来的时候头上的饰物以及身上的首饰都在,奴家把它们卖了换钱,才捱到了现在。”她低低地说着,情绪起伏不定,“可恨奴家这不堪大用的身体,竟然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导致重病在床,害得小宝也跟奴家一起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蕙心凄然一笑,“让恩人看笑话了。”   听得蕙心说完,肖亦宁的肺都要气炸了,“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小妾居然可以赶走正妻?   那这小妾可真是了不得。   这简直就是乾坤颠倒,阴阳不分。   肖亦宁缓和了一下,冷静下来,“她让你走你就走?”   “奴家相公的小妾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那一日,他凶神恶煞地突然出现,提着刀把我们母子毫无准备地赶出了白府。奴家看他横在大门口,心里面感到很害怕,只能带着小宝离开了白家。”   蕙心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忍不住用手帕掩面哭了起来。   “哦。”   肖亦宁抱着双臂,摩挲着下巴陷入思考之中。   依照电视剧的剧情,那个江湖人士指不定就是那小妾的奸夫,而那白家家主还很有可能是为这两人所害。   她想了想,问道:“你去报官了么?”   “去了,可她却拿出了一封休书,说奴家相公早有休妻之意,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奴家,就已经去世了。”蕙心黯然,“所以,官老爷判奴家输了。” 第六十三章 打上门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肖亦宁环首四顾,默默地跟蕙心提供的白家所在信息做着比对。   按照江修所说,蕙心母子被抢夺家产这件事既然有江湖中人的参与,那便是江湖事。   江湖事,则用江湖规矩解决。   而他的江湖规矩就是简单粗暴地直接打上门。   ...   这是一座外表华丽富贵的府邸。   挂在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十分醒目,红彤彤的正随风摇曳。   两扇高大且镶有银色门钉的朱漆大门正紧紧地关闭着,门顶上悬着的是一块看起来崭新的匾额。   那匾额上的字体遒劲有力。   不过它上面字是“胡府”,而不是“白府”。   “江修?”肖亦宁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两眼迷茫地看着江修,“位置是这里没错啊?可这里是胡府而不是白府。”   “说你笨你还嘴硬不承认。”江修白了肖亦宁一眼,“这匾额肯定是那小妾胡丽晶将蕙心母子赶走后,自己找人新换上去的。”   “哦。”肖亦宁心有不甘,“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切。”江修微微偏过头,对肖亦宁的说法略表鄙视。顿了一下之后,他慵懒地说道:“肖亦宁,你去敲门。”   肖亦宁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埋怨道:“干嘛老是我?这一次也是你说要来的。”   她觉得自己好似真的成了江修的“小弟”。   相熟以来,江修总是吩咐她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是谁?”江修轻轻地推了一把肖亦宁,“别磨蹭了,快去。”   肖亦宁的上半身被江修推得微微倾斜。   下一刻,她肩膀晃动,扭开了江修的手。   转过身,肖亦宁拉下嘴角,目不转睛地瞪着江修。足下犹如生根一般地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人都要应该懂得保护自己权益。如果的确是属于自己的,那就必须去争,去抢。”   “这样的话,那些为非作歹,喜欢欺压良善的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得掂量一下。这个世界也会因此变得美好许多。”   江修双眼微眯,“这话可是你说的,对吧?”   他觉得肖亦宁这人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啊,怎么了?”肖亦宁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呆呆地反问道。   “如果不是你这样说,我们也不会来这里。”江修继续说道:“你想啊,蕙心母子的力量那么弱,若让她们独自来此争回自己的家业,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因而,还是必须得你这个武功不弱,且一身正义感的女侠来为她们伸张正义,锄强扶弱。”   “所以...”江修拉长了声音,视线落在了那紧闭的大门上,“嗯?”   江修的一番恭维令肖亦宁飘飘然起来。   她开心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根,点头道:“嗯,我明白了。”   语毕,肖亦宁走到那门前,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大力气朝着里面高喊道:“里面的人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这一段话,太过顺嘴,她喊出来才发觉不对。   于是肖亦宁便赶紧又喊道:“限你们在...额...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门开了,要不然,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   等了一会儿,门的后面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更没人过来开门。   肖亦宁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修。   江修会意,抬了下下巴,“继续。”   “哦。”肖亦宁摆正身子,开始用力捶门。她边捶边大喊:“开门,开门。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家。开门...”   暗红色的大门被肖亦宁捶得“嘭嘭”直响,门上的铜环也被震得哐哐当当。   ...   门突然开了。   首先伸出来的是一个圆乎乎的脑袋。   “开...”   肖亦宁眼疾手快地收住了手。   差一点就把拳头捶到了那个伸出来的脑袋上。   “什么人?在这里鬼吼鬼叫。”   那个脑袋的身体也从门的后面出了来。   这是一个身着灰褐色家丁服的中年男子。   他瞄了一眼肖亦宁,手里不停地做着驱赶的动作,生气地骂道:“夯货,快点滚,这里能是你来闹事的地方吗?”   “让开。”   肖亦宁置若罔闻,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哧溜”一下便挤了进去。   随后,肖亦宁快速地抵住门,杜绝了家丁想要把门关上的意图。   “江修,快点跟上。”见江修还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肖亦宁急了眼,忍不住催促道。   自上次江修在临南县衙里露了一手后,他的功夫就是肖亦宁的底气所在。   如果江修不在身边,她铁定不敢冒头找事。   但江修有时没个正形,肖亦宁就怕他一时兴起,没由来地坑她一下。   等到江修越过她,走到了前面,肖亦宁才跟上去。   ...   两人一路闯到这个宽阔敞亮的院子。   “你们不能进去。”   那个家丁还在不遗余力地做着最后的努力,他伸出手想要拉住肖亦宁。   肖亦宁反过身,一巴掌就打掉了他的手,眼神冰冷,怒喝道:“走开,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家丁被肖亦宁的话怔住了。   须臾后,他许是想明白了。   这不给进也进来了,自己赶又赶不走那两人。   那家丁索性立在了原处,不再做无用功。   “胡丽晶,快滚出来。”江修停下脚步,气沉丹田,挺起胸膛吼了一声。   这声音大得几乎整个府邸都能听见。   而后,他便处之泰然地等待起来。   不消片刻。   “是谁在这里撒野?”   前方的回廊传来一个隐含怒气的男声。   那声音粗大得犹如破瓮发出的声响,非常的难听。   紧接着,一对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女带着一众家丁出现在了这个庭院当中。   那女子一身重重的狐媚气息。脸上浓妆艳抹,显得妖里妖气。金银首饰戴满了全身,甚至连她的十根手指上都是金灿灿的戒指。   那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脸上长着络腮胡子,五官还算端正,只是人看起来却凶恶非常。他即使身着华服,也掩盖不了一身的匪气。   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肖亦宁与江修,眼珠子在两人之间分别打着转。 第六十四章 交手   肖亦宁心想正主终于出现了,但她却被他俩看得浑身不舒服。   肖亦宁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与此同时,她眉头一皱,对着那两人恶狠狠地回瞪了过去。   两方之人隔着好几丈远在遥遥地对峙。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如此蛮横无理地闯进我府上所为何事?”那男的眉一横眼一瞪,带着疑惑与气愤,厉声责问道。   肖亦宁没有回答他,她怒视着那名女子,义愤填膺,“胡丽晶,你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心里不清楚吗?你有没有一点悔过之意?告诉你,今天我们来,就是要为蕙心母子俩讨回一个公道。”   “哟,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呢?还悔过呢...”明白了肖亦宁的来意,胡丽晶即刻放松下来,语气刻薄,“原来是秦蕙心那贱人找你们来的?”   就那秦蕙心,一没钱二没背景的,能找到什么厉害的人来找她麻烦?   胡丽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她捂着嘴,发出一声奸笑,“她还没死心呐?”   “一个被休掉的弃妇,还想惦记着我家相公留给我的家产,真是不要脸。”   胡丽晶一脸嫌弃,嗲声嗲气,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搔首弄姿,乱抛媚眼。   “呸,贼喊捉贼。”   胡丽晶的话令肖亦宁愤怒到恶心,   她扬起拳头,示威般地说道:“胡丽晶,我劝你最好赶快捡铺盖滚蛋,把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都全吐出来。否则,我这拳头就打到你吐出来为止。”   “活腻了是不是?敢来这里找麻烦,真当本大爷是摆设?”胡丽晶身边的那男子忽地拉开衣襟,露出里面结实精壮的胸膛。他呲着牙齿,面目可憎,左右两边来回摆了摆头,“那就让本大爷好心送你们一程。”   胡丽晶妖媚一笑,手中绢帕蒙上双眼,娇声道:“哎呀,我的朱莽亲哥哥,人家可害怕见血了呢...”   朱莽爱怜地看着胡丽晶,深情地说道:“放心吧,晶晶,我的刀很快的。”   他很吃胡丽晶的这一套。   “会快到把这两个宵小之徒的头砍下来时,还能不见一滴血。”   朱莽抓着胡丽晶的小手,将之从她的眼上轻轻地拉了下来。   “嗯。”   胡丽晶娇羞地扑进朱莽的怀中,举起粉拳对着他的胸膛随意地敲打了几下。   “快去把本大爷的刀拿来。”朱莽对身后的某一家丁命令道。   “是,老爷。”   被点到的家丁转过身,忙不迭地跑去拿刀了。   ...   “肖亦宁。”   江修漫不经心地唤了一声。   “到。”江修叫她的话一出口,肖亦宁就知道他是想要干嘛了,颇为自觉地说道:“我去。”   肖亦宁拿起挂在腰间的刀。   这把腰刀还是在过来的路上专门去武器店买的。   毕竟没有兵器傍身,始终会缺少一点安全感。   她把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将空鞘随手扔在了地上,便朝着庭院中央走去。   朱莽从家丁的手里抓过连环大刀,威风八面地向着肖亦宁过来的方向走去。   当肖亦宁与朱莽都走到了庭院的正中央时,两人都停了下来,均把刀挡在自身的前方,微弓起身子,摆好了进攻的架势,并且都小心谨慎地相互戒备,提防着对方。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没有谁愿意先出手。   约一盏茶的时间,庭院中央的两人终于动了,开始慢慢地比划着各自手中的刀。   他们不谋而合地做出试探对方的一些动作。   倏而,肖亦宁与朱莽同时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当”的一声,两把刀悍然地架在一起。   激烈的碰撞下,刀锋相接之处迸发出剧烈的火花。   肖亦宁怒目圆睁,朱莽也毫不示弱。   两人久久相持不下,又各自快速地跳了回去。   朱莽盯着肖亦宁,面色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   他收起了轻视。   这一个弱的都不怎么好对付,更何况她后面那个虎视眈眈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气息绵长,周身的气势虽不显现,但毫无疑问,定是个高手。   ...   肖亦宁压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刚才的那一击,她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是对上朱莽,肖亦宁还是有些吃力。   毕竟朱莽的功夫很不错。   肖亦宁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朱莽。朱莽那边感受到肖亦宁浓烈的战意,也抬起头朝她瞪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相接。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态度比刚才更加认真。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肖亦宁朝着朱莽又冲了过去,速度快到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只见她足下一点,腾空跃起,腰刀对着朱莽的面门横劈了过去。   刀势带着冰冷的杀意,一瞬间挥就到了朱莽的眼前。   朱莽立即举起了手中的连环刀,堪堪挡住了肖亦宁迅猛的攻势。   一击不成,肖亦宁手腕一转,收回了刀,改用腿踢向朱莽的下身。   朱莽大喝一声,连往后退。肖亦宁踢了空,顺势落在地上。   见此好机会,朱莽提着连环刀倏地跳了过来,对着肖亦宁所在的位置就是狠狠的一刀砍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肖亦宁一个懒驴打滚,胆战心惊地躲开了那要命的一刀。   朱莽的刀随之砍在了地面上。   在这股巨大的力量下,那铺地用的青石板被劈砍得四分五裂,石渣四处飞溅。   “好险。”   来不及抚慰后怕的心灵,肖亦宁立即起身,迎上了紧追不舍的朱莽。   她将手里的刀舞得飞快,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前一刀猛地扎过去,却被朱莽顺势挑开。后一刀肖亦宁就迅速地改变了刀势。   一时之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庭院中闪耀起一片刀光阵阵。   上百招过去,肖亦宁疲态微露。   朱莽一眼瞧出她的虚实。他越战越猛,一道道冷冽的刀锋毫不顾忌地斩向肖亦宁。   肖亦宁渐渐招架不住。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莽的这一刀朝着自己攻势凌厉地劈了过来。   肖亦宁的冷汗突地蹿上后背,自知不敌,急得大喊,“江修!”   江修一直都在注意着两人场上打斗的形势。 第六十五章 认罪   江修一直都在注意着两人场上打斗的形势。   他没等肖亦宁喊完,一眨眼的功夫就移到了肖亦宁的身边,轻而易举地把朱莽踢飞至五丈远。   踢飞朱莽后,江修的头微微抬起,目视远方,昂首挺胸地摆出一副高人做派。   肖亦宁一看他这样子,忍不住撇撇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不装会死吗?”   江修简短有力,“会。”   肖亦宁,“...”   ...   朱莽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天。两只手肘支在地上,慢慢地撑起上半身。   “哇。”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喉头间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朱莽两眼无神地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肖亦宁。   几个呼吸间,肖亦宁就到了朱莽的跟前。   她将刀尖对准了他的喉咙。   朱莽的眼睛盯着雪亮的刀尖,费力道:“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挺有血性的嘛。”肖亦宁貌似欣赏地称赞了朱莽一句,接着话锋一转,狠厉道:“不过夺人家产的时候,你那点可怜的血性怕是被狗吃了吧?”   朱莽干咳了两声,理所当然地说道:“呵呵,白毅南一死,那对孤儿寡母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   “呵。”肖亦宁冷笑一声,握着刀的手抖了抖,“恬不知耻,什么叫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你?”   朱莽嗤笑一声,“这偌大的一个白家,如今已无可用之人。”   他斜睨着肖亦宁,“你说,仅凭她们母子俩难道就能守得住白家?依我看迟早也要让别人吞了去。既然这样,我先于别人下手,又有何不可?”   “三观感人。”肖亦宁被朱莽的歪理气笑了,而后,她破口怒道:“即使让别人吞了去,也比被你白白占了强。还有,你敢说这白家家主不是你杀的?”   朱莽一听到肖亦宁说白毅南的死与自己有关,立即激动地辩白道:“你可别红口白牙乱诬陷人,那个贪财好色的老鬼可是自己死掉的。”   “嗯?”肖亦宁的眉毛高高挑起,“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你?”   “大丈夫敢作敢当。若是做了,我自会认。倘若我从没做过,即使你对我严刑拷打,我也绝不会屈服。更何况,你不也是只听得那秦蕙心的一面之词就打到我的府上来。”   朱莽伸出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硬撑着连珠带炮式地说完这些话后,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刚升起来的熊熊气势顿时就萎靡了下去。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肖亦宁想了想,拿开了抵在朱莽喉间的腰刀,“好,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但你谋夺别人家产的这件事却是赖不掉的。”   没等肖亦宁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句高呼传了过来。   “莫要杀他。”   胡丽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蹲下身子,一股脑地把受了伤难以动弹的朱莽揽到自己的怀中。   她举起手发着誓,“那老头子确实是得急病死的。天地可鉴。”   “我胡丽晶若有半句虚言,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胡丽晶看了眼肖亦宁,深怕她不相信,遂又追着发了个毒誓。   她叹了口气,“那老头子已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半年前,他的死自是意料之中。如若他不是年老体衰,我也不会跟了他。”   “我与朱莽两情相悦,本来就是一对。从进入白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着那老头子归西,然后好拿着属于我的那份遗产跟朱莽双宿双栖。”   “只不过,他留下的钱太多,我又见那孤儿寡母好欺负,遂动起了歪心思。”   胡丽晶倒不遮掩,有的没的全都说了出来。   肖亦宁眉毛一挑,质问道:“这么说来,那封休书还真是伪造的了?”   她低下头,讷讷道:“是。”   “...”   肖亦宁看着江修,用口型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修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   肖亦宁摸着额头,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良久。   “滚!”肖亦宁指着大门的方向,恶声恶气,“你们最好乖乖地马上滚出这仟邑城。等下,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两个还在城中逗留,定不轻饶!”   胡丽晶像是得到特赦般的呼了口气。   她赶紧把朱莽扶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口跑去。   “慢着。”   肖亦宁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地喊了一声。   闻言,胡丽晶的肩膀耸了一下,猛地停住了脚步,两眼瞪大,惊恐地回过头。   她心下快速转动。   难道说眼前这人反悔了?这是要置她与朱莽于死地?   胡丽晶扶着朱莽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   “书房在哪?”   肖亦宁问在一旁已经呆住了的众家丁。   “那,那边。”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的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肖亦宁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忽而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江修,“我很快就回来。”   江修点头,“嗯。”   ...   没多久,肖亦宁拿着笔墨纸砚回到了这里。   她把东西铺好,对着胡丽晶说道:“把你们的罪行都写在纸上,然后签字画押。要不然,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等她与江修离开仟邑城后,这两人又卷土重来,那蕙心母子不是又悲剧了。   正所谓有备无患。   胡丽晶放下朱莽,识趣地走了过来,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写了起来。   白纸渐渐被黑字覆满。   最后,胡丽晶按上手印,满眼乞求道:“可以走了吗?”   肖亦宁将胡丽晶所写的“认罪书”拾起来,看了又看,才满意地说道:“这样还差不多。你们走吧。”   胡丽晶忙从地上爬起来。   长时间的跪着使得她的脚有些酸麻。   她一瘸一拐的奔向朱莽。而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江修,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   肖亦宁心里仍有一丝担忧。   “不知道。”江修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不过,应该不会了吧。”   “我好困...”江修眼眸微垂,懒懒散散,“散了...”   肖亦宁自言自语,“把这份证词给蕙心收着,让她防着点胡丽晶。这样的话,我想应该是没有后顾之忧了的。”   “嗯。” 第六十六章 半路遇袭   极目远眺。   云雾缭绕,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一条土黄色的蜿蜒山道从其间一座山的山脚一直延伸至其山巅。   静谧的山林里,金色的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碎碎地落在层层叠叠的枯枝落叶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光影。   而那条山道就静静地铺在密林间,贯穿了整个山林。   山道虽然曲折,但它的路面却平整非常,且两沿皆是树冠繁盛茂密的高大树木。   高处。   那几乎是密不透风的某个树冠之中此时正隐藏着两个小心翼翼,心怀鬼胎的人。   他们的双眼带着恶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山道上那两个快速向上移动的黑点。   看似平静的山林之中,却是暗藏杀机。   黑点越来越大,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气息,强行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   他们将身子慢慢地伏得更低,使他们能够藏得更加隐蔽。   这时,其中一人对另外一人悄声说道:“小心!他们来了,记得一切按计划行事。”   另外一人则对这如下达命令般的语调稍嫌不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道:“朱莽,事成之后,这两个小杂碎交给你处理,但他们身上的钱财与那白家的财产我各要八成。要不然,你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朱莽一听这话,脸都直接僵住了,他嘴里不由得开始嘟哝,“周老哥,这可跟咱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我记得当时你说的是只要这其中的五成。”   那姓周的大汉撅了下嘴角,嗤笑一声,“我说朱老弟,这可不是我出尔反尔。我不收分文地帮你收拾这两个小杂碎已是让你占尽了便宜,咱这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生意,你总要给我落点好吧?”   “贪得无厌。”   朱莽气极,在心里暗骂着他,随即眼珠一转,心想要是这姓周的不帮自己,光凭自己一人,可对付不了那两人,倒不如就答应他算了。   况且白家的事情被那两人这么一搅,这白家的财产能不能拿得回都不好说,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要依托这姓周的。   至于那两人,料想带在身上的财物应该不会太多。   拿下他们之后,即使是把那些财物全都给了姓周的,想来也不会太亏。   思及此,朱莽咬咬牙,勉强装出一脸憨笑,道:“是,是,周老哥你说得有道理,八成就八成,就当小弟我孝敬大哥了。”   朱莽的让步使姓周的大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笑嘻嘻道:“朱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当然了,也请你放心,这两个小杂碎定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朱莽咧开大嘴,“那就仰仗老哥你了。”   而后,两人谁也不再开口,耐心地蛰伏等待起来。   ...   这姓周的大汉名为周龙,乃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江洋大盗。   十几年来,他干的一直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由于周龙的功夫好,且性子奸诈,警惕性高,所以他这十几年来从未失手过。   朱莽之所以找上周龙也是有原因的。   几年前,朱莽曾经跟在周龙的身边混过一段时日。   后来,朱莽偶然间认识了胡丽晶,便起了金盆洗手的心思。于是他离开了周龙不再涉入这一行。   当朱莽收买的眼线在仟邑城里打探到江修与肖亦宁的行踪后,他得知了两人的目的地,也由此推断出他们二人一定会由此地经过。   对江修与肖亦宁二人心怀愤恨的朱莽主动找上了周龙,许诺下利益,邀上周龙提前埋伏在此劫道,为的就是一解心头之恨。   ...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匹马喘着粗气在山道上一路疾驰。   马的背上分别骑着一人,正是肖亦宁和江修。   两人前些日子自仟邑城出发,踏上了前往江陵的路程。一路上,江修总是这里看看,那里玩玩,耽搁了不少的时日。   ...   这是一条又长又弯曲陡峭的山路。   路程过半,肖亦宁拉了拉手中的缰绳,座下的马便放慢了速度。   所谓“望山跑死马”。   从见到这片山之伊始,到现在登上半山腰,都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肖亦宁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马已是疲惫不堪,而长时间的骑行也令她的屁股感到疼痛发麻。   瞄了一眼仍在前方疾行的江修,肖亦宁忍不住碎碎念,“到了山顶一定得停下来休息会。颠簸得全身都要散架了,现在哪哪都痛。”   “只要翻过这片山就到达荆州境内。那边是平原地区,这样就再也用不着再翻山越岭了,剩下来的路也好走多了。”   肖亦宁脑补着“美好的蓝图”,自我灌下的“迷汤”似乎发生了作用,她感觉身体没有先前的那般难受了。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江修早已一骑绝尘。   马蹄扬起的灰尘,朝着后头的肖亦宁迎面扑来。   “江修,等等我。”肖亦宁盯着江修头上那随风飞舞的发带,对着他的背影怨念地大喊道。   “肖亦宁,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山顶,输的人就要给对方十两银子,哈哈...”   江修爽朗的笑声渐渐消散在风中。   “混蛋。”   肖亦宁把马肚子一夹,紧跟着追了上去。   “驾...”   ...   高逾数丈、枝繁叶茂的大树直挺挺地伫立在路的两边,四周一片寂静。   “到了。”   江修拉起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它打了个响鼻后,便载着江修在树荫下一边吃着野草,一边慢悠悠地行走起来。   江修转过身子,悠闲自在地反坐在马背上,看着姗姗来迟的肖亦宁,眼角带笑,“肖亦宁,你输了。”   肖亦宁停下马,翻身跳了下来。   她拍了拍马的脖子后,马儿听话地跑到一边。   “我又没说要跟你比,哪里来的输给你?”肖亦宁皱着眉头,不服道。   “你不比?”江修夸张地瞪大了双眼,惊呼道:“那你跟在后面追个什么劲。肖亦宁,愿赌服输。”   “哼!鬼才跟你愿赌服输。”   肖亦宁扬起头,对着江修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时,一个黑影冷不防地从上方的树冠中一跃而下。   一道白光带着强烈的杀意猛地袭向江修。   “偷袭?”   江修迅速反应过来,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躲了过去。   旋即,一直握在手中利剑立马出鞘,对着那个黑影挥了一下,释放出的凌厉剑气在这瞬间就突破音障,朝着黑影毫不留情地斩杀过去。 第六十七章 是你   “唰”。   那黑影见此,吓得后背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在空中疾速翻转,意图闪避开这道剑光。   可惜已经晚了,剑气已至。   嘀嗒,点点鲜血溅落在地上。   “啊...”   那黑影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咬着牙半跪着,另一只完好的手正捂在鲜血淋淋的手臂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肖亦宁反应过来时,江修已落在了她的身前。   江修的面容冷峻,警戒地看着那个黑影,防备着他极有可能的下一波攻击。   “呵呵...”黑影冷笑着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看来还是太小看你了!”   待到那黑影站定,肖亦宁将之看清后,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诧异地大叫起来,“是你?”   肖亦宁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在半路上埋伏,想要杀他们人会是朱莽。   她自认他们之间的仇怨毕竟不算深,没大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哼。”   上下扫视着对面的二人,朱莽的内心尽皆仇恨。   在恨意的驱使下,朱莽捂着伤口的那只手暗自发力,一股剧烈的痛感从身体传到了大脑。   大意了,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这小子。   如若不是这好管闲事的二人,他如今一定是还在跟胡丽晶过着享荣华共富贵的恩爱好日子。   在江湖上如无根浮萍一般漂泊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舒适平静的安居之所。   没成想,却被眼前这二人给毁了。   他和胡丽晶从这以后又得重新捱着风餐露宿的艰难生活。   所有的一切就是拜这二人所赐。   他恨!   肖亦宁见朱莽不言不语,只是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们,便气得不打一处出来,“朱莽,你不要不识好歹。”   “当初在仟邑城好心放你一马,结果你却自己跑来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她怒目圆睁,指着朱莽咬牙切齿地骂着。   朱莽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唾沫,顺便白了一眼肖亦宁,道:“老子不稀罕你们的假仁假义。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们害得老子如今朝不保夕,这口气,老子就是咽不下去!识相的就赶快乖乖束手就擒,老子心情好就给你们个痛快,否则,嘿嘿...”   他阴笑道:“让你们生不如死...”   没等朱莽说完,肖亦宁一脸嫌弃的打断了他的话,“呸...大言不惭。”   “嗯。”江修附和着点了点头,反手握着剑,抱起自己的双臂。他略微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朱莽,嘲讽道:“就凭你?”   “还有我。”   随着话音的落下,朱莽身后出现了一个身材粗壮,面目可憎的黑脸大汉。   他一脸浓密的络腮胡,眉毛粗竖杂乱无章,一双不大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阴冷。身着土褐色的劲装,大冷天的却露出一个胳膊,两只手上还各拿着柄环形大板斧。   并且这人的动作粗鄙不堪,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嗜血的气息。   他对着肖亦宁与江修二人露出了猎人看到猎物的那种森冷目光,然后跟朱莽说道:“不要再跟他们废话了,既然偷袭不成,那就一对一。这个小矮子你去对付,我去对付那个高的。”   接着他又状似无奈地自言自语,“本想着省事一点的。”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人,对方那稳操胜券的自信令肖亦宁不得不警慎起来,她高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他显得得意洋洋,把斧头“嘭”的一下,插在了地上,大拇指快速抹过鼻尖,双手叉腰道:“呵,本大爷的名号...反正你们马上就要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黑脸阎王”,周龙是也。”   “什么“黑脸阎王”?没听过。”肖亦宁轻声嘀咕,但见那周龙猖狂凶恶,不好惹的样子,心底又有些担心自己与江修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喝道:“朱莽,你可要想清楚,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动了手,那就不死不休。”   “呸,回什么头?老子就是要跟你们不死不休。”朱莽对肖亦宁的话嗤之以鼻,他转过头看了周龙一眼,“周老哥,我们上,好好地修理他们。”   周龙应允,“好。”   ...   “呀...啊啊...”   周龙一把抽出地上的斧头,抡起斧头嘴里怪叫着冲向江修。   他的身形极快,两柄重达数十公斤的环形大板斧在他手中却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一般,挥舞得极为轻松。   “肖亦宁,小心一点。我很快就会解决掉他,然后过来帮你。”   江修叮嘱完肖亦宁,挽起一个剑花就迎了上去。   肖亦宁神情凝重,“嗯,放心,我没那么弱。”   语毕,她架起刀对上了已冲到跟前的朱莽,挡住了对方劈砍过来的刀势。   ...   江修跟周龙两人剑斧相接,打得不可开交,说是飞沙走石也不为过。   他们边打边飞往另外一处,远离了肖亦宁与朱莽的战圈。   看来两人都存了将对方各个击破的意思。   林子里,周龙刚一追上江修,明晃晃的斧刃就对着他的脖子横扫过去。   危险。   江修寒毛直竖,身子朝着一侧翻转躲了过去,同时提起手中的剑斜刺向周龙。   “啵“!   剑尖刺中了周龙的身体,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狠狠的暗劲也打在了他的身上。   “啊!”   周龙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稍一站定,他又似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这时,率先挂彩的周龙已是凶性毕露,招式愈加凌厉刚猛,对着江修步步紧逼。   江修认真起来。   他看似面色沉静似水,脑中却飞快地转动着。   这个周龙不是一般的那种江湖盗贼。   他很厉害,不管是功夫还是心性,都是远超那朱莽。   真不知道那个朱莽是怎么找来的。   一定要速战速决,若时间长了肖亦宁一定会支撑不住,到那时就危险了。   几招过后,江修故意露出一个破绽,那周龙不知是计,扬起斧头面露喜色地攻了上去。   “啊。”一声尖叫,周龙坐在地上急往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江修的夺命一剑,惊呼道:“你好卑鄙。”   “哼,彼此彼此。”   江修乘胜追击,长剑追着狼狈爬起来的周龙毫不留情地又砍了过去。   此时,周龙的败象已露,完全落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但一想到肖亦宁可能会有的危险,江修马上又加快了攻击速度。 第六十八章 掉崖   另一边,肖亦宁奉行“打不过就跑”的原则。   一看情况不妙,就立即撒开两条腿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了起来。   一边打一边逃了约摸一刻钟,肖亦宁还是被朱莽逼到了一处悬崖之上。   这处悬崖旁的峭壁陡如斧削,高高的直耸入天际,壁面凹凸不平且长有些许灌木。而悬崖之下,云海翻滚,犹深不见底。   肖亦宁无处可逃的窘迫样落在朱莽的眼里,使得他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哼!臭三八,你再跑啊!没地跑了吧?啊哈哈...真痛快,你那同伙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杀掉了。嘿嘿...看谁还能来救你,你的小命老子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肖亦宁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悬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高度让她的腿不禁有些发软。   悬崖底下的深渊仿佛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都可以将她吞了去。   肖亦宁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几乎欲哭无泪。刹那间,穿越以来的记忆定格成一个个片段,如幻灯片般的在脑海中回放。   难道今天真要命丧于此?   要是这样能穿回去了也还不错。   不过去阴曹地府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感觉有些遗憾,六殿下,叶将军,没机会跟你们说再见了。   江修的武功那么好,他应该会没事的。   崖上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害得肖亦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股风既打断了肖亦宁的千头万绪,也让她清醒过来,同时更是激起了她的野性。   肖亦宁看向对面的朱莽,把心一横,暗道:“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气,肖亦宁丝毫不惧地指着朱莽邀战,“有种你就放马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死到临头还他妈嘴硬,老子就成全你。”   朱莽大喝一声,强烈的杀意喷薄而出,足下一跃,便跳出好几丈远。   眨眼间,他就到了肖亦宁的身前。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孔也随着两人间距离的突然缩短在肖亦宁的眼前倏地放大。   “嗖”。   朱莽抱着刀对肖亦宁的面门直劈下来,肖亦宁连忙右腿后撤一步,两腿屈膝扎成马步,提刀招架住了朱莽落下来的刀。   朱莽的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眼神阴鸷,阴阳怪气地说道:“念及你当初的“好心”放老子一马,你就说说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死法?是选择千刀万剐还是让老子把你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敲断碾碎,再慢慢地亲手折磨你?呵呵...不过,身体像一条软蛇那样可不好受。不如,你还是选千刀万剐吧。这样一来,老子也好省时省力。”   说罢他两手握刀施力。   刀,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往下压。   那股巨力顺着僵持中的刀传到了肖亦宁这边,她的腿被压得越来越挨近地面。   肖亦宁满头大汗,体力渐渐不支。   她不服输地瞪着朱莽,用尽全力架着刀,咬着牙努力坚持着。   能熬多久熬多久,再坚持一会儿江修就来了。   加油,肖亦宁!   ......   我的刀,好像要断了!!!   “啪”。   果不其然,肖亦宁手中的刀断成两截。在这同时,她迅速地一个翻滚,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朱莽的刀顺势砍在空气中。   继而,他慢慢直起身子,像猫捉老鼠般戏谑地看着肖亦宁。   肖亦宁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虽然是把脸上的汗水擦掉了一些,但脏污也一并留在了脸上。   只是她的心现在跳得厉害,根本没空去管这些。   好险!差一点就先送人头了。   脚下的石子“簌簌”地往下落,她已是站在了悬崖边上。   再往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朱莽看着肖亦宁身后的悬崖,抬起下巴说道:“想死得轻松一点,就自己跳下去。”   “呸,要跳你自己跳。”肖亦宁的脸虽然苍白,但是却无惧色,接着她话锋一转,“你废话太多了,你不知道坏人都是死于话多吗?”   说话间,她也在快速思考着到底要如何才能与这朱莽同归于尽。   反正就是宁死也绝对不能让朱莽好过。   朱莽动了动肩膀,刀尖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度,最后指向肖亦宁,“哼!看来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投胎了。”   “拼了。”感受着身后悬崖带来的空旷感,肖亦宁眼珠一转,对着朱莽贱贱的说道:“有本事你过来啊。”   只要这朱莽肯过来,就有机会把他一起拉下悬崖,并且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哼!”   朱莽面目狰狞,大步踏向前。他跳了起来,高举起刀对着肖亦宁横劈过去。眼见刀刃即将划破身体,肖亦宁原地一个侧身躲开。   此时,朱莽的身体前倾,拿着刀的手伸着,还没来得及收回。   “机会来了,成功还是失败就在此一举了。”   肖亦宁果断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朱莽,从悬崖边缘一跃而下,“一起死吧!”   “啊...”   声音还在回荡,肖亦宁与朱莽已一同往悬崖之下掉去。   ...   蓦地,肖亦宁停止了下坠。   感觉后背的衣服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她如履薄冰地回过头一看,竟是江修。   千钧一发之际,江修从崖上跳下来抓住了她。   江修使劲使得额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肖亦宁的衣服,而另外的一只手则用力地握着剑柄——那把剑恰好插入峭壁间的缝隙之中。   两个人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挂在悬崖绝壁之上。   碎落的石渣从肖亦宁的眼前掉落,她急得大喊,“你自己上去。江修,快松开我。”   江修不答,只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风过,肖亦宁的身体慢慢摆动,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江修。”肖亦宁眼睛一红,呜咽着,“你松手,要不然我们会一起死。”   “闭嘴!”   江修艰难地发出声音。   “呼呼···”   这里的风很大。   那缝隙处的石块已是摇摇欲坠,“窸窸窣窣”不停地有石渣散落。   终于,它再也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石块分崩离析。   他们掉了下去。   “对不起,江修,是我害了你。” 第六十九章 崖底   林密幽深。   风,吹得的树叶“哗啦啦”的响,偶尔还有一声不知名的鸟叫从林中传来。   入眼之处皆是足有数人合抱之粗的参天古树。这些古树的树身挂满了生命力旺盛的藤蔓,树皮上覆着青苔。根系发达,根部奇形怪状,盘根错节,就像无数的大蟒,紧紧缠绕生长在一起,尤为阴森怪异。   而千千万万棵这样的巨树,则形成了这一片庞大神秘的森林群落。   “哗啦,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大。   肖亦宁和江修从悬崖上掉下来。   他们从不同的枝桠间草草穿过,带起了一连串的声音。   交叉的树枝,横生的藤蔓延缓了两人下落的趋势——他们不是撞一下树枝,就是挂一下藤蔓。   总之,两人往下掉得很不顺畅。   “啊。”   后腰撞开密匝的枝叶,那些枝叶再再一次地从脸上划过,肖亦宁禁不住再再一次地高喊。   ...   下落的过程终于畅通无阻。   半空中,江修抓住了肖亦宁的手。他用力一拉,顺势将肖亦宁抱进了怀里。   “嘭。”   重物砸落在地,响起的沉闷声音。   ...   江修在落地时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因此肖亦宁得以安然无恙。   “江修,江修。”   肖亦宁连忙从江修的身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脸上以及身上那些被划出的血痕,就惊慌失措地跪在他的身旁。   她俯下身,一直颤抖不停的手,连连轻拍着江修的脸颊。   “江修...”   连着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肖亦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自觉就带上了哭腔。   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肖亦宁却犹如过了百十年之久。   “嗯...”江修慢悠悠的醒转,艰难地半睁开眼,瞟了一眼肖亦宁,随后又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的说道:“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幸而这软泥地上铺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松软的地面减缓了冲击。要不然照这样摔下来,不死也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肖亦宁看着江修几近奄奄一息的样子,害怕江修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内疚,恐惧,心痛...所有的情绪全都交织在一起,内心简直是百感交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稀里哗啦的,语无伦次,“会不会已经伤到内脏,会不会有严重的内伤,会不会死啊?江修,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没什么大碍,暂时死不了的。”江修虚弱地笑了一下,安慰道:“我有神功护体。”   “江修。”肖亦宁不信,边哭边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真的会没事吗?”   “嗯。”江修微叹口气,“不算严重,躺一下就好。”   “哦。”肖亦宁还是止不住地在担心他,她跪坐在地上柔声道:“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江修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肖亦宁只能凭着鼻尖那一丝微弱的呼吸,和胸膛上轻微的起伏来判断他是否尚存人间。   长长的睫毛,紧闭的双眼,没有血色,苍白的脸庞——江修失去了昔日的生机与活力。   这样的江修让肖亦宁的心脏在一点点的收缩,难过得生疼。   ...   “别害怕,我没事。”   静默中,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话突地钻入肖亦宁的耳中。   听到江修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安慰自己,她鼻头一酸,感动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待到情绪发泄完毕,似想起一事,肖亦宁擦干眼泪,抽泣着,“江修,我帮你检查身体。”   说完,肖亦宁围着他爬了起来,四下轻轻地翻动着他的身体。   还好,除了身上明显的外伤之外,既没有骨折,也没有吐血。   应该就单只是内伤,料想不是很严重。也许休养个三五天就好了,但肖亦宁也不敢随意去搬动他。   坐回原地,肖亦宁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离天黑没有多久了。”   这天一黑,林子中的危险会大大的增加。   他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可是江修又不能动。   现在该怎么办?   环顾一圈后,肖亦宁慢慢地站起来,朝着刚才发现的某一物走去,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这是江修的那把铁剑,跟着他们一起从崖壁上掉了下来。   她把剑拿在手中,走到一颗树下,抓着树枝,然后攀爬了上去。   “坎,坎。”   肖亦宁坐在树杈上,拿着剑对着那些树枝藤蔓有目标性,选择性地砍了起来。   良久。   自觉材料砍够了的肖亦宁停下手中的活,依着上来时的路线,爬下了树。   空地上,她认真地整理着那些砍下来的树枝与藤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肖亦宁终于将那些树枝用藤蔓绑成了一个简易的筏子。   肖亦宁把筏子拖到江修的身边,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搬动他的身体。   尽管小心小心再小心,还是让江修疼得直闷哼。   “对不起。”   肖亦宁只得不停地道着歉。   ...   历经千辛万苦,肖亦宁终归把江修弄到了筏子上。   “看运气吧!”   选了个方向,肖亦宁拉起筏子,带着江修向着前方的远处移动着。   “咦,是朱莽。不过,他好像已经死了。江修,我上去看看。”   走了没多远,肖亦宁竟见到了朱莽的尸体。而如今的她早已不惧怕尸体。   “嗯,小心一点。”   “好。”   肖亦宁走过去,对着朱莽早已全身僵硬,血淋淋的尸体研究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这个朱莽比他们俩倒霉多了。在还没有掉到这下面来的时候,中途就撞到峭壁上凸出来的石块导致碎了脑袋。   “死状极惨。自作孽,不可活。”   肖亦宁蹲下来,强忍着自己不去看朱莽那稀碎,令人作呕的脑袋。   她双手胡乱地搜着他的身,把那些在他身上找到,并且认为对她有用的东西,一一的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事后,肖亦宁又回到了筏子前面,拿起当作拉绳的藤蔓,“我们走吧。”   “嗯。”   ...   肖亦宁根据电视剧里的情节,担心江修会因为伤重晕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乱说着话,天南海北的瞎侃。   在听到他时不时的“嗯”一声后,心中大石才得以放下。   天快黑时,满身疲倦的肖亦宁终于看见在她的正前方,赫然有一个山洞。   黑乎乎的洞口,仿佛在热烈地欢迎着她。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   肖亦宁高兴起来,“江修,前面不远有个山洞,今晚我们有地方过夜了!” 第七十章 山洞   高兴过后,肖亦宁激动的心情在瞬间平静下来。   这洞中会不会潜伏着什么吃人的山精鬼怪?   肖亦宁正低着头胡思乱想。   “肖亦宁。”江修忽然叫了她一声,说道:“洞内恐有危险,小心为上。”   “知道了。”肖亦宁快速地回答道。   “嗯。”江修的声音很低,语速极慢,“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   江修身上的伤势使他说句话都费力。   “你别狗眼看人低。”   肖亦宁活像只受到挑衅炸毛的猫,挥起了“爪子”,低声反击。   江修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好。”   闻言,肖亦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上下,前后,左右环顾,肖亦宁终于在这一片区域中寻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带。   她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一番后,把江修拖了过去。   “我去去就回。”   “好。”   肖亦宁放下藤蔓,拎起铁剑,悄悄地走到洞口。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向洞内望去。   隐约中,在这山洞的一个角落里,似乎是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趴在地上。   它的头在昏暗中动来动去,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随着头部的动作而时明时灭,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而眼前所见,另一又长又尖的白色之物,定是它的獠牙。   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在洞中清晰的回荡,整个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对这个场景毫无心理准备的肖亦宁,顿时被吓了好一大跳,甚至感觉心脏都骤然停了一下。   待肖亦宁一回过神,便认真思考起来,“这洞里面只有这一个东西,看轮廓,体型似乎不是很大,刚才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而它刚才的动作,很有可能是受了伤...也许,我可以搞得定。”   打定主意,肖亦宁鼓起勇气,捡起脚边的木棍,往那东西的所在位置用力地丢了过去。   “嘭”的一声,木棍重重地打在了它身上。   “嗷...”   只听得一声极度愤怒的吠叫,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夹杂着一阵剧烈的腥风朝着洞口方向,猛地扑来。   此时,肖亦宁早就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一见那黑影扑到了洞口,她双手拿起那把铁剑立在前方,彪悍地冲上去。   那黑影一扑过来,好死不死地撞上剑身。   速度太快,它收不住势,最后被剑刃从头到尾的划开了肚子。   尽管如此,它仍张大嘴巴,凶狠地朝肖亦宁咬了过来。   吓得肖亦宁一激灵,急忙扔掉手上的剑,连带着那黑影也被跟着掉了下去。   “呵,呵...”   它喉咙里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会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它开肠破肚,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在抽搐了几下之后,头一歪死掉了。   肖亦宁这时才看清楚,原来这黑影是一头狼。   ...   这是一头尾秃,独眼的狼。   它在几日前挑衅狼王失败,不仅受了伤而且还被驱逐出了族群,成为一只“可怜”的孤狼。   它之前是在洞中舔舐伤口。好端端的却被无故打扰,生性凶残的它很气愤,强烈的怒气使它一定要将打扰到它的“东西”碎尸万段。   只不过,它没想到的是自己却先送了命。   ...   肖亦宁蹲下扯了一把野草,随意地将手擦了擦。   擦了一会儿。   双手沾上的狼血好像没有了。   她跑过去把江修又拉了过来,随后弯下腰捡起狼尸,手提肩拉的进入山洞之中。   洞中。   肖亦宁把狼尸扔到一旁,从腰带里掏出火折子点了起来。   火光忽明忽暗,光线虽然昏暗不堪,但是二人还是窥见了洞中全貌。   灭掉火折子,肖亦宁担忧起来,“这附近还会不会有其它的狼群?”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狼是群居动物,既然这里出现了一头,很可能在附近还会有一群狼。   江修头头是道,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看情形这应是一头孤狼。刚才在外面,我观察了下...附近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活动过的痕迹。并且,这个洞穴不大,里面还算干净,动物排泄留下的粪便也不多,应当不会再有其它的动物栖息在此。所以...我们现在,还算是安全。”   他勉勉强强地说完这么大的一段话后,仿佛全身的力气已被抽干,便闭口不言。   “但愿如此。”   ...   肖亦宁一把江修安顿好,就洞里洞外地不停来回往返。   她在洞外拾回了很多可以燃烧的树枝木棍,把它们高高地堆在洞的一侧。   “嗯。”   望着自己的“杰作”,肖亦宁满意的拍了拍手——借此拍掉手上的灰。   而后,她把置于洞中央,早就架好的那一小堆树枝点上火,“噼啪,噼啪”,火苗蹿起,洞内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肖亦宁坐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地将狼尸处理完成。   ...   篝火越烧越旺,肉的外皮被烤得金黄发亮,时不时的掉落下几滴油,“滋滋”,火星炸起,肉香味弥漫在整个洞穴之内...   肖亦宁翻转着烤肉,拿到眼前看了看,掏出调料,边撒边说:“江修,你饿了吗?过来可以吃了。”   没有听到江修的回应,肖亦宁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到江修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江修他现在的行动很是不便。   肖亦宁犹记得那时的司空礼文也是这个表情。   自嘲了下,她站起来,边走边说:“对不起,我忘了。要不我喂你吧。”   “嗯。”   ...   肖亦宁撕开一块烤肉,慢慢送入江修的口中。   这个画面温馨而感人,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粉红泡泡。   没料到江修却大煞风景的惊叫来,“啊!”   肖亦宁被他的惨叫声吓得差点拿不稳手上的烤肉,“怎么了?”   “烫。”   江修将嘴里的肉一口咽下,五官被烫得皱在一起,话语囫囵不清。   “对不起。”   肖亦宁偷偷的吐舌,太粗心了。   她重新撕下一块肉,在空气中凉了一会儿,递到江修的嘴边,“呐,现在不烫了。”   “额...”   江修看了一眼肖亦宁,心想真是怕了她。   他小心地试探着那块肉,确定不烫了,才张大嘴巴把它吃下去。   江修的举动令肖亦宁感到很愧疚,“这次是真的不烫了吧?”   “嗯。” 第七十一章 尴尬   肖亦宁认真专注的神情和细心轻柔的动作,一一落在江修的眼中。   不经意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老早就在他的心底里生了根,发了芽。   两人的身影被映照在洞壁之上,随着火光的跳动在摇摇晃晃。   江修盯着肖亦宁,她的脸上血痕累累,手上也是遍布血泡伤口。他的眼神中透漏出满满的关心,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声,“我吃饱了。”   江修心疼她的伤,可是一想到现在的自己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因此心里颇不好受。   “哦。”   肖亦宁拿着剩下的烤肉,坐到一边吃了起来。   江修时不时的偷瞄着肖亦宁,但肖亦宁却只顾填饱眼前的肚子,对此没有察觉。   吃饱过后,身体疲累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休息。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肖亦宁索性就靠在洞壁上,闭上了眼睛。   江修微仰着头,心里想起她的伤,便转过脸看向肖亦宁,语气格外的深情和轻柔,“拉着我很辛苦吧。”   “没关系的,又不是第一次,我习惯了。”   肖亦宁的嘴唇一张一翕,仿佛在梦中呓语。   “肖亦宁?”江修疑惑起来,没由来的有些紧张,“什么不是第一次?”   她?   难道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到底是什么人?   江修第一次对她的身份起了探究的意思。   肖亦宁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普通女子。   现在想来,哪个普通女子是像她这样的。行为举止不仅与其它人有着明显的区别,而且还会时不时地冒出各种奇怪的话语和想法。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好像是一无所知。   有机会再同她问清楚吧...   肖亦宁睡得很沉,江修看她的睡颜,心情复杂,思绪万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肖亦宁在他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   今夜,有点彻夜难眠...   ...   天亮了。   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刺眼的光芒把肖亦宁给“叫”醒了。   “嗯。”   肖亦宁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捂住眼睛。继而,又用手揉了揉。   “哈啊...”   肖亦宁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肖亦宁。”   “嗯。”   肖亦宁闻声望去。   江修半低着头,一脸潮红,“肖亦宁,我,我想,想...”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修的样子奇怪得不得了,肖亦宁想了想,便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到底是想干嘛?一大早的,你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动物会思春,而人也是属于动物的一种,自然也会有这种习性。   如果江修是思春的话,这很正常。   大概就是这样。   “...”   思春?   江修郁闷至极,抬起头,“肖亦宁,你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一天到晚的净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我,是内急。”   他生起气来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好看。   肖亦宁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夸张地点头道:“哦。”   “哦你个大头鬼。”   江修没好气地白了肖亦宁一眼。   “咯咯。”   肖亦宁忍俊不禁,又怕他是已真的生了气,只能强装镇定,努力地憋着笑。   “肖亦宁,你想笑就笑,别死憋着。”   江修皱起眉头,双颊鼓鼓,气呼呼的。   “额...”   肖亦宁捂捂嘴,深吸一口气,才表情怪异地憋住了笑。然后靠近江修,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架着他慢慢地往外走去。   肖亦宁让江修倚靠在树干上,随后她背过身去,立誓般说道:“我不会偷看的,你随意。”   “...”   江修尴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   江修叫了一声,“肖亦宁。”   “哦。”   肖亦宁立即就意识到江修已经解决完了,她转过身架起江修就往回走。   “噗。”   肖亦宁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修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肖,亦,宁。”   ...   白天时候,肖亦宁会短暂外出,在附近寻找能吃的食物和水。   这片森林不缺野果,小兽也能轻而易举地见到。肖亦宁不会捕兽的技巧,只能望“兽”兴叹,转而采摘野果。   除了用这里随处可见的,某种不知名植物的宽大叶子当做容器接到一些露水,肖亦宁深怕这点不够两个人的饮用量,又在树干上取出不少的水,用水囊装了起来。   这个水囊还是朱莽的,她和江修的至今都还留在那两匹马的身上。   肖亦宁害怕独留江修在山洞之中若遇上危险难以应付,遂一把食物和水弄到手就快速地往回赶。   ...   经过几日的静心休养,在肖亦宁悉心照料下,江修的伤已渐好。   他如今已可以自由活动了。   山洞内。   江修盘腿坐在地上,右手肘支在腿上,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肖亦宁练功。   待肖亦宁稍有感应,回头看他时,江修早已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肖亦宁练完功,蹲在一旁清点着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物资。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便问,“江修,那天的那个周龙呢?他怎么样了?”   “他啊?”江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牛气冲天,“打不过我,被我重伤了一剑,跑了。”   “有多重?”   肖亦宁面露希冀,她不想那周龙能有好下场。   “很重,这里。”江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很深的一剑,已经刺穿了。”   “这样都没死?这厮可真够强悍。”肖亦宁作惋惜状,捶胸顿足大呼可惜,“残血啊...可惜了,不能为民除害。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唉...”   “残血?额,我很担心你,所以就先来找你。”江修的表情认真,自感幸运的同时又有着后怕,“也幸好及时赶到。”   江修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迷人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沉溺进去,“若你气不过,等我们上去,就去找他报仇。”   肖亦宁呆愣片刻,挥了挥手,叹气道,“算了吧,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   忽而她又振奋起来,攥起拳头,“不过,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必定蹦跶不了多久。这世上痛打落水狗的人永远都不会少。”   “嗯。”江修颌首,“有道理。”   “那是。” 第七十二章 我们出发   自江修痊愈后,肖亦宁和江修每日都要出去寻找着能够上去的路。   他们沿着崖底寻了一路,仍是无果。   望着无法攀登,高高的崖壁,肖亦宁沮丧不已,“江修,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这样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其实这样也挺好。”江修感叹道。   有肖亦宁在他身边,他觉得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难熬,反倒是挺有乐趣的。   “?”肖亦宁看向江修,一脸茫然,“什么?”   “我是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不要放弃。”江修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手掌轻拍了下肖亦宁的肩,“我们先回去吧。”   “嗯。”   ...   山中无岁月。   两人在这里不知不觉地过了好些日子。   天冷气寒,猛兽饿得凶恶异常。好几次两人差点跟这些出来觅食的饿兽正面碰上,幸得江修提前发现,全都避了过去。   而气温低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有蛇的出现。   肖亦宁一想起蛇这种冷血的爬行动物就不寒而栗。   ...   这日。   “兔子。”   肖亦宁跟江修对着口型,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接近那只兔子。   没等肖亦宁靠近,兔子就受到惊吓,“蹭”的一下逃远了。   “快追。”   肖亦宁两眼放光地招呼江修追了上去。   她可舍不得让这只兔子从眼皮底下溜走。抓到这只兔子,今晚的口粮就有了着落。   “嗖嗖。”   江修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一眨眼就到了肖亦宁的前面。而兔子跑得更快,转瞬间已无影无踪。   “肖亦宁,这边。”   江修指着一个方向,喊住了肖亦宁。   “哦。”   话不多说,两人立即沿着兔子逃跑时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而去。   ...   “哗。”   清晰的水流声从前方传了过来,听到水声的两人随即停下,循着水声走去。   他们扒开高高的草丛,一条不算宽的河流从眼前缓缓流过。   这条河的河面平缓,水流也不急,河水清澈见底,看起来也不怎么深。   肖亦宁兴冲冲地跑到河边,蹲下掬起一把水,痛快地洗了个脸。脑中灵光一现,回过头兴奋道:“江修,你说要是我们沿着这条河流一直走,是不是就能走出这片森林?”   “嗯。”   江修走了过来,站在肖亦宁身后,微笑着点点头。   他举目四望,但见周边绿树环绕,青草茵茵,宁静得宛若一幅优美的画卷。   可以确定,目前没有危险。   肖亦宁站起来,甩掉手上的水,扯起袖子就对着脸上一通乱擦,“我看还是砍些树做成一个大的木筏比较好,然后我们就可以乘着这木筏,顺着水流漂往下游,这样比用两只脚走路快多了。”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天祈祷,“上天保佑,这条河能够一直都是这样平缓的河面。”   “河道是急是缓,它就在那里,你求老天爷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江修忍不住失笑,摸着下巴思考了下,赞同道,“不过,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   说干就干。   接下来时间里,肖亦宁和江修都在为离开这片森林做着准备。   这天,两人忙完一个上午,回到山洞中休息时,只见肖亦宁围着这个山洞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停地在岩石上抠来抠去,仔细地检查着什么。   江修面露不解,好奇地问道:“肖亦宁,你在干嘛?”   “看一下有没有前辈高人留下的灵丹妙药,或者武功秘籍。”   武侠剧里,主角只要是掉下悬崖,就会在悬崖之下获得灵丹妙药或武功秘籍,从而增强自身实力。   虽然她不是主角,可是也想拥有这样的好运气。   “嘁。”江修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双手环胸,“怎么可能,肖亦宁,你想太多了。”   肖亦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是。”   好像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   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还让她给凑巧碰上。   算了,不弄了。   ...   两日后。   肖亦宁和江修带着准备好的所有物资向河岸边进发。   两人到达目的地后,肖亦宁正准备将木筏放入水中,身后却传来江修的声音。   “等我一下。”   江修动作迅速地脱下衣服。   肖亦宁一回头,只瞥见一具体型匀称完美,肌肉线条有致的身体,犹如一条飞鱼般跃入水中。   这一瞥,羞得肖亦宁赶紧蒙住双眼睛,转过身,脸红心跳地大叫,“江修,你这死变态,暴露狂,你不要脸。”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肖亦宁满心纠结。   江修的身材真好,真是让人大饱眼福。   一番天人交战过后。   不如,就再看一眼。   还这样想着,身体却比脑子还快,上半身都已经转了过去。   待她悄悄睁开眼,视线刚透过指缝,就见江修面对着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冲着她放声大笑。   “哈哈...肖亦宁你才是耍流氓,竟然偷看我洗澡!”   肖亦宁有色心没色胆,江修看在眼中却觉得她可爱得紧,心情大好。   江修的笑刺眼得很,肖亦宁迅速回转身体,整张脸都臊得通红,支吾着,“我,我....”   “我”了好久,却没说出个所以然。   丢人丢大发了。   肖亦宁急得直跺脚。   “哈哈哈...”   这下,江修笑得是更大声了,气得肖亦宁大步一迈,向前走到不远处的大青石上,也不管脏不脏,背对着他,就一屁股的坐了下去,“我在岸边等你,麻烦你快点。”   江修一头扎进水里,而后他的头又从水面冒出来,抹了一把脸,伸手招呼道:“好舒服啊,你要不要也下来试试。”   “天气那么冷,我脑子有病才去。”肖亦宁生着闷气,还在执着于刚才丢人的行为,脸在发烫,“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慢慢等着吧。”   江修在河里游肆无忌惮地游起来。一会儿钻进水中,一会儿又浮出水面,不停扑棱着,快活得像条鱼儿。   肖亦宁坐在岸边百无聊赖的等着他。   戏水声渐小,江修温润纯净的歌声飘入耳中,肖亦宁听着听着,望着远处,心思渐飘远。   神游天际中,忽地一暗,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肖亦宁抬起头,江修精神奕奕,穿戴整齐的出现在肖亦宁面前,笑嘻嘻的举起手,手掌向前。   “我们出发!” 第七十三章 京城来人   官道。   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如众星拱月般朝着巨云城的方向一路疾驰。   马车之内,商超的身子随着颠簸摇摇晃晃,几令昏昏欲睡。   此次前往巨云城,商超是奉司空景元的命令与那外族使者就和谈一事做进一步的商谈。   可以说,他代表的就是大启当今的皇帝——司空景元。   商超支起右手,撑住了额头,微微睁开眼,脑海中思绪纷飞。   当前北方多有战乱,跟那些好战的外族人脱不了干系——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南下。   如今他们想和谈,自己是乐见其成。   假若和谈顺利,巨云关在这几十年之内将不用再打仗,老百姓则不再颠沛流离,也终将得以休养生息,过上太平之日。   只是,非我族类...   “唉!”   商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万事仍需多加小心。   ...   商超年六十二,胸有大志,骁勇无敌,且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是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他早年间曾在官府抄写文书,后投笔从戎。从一名小兵一路做到西域大将军。在三十多年的戎马生涯里,商超不仅守住了西域,而且还收复了西域四十多个国家。   至此,大启的西边总算是彻底地安稳下来。   商超功成身退,于是便回到京中养老。鉴于商超的巨大贡献,大启朝廷特封他为“威远候”。   ...   朦胧中,忽感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外面有人声传来,“大人,已经到了。”   “嗯。”   商超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   随即,他睁开了眼睛——这是一双何等精明睿智的眼!   马车的窗帘被撩了起来,商超往外头看了一眼。   天色已然不早。   他弓着身子,微低着头,从车厢中出了来。车夫一见商超,立马从旁拿出一个矮凳,放在了车架下。   商超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一抬眼,却见司空礼文和叶幽云领着一群人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口,正等着迎接他。   “六殿下,叶将军。”商超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众人面前,分别作揖,“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辛苦各位了。”   他面带歉意,“望各位海涵。”   “侯爷,使不得。”司空礼文扶起商超,回了一揖,“您言重了,我们只是多站了一小会儿,算不得什么。您老一路舟车劳顿,更是辛苦。”   “侯爷辛苦了。”   叶幽云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其他人也连声道:“侯爷辛苦了。”   “...”   商超是大启的战神,在场之人对他无一不是恭敬有加。叶幽云尤甚,早就把他视作自己崇拜,钦佩,学习的偶像。   “哈哈...”商超笑得老脸开了花,赞扬司空礼文,“你小子可真会说话。”   旋即,他上下打量叶幽云,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抚了抚须,和颜悦色地说道:“不错,不错。叶家的小子,不错...巨云关你治理得很是不错,以后大启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守护了。”   商超连着说了好几个“不错”,可见他对叶幽云的满意程度。   “幽云多谢侯爷赏识。”被偶像表扬,叶幽云的脸微红,赶紧行了一礼,谦逊地说道:“侯爷谬赞了。”   “侯爷,请进府内休息。”林管家适时插入话语,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府里已备好接风酒,还请各位一同前往。”   “好。”   “请。”   “请。”   “...”   ...   翌日。   将军府议事厅。   商超位于上座,司空礼文与叶幽云等人分列一旁,而那外族使者鞑靼旦尔一行人则坐于他们的对面。   商超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目光犀利,语气颇为玩味,“我大启对此次和谈的条件很满意,我们也很乐意与你们合作。”   “不过,若阁下胆敢与老夫玩阴的,说一出做一出...我大启的百万铁骑定将踏平塞外。”最后的这一句话,商超脸色骤变,一脸严肃,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重重说道:“以儆效尤。”   商超有这个自信与底气。   只是双方的百姓已饱受战火之苦,而今能和平解决才是双赢之策。   “不敢,请侯爷千万不要多想!”鞑靼旦尔脸色巨变,当即放下酒杯,语气急切,“在下的确是带着莫大的诚意而来,我们五大部落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再者,谁敢在“威远候”,您的面前耍花招!”   草原上的五大部落,分别是胡族部落,戎族部落,黑羽族部落,氏族部落与匈族部落。   除此之外,那片草原上还有着些其它的小部落。   自上次一战那外族人一败涂地之后,就有以戎族为首的部落认为打不过国富民强的大启,力图求和,但以胡族为首的却仍是主战的一方。   两方争论多日,再加上胡族在那一战中损失惨重,主站一方思来想去,最后竟出乎意料的同意和谈。   因此五大部落迅速组成联盟,委派鞑靼旦尔到此同大启和谈。   鞑靼旦尔是戎族人。   这一次的和谈,正是他们戎族部落的汗王大力促成,而能够不再打仗也是他梦寐所求的。   商超放松下来,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哦,这么说来,的确是真心实意的罗。”   鞑靼旦尔抬起头,真心诚意地说道:“无半分虚假。”   “好。”商超大手一挥,示意侍从把清单拿给鞑靼旦尔,“这份清单烦劳阁下看看有何不妥,若无问题即可签订条约。”   鞑靼旦尔从侍从呈上的托盘中拿起清单认真地看了一遍。   放下清单,鞑靼旦尔正色道:“清单没有问题,签订条约后,我们定会如约照做。”   这份清单上所列事项,跟他当初与叶幽云约好的相差无几。   商超抚掌大笑,“好,够爽快。”   继而他举起酒杯,“这杯酒,老夫先干为敬!”   在商超饮尽杯中之酒后,鞑靼旦尔也托起酒杯,朝周围之人敬了一圈,最后把杯中之酒一口喝下。   似受到情绪的感染,鞑靼旦尔又接着斟了一杯酒,他站起来,声音高亢激昂,“敬伟大的各位汗王,敬伟大的大启皇帝,愿五大部落与大启世代友好。”   “好,愿我们世代友好。”   在商超爽朗笑声中,鞑靼旦尔暗自摸了一把汗,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成了啊,这帮人真不好相与。 第七十四章 谋划   将军府,书房。   叶幽云端正坐于桌前,左手按纸,右手将毛笔蘸上墨汁。   正欲下笔。   忽而,握着笔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久久不见那笔端落在纸上。   半晌过去,纸面上仍是一片空白。   本要写下的东西暂时被抛诸脑后,现在他的脑子里全都是肖亦宁。   她如今流浪在外,这段时间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每次危险是否都能化险为夷?   她人在哪里?过得好还是不好?   ...   正心烦意乱间。   “幽云。”   “嗯。”   叶幽云的思绪被打断,看向来人,却见司空礼文从屋外进了来——原来是司空礼文唤的他。   “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于亦宁的消息吗?   司空礼文显得有些急切,没走几步就到了叶幽云的面前。   叶幽云将毛笔置于瓷制的笔架子之上,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   他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肖亦宁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她能去哪里?”司空礼文不由得绷直了身体,蹙着眉头,修长的手指抚着额头,“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江湖险恶,真是让人担心。”   肖亦宁失踪已经近两个月,这段时间他们也一直派人在找寻她。   这没有消息倒还算好事。   司空礼文最怕的是:一有消息,但却是那个最坏的消息。   “放心吧。”叶幽云拍着司空礼文的肩膀安慰道:“她会吉人天相的。”   这话说来,其实连自己都骗不过。   虽说肖亦宁的脑子不算笨,可是也没能聪明到哪去。   他心底还是害怕她真会有个什么闪失。   “希望如此吧。”司空礼文塌下肩,语露无奈,“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度加派人手去找了。”   “嗯。”叶幽云点头,板着一张俊脸,严肃且认真的立誓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唉...”   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叹气,无尽的担忧清晰地跃然于各自脸上。   ...   书房一隅。   叶幽云的手搭在中间的桌子上,微侧过身,问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司空礼文,“暗影阁那边...?”   肖亦宁的事,只能先放一边。   而今迫在眉睫要解决的事则是关于暗影阁的。   司空礼干一倒,那暗影阁在朝廷之中就没了后台。此时的暗影阁用“树倒猢狲散”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那些人为争权夺利导致内乱不断,整个暗影阁就如同一盘散沙。   这时候出手对付他们,是最好的时机。   “眼下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暗影阁这个毒瘤早就应该清除了,搅得整个大启不得安宁。”叶幽云眼中杀气腾腾,握起拳头,恨恨道:“最好是趁他们不备,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暗影阁在大启各地有着众多的分阁,他们的总阁隐藏得很深,想要把他们连根拔除,绝非易事...”司空礼文结合目前收到的情报,一丝一缕地梳理着。既而,他面露遗憾地说道:“而我们埋在暗影阁的探子,一直打探不到关于那总阁的消息。”   他看了叶幽云一眼,继续道:“还有那阁主夜魅...此子乃暗影阁的核心。若不把他除掉,即使目前解决掉了暗影阁,但...在不久后这“暗影阁”怕是又会死灰复燃。”   “问题是他行踪飘忽不定,且武功高强,性子多疑又狡诈。想要抓到他,的确很难。”   叶幽云接过司空礼文的话头。   语毕,他将左手垫在右手肘下,右手支起撑住下巴,然后低下头沉思起来。   见状,司空礼文也不住地在心中考量。稍久后,他建议道:“我看,不如再多派些人紧盯着,如有风吹草动立马回报。”   “这样太慢了。”叶幽云摇摇头,手指不自觉地敲上前额,忽然眼睛一亮,略喜道:“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做为此次行动的突破口。”   司空礼文瞬间提起兴致,问道:“谁?”   “魑离,暗影阁的五大长老之一。”叶幽云嘴唇翕张,仿若成竹在胸,定定地说道。   “他。”司空礼文恍然,拍着自己的头,一脸郁闷,口中不停地嘟囔,“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魑离此人颇仗义,根本就是暗影阁中的异类。”   “他不像暗影阁里的其他人那样阴险毒辣。以暗影阁的行事风格,魑离迟早会被逼得站在暗影阁的对立面。唔,要是从他身上入手的话,还真是挺有希望的。”   而后,司空礼文睁着一双期待的眼睛,望着叶幽云,“只是...要如何才能从他口中得知消息?”   “传言他是为报恩才一直留在暗影阁,这魑离本质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所谓“知己知彼”。叶幽云早就对暗影阁中的一干重要人物做过一番调查,对他们的大致情况虽说不是了如指掌,可那也是清清楚楚。   “可惜了。他本就不该助纣为虐。”叶幽云垂下眼帘,对魑离此人感到非常惋惜。俄而,他抬起头,满腔义愤,“纵使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也不应用别人的性命来报自己欠下的恩情。”   “的确如此。”   司空礼文一度非常认同叶幽云的话。   “有人看到他近日在扬州出现过。”叶幽云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先秘密派人接近他,同他打好关系后,再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司空礼文拍手赞同,“好,就这么办。”   “嗯。”叶幽云回道:“迟些我便去安排。”   “...” 第七十五章 让我跟着你   某日。   “书呆子!”   “看你往哪里躲。”   “让你多管闲事。”   “狠狠地打,让这小子长长记性!”   “...”   扬州城里最热闹的集市中传来一句句咋呼喝骂,与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声惨叫。   一个年纪不大,看似羸弱,书生模样打扮的人,被几个地痞流氓揍得抱头鼠蹿。   繁华的街道被这几人闹得鸡飞狗跳,来往的行人纷纷避让。   书生鼻青脸肿,一身狼狈,但还能依稀辨清他本就是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他一边往人群中躲藏一边还在嚷嚷,“人多欺负人少,算何本事?欺负一个孤苦无仃的老人家,买了东西不给钱,还掀了人家的摊子,我只是说了你们几句,竟要与我动手,天理何在!”   若书生被那些人抓住痛扁一顿,凭他那单薄的身子,没个十天半月定下不了床。   “书呆子,过来!”不远处有人向书生招手,“这边!”   书生喜出望外地跑过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他被人摁住了。   雨点般的拳头即将落下。   “住手!”那招手的人不知何时已来到被摁在地上的书生面前,他奚落著书生,“就这两下,也敢替人出头?”   那些地痞流氓闻声停下拳头,齐刷刷地朝着这个声音望去。   这说话之人是一个气质干净,长相清秀俊朗的青年。   地痞头子一看,觉得他好欺负,恶横道:“小子,活的不耐烦了不是?难道你也想多管闲事?”   他左手搓捻着长在脸上那大黑痣上的胡子,一脸的不怀好意,“兄弟们,这是要“买一送一”呀!”   “是呀,是呀!”   “老大好运气,正愁着一个还不够我们揍一顿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不怕死的自动送上门来。”   “嘻嘻...”   “...”   这群地痞流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青年只是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盯着地痞头子的眼睛,嚣张道:“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一起上。”   “呦呵,老子成全你。”地痞头子被青年气乐了,露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招呼着那群手下,“兄弟们,一起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眼见那群地痞冲过来,青年依旧面不改色。   只见他一个漂亮的起落,便躲过了地痞头子挥过来的王八拳,再一脚踢在他的后背心之上。   巨大的惯性使地痞头子怪叫着跑了好几丈远,最后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灰。   其他的地痞见自己的老大第一下吃了个大亏,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全都待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心里面巴不得别人能冲上去。   地痞头子吐掉嘴里的灰,又吐了好几下口水。   他心知碰上硬茬子,对着那些手下使了个眼色。   这群欺软怕硬的主,一窝蜂地来,又一窝蜂地跑了。   ...   书生赶紧爬起来,正了正衣冠,对着青年作了一揖,感激道:“在下多谢侠士仗义出手相助,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迟厉。”   他说罢便转身就走。   迟厉正是魑离。   当年魑离全家被人所灭,是夜魅救下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他。   过了不久,夜魅便带着他找到了他的仇人,报了血海深仇。   手刃仇人之后,他便心甘情愿地留在暗影阁,以报夜魅之恩。   暗影阁的所做所为早已超出他的底线。他虽不喜,但当正义与报恩相冲突时,他还是毅然地选择了“报恩”。   魑离嫉恶若仇,但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夜深人静时,魑离想到丧命于自己手底下的无辜之人,也不免后悔挣扎。   只是,夜魅于他,“恩重如山”!   ...   “等等。”   书生怕魑离走远,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魑离听到书生的呼喊,却是充耳不闻。不仅如此,他还加快了脚步,书生愣是傻乎乎的追了一路。   最后,魑离被书生的锲而不舍搞得不胜其烦,他停下来,转过身,语气不善,“你跟着我干嘛?”   书生一脸呆萌,傻笑着,“报恩。”   “不用。”   魑离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随即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等一下,侠士!”   “诶呀!”   闻声,魑离回过头。   这傻书生为追上他却被地上的石子绊倒了。   背上箱笼里的东西全都摔了出来。他也不恼,爬起来后就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完好放入箱笼。   书生看着魑离,眼神清亮无邪。摇头晃脑的念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让我跟着你。”   书生笑得很甜,一口整齐的白牙在白日下亮得发光。   “不要。”   魑离仍是一口回绝。   书生大失所望,脸上忧伤渐渐呈现,“我看你面相,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实际上是我怕刚才那群人寻仇,才想着跟着你的。”   他拍着胸脯,“这段时间,你就让我跟着你吧,如果真的遇上摆脱不了的危险,我保证绝对不会拖累你。”   “呦,书呆子还会看相?”魑离嘲笑道,但见书生那傻呆呆,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中一动,“随你。”   ...   他走得很快。   书生喜滋滋的小跑跟着他,气喘吁吁,“我叫宁逸书。”   “叫我逸书,或者书书都行。”   魑离白了他一眼,“你的脸还真大。”   竟妄想让他叫他“叔叔”!   宁逸书依旧笑嘻嘻的,“要不我叫你小厉厉好不好?”   “不要。”   “那小迟迟好不好?”   “不要,不要。”   “那小....”   “闭嘴!聒噪。”   “还是叫你厉厉好了。”   “啊....”   魑离从未想过这个宁逸书的嘴吧有那么碎。即使是不理他,他也能一直说个不停。   “厉厉,前面那一家的面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厉厉...”   “我说了不要叫我厉厉!!!”   魑离的头都大了。   “好的,厉厉...那我们去吃面好不好?”   “唉!”   “...” 第七十六章 溺水的小孩   “啊,江修,这边,这边...”   “那边,那边又有一个。”   “啊!”   此段是一险滩。   水流湍急,河水幽深,汹骇的水浪一个接着一个向上涌。浪头互相撞击追逐,泛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飘摇中,肖亦宁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地站在木筏上“指点江山”。   江修则站在木筏上,手拿一支长篙,不紧不慢地按肖亦宁指点的方向撑去。   长篙在左右两边轮流拨动,随时调整着木筏行进的方向。   小小的木筏载着两人追着一个又一个的浪头,玩得不亦乐乎。   “江修。”肖亦宁指着前方的一个浪头,高呼,“去那边!”   “好!站稳了,走起!”   “啊...啊...”   ...   木筏被浪头抛起,而后又落下。它在孤单无依中随波摇荡,似要被掀翻。   只是,那木筏在江修操控下却几乎是毫发未伤。他们顺着激流,直迎浪头,在林间河道中极速穿梭。   四周景色飞速向后退去,肖亦宁兴奋得无与伦比,“真刺激,不愧是“纯野生”漂流,要不是急着出去,还真想多玩几次。”   ...   水面逐渐趋于平缓。   木筏的到来,打破了此间平静。   一圈圈波纹从筏身下徐徐扩散出去。碧水微澜,波光粼粼,此情此景简直是美不胜收。   前方的视野慢慢变得开阔起来,江修撑起长篙,木筏缓缓驶出了林子。   忽然间。   “江修,那,那那那那...”   听不真切的呼救声传入耳中,肖亦宁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处河面,激动到舌头打了结。   一个黑色的脑袋忽而露出水面,忽而又沉入水中。浮浮沉沉中,两只留在外面的手在慌张地扑棱,拍打着水面,激起一阵阵不小的水花。   这里竟是有人溺水了。   江修撑着木筏赶到溺水之人旁,“我下去救他。”   语毕,他扔下长篙,没有丁点犹豫,脱下外衣就跳入水中,迅速朝那人游了过去。   江修绕到那人的后面,勾住他的下巴,拖着他往岸边游。此时,那人还在挣扎不已,江修此刻于他就像是一根救命的浮木,令此人拼了命的想转过身,以期能够巴了上去。   水里的情形紧紧牵动着肖亦宁的心,使待在筏子上的她心脏狂跳,紧张不已。   一番折腾,江修终是把那人救上岸。   见此,肖亦宁赶紧将木筏停在岸边,也跟着跳了上去。   这溺水之人是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孩童,眼下已陷入昏迷。   他脸色青紫,嘴唇乌黑,肚子胀得鼓鼓的,显然是喝了不少河水。   江修喘着气,一筹莫展地看着这一动不动的小孩——他的情况已是万分危险,半刻都耽误不得,但他爱莫能助。   江修可不懂怎么对溺水的人进行施救。   “我来吧!”   肖亦宁跪下来,扒开小孩的湿衣服,露出他的整个胸膛。   “但愿心肺复苏还能对他起作用。”   她双手交叠,在他胸骨下半段用力快速的按压。   如此这般不间断地重复。   “哇。”   小孩偏过头,将口中的泥沙河水一并吐了出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醒了。   “醒了,他醒了!”   江修难以抑制激动,但同时看向肖亦宁的眼神掺杂着些许不明意味。   肖亦宁累得瘫坐在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如释重负。   ...   这个全身湿漉漉的小孩,脸上慢慢地恢复了一丝血色,浑身发抖,确是吓得不轻。抬起一双纯净的眼,望着把他救回来的两个人,磕磕绊绊地道着谢,“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   肖亦宁瞟了一眼摆在地的钓鱼竿,巡视着稍有些凌乱的周遭,再结合之前看到从岸上滑落下河的明显痕迹。   这小孩应是在这里钓鱼却不慎落水,身上御寒保暖的衣物在他落水之后成了累赘,限制住了行动。   因此才会溺水。   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喜欢到河边玩。   若独自一人,有危险时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万幸他此次命大,遇上他们。   肖亦宁把他扶起来,柔声细语道:“小孩,你家住哪?”   注视着前方的那条小路,他伸出指了下,“往...这条路...走,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肖亦宁想了想,对小孩说道:“我们送你回去吧!”   正好可以去打听他们如今是到了哪个地界,距离江陵还有多少路程。   小孩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嗯,谢谢,哥哥,姐姐...”   随意收拾一下,江修背着这小孩,肖亦宁紧随其后向着他口中所说的村子走去。   ...   几人走了一小段路程,视线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   二三十间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恬静安逸。   进了村子,小孩就带着他俩直奔向村尾一处去。   “爹,娘!”   他推开一处院门,跑了进去。   那院子是几间不大的茅草屋加上木篱笆圈围而成,简朴,干净,利落。   院子中的木架子上摆放着一排簸箕,一个女人站在架子前分拾簸箕里晒好的菜干。   她听到声音便放下手中的菜干,正要回头,却被来人一把抱住。   女人轻轻拉开小孩,盯着他,满眼疑惑,紧张地问道:“笙儿,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我掉进河里,幸好哥哥和姐姐救了我。”笙儿指着门外的肖亦宁与江修说道。   听到说话声,这家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夫妻俩相视一眼,那女人忙把二人拉进了院子,“两位恩公,快请进来。”   一入了院子,那夫妻二人立即对着肖亦宁与江修跪下叩拜起来,“恩公在上,请受我夫妻二人一拜。”   肖亦宁一怔,忙摆手,“不用,不用,助,助人乃快乐之本。”   江修也是被夫妻二人的动作给怔了一下,“二位休要如此。”   两人双双伸出手,想要将那夫妻二人拉起来。   奈何他夫妻二人铁了心的不想起,还把站在一旁的笙儿也拉了下来,一家三口齐齐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男人直起身,真情流露,“恩公,笙儿是我俩的命根子,若笙儿有个意外,我夫妻俩也不想活了。两位恩公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大恩人,我们一家对两位恩公感激不尽。” 第七十七章 看烟花   “还请不要这样,我们也是顺手为之。在那种状况之下,不论是谁看到都会出手相救的。”   被人当面行如此大礼,肖亦宁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也要跪了下去。   “几位请快起来,若一直跪着不起,岂不是折煞我二人。”   江修微微一笑,行了一礼。   这一家三口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男人爽朗一笑,抱了抱拳,拍着胸口,“恩公的大恩我夫妻二人无以为报,两位恩公若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我姓童,童三六。”男人说完,拉着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拙荆。”   “童大哥,童大嫂。”   肖亦宁不敢装嫩,古人生孩子生得早,况且这对夫妻瞧着也没比他俩大上几岁。   “我们没有要求。”肖亦宁回道,随即看向江修,“对吧?”   “嗯。”江修点头,问童三六,“对了,童大哥,请问这里地处何处?”   童三六不假思索,“我们这里隶属于朝楚县。”   “朝楚县?”江修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芜州?”   童三六肯定道:“对。”   “哦。”   江修有点郁闷,看来他们已经偏移了不少最初的路线。   “还未问过两位恩公的名讳。”童三六甚恭敬,但又颇为不解,他们这个村子几乎没有外人来过,迟疑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儿?怎会到我们这里来?”   “江修。”江修的桃花眼弯弯,真真假假地说道:“我们本是江陵人,这一年间都在外游历。前阵子打算回江陵,没成想在半道上却迷了路,七转八转便转到了这里。”   “我姓肖,名亦宁。”江修一说完,肖亦宁便接了上去,她挠挠头,思考着她与江修该用何关系告知他们夫妻二人,“我们是...”   “兄妹。”   江修抢答。   随之,肖亦宁又补充了一句,“一个随爹姓,一个随妈姓。”   “哦。”   夫妻俩倒也没深究。他们都是淳朴善良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说话间,天色渐晚。   童三六热情地邀请着肖亦宁与江修,“方圆十里就我们这一个村子,这天也马上就要黑了,两位恩公不如留下过夜。恰好今日就是元宵节,大家一起过吧。”   “对呀,两位恩公就留下来吧!”   童妻也在一旁帮腔。   “元宵节?”   肖亦宁心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自己从将军府跑出来到现在竟过了那么长时间。   继而,她偏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修。   江修见她看过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于是肖亦宁喜不自胜,“好,如此便多谢童大哥,童大嫂了!”   时隔多日,终于能吃上一顿舒心饭了。   ...   据童三六所说,村子后山壤接着(肖亦宁和江修二人走出来的)那片大森林,物产丰富,猎物极多。“靠山吃山”,是以村民们大都以打猎或采药为生。   他们平常打到的猎物自己吃用过后尚有富余,剩下的兽肉与皮毛便拿去附近的镇子上贩卖,而那些药材也是常年有人收购。因此,村子的地理位置虽偏僻,但村民的生活过得算是不错,家家有余粮,人人温饱无忧。   ...   一盏油灯散发出柔和温暖的橘黄色光芒,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舒适的屋内,五人围坐一桌吃着饭,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江修夹起一块肉干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方才笑着夸赞道:“童大嫂的手艺是真的绝了,这饭菜,色,香,味一一俱全,您的这一手堪比江陵城中最大酒楼里的厨子。”   “呵呵...”童妻被夸得满面春风,放下筷子,把桌上的几个大菜推到江修和肖亦宁面前,“来来,好吃就多吃点。肖姑娘,你也千万别客气,你们明日这一走,以后再想吃到可就难了。”   “嗯,多谢童大嫂。”两人异口同声道。   “妹妹,你也多吃点。”   江修语气温柔。他见肖亦宁很少夹菜,只是埋头扒饭,知晓她是不好意思,遂贴心的夹了些菜到她碗里。   “谢谢。”   肖亦宁抬起头来,对着江修轻轻一笑。   两人的互动吸引了童氏夫妇,夫妻俩的视线向着两人一起扫了过来。见此,江修微笑着解释,“我妹妹天生脸皮薄。”   童妻一脸慈祥地感叹道:“你们兄妹俩的感情真好!”   童三六也附和地笑笑,意有所指,“是啊,要是笙儿能再有个妹妹就好了。”   闻言江修笑而不语,肖亦宁则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低头忍笑,惹得童妻一阵尴尬脸红。   童妻瞟了童三六一眼,佯怒道:“就你话多,快吃饭。”   “嘿嘿...”童三六被童妻“骂”出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情,就着饭碗连扒了好几大口,“嘿嘿,吃饭,吃饭。”   ...   晚饭过后。   不大一会儿,肖亦宁帮着童妻就将屋子一起收拾干净了。   童妻刚把手中的抹布放下,童三六走到她的身边,神秘兮兮,“孩他娘,走,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肖亦宁二人说道:“二位也一起来。”   “孩他爹,你搞什么鬼?都老夫老妻了,哪用得着什么惊喜。”   话虽如此,可童妻的脚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童三六的后面迈了出去。   ...   几人来到屋外。   “你们就站在这里别乱跑,等一等。”   童三六忽然跑开。   没消片刻。   “咻~嘭。”   一道刺眼的黄光在天上轰然炸开,黑乎乎的天空顿时变得流光溢彩。耀眼的火星蹿向四周,刚暗下去又立即“哔啵哔啵”的闪耀起来。   笙儿高兴得跳了起来,“看,烟花。”   “好美的烟花,孩他爹真是的,这太浪费了。”   童妻嘴上说着浪费,可满满的幸福之情却溢于言表。   “真好看!”   抬头仰望,久违的烟花让肖亦宁回忆起小时候一家人在吃罢年夜饭,到户外放烟花的情景。   “肖亦宁,在想什么呢?”   江修凑到肖亦宁的耳边,嘴里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她的耳根。   “呃...”江修此举令肖亦宁后颈一凉,寒毛竖起,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撇过眼不敢看他,她喃喃道:“有点想家。”   绽放的烟花,唯美,绚丽多彩,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肖亦宁的侧脸。江修的心,猝不及防的动了。   他收起看她的视线,仰起头,“我也想家了。”   “童大哥表面上五大三粗的,没想到他却是这么浪漫的一个人。”   肖亦宁忽然有些羡慕童妻。   江修听出她的艳羡,用极低的声音自语,“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放给你看好不好?”   肖亦宁似有所感,转过头看着江修,两只眼睛里充满疑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江修笑了笑,天空中那闪烁的光华依稀映入他的眼中,好看极了。   他脚步轻移,偷偷地朝肖亦宁靠了过去。察觉到江修的靠近,肖亦宁只是回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江修的整颗心乐得就像是泡在了蜜罐里。   他喜欢肖亦宁。   他有自信,肖亦宁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他想等。   等肖亦宁先开口。   ...   “乡下地方,请二位多担待。”童妻收拾好屋子,手上拿着换掉的被褥,面带歉意地说道。   “童大嫂,不妨事的,我们平常都是风餐露宿的,现在于我们就好比是住豪华客栈。”   肖亦宁从床沿边上站起来,摆着手,一脸的认真。   “那好,你们先歇息吧,我走了。”童妻走到门口,在即将把门关上之前,又说道:“有事可以叫我。”   “好的,谢谢童大嫂。”   “慢走,童大嫂。”   “...”   屋子里暗了下来。   空气中混杂着很好闻的干草味道,肖亦宁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她轻轻地坐起来,眼睛转向隔壁的另一张床,“江修,你睡了吗?”   “嗯,干嘛?”   黑暗中传来江修的回应。   “还要多久才能到江陵?”   “一个多月吧!”   “这么久?”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不还你钱了。”   一听这话,肖亦宁激动起来,“去,去。怎么可能不去,你可不能赖账。”   “嗯。”像是阴谋得逞一样,江修嘴角上扬,“睡觉了。”   “哦。” 第七十八章 酒馆   清歌小调,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小酒馆中,年轻女子抱着琵琶半遮面孔,素手拨弦。丹唇微启,一弦一柱,频眸流盼,惹得馆中之众人再难移目。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肖亦宁和江修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这芜州城。   两人一入城,就近找了一间酒馆歇脚。刚坐下不久,便有一女子进来卖唱。   ...   肖亦宁暗地里瞥了一眼身旁的江修,见他撑着下巴,嘴唇紧抿,神态安逸,好似沉醉其中。   看看江修,又望望那娉婷婀娜的身姿,肖亦宁的心不免有点酸酸的。   这姑娘生得好漂亮,歌声也跟黄鹂鸟一样的婉转动听。   怪不得这些男人跟色狼一样,眼睛盯在人家身上,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长相放在她那个时代,再怎么样也是能做万人追捧的爱豆。   不像她,长相平凡,歌不会唱舞也不会跳,更没有什么可以表现的特长。   无论在何时,她永远都是观众。   ...   一曲毕,年轻女子放下琵琶,拿起一个盘子挨个桌子讨要赏钱。   女子美目倩兮,巧笑盈盈,那些听客魂迷三道,纷纷掏出银钱打赏。   不到一会工夫,赏钱就已将那盘底铺满。   转眼间,那女子就到了肖亦宁他们这一桌。   肖亦宁正独自垂怜。   “啪嗒”。   回过神,肖亦宁定睛看向那讨赏的盘子,一锭好大的银子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那些碎银钱之上。   这么大一锭银子,是哪个傻叉这么大方?   正在她兀自傻乐之时。   “奴家小纯,谢过这位公子,公子出手大方令小纯受宠若惊。”那女子嘴角含笑,万分娇媚地说道。   她感谢的人是江修。   那扔钱的傻叉原是江修!   肖亦宁转过头,心中狐疑,“江修,他哪里来的钱?”   那是——她的钱!   瞬间意识到这锭银子本是自己的,肖亦宁登时一头黑线。她气呼呼地瞪着江修,没有言语。   而那名为小纯的卖唱女子此时并未离去,她粉面含羞,颔首低眉,不时地用眼角偷偷瞟着江修。   江修的俊脸上神色如常,但那嘴角却能隐约见着噙有一丝笑意,一双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在放着电,勾人夺魄。   这两个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令肖亦宁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发现老公拿着自己不辞劳苦挣来的血汗钱,傻了吧唧地打赏给网红主播的妻子。   “奸夫银妇。”   肖亦宁气得火冒三丈,在心里不停地念叨,脑袋一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那盘子里拿回了银子。   小纯面露惊诧,目瞪口呆地望着肖亦宁。   从来没有人像肖亦宁这样,给了赏钱又瞬间反悔,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了回去。   江修不急不恼,站起来行了一礼,而后笑眯眯地对小纯说道:“贱内多有得罪,请姑娘莫怪。她视钱如命,如今我也只能由着了。”   他指指肖亦宁,面部表情夸张,轻声道:“吝啬鬼。”   贱内?   吝啬鬼?   吃喝玩乐花的全是我的钱,江修你个混蛋还好意思说我是吝啬鬼?   肖亦宁正欲反击,“噗嗤”一声,抬头望去,倒是那小纯先笑出声来。   她笑靥如花,但那笑意很快被失望所取代,幽幽道:“既然如此,奴家就不计较了。”   “公子好生面善,只是可惜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知道她在说谁可惜。   到底是指江修,还是指她自己,亦或是两者都有。   肖亦宁气呼呼地看着江修和小纯两人“眉来眼去”。   没看到她这么大一个电灯泡杵在这里吗?   这两人还真把她当空气了!   ...   “轰!”   酒馆的大门被人粗鲁的砸破了。   木屑纷飞之际,一个人从外面“飞”进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酒馆之内,顿时烟尘四起。   那人躺在地上,动弹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救命啊!”   “杀人了!”   “...”   短暂的安静过后,众人吓得抱头乱窜。   桌椅被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撞得东倒西歪,碗碟、酒菜翻洒一地。   酒馆中一团乱麻,惊叫声不迭。   “兴义帮做事,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一声暴喝在众人耳中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伙气焰嚣张的人。   “兴义帮?”   “快,快跑!”   “他们这些人可不讲道理的,谁碰上谁倒霉...”   “...”   酒馆内的人眨眼间就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掌柜的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心痛到无法呼吸——没有人记得付钱,他更不敢找兴义帮的人赔偿损失。   ...   大启南方较富庶安定,江湖帮派多如过江之鲫,官府一下子根本就管不过来。   所以,这兴义帮颇有点无法无天的样子。   ...   “咦?竟然还有不怕死的。”   其中一尖嘴猴腮的帮员瞧见了仍旧呆在原地不动的肖亦宁三人。   这三人傻愣愣地,好似没听到他们的喊话。   兴义帮的威名不能损。   他一脸怒色,走到肖亦宁三人旁,用力地推了离得他最近的小纯一个趄趔,“你们几个,还呆在这里做什么,麻利的,赶紧给老子滚!”   “呀!”   小纯摔倒下去,脸就要先着了地,眼见回天无力,吓得花容失色。   “完了,破相了!”她在心中无力地惊道。   “小心。”   江修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碍事的那人,紧接着闪过身拉起了小纯。   于此同时,那人一声惨叫,倒飞出去,把身下的桌椅压了个稀巴烂。   帮众们听到声音,全围过来。领头的不悦,质问道:“瘦猴,你在搞什么鬼?”   瘦猴爬起来,一瘸一拐,指着江修愤怒道:“封堂主,这几人非但不肯走,还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敢踢我,简直就是不把我们兴义帮放在眼里,视我们兴义帮于无物。”   那姓封的堂主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江修,冷笑一声,“呵!是你吧,小子,胆挺肥啊?”   江修对此视若无睹,松开手,小纯立即怯生生地躲到他身后。   他偏过头,随口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嗯。”   小纯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江修的英雄救美,打翻了肖亦宁的酸坛子,她瞪着江修,心中忿忿不平。   这个死江修,都什么时候了,还撩妹!   忽而,江修瞥见肖亦宁正一脸醋意地瞪着自己,他竟高兴起来。   这代表什么?   莫不是肖亦宁在吃自己的醋。   肖亦宁表现得越酸他就越高兴。   而那封堂主此时已看清了小纯的脸,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龇着一口大板牙,强硬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兴义帮的名号,我们兴义帮是你能惹得起的吗?识相的话就把你身后那女的交出来,让老子把她带回去献给我们帮主。若此女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当上帮主夫人。至于你嘛,只要从我们兄弟几人的裤裆钻过去,老子就做主,放你一马。”   话虽如此...   那封堂主眼睛一转。   若眼前这人一一照做后,遵不遵守,仍是他说了算。   哪料到,江修脸色未曾改变一分,睨了封堂主一眼,淡淡道:“交你妹。”   封堂主被江修的态度激怒了,凶神恶煞,“小子,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找死。”   江修无动于衷,他连语调都未提高,“开你妹。”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人无视至此,封堂主脸色发青,彻底抓狂,“小子,嘴巴放干净点,别太狂妄。”   “放你妹。”   “狂你妹...”   江修与肖亦宁同时出声。   肖亦宁被人忽视得太久,终于坐不住了。   “呵,原来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封堂主气得眼冒金星,手一挥,指挥着身后之人,“上,给老子打死这两个小杂种。”   双方开始动手。   你来我往,刀剑交戈,小酒馆一下子又热闹无比。   而此时的江修倒是挺开心。   要是一直这样浪迹天涯,偶尔行个侠,仗个义...   好像也不错。 第七十九章 江家   江家是江陵城的巨富。   整个江陵城中,大半产业都是属于江家的。   作为大启最大的粮商,某些时候,江家甚至能左右市场粮价。   不仅如此,其它如丝绸,陶瓷,茶叶,钱庄,酒馆,当铺...等行业,它都有涉猎。   是以无论是在大启之内抑或是大启之外的众多地方都有着江家的身影。   江家每年都要上交巨额的税给大启朝廷。仅田税这一项就是数千石税粮,其它如黄金,白金等更是不计其数。由此可见,江家赚钱能力之强。   通过一代又一代积累,江家的财富如今已是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江家——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江南第一富豪”,或者说是“大启首富”。   ...   江陵城位于大启的南部沿海,城中的格局呈“十”字轴线对称分布。东西较开阔,北城为平民生活区、商业区,南城则多为达官贵人的住宅。   江家的府邸就座落在南城区域中,是这城里最为庞大的一处建筑群。占地广阔,琼楼玉宇,雕栏玉砌,金碧相辉。金虬伏栋,玉兽蹲户,尤为气派非凡,夺人耳目。   ...   “叮...”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江家门前的大街上。   这时,马车上的一名随从跳下来跑到大门口,跟那守门的家丁说了几句。   随后,那些个家丁中,就有一人转身回了府内。剩余的几人中,那名看起来最年轻的家丁便跟着他来到了马车之外。   一青衫人从马车上下了来。   那年轻家丁立即弯下腰,且礼貌地说道:“大人,请跟我来。”   “嗯。”青衫人自带高傲气质,缓缓开口,“烦请带路。”   几人在年轻家丁的带领下徐徐入了江家。   ...   “大人,这边请。”   “大人,请走这边。”   “...”   峰回路转,廊腰缦回。他们走了好些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处会客厅外。   “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随后就到。”   年轻家丁把青衫人等人带到里面,就退了出去。   不消多久。   一外表富态的中年人领着几名丫鬟仆人进到厅内。   此中年人正是江家现任家主江远丰。   他一见那青衫人,双手随即拱起,笑容满面地客套起来,“杨大人大驾光临,令舍下蓬荜生辉。江某有失远迎,望大人见谅。”   “江老爷,您客气了。”青衫人站起来回了一礼,他直起身板,打着官腔,语调不紧不慢,“您这府宅明堂开阔,依山傍水,能藏风而不致有荡散之患。如此风水宝地,我看整个江陵城中没有人及得上。这不,我不想来沾沾光都不行。”   青衫人是江陵郡才调过来不久的郡守,姓杨名伯先。   在很多人的眼里,江陵这里可是一块超级“大肥肉”。因此,为了这个肥缺,杨伯先费了不少劲。   “哈哈哈,杨大人说笑了,府址只是先人偶然所选,至于风水学说什么的,则不足以信也。”江远丰神态谦和地笑道。   既而,他转过头吩咐,“上茶!”   “是,老爷。”   一丫鬟返身退下。   江远丰快步走到厅内的主位,伸出右手招呼,“杨大人,还快请坐。”   “好。”杨伯先微微笑,“多谢江老爷。”   ...   一阵寒暄过后。   江远丰目露精光,略带防备地询问道:“不知杨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何贵干?”   江家家大业大,少不了有小人在背后眼红使坏。   杨伯先作为才调过来不久的江陵城郡守,江远丰之前与他并无多少交集。他突然登门背后的真实意图,不得不防。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有重要的事,我可不敢麻烦江老爷。”杨伯先露出一副你赚大了的神情,神秘兮兮,“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江老爷如何做了。”   言毕,他捧起丫鬟端上来的香茗,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江远丰,慢慢地抿了一口。   “哦?”江远丰好似感了兴趣,凤眼微眯,“杨大人您请说,江某愿闻其详。”   杨伯先一脸“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的样子,压低声音,“江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用手指了指上面,“上头那位大人最近很是头痛,手底下的人太多,吃穿用度方面颇有些捉襟见肘。他看中了江家的潜质,想要与您合作。这要是搭上那位大人...江家从此以后定能一飞冲天。只希望到那一天来临之际,还请江老爷不要忘了我这个中间的牵线人。”   那位大人?合作?   这杨伯先还真敢说。   那位神神秘秘的大人先不说,什么合作?无非是要钱、要资源,还有——站队。   江远丰面皮抖了两抖,暗想着该如何开口。   见他没有回答,杨伯先端起架子,咳了一声,“江老爷,据我所知,尽管江家这些年在对外贸易中投了不少钱,可是却一直没什么起色。但只要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支持,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商人重利。面对这个诱惑,他不信江远丰不动心。   听杨伯先说完,江远丰略加思索一番过后,敷衍道:“杨大人太高看我江某人了,江某乃一介普通商贾,何德何能,高攀上那位大人?”   说他不动心是假。   只是他明白那位大人的“大船”一旦登上,再想下来就难了。   本以为江远丰同意是十拿九稳的事,岂料到他竟会拒绝。杨伯先脸色一变,正色道:“江老爷,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您可千万要好好把握。”   “杨大人,您有所不知,就那“对外贸易”让江家亏损到伤了元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江家已不是过去的那个江家了。您说的这个事,江某只能望洋兴叹。”江远丰干笑一声,面露颓丧,可惜道:“唉,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呸,老狐狸,我信你个鬼!   再说了,瘦死的骆驼终究还是比马大的。   杨伯先不断地在心里腹诽。   “那好吧,既然江老爷执意如此,本人就不叨扰了。”他显得有些失望,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告辞!”   一转过头,杨伯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暗道:“江远丰,本郡守话已说尽,你还是如此的不上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杨大人,请慢走。恕不远送。”   江远丰也跟着站了起来,望着杨伯先的背影有点忧心忡忡。   按那杨伯先方才拂袖离去的神情,江家怕是要风雨欲来。   他忍不住摇头又叹气,“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京城。   一柱檀香,清淡幽芳。   古色古香的屋内,烟雾缭绕,一身着华服之人手捧一册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一黑衣人从外面进了来,低下头,面对那华服之人半跪在地上。   “禀大人。”   黑衣人的心情忐忑不安,毕竟他要禀报的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何事?”   那人起手翻了一页书,随意地应了一声。   黑衣人鼓起勇气,“那江远丰,他不肯答应。”   “哦?”那人慢吞吞地回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黑衣人松了一口气,“是。”   待黑衣人走后。   “哼!”那人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江远丰?” 第八十章 真不喜欢我?   雨丝漫天,声声清脆。   江修拿起一张大饼左看右看。   这饼的卖相着实不怎么好。   他慢悠悠地将那饼拿到嘴边,咬下一口,两道俊眉立马皱起,一边吃一边嫌弃地嘟囔,“肖亦宁,你买的这是什么鬼?又干又硬,真是难以下咽。”   江修的心情很不好。   干巴巴的大饼既不好看也不好吃,极度委屈了他江公子的胃。   “还好意思挑剔?”肖亦宁心中默念,转过头给了江修一记白眼,没好气道:“不好吃吗?那给我。”   “我就说说,说说也不行吗?”   江修认怂了,毕竟能填饱肚子总比饿着肚子强。深怕肖亦宁是动真格的,他拿着大饼的手紧了紧。   恨恨地咬下一口大饼,江修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这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说说也不行,江修,你说要不是你,我们现在犯得着这样吗?”   路难行,途中又碰上急风骤雨,两人被困在这个无人的小破庙中寸步难移。连日来的不顺皆迁怒于他,肖亦宁的情绪爆发了。   ...   屋外。   雨水连绵,轻叩瓦背。滴滴雨珠串起,在屋檐下形成一幕水帘,晶莹剔透。   屋内。   肖亦宁觉着自己方才的语气好似重了点,便缓了一口气,重新说道:“我们现在是靠两条腿在赶路诶,都是你...上次在酒馆里跟兴义帮的那群人动手,打坏了酒馆里的不少东西,被那掌柜的揪住赔了不少钱。”   虽说赔钱的事不能只怪江修,她自己也有责任。   道理她都懂,可还是忍不住生他的气。   “如果在兴义帮那群人刚进酒馆惹乱子时就走人的话,我们的马也不会被趁乱偷走。”   “赔得只剩下一点钱,而那点钱,又要吃用,在物价恁高的芜州城中哪还能买得到马...唉...希望在下个城镇时,至少也要买到一匹劣马代步,这样也好过开11路。”   “走得双脚都快断了。”   肖亦宁捶打着自己的小腿肚,仿佛祥林嫂附身,情不自禁,絮絮叨叨个没完。   这期间江修就只是平静地吃着手里的大饼,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江修!”   肖亦宁见江修似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句。   “我在听。”   江修依旧在吃着自己的饼。   细嚼慢咽,吃相文雅。   “喔,我就知道你是见色起意。重色轻友,你是看上那小纯了!”说着说着,肖亦宁忽然作恍然大悟状,右手食指在空气中比划几下后,又收了回来,托住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修,“诶,小纯不是要跟着你的嘛,这难道不是正如你所愿?你干嘛还把她打发走了?”   “可惜啊,那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   她把手放下来,拍着膝盖,一边摇头一边替江修惋惜。   “肖亦宁,你有完没完?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江修抬起双手互相拍了拍,待那指尖的碎屑都拍掉后,才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无奈道:“说那么多,你嘴巴不干吗?”   既而,他偏过头,探究的眼神扫向肖亦宁,似笑非笑,八卦道:“难道说...你吃醋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在说什么?   他发现什么了?   “哬!”肖亦宁一惊,心跳漏了半拍,视线赶紧移往别处,斩钉截铁,“没有。”   “没有?”   江修尾音拉长。   就凭肖亦宁表现出的怪异反应,他根本就不相信肖亦宁对他没感觉。   “对,没有。”肖亦宁自卑心作祟,硬着头皮否认道。   江修除了嘴巴刻薄了些以外,他身上确实是再也找不出其它的什么缺点。   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   不过,被她喜欢,他会认为很丢脸的吧。   ...   怕江修看不起她,肖亦宁说起平生第一次大话。   ““叶幽云”,这名字你听过吧?”肖亦宁低下头,将脸上那心虚的神色隐藏起来,“镇守巨云关的大英雄,叶大将军,他啊...他...他爱我爱得要死。”   “当初他苦苦地哀求我留下,我想都没想就离开了。我连他都不喜欢,更何况你?”   她越说越心虚,越说越离谱。   “哈哈,叶幽云...哈哈,你怕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江修抚掌大笑,笑得不能自已,上气不接下气,“肖亦宁,这种牛你也能吹。看不出来,你吹起牛来倒是挺厉害的嘛!小心把牛皮给吹破了,再也补不回来。”   “你信不信,我,江修。”江修蓦地认真起来,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玉皇大帝的私生子。哈哈哈哈哈...”   他的眼泪都将要笑了出来,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   肖亦宁哑口无言,满脸羞愧。   她的牛是吹大了,特别大!   “肖亦宁,你可真能吹。”江修那魔性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憋住笑,“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操心。”肖亦宁气急败坏,“哼,倒是你,我知道——贱人。”   死江修,嘲笑别人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哦。”“贱人”江修点点头,称赞般说道:“欸,肖亦宁,我发现最近这段时间里,你斗嘴的功力是越发上涨啊!”   “那当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肖亦宁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几近咬牙切齿,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切。”江修摇摇头,“肖亦宁,就冲你这鬼样子,有谁会喜欢你?”   除了我。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觉得自己被他看低,肖亦宁鼓起双颊,赌气般,“要你管,反正我又不喜欢你,更不用你喜欢。”   江修啊江修,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要说出来。   太伤人自尊了。   “嗯...”   听到肖亦宁这样说,江修略讶异,随即用受伤的眼神望着她。   一瞬过后,他强装起笑颜。微微低下头,眼睫颤动,垂下眼,心情低落起来。   真的不喜欢我,也不用我喜欢你么?   ...   雨停了。   空山雨后,山色焕然一新,山峰在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   肖亦宁走到门口,抬起眼,远处的天空一碧如洗,近旁的空气清新宜人。她心情好了不少,回过头,“江修,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走吧。”   江修无精打采。   肖亦宁真不喜欢我吗?   不可能!   江修振作起来,他对自己的魅力有十足信心。 第八十一章 住宿   薄暮冥冥,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两人并肩而行。   “江修,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肖亦宁累得几乎走不动。   要是可以,她真想一屁股坐下,不走了——直到她休息够。   “前面就有一间客栈,再坚持一下。”江修回过头,轻声安抚道。   “?”肖亦宁摆头四顾,四下里并没有见到有什么客栈,不禁疑惑道:“在哪?”   “那。”   江修抬起手臂。   肖亦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青枝绿叶中,突地伸出一面土黄色藩旗。   借着尚未完全黑掉的天色,那藩旗上面的字依稀还是能辨认出来。“住宿”两个大大的字,正随着那面高高挂起的藩旗,在风中飘来荡去。   “终于能歇一歇了。”   肖亦宁吐了一口气。   回头望望那比她欢脱得多的老马,她是彻底的无了语。   这马,买得亏大了。   ...   前两日二人经过一个乡下市集,恰好碰见有马贩子卖马。   肖亦宁在外围观了一阵子,摸摸兜里的银子,打定主意,便上前跟那马贩子交涉起来。   马贩子一通花言巧语,当时的她心头一热,不顾江修的阻拦,就把这匹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老马买了下来。   二人兴高采烈地一同骑乘了没多远,这马就“哼哧哼哧”的停下,待在原地竟不肯再走。   老马看起来已精疲力尽,担心把它累死。肖亦宁与江修商议,轮流骑乘。   只不过,这马依旧“不堪重用”,逼不得已,只能牵着它慢慢走。   不仅如此,吃喝供着,老马的脾气还忒大。一旦发了脾气,就赖着不走。   ...   “一定要卖了它。”   肖亦宁暗暗发誓。   明明自己买的是交通工具,没想到却买了个“祖宗”。   ...   客栈大堂冷冷清清,仅有掌柜一人万般无聊的,伏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掌柜的,一间客房。”   脚刚迈过客栈的门槛,肖亦宁就喊出了声。   生意来了!   那掌柜的睁开一双不大的眼,急忙从柜台后绕出来。   “一间客房?”   眼前这一男一女,却不似夫妻模样,掌柜眼神怪异,不确定的地将肖亦宁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嗯,就一间,住一晚上。”   肖亦宁肯定的点头,故意对掌柜的上下打量视而不见。   为省钱,她算是豁出去了。   “好的,两位客官请稍等。”掌柜回到柜台后方,拿出一本簿子,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一共是200文,请您先付钱。”   “给。”   肖亦宁掏出一点碎银子,放在台面之上。   掌柜收起银子,对着后堂高声吩咐道:“二狗子,带两位客官前去地字一号客房休息。”   ...   夜渐深。   肖亦宁早已沉入梦乡。   梦中。   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曲乐。   大到无边的广场。   肖亦宁站在描龙画凤的高台之上,俯视底下万千俊男。   这些俊男全都是肖亦宁曾经迷过的老腊肉,小鲜肉。   他们皆是她的“老公”。   “老婆大人...”   老公们齐声高喊,声势浩大。   “好,好...”   肖亦宁乐不可支,手掌向下,虚按了按。   这时,画面一转,广场上瞬间只剩下三人。   他们的脸突然清晰起来。   这三人赫然是司空礼文、叶幽云还有江修。   肖亦宁咧着嘴傻笑了一会过后,伸出食指对着着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各点了一下,“你们两个留下。”   然后她指着江修,高高在上,“你,可以走了。”   “老婆大人,不要,不要赶人家走嘛,呜呜...人家,人家会听话...”没被翻中“牌子”,江修“花容失色”,猛地扑上来,抱着肖亦宁的腿不撒手,哀求道:“不要...不要赶人家走嘛。”   “啊哈哈哈...”   ...   好吵...   肖亦宁翻了个身。   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她是在睡梦中被自己的笑声吵醒的。   “肖亦宁,你发什么梦呢?”   肖亦宁睁开眼,就看见江修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我..”   肖亦宁面红耳热,回忆起梦里的内容,顿觉无地自容。   她一定是看女尊文看得魔障了,才会做这种“羞耻”的梦。   既然这种梦她说不出口,她也就只能装聋作哑。   肖亦宁摸摸鼻子,转过身背对着江修,装作又睡着了的样子。   ...   迷糊中。   “肖亦宁,过去一点。”   在凳子上睡得太难受,江修脱掉鞋子,上了床,又把熟睡的肖亦宁往里推了推。   “嗯?”肖亦宁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待那睡意散去,她凝视着身旁的江修,惊道:“江修,你干嘛?”   “本公子要睡床,麻烦你睡进去一点。”江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闭上了眼,“还是床上睡着舒服。”   肖亦宁急了,使劲地推着江修,“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那你去凳子上睡。”   江修不为所动。   “我不要。要不是你,我们本可以开两间房的,况且你都答应过睡凳子了,江修,你不能出尔反尔。”   床多舒服,肖亦宁觉得她不傻。   “此一时彼一时,肖亦宁,你且放一万个心,本公子才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修对着肖亦宁的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哼。”   肖亦宁气呼呼地躺下去,然后转过身子。   闭上眼,她靠在枕头上想了想,又起身到桌上倒了碗水,拿过来摆放在床的中间。   “那就效仿梁山伯与祝英台,你不能越过这条线。”肖亦宁坐在床里边,狠狠地瞪着江修,用手比划着两人的分界线,“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视线定在江修的裆部位置。   最毒妇人心!   江修通体生寒,瞥了一眼肖亦宁,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捂住裆部的双手,“嘁,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肖亦宁你也最好不要对本公子图谋不轨,要不然,本公子也不会对你客气。”   “哼,谁,稀,罕...”   肖亦宁拉起被子,把头也蒙了个结实。   月上树梢。   直到身边之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修才明白自己错了。   本以为睡床会更舒服,可肖亦宁身上那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味却一直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鼻尖,心猿意马下,他更睡不着了。 第八十二章 卖马   一夜过后。   双脚迈出房门,肖亦宁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而她身边的江修却耷拉着眼皮,显得无精打采。   “你昨晚睡得不好吗?这里,像只大熊猫。呵呵...”肖亦宁对着自己的眼睛比划了一圈,明知故问地调侃道。   江修的眼周出现一圈浅浅的青黑色,摆明了就是睡眠不足。   想她昨晚为了把床腾出最大的空间,可硬是紧紧地挨在了最里边。一整晚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越界。   “有人在我旁边磨牙打呼又放屁,怎么可能睡得好?”   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从眉头划向眉尾,江修嗓音慵懒,状似烦恼不已。   “我才没有!”   肖亦宁立即矢口否认。   自己的睡相怎么可能有那么差。不过,要是江修说得不假,那丢脸就丢到太平洋去了。   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连耳朵都跟着发烫起来。   可想而知,肖亦宁是被江修气成了什么样。   “我让你胡说八道!”   陡然,她条件反射般地挥起拳头抡向江修。下一秒,却被他轻松地闪身躲开。   “唉哟,恼羞成怒了。”江修一下子又变了一副脸,笑得一脸欠揍,“对不起,是我说错了。磨牙倒是没有,但那响震天的呼噜声和那连环屁却是吵了我足足一整夜。”   “哼!”   肖亦宁圆睁双眼。   二话不说,一招黑虎掏心就此攻向江修。   江修见招拆招。   几招下来,她的攻击均落在空气中,连他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一分。   胸中那股怒气发泄不出来,肖亦宁只能硬生生地将它憋了回去,愤而甩手走下楼去。   ...   刚出了客栈门口,肖亦宁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想要卖马的事,便扭头问那掌柜,“掌柜的,外面那匹马你要不要?便宜卖了。”   “客官真要卖与我?”掌柜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那匹被拴在外面的马,摸着下巴,“不过,得容我仔细看看再说。”   “嗯,掌柜的请便。”肖亦宁点头回应,眼睛瞟向马,盯着它,暗道:“看你这畜生还怎么嚣张,现在就卖掉你。”   ...   三人同走出客栈,在马的前面站定下来。   掌柜走近马,打开马嘴看了看,又围着马转了一圈,摇头叹气道:“我最近确实是需要一头可以拉东西的牲口,只是这马...唉!臀腿无肌,尾短毛杂,年龄...也大了点。”   他是个做生意的精明人,一张嘴就将这马一通好贬。   紧接着掌柜又伸出一只手掌,在肖亦宁眼前晃了晃,“这样吧,我给你这个数,五两银子。”   他已看出肖亦宁迫切地想要卖了这马。   自恃上风的他,给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才五两银子?”   肖亦宁眉头紧锁,低声呢喃,对这犹“趁火打劫”的价格失望至极。   她低下头沉思起来。   虽然这马在掌柜口中一无是处,但是自己买这马的时候,可是切切实实地一共花了整整八两银子。   本来还以为自己买到那么便宜的马,是赚大了。就这一买一卖下来,短短几日竟然就亏掉三两银子。   这一波可算是血亏。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这匹“祖宗”马根本就不顶用,它就是一个一无所用的累赘。   而现在也只能及时止损了。   经过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肖亦宁终于狠下心来,咬咬牙,“好,五两就五两。掌柜的,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客官果真是个痛快人,您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银子来。”   掌柜一脸喜色,迈开步子急匆匆地小跑着回了客栈。   他深怕肖亦宁晚一会儿又生悔意。   今后再想要买到这么便宜的马可就难了。   “嗯。”   ...   “客官,您的银子。”掌柜将一袋银子交到肖亦宁的手上,笑道:“您打开数数。”   “好,我先谢过掌柜的。”   肖亦宁打开钱袋子,一边数着手里的银子,一边在心痛她亏掉的钱。   片刻后,肖亦宁就将袋子里的银子数完了。   她把袋子放身上装好,“掌柜的,这钱的数目对了。要是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没问题,没问题,二位客官请慢走。”   自知占了便宜,掌柜的心里早已乐开花,对二人笑眯眯地拱手相送。   ...   两人已经走出了好几十步远,身后的掌柜、马也已糊成两团朦胧的影子。   肖亦宁却还是在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那客栈的方向看去,不住地摇头叹息:“太亏了...”   “快点走了,肖亦宁。”   瞧见她如乌龟般慢吞吞的行走速度,江修不由得出声催促起来。   “唉。”   肖亦宁垂头丧气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肖亦宁,亏掉的银子算在我头上。回到江陵我补给你。”   江修提高声调,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嗯?”肖亦宁不解,质疑道:“为什么要算你头上?这买马卖马,都不关你事。”   “三两银子而已,我给你就是了。”见她闷闷不乐,江修的心底升起怜惜,宠溺一笑,挥挥手,“麻烦你快点走啦。”   肖亦宁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这一点,江修非常清楚。   她的“症结”是太在意那亏掉的三两银子,只要“对症下药”,肖亦宁很快就会忘掉亏钱的不痛快。   听闻江修无缘无故的要多给她银子,肖亦宁想都没想,马上拒绝,“是多少就是多少,我干嘛要多要你的钱?”   她虽然爱钱,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不是自己的绝不要。   “嗯...”江修摊开手,眼神清澈明亮,“算我欠你的利息,这下总可以了吧?”   “哦。”   这样一算下来,自己倒是不亏。   但吃亏的那个人却换成了江修。   不过,有些时候,做人应该学会变通。   该改变的时候还是得改变。   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不是自己吃亏就行。   就冲江修这二世祖,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抬起头,肖亦宁颓丧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伸出食指,隔空对准江修的胸膛,“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我骗你干嘛?”江修严肃起来,挺起胸膛,一身正气,“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嘁。”   肖亦宁还是不免有些怀疑江修,毕竟有他不守承诺的前车之鉴在前。   她表情凝重,伸出食指的手不停地摇晃,“呐,你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记得,记得,走啦!”   江修绕到肖亦宁身后,推着她往前走去。   “哦。”   刚走几步,肖亦宁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然而每一次都被江修把脑袋给扳正了。   “你一定要记得。”她加重语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好,好。” 第八十三章 提议   荣家之主——荣韫松,封号荣国公。   荣府,亦称国公府。   ...   荣府,书房。   荣韫松一丝不苟,伏案挥毫。   目之所见,那宣纸上的字迹笔锋凌厉,运笔流畅。   若写完,不失为一幅佳作。   “叩,叩。”   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他停下毛笔,抬起头,“长勇,何事?”   刀眉,鹰鼻鹞眼,周身隐隐透出一丝阴狠的气息。且动作稳健,精神矍铄,荣韫松的身形外貌完全不似古稀老人。   “老爷,王相国来了。”   门是开着的。   那名唤作“长勇”的人此时正站在门外边,双手交叠,下置于身前,头微垂,正耐心等待着荣韫松的回复。   长勇姓何,是这荣家的大管家。   他自年少时就跟在荣韫松身边,当年曾在战场上立过功,后封四品。   只不过,何长勇放弃掉做官的机会,宁愿一直侍奉在荣韫松左右。   “嗯,知道了。”荣韫松放下毛笔,随手拿起一旁的干净毛巾擦拭着双手,声音低沉地开了口,“把他带到这里来见我。”   没等何长勇下去传话,王悲同就带着人进了书房。   他见了荣韫松立即拱手道:“国公爷,近来可好?”   “唷,王相国。”荣韫松见此,立即迎了上来。他的脸在一瞬间就堆满笑容,“可真是稀客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悲同笑呵呵道:“怎么,莫非国公爷不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欢迎,欢迎...王相国贵客临门,老夫自是欢迎之至。”荣韫松哈哈一笑,继而又摇头叹息,愧憾之色浮于面上,“只是未能及时迎接,以至于失了礼数。老夫,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唉...”   王悲同在一众文官当中举足轻重,又是大启皇帝司空景元眼前的大红人。   即使位高权重如荣韫松,也仍是要给他三分薄面。   “国公爷哪里的话。”王悲同谦虚道:“论辈分,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晚辈怎敢劳您来迎接?”   “哈哈...”荣韫松头向后仰大笑几声,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与另一只手同时抬起,朝王悲同拱拱手,尔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来来,王相国,这边请。”   扭过头,他吩咐道:“奉茶。”   “是,老爷。”   何长勇退了出去。   ...   “不知王相国,有何贵干?”   一坐下,荣韫松双目定定地望着王悲同,心思渐活泛,不禁猜测起他此行的目的。   王悲同偏转过头,泰然自若地对上荣韫松扫过来的视线,“自然...是好事。”   他带着的那人一声不吭地站在其身后。   那人神情警戒,身体绷直,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令人不可小觑。   荣韫松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才慢慢地“哦”了一声。   “四皇子离京,争夺皇位的继承人便少了一位。他在那几位皇子中实力最强,是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人,真是可惜啊...”王悲同好似拉起家常,微微一叹,露出迷之笑容,“四皇子的失利,对荣家的影响很大吧?”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荣家与四皇子司空礼干是同一战线。   荣韫松犹豫了一会,满脸真诚,拱手道:“说起这,四皇子一事,还得多谢王相国的仗义执言。若不是王相国,四皇子恐怕难逃一劫。”   荣韫松对司空礼干也还是有感情的。   除开司空礼干是荣家扶持的皇子以外,毕竟司空礼干还是叫他一声“外祖”,是他的亲外孙。   “唉,四皇子至目前为止尚不能回京,大好的局面急转直下,老夫也正为这事发愁。”他面有愁容,苦笑道:“只是,圣上那边...”   后面的话,荣韫松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有些事,不能多议。   王悲同将左手搭在桌上,上身微微左倾,靠近荣韫松,轻声道:“国公爷何须烦恼,我倒有一个不错的提议。”   闻言,荣韫松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哦,烦请王相国说来听听。”   “眼下...”王悲同顿了顿,继续道:“八皇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八皇子?”   荣韫松一滞,不由得一脸失望。   还以为王悲同有能让司空礼干回京的机会或是办法。   没成想,却是让他转而支持八皇子司空礼信。   “是选择远在西南的永西王,还是近在眼前的八皇子...”   说完,他端起那盏刚奉上的香茶,姿态优雅地轻轻抚了抚盖子,随后又端到嘴边小饮了一口。   “相国大人,可否是站在八皇子这一边?”拿不准王悲同的心思,荣韫松迟疑道。   虽说八皇子司空礼信与他荣家的关系也不浅。   但司空礼信在整个“争夺战”中,一直不怎么显眼。   自然,他能胜出的几率也小。   况且,在荣韫松看来——众多皇子当中,无论是谁都比不上司空礼干。   “...”   王悲同只是笑了一下,没作出任何回答。   “?”   荣韫松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王悲同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坚持少焉,未果。   他打着哈哈,“八皇子的事容后再议,王相国此次前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跟老夫说这个吧?”   王悲同从头至尾都没有透漏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人太不简单。   荣韫松对王悲同是愈加防备起来。   “的确。”王悲同话题一转,对着荣韫松耳语道:“外面有人传言暗影阁与荣家关系匪浅。”   “暗影阁臭名昭著,怎会与我荣家有甚干系?”荣韫松佯装大怒,恨不得蹦起来,“是哪个不开眼的狗贼,竟敢胡乱造谣生事?如若抓到此人,看老夫不扒了他的皮拔了他的舌头,让其知道造谣之人的下场。”   暗影阁本是司空礼干一手操控,但自司空礼干被贬之后,就将暗影阁交由荣家暂时接管。   而今,暗影阁被司空礼文追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司空礼文下手太快,太狠了。   在荣家人的眼中,暗影阁此时已然摇摇欲坠,一副快完蛋的样子。   以荣家之力,虽说能保证暗影阁不倾巢覆灭,但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意义显然不大。   更何况,他们不想再卷入其中,受到牵连,以致引火烧身。   因此,荣家为撇清干系,迟迟无甚作为。 第八十四章 各自利用   “哦?”   王悲同脸色如常,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荣韫松的这番说辞。   随即,他慢慢悠悠地抖抖袖子,盯着自己白皙细腻的手,拉长声音,“不过,我倒是对那夜魅...此人挺感兴趣。”   荣韫松急促起伏的胸膛顿时平复下来,松开之前故意攥得紧紧的拳头,满眼狐疑,“王相国,这话是何意?”   王悲同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荣韫松,又指了指自己。   既已心知肚明,何必非得明说。   很明显,他这是在打暗影阁的主意。   “在国公爷的心中,怕是谁都比不上四皇子吧?若是我说...有办法让四皇子回京,您是信,还是不信?”见荣韫松没再开口,王悲同笑意盎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让四皇子回京...”   这句话就像颗深水炸弹,在荣韫松心中猛地爆炸开来。   大掌一拍而下,震得桌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他倏地站了起来,满眼欣喜,“真的?”   忽地。   自觉情绪太过激动,仅一刹那,荣韫松就变了副面孔,正色道:“王相国真会说笑。四皇子那...可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圣上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再有更改...”   说罢,他遗憾地叹了口长气。   “咳...”王悲同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国公爷可知,圣上对他的这个决定很是后悔。”   司空景元的确很后悔,不过悔的却是——对司空礼干的处罚轻了。   然而。   王悲同是决不会让荣韫松知道的。   “哦?”   荣韫松顿时来了兴趣,看了王悲同一眼,撩起衣袍下摆,赶紧又坐回椅子上去。   “圣上对四皇子是爱之深,责之切。虽说圣心难测,但我依然能看得出来,四皇子始终是圣上最为疼爱的儿子。”王悲同神情诚挚,一脸认真地缓缓说道。   既而,他看向荣韫松,发现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顿了一会儿,王悲同好似没由来地又说了一句,“最近,西南沧州一带有些不太平。”   “沧州不太平?”   荣韫松心里诧异,刚刚还说的是四皇子,怎么一转眼又说起沧州来?   这沧州不太平,又关四皇子何事?   不知道王悲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荣韫松只得耐心地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去。   “只是几个土匪作乱而已。”王悲同语气平缓,不以为意地哂笑道:“那沧州郡守是个“绣花枕头”。他跟朝廷要了几次人,朝廷就给了几次人。没成想,那匪,却是越剿越多。”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子往荣韫松那边靠了靠,“这些天来,圣上一直为这事头痛不已。那沧州郡守在今日送上来的奏章中,还闹着要圣上再派三千精兵前去支援。圣上被他搅得烦不胜烦,今早在御书房都发过好几次火了。”   此时,荣韫松已隐隐猜到王悲同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但仍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请王相国明示。”   “其实,那些个土匪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杂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王悲同似乎很满意他的“捧场”,点了点头,继续道:“而雍州就在沧州附近。”   “我认为,不如就趁此机会,四皇子主动跟圣上请缨,带兵前去剿匪。”王悲同的声音渐渐激扬起来,且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蛊惑感,“只要匪患一除,圣上定龙颜大悦。   “之后,四皇子跟圣上认个错,我再劝一劝圣上,圣上的气一消...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时,四皇子的禁令不就能解除了?”   最后,王悲同眼睛微眯,看似不经意的冒出一句,“话说回来,原本我也是最看好四皇子。”   语毕,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荣韫松,回过头,随即靠在椅背之上,闭上双眼,开始假寐。   ...   荣韫松张开左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掌心下,他的眉头紧锁。   而后,他用拇指与中指分别按揉着额头两边的太阳穴。   就这样思忖了许久。   司空礼干被贬到雍州,且又被司空景元下了永不能回京的禁令。   往后此生,皇位基本无望。   除掉匪患,虽不至于能让司空景元马上解除禁令,但至少也能令司空景元消消气。   后续之事,他才能从长计议。   至于王悲同的话,还是有着半分的可信度。   如若王悲同是真心实意的肯开口“帮衬”,司空礼干回京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既然王悲同打的只是暗影阁的主意,索性就将夜魅的消息告知他,其余的就让王悲同自己去搞定。   这样一来,他不仅算是回了王悲同的人情,也没有什么损失。   “嘿...”荣韫松望着王悲同,干笑一声,道:“暗影阁确实与我荣家无甚瓜葛。不过,老夫听闻那夜魅最近在烟波庄出现过,王相国倒是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依老夫所见,王相国可要...尽快哦。晚了的话,那夜魅说不定就已经走了。”   暗影阁这烫手山芋...   王悲同自愿善后,荣韫松更是求之不得。   “如此...”王悲同轻轻颌首,近似呓语。随后,他站了起来,拱手道:“国公爷,我还有事,就此告辞。”   两人都清楚,双方不过是各自利用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各怀心思,多说也无益。   更何况,王悲同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无意再在这里耗费时间。   “王相国,请慢走。”荣韫松也跟着站起来,唤道:“长勇,送客!”   “是,老爷。”何长勇弓着腰,毕恭毕敬,“相国大人,这边请。”   “嗯...”   ...   在王悲同走后不久,何长勇回到书房。   他面有忧色,走到荣韫松近旁,弯下腰,恭恭敬敬,“老爷,老仆有些担心,您说这王悲同可信吗?”   “无妨。”   荣韫松有着超强大的自信。   王悲同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提供帮助,实际上他到底要做什么,自己也不甚清楚。   但只要他胆敢把歪主意打到自己或荣家头上,自己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整个大启,除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他荣韫松不惧任何人——即便是那心机深重的王悲同。 第八十五章 烟波庄(一)   京城十八里外。   沿着小道,穿过密林,曲径通幽处则是一处山谷。   那烟波庄就藏匿在此山谷之中。   整个山庄依势而建,别有洞天。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此地竟还能生生开凿出一大片人工湖,湖中荷花、锦鲤、凉亭、小桥...为其增色不少。   总之,烟波庄的风景美不胜收,充满诗情画意。   只可惜,它并不对外开放,仅供某些“内部人员”在此声色犬马,花天酒地。   外面有不少人传言这烟波庄背后的主子是荣家。   由此看来,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只有类似荣家这种显赫的来头,才能镇得住场面。   ...   庄内,某一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房间。   王悲同冷静地平视前方,对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视若无睹。   他气定神闲,镇定如常。   反观王悲同的那两个贴身侍卫——他们早已抽出寒光闪闪的佩刀,横亘在身前,严阵以待。   他们心存防备,满脸凝重地怒视着那个持着匕首的人。   此刻。   这两个侍卫都已紧张到握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汗,刀尖也在微微颤抖。   随行的侍卫只他二人。   除此之外,再无援手。   ...   “你们是什么人?”那手持匕首之人,眼神中露出如惊兽一般的凶光,上下打量着王悲同等人,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他的声音清冷,有疏离感,仿佛随时都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国,王悲同。”   王悲同身子动了一动,正想着将置于怀中的腰牌亮出来,用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那人立即警觉起来,低喝道:“别乱动!”   说着,手中的匕首又往下压了半分。   冰冷锋利的匕刃,紧紧地抵在王悲同的脖子上,把那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压出了一个不浅的凹陷。   只要他再稍稍用上一点点力,王悲同的皮肉就会被划开,鲜血也将喷涌出来。   “你别乱来...”   其中一个侍卫紧张到了极点,呼吸急促,言语间有些慌张。   若是王悲同出了任何意外,作为随行的侍卫,他们两个绝对是死路一条。   空气一瞬间凝滞。   冲突一触即发。   “我只是想拿个东西给你看看,证明我就是大启相国王悲同...”王悲同颇为无奈,只得把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温和地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   “什么东西?在哪?”那人对他表示无恶意的话不为所动,目光狠戾,“我警告你,千万别想耍花样,否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腰牌,就在我怀中。你可以拿出来看看。”王悲同老实地说道。   经过一番非常短暂的踌躇,那人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往王悲同身上探去。   随后,他摸出了王悲同藏在怀中的那块腰牌。   他把它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便把它塞回到王悲同的手中。   “相国大人。失敬了!”   那人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他嘴里说着“失敬”,但那把悬在王悲同脖子上的匕首仍旧没有放下来,“说吧,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大胆。”两个侍卫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他们的主子已然表明落实了“相国”这个身份,可眼前那人却还不赶紧放下匕首参拜他。   两个侍卫怒不可遏。   “无妨。”王悲同制止住他们,一字一顿,“当然是,关乎暗影阁生死存亡之事。”   暗影阁?   那人情绪隐隐有些波动。   乍然,他猛地厉声道:“暗影阁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夜阁主不必如此。”王悲同微微一笑,声音低缓,“荣家,荣韫松。”   不想再做多余的解释,王悲同干脆单刀直入,挑明关系。   “要不我怎知夜阁主,你在这?”顿了一顿,他打趣道:“呵呵,夜阁主果然不是一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让我一顿好找。”   气氛实在是太过紧张。   一直被人钳制着,让王悲同的感觉很不好。   他虽自信那人不会真的立马下杀手,但也怕那人会“手滑”伤及自己。   他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很看重的。   那人盯着王悲同的侧脸,迟疑了一会儿。   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他的身体竟渐渐放松下来。   “也罢,反正都被你们给堵到了。”那人将王悲同放开,一个转身,大喇喇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就那么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自嘲道:“那我,现在是不是插翅难逃?若想要我束手就擒...”   “我劝你们,最好想都不要想。”   他的声调忽然抬高,身子离开椅背朝前倾了倾。   闻言,王悲同转过身,走了几步,在空着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两侍卫见状,立即跟了上去,站到了他的身后。   王悲同轻轻地摇摇头,语气仍是不急不缓,“夜阁主恐怕是误会了,我来找你,是有事相商。”   不多时。   “哦?”   长长的尾音,那人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侧起身子,媚眼如丝,顿时变得风情万种。   随即,他以手掩嘴,眼睛滴流的瞟向王悲同,装作羞涩不已地笑了起来,“相国大人,请多担待。夜魅深知自己的仇家太多,所以处处需得小心谨慎。”   “理解。”   王悲同点点头,语气平和。   他转过身子,睨向那自己左手边的人——暗影阁阁主,夜魅。   没有人想到在暗影阁被司空礼文追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夜魅竟然还留在京城。   更没有人想到的是,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阁阁主——夜魅,竟会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分外妖娆美丽的女人...   只是,一块突兀的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住了她的大半个右脸。   要不是这个胎记,夜魅亦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之姿。   王悲同的目光渐渐泛起冷意。   所幸。   他隐藏得很好,处在对面的夜魅并没发现他的异样。   ...   “咳...”王悲同轻咳一声,循循善诱,慢慢道来,“暗影阁现状如何,想必夜阁主是一清二楚。只要夜阁主点头,我随时可以伸出援手。   “让你们摆脱掉六皇子的追击。” 第八十六章 烟波庄(二)   “让你们摆脱掉六皇子的追击。”   他没说能为他们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麻烦。   因为,王悲同暂时不想也还不能动司空礼文。   夜魅抿紧双唇,沉默着不说话,一抹犹豫之色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她的经历,使她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谁知道这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的王悲同,到底安的什么心。   “夜阁主请放心,我与六皇子,不是一路人。”   王悲同言之凿凿,就差举起手来对天发誓了。   他知晓此时夜魅深重的戒心正在慢慢动摇,于是决定再下一记猛药,“眼见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付诸东流,试问,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王悲同的话说到了夜魅的痛处,气得她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长睫闪动,接着眼一眨,“只是无缘无故,你怎会愿意帮我们?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表面话,任谁都会说。   谁能保证他不是前脚还在与她谈合作,后脚就把她抓起来,接着五花大绑地送到司空礼文面前去邀功。   王悲同无声地笑了。   只不过,他的笑在此时此刻居然不怎么令人讨厌。   而后。   王悲同收起笑容,“荣家已经放弃了你们,除我以外,还有谁能帮你?”   “所以,就算是为了你那些忠心的部下...就问夜阁主,你,敢不敢赌一把?”   “...”   夜魅张张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   “夜阁主请三思。相信我...这将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王悲同说完,把视线都集中在夜魅的身上。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着她给出最终的答复。   夜魅低下头,又开始沉思不语。   是啊,自己还拒绝什么呢?   而今,暗影阁已是穷途末路。   王悲同的出现,的确成了她,还有暗影阁最后的救命稻草。   试想,就算王悲同是骗她的,那她与暗影阁在被骗之后的境地与现在又能差了多少?   “好,就信你一回。”夜魅咬了咬唇,终下定决心,红唇轻启,“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荣家已经是指望不上。   时至今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希望寄托在王悲同身上。   但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既然王悲同肯出手帮助暗影阁,那他们自然就要为了他的“帮助”而付出代价。   至于那代价...   如若她办不到或者是王悲同出尔反尔,她就直接甩了这个摊子。然后,带着她的部下“逃之夭夭”,离开大启,另谋东山再起。   更何况,在王悲同没来之前,夜魅就已经有了离开的这个打算。   只是她深知,想要在司空礼文的追击之下,安然无恙地离开大启,谈何容易!   所以,王悲同来得也算是时候。   “好。”王悲同一拍手掌,称赞道:“不愧是夜阁主。”   “若不是司空礼文那厮欺人太甚。暗影阁也不至于沦落入如此地步。”夜魅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眼中杀意腾腾,恨恨道。   ...   “江陵城,江家。江远丰。”王悲同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狱,寒意森森,“我要那江家...鸡犬不留。”   “江家?”   夜魅怔了一下。   她蹙起眉头,面有难色,喃喃出声,“此事有些难办。”   江家可不是一般的豪强富户。   若暗影阁在这个时候选择对它下手,势必会两败俱伤。   苟延残喘下,她对从属暗影阁之帮众的性命竟珍惜起来。   “怎么,夜阁主莫不是想打退堂鼓?”王悲同见她迟迟不应承接下任务,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眉宇间好似凝结出一层冰霜,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意,声音一凛,“六皇子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夜阁主可要想清楚。”   “当然不是。”   夜魅瞳孔微缩,冰冷的双眸中却有着绝对的坚定。   她摩挲着手指,神情淡漠,慢慢分析道:“只是那江家,再怎么说也是江陵第一富户,府内机关重重,高手如云。对此,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需得好好的准备准备。”   尽管成功的希望渺小,但那些心腹,暗影阁的重要人物,自己是绝对不会派出去的。   她自认不会傻到把暗影阁的中坚力量就此断送掉。   须知,做任何事必得留着一手。   “那就好。”王悲同坐直身体,两只手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头朝后仰,哈哈大笑,“希望能尽快听到夜阁主给我带来的好消息。”   “事情拖得越久,对你们就越是不利。事成之后,我就给你们每个人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可以见光的身份。”   他肃然地看着夜魅,嘴角轻扯,隐约露出一个弯弯的弧度。   “嗯...”   王悲同的一字一句,皆在夜魅心中激起不小的波澜。   她双目中微芒闪动,心跳逐渐加速。   暗影阁中,一些人跟着她出生入死了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   若转眼间就没了性命,她于心不忍。   管他什么身份,能活命就行。   假如暗影阁保不住,那就解散吧。   王悲同注视着夜魅的双眼,“希望夜阁主不要令我失望。”   暗影阁最后将会如何,他并不关心。   但只要夜魅将他交待的事情办成,他亲口允诺的话必定会生效。   至于,给他们每人一个新的身份...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要的不过是想让整个暗影阁为他发挥最后的余热。   让那些“残兵败将”物尽其用。   “一定。”夜魅心头暗喜,忙出口承诺道。   她承认她心动了。   为了那“新身份”,她定当尽力。   但她那保留中坚力量的初心依旧不变。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夜阁主了。”王悲同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拱手道:“告辞。”   “相国大人请慢走。”   夜魅见状,便起身相送。   “嗯。”   ...   “哼,江家...”   “不知道这一次又要损失多少人手?”   目送着王悲同等人离去的背影,夜魅的心情没由来地有些复杂,烦躁且不安。   在这个看似公平,各取所需的“合作”中,王悲同是钓鱼的人,而她,就是一条饥饿难耐的鱼,   饵,则是那“新的身份”。   饵一旦撒下,她这条鱼就不得不上钩。 第八十七章 倚翠楼   江陵城。   肖亦宁兴高采烈地挤在人潮中,支着个脑袋东张西望,慢腾腾地向前移动。   碰上新奇的事物,她时不时的又会驻足停留下来,细细观看一番。   反观江修,一张俊脸古井无波。   他只是像只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肖亦宁的身后...   任由她时走时停。   ...   相较起北方城市的大气粗犷,这位于南方的江陵城,就显得灵秀精致多了。   “哇,哇...”   肖亦宁就如出井之蛙,惊叹着江陵城的一切。   这般城市,岂非繁华二字就能说尽。   忽而,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江陵城亦是如此,不知京城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   “大爷,进来玩一会儿...”   “这位大爷,来嘛,来嘛...”   “赵公子,您请慢走...记得下回再来啊!”   “...”   姑娘们妖娆的挥着手帕,舞着衣袖,热情满满。   这时,一位披着红色纱衣的姑娘拦住了江修,“这位公子,我们倚翠楼里的姑娘可是整个江陵城所有花阁当中最漂亮,最温柔的,不进来瞧瞧是您的损失...”   倚翠楼?   这可是江陵城中最大的妓院。   江修本是秉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匆匆路过,却突地想起在临南县时,从顾少原那里得到的两样东西——信和玉佩。   而那封信里面就曾提到这个倚翠楼。   随之,他转过头打量起这个倚翠楼。   倚翠楼外揽客的姑娘眼睛亮了。   好一个俊朗不凡的翩翩少年郎!   “哗...”   姑娘们一下子全都跑到江修的身边,争相着拉起他的手,把他的胳膊尽往自己怀里蹭。   她们不由分说地扯着江修往倚翠楼的大门口走去。   “不了...不了。”   江修晃动着身子,想要挣脱掉姑娘们像八爪鱼一样的的手。奈何姑娘们抓得太紧,他挣扎了几下后,依旧没有挣开,只能不住地口头拒绝。   肖亦宁还在纳闷江修为何突然加快脚步越过她,就见江修满脸窘迫的被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给团团围住了。   接收到江修求救的眼神,肖亦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   旋即,她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妖精!快放开我师父!”   这一喊中气十足。   姑娘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十几只眼睛莫名其妙地,齐刷刷看向肖亦宁,连带着抓着江修的手也松了下来。   “智障!”   江修心底呐喊,但也趁着这个机会,脱离了姑娘们的“魔爪”。   ...   “倚翠楼...”   江修回头看了看远处那富丽堂皇的建筑。   听到他的低声念叨,肖亦宁微皱眉头,颇有些不满,“怎么了,舍不得啊?”   江修走了那么远都还念念不忘倚翠楼那烟花之地。   男人果然都是色胚子!   江修看了眼肖亦宁,亦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嘴角抽了抽,“切,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肖亦宁停了下来,盯着江修的背影,“你们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我看你就是假正经,说不定等会儿就背着我偷偷的去寻快活了。”   江修转过身,对着肖亦宁邪邪一笑,然后靠近她的耳边,轻轻呼气,“原来我在你的心里是这样的人呀?”   “真令人失望。”他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不过,确实有这个可能。”   “...”   肖亦宁一怔,缩缩脖子,心跳陡然加快。   他靠得太近了。   ...   “肖亦宁,走了...”   “哦...”   待肖亦宁反应过来时,江修已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朝着他的背影飞快地追了上去。   ...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说罢,江修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哦。”   ...   肖亦宁百无聊赖地干坐在客栈的房间内等着江修。   她刚才正想着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回他家,反倒是住进了这客栈。   然而,没等她开口,他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继而肖亦宁又转念一想。   她跟着江修去他家住好像也不好——毕竟两人只能算是朋友关系,而且她又是个女的。   “无缘无故地带一个女人回家,他的家人应该会生气的吧!”   猛然间,肖亦宁心里有些慌慌的。   她赶紧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钱袋。   还好,还在...   她呼了一口气。   突然,她站了起来,打开了包袱。   果然...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里面最后那点仅剩的银钱已不翼而飞。   “江修!”肖亦宁的血液冲上头脑袋,恨不得咬碎银牙,“你奶奶的...”   回想起江修之前的模样,肖亦宁断定他一定是返回倚翠楼吃喝玩乐去了。   “偷我的钱,自己去找乐子,独留我一人在这里喝西北风...”   “看来此前,他那是欲拒还迎啊...是我草率了!”   “不行。”肖亦宁一巴掌拍到桌上,“万万不能受了这个气。”   她越想越不顺畅。   而后,肖亦宁一溜烟的就跑了房间,追着江修去了。   ...   由于肖亦宁不记得路,兜了不少的弯,多花了不少时间,才见到倚翠楼披红挂彩的大门。   她怒气冲冲,一头“闯”进了倚翠楼。   “龟公”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无人拦她。   香烟缭绕,莺歌燕舞,红粉佳人,推杯换盏...这大堂——好不热闹。   此刻,江修坐在离舞台稍远的位置。   他一左一右各揽着位娇俏可人的姑娘,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不快活。   左边,那绿裳姑娘给他喂酒。   右边,红裳姑娘给他喂水果。   隔得老远,肖亦宁就见到江修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赏给了他身边的红裳姑娘。   “好啊!你个江修,我xx你个全家。”   肖亦宁气喘吁吁跑到江修那一桌,红着双眼,直接动起手掀翻了桌子。   “娘子!”   江修一个激灵,倏地放开拥着的两位姑娘,一蹦三尺高。   “对不起,娘子我错了。”   他高声哭着喊着。   “谁是你娘子?你别乱叫!”肖亦宁气得有些牙疼,头昏脑涨地吼道:“我的钱呢?快把我的钱还给我...”   “娘子...”   江修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几近歇斯底里。   “这个江修,又在发什么神经?”   肖亦宁不明所以,索性提起拳头,想着先教训一顿他再说。   气一上来,肖亦宁忘记了——她,根本打不过江修。   ...   江修狼狈不堪地躲闪着肖亦宁的拳头,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惨叫。   “...“   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乐滋滋地在边上看起戏来。人群中竟然还时不时地有叫好声传出,同时还兼伴有鼓掌的声音。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江修貌似被肖亦宁修理得很惨。   可肖亦宁知道,她根本就没碰到他。   江修身上的那些伤,都是他自己故意碰出来的。   “娘子,不要啊!你放过我吧!我这就跟你回去...啊...啊...”   整个大堂中都回荡着江修的鬼哭狼嚎。 第八十八章 以工抵债   “唉,娶了这种悍妇,真惨呐!”   “就是,此女若是我的妻,看我不立马休了她。”   “...”   人群中有人为江修鸣不平。   “真可怜...”   “唉,看到他们就想起了我家的母老虎,付兄,恕小弟先告辞了!”   “龙兄,等等...我们一起走。”   “...”   这几人言语间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随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倚翠楼。   ...   “救命...”   江修开始四下逃窜。   肖亦宁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哐啷哐啷...”   “哗啦哗啦...”   这里被肖亦宁与江修二人搅到一团糟。   人仰马翻...   ...   倚翠楼的老鸨左手拿着一个精致的迷你小算盘,右手快速地拨着算珠,嘴里叽里咕噜,手上“噼里啪啦”地算着帐,“碗碟酒菜...桌子凳子...装修费用...我的客人...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你俩给老娘听好了,你们害得老娘足足损失了五千五百多两银子。”老鸨抬起头,用她那描了一圈黑色的,夸张的眼线的眼睛,嫌恶地看向二人,她翻了个白眼,“也是老娘心善,给你们打个折,就赔个整数,五千两银子好了。”   肖亦宁与江修二人像个乖宝宝一样,埋着头老实地站在老鸨的面前。   若按照以往的惯例,肖亦宁是万万不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就是今天不知为何,她看着江修就来气。   因此,才会像个疯婆子一样,死命地追打着江修。   “什么?五千两!”   五千两...   肖亦宁感觉脑袋“轰”的炸开,脑仁发疼,耳朵也跟着“嗡嗡”的鸣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站立不稳。   “怎...怎么会要这么多?你你,是不是坑人呢..啊?”肖亦宁心脏剧烈跳动,表情慌张,磕磕巴巴,颤抖着勉强说道。   老鸨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唾沫横飞,“我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什么值得我坑的?你自己看看,这里都被你俩弄成什么样子?哎呦,我这装修用的可是最好的材料,是大启最著名的设计大师——无为大师,亲手设计的。我都还没算你俩吓坏了我的客人...”   她气焰嚣张,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地睨着肖亦宁,伸出一只肥厚白皙,细腻光滑的手,手心向上,摆动着,“快赔钱...”   “我...”   肖亦宁鼓起勇气,还想据理力争。   “嗯?”   打手们一字排开,挺起胸膛,露出强健的胸肌。   “...”   肖亦宁害怕的咽了一口水,打手们凶神恶煞的模样使得她不敢再多言一句。   “害人精!”   她狠狠剜了江修一眼。   察觉到肖亦宁的视线,他撇了一下嘴,别过头,装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肖亦宁气结,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老鸨声音尖厉,瞪大双眼,指着二人,“那好办,你俩在这里做工抵债吧,什么时候抵完钱,就什么时候走!”   她甩甩手帕,轻轻捂了捂嘴,“算我心地好,要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得要把你俩给拖出去喂狗。哼!”   ...   “江修,江修,江修...”   “混蛋,混蛋,混蛋,蛋,蛋...”   肖亦宁努力地搓洗着手里的马桶,心里怒骂着江修,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我来。”   江修拿过肖亦宁正在刷洗的那个马桶。   “嗯?”   肖亦宁疑惑地朝他原来的位置望去,只见那里已经堆好了十几个洗完的马桶。   她的气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两人在这倚翠楼的柴房里住了好几天,也做了好几天的活。   “唉!”   肖亦宁愁眉苦脸。   洗完这些马桶,还有一大堆柴要劈...   这样的苦活,累活,脏活,到底猴年马月才是个头?   幸好。   这一次,江修不再偷懒。更难得的是,他竟然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的活。   ...   “江公子...”   那群莺莺燕燕又来了。   自打江修到了这倚翠楼,倚翠楼的姑娘们比平时更活跃。她们一有空就爱往这后院里凑。这时也不嫌脏,不嫌臭了。   “苍蝇叮屎...”   肖亦宁承认自己就是嫉妒。   不想“观赏”江修被众女如何的“众星拱月”,她提起两个马桶扭头就走。   ...   “肖亦宁。”   背后有声音传来。   肖亦宁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干嘛?被一堆美女环绕着的待遇,一般人可是求都求不来。你跑过来是吃饱了撑的?”   江修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肖亦宁,眉尾一挑,“吃醋了?”   肖亦宁顿了一下,岔开话题,“你明明可以让你的家人过来赎你,却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这是为了你好,朋友一场。如果我走了,就只剩你一人...”江修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悠哉悠哉的朝着肖亦宁走过去。随即,他欺身上前,缓缓说道:“你说,那些活...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得完?”   他凑近她,“那可是两千五百两银子啊,就算我把欠你的钱还清...你最后仍需...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才能抵得清?”   一听这话,肖亦宁头皮发麻,肺都要气炸了。   合着他分得挺清楚,赔钱的事,是一人一半。就算赔,他也只是赔自己的那一半。   肖亦宁低垂着脑袋,默不吭声。实际上,她打从心底的也认同江修的想法。   东西是两人一起打烂的,自然是一人一半。   虽然他是“因”。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替自己偿还银子。   只是,真的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了吗?   这里的守卫挺严的,能逃得出去吗?   想着想着,肖亦宁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呜咽着,用手使劲地搓着眼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见此,江修没了刚才的“闲情逸致”。   他惶恐不安,轻声安抚道:“肖亦宁,你别哭啊,我逗你玩的,这两天我就让人带话回去,让他们把银子带过来赎人。当然,自会是算上你的,只要你以后有钱了还我就行...”   “真的?”   肖亦宁斜着眼睛看向江修,而后破涕为笑。   江修诚恳地点了点头,“嗯。”   擦干泪痕,肖亦宁心情顿时变好,又哭又笑地抽噎着说道:“谢了!” 第八十九章 逃离(一)   一如往常的灯红酒绿之夜。   江修慢悠悠的穿过人群,在一张圆桌前落座下来——这是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朝这里多看一眼。   桌上的酒水菜肴并不丰富,食客也只有一人。   那食客提着一壶酒,纯净透明的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徐徐地倒入杯中。   他自斟自酌,已然微醺。   偶尔。   食客的视线会偷偷地在人群中瞟来瞟去,眼珠子上下转动,貌似在寻找着什么人。   “嗯?”   那食客停下斟饮,睨了眼江修,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自己这一桌好生生的,怎地忽然多出一人?   这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引起了他极度的反感与不满。他努了努嘴,横眉竖眼,正欲呵斥驱赶这不识时务之人——江修。   “诶呀...”   江修故意对那食客释放出的满满敌意视而不见。   只见他动作夸张地撩起衣摆,看似不经意地露出腰间挂着的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   “青鱼玉佩?”   一见此玉佩,那食客的呼吸陡然为之一顿,连即将送到嘴边的美酒也忘了喝,握着瓷白色酒杯的手更是直接僵直在半空中,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紧紧盯着玉佩,深怕它跑了一样。   青鱼玉佩并不特殊。   但眼前的这一块,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只因它稍有残缺。   而缺少的那部分,此时就藏在他的身上。   少焉,食客那眼窝极深,轮廓分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异色。   “不知阁下从何而来?”他的视线移上江修的脸,言语间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缓缓地问道。   粗犷的声线,略略生涩的口音,以及微异于旁人的相貌...都与这地处大启最南端的江陵有些格格不入。   “京城,我姓顾。”江修端坐起身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京腔,一本正经的答道。   即使此人的口音与相貌,与本地人几无差别,但江修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可以断定——他不是江陵人。   甚至。   都不是大启人。   ...   江修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从他踏入倚翠楼之始,这几日,江修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察探。   眼下,江修已百分百确定,他,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   食客放下酒杯,深邃的双眸犹带着利芒般直刺向江修,似是在努力分析着他的真假。   江修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好似坦荡得如一清水,心中却道:“那信上说,这人会有东西交与我,也不知是何物...那顾少原与这人到底是何关系?”   两人视线相交,一时无话。   所谓言多必失。   再怎么说,他江修也只是一个冒牌货。   因而,江修在等,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良久。   那食客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一脸凝重的环顾四周之后,压低了声音,道:“请随我来。”   面前这拥有青鱼玉佩的年轻人来自京城,又姓顾...   看来...他要找的人,定是此人。   没得错了。   ...   江修跟随着那食客上了二楼。   不多时,二人在拐角处最里的一间房外站定。   食客伸出手,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见此,江修立即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待江修也入了房中,食客两只手各拉起一扇门,上半身微探出房门,对周围环境迅速观察一番后,收回身子,快速且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他一连串的动作令江修不禁哑然。   这么神秘?难不成有重大机密?   真想马上就知道啊!   快,快,快!   江修心中激荡,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自是沉得住气。   “劳烦顾公子再等一等。”食客看了江修一眼,几步就走到红纱幔帐的床前,然后粗鲁地一把撩开纱帐。介时,他还不忘出声“安抚”一下江修,“很快就好。”   “嗯。”   江修平静的点点头,可一想到两个大男人偷偷摸摸的共处一室,就忍不住往歪到去污粉都洗不净的地方想去。   忽而,江修“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食客诧疑回头,江修赶紧故作镇静地咳了一下,“没事,只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不小心感染了些风寒,咳...咳...”   食客没做多想,随口“嗯”了一声,双腿弯曲蹲在床边,弯下腰钻进床底下鼓捣一阵后,拉出一个黑乎乎匣子。   他双手捧起匣子,把它放到了房间中央的桌上。   到这时,江修才看清,那黑乎乎的匣子做工很是精密,非比寻常。   而此刻,食客也开始上手摆弄那个匣子。   费了一大劲,他才打开它。接着,食客从匣子里面拿出写满了字的一沓纸张,表情肃穆,神秘兮兮的递给江修。   江修双手接过纸张,草草地翻阅了一下。   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翻,也令他知晓了纸上的大致内容。   江修难掩心头震惊,但很快,这震惊又被他强压下去,心中思虑万千,“原来面前这家伙是胡人。而这一沓东西是那相国王悲同与他们胡人暗中交易来往的信件...此事非可寻常,定要小心保密。由此说来,定是那兵部尚书顾敏买通了此人...顾少原不远千里的从京城跑到这边,为的就是这一沓信件。此人...说不定还是胡人潜伏在大启的探子。”   强忍内心激动,江修把东西贴身收好,镇定自若地拱手道:“多谢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告辞。”那食客也回了一礼。   ...   夜深人静。   干草铺上,江修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月色朦胧,他走到肖亦宁身边,推了推她,悄声道:“肖亦宁,肖亦宁,醒醒,醒醒...”   睡梦中被叫醒,肖亦宁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朝着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瞅了一眼,后脑勺又立即沾上枕头,兀自睡了起来,嘴里嘟哝着,“天都还没亮,你干嘛啊?我要睡觉...”   累了一整天,肖亦宁已是困得不行。   要是今晚不休息好,明天的那一大堆的活哪有力气来做?   见她没有反应,江修上身前倾,靠在她耳边吹着气,“别睡了,走了。” 第九十章 逃离(二)   见她没有反应,江修上身前倾,靠在她耳边吹着气,“别睡了,走了。”   温暖的气息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耳孔里,有点痒痒的。   肖亦宁用手搓了搓耳朵,翻了个身,随后拉起被子,蒙住整个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走去哪?快点睡觉,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做呢...”   “肖亦宁...”江修干脆掀开她的被子,不由分说地拉起死赖在床上躺着的肖亦宁,“当然是回家啊,快把鞋子穿上。”   肖亦宁懵懂地坐起来,整个人都还未清醒。她半梦半醒地穿上鞋,“可...”   “走了!”   江修一把就把肖亦宁拉出了这个简陋的至极的柴房。   再也不见了,这个破地方!   “吱呀,吱呀...”   人去柴房空,只余那扇破旧的木门在风中诉说凄凉。   ...   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倚翠楼显得清清冷冷,只有那些个护院仍在尽忠职守。   肖亦宁与江修“鬼鬼祟祟”地藏身于黑暗之中,二人的目光一并集中在即将走到他们近旁的那名护院身上。   那护院越走越近,离他们仅仅几步之遥。   肖亦宁那曾上过战场,被强化过的心理素质竟变得差劲了。她突然紧张起来,攥紧拳头长吸入一口气,悄声低喃,“江修...”   肖亦宁此时的感受就像是在与人捉迷藏,有一种近在敌人眼前却没被发现的惊心动魄之感。   即便这声音低如蚊蚋,也还是让江修惊了一跳。他立马反应过来,回过头,一只大手瞬间牢牢地捂住了肖亦宁的嘴,制止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别说话,待会儿跟着我。”   使劲扳开江修的手,肖亦宁一脸老实,乖巧,无声地狂点头。   这时,那护院离二人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了。   他东观西望地从肖亦宁与江修的眼皮子底下经过,愣是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二人。不仅如此,他还留下一个晃眼的,无甚防备的后背。   趁此机会。   江修从黑暗中一闪而出,一个手刀就劈晕了他。继而,肖亦宁主动地把那昏迷的护院拖进了暗处。   只可惜,那护院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已不省人事。   ...   一路过来,有惊无险。   所有遇上的护院均被江修轻松的一一放倒。   不消多少时间。   二人便从倚翠楼西边的偏僻一隅翻出了院墙外。   ...   黑夜中,两个极速奔跑的影子突地停在路中央。   “江修,你说你...留在...倚翠楼里...有...什么目的?”肖亦宁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道。   这会儿,应该够安全了。   跑了那么久,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原地休息一会儿,肖亦宁直起身,用手顺了顺胸口,再咽咽口水,润润已经干得要冒烟的喉咙。   黑暗中,她的双眼带着疑惑看向江修,像是要看穿他,“这么简单就能从倚翠楼里逃出来,你还留在那里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杂工...别跟我说你是心甘情愿在倚翠楼做工抵债?打死我都不信,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点从实招来。”   她肖亦宁可不是个傻子。   就凭江修平常的为人处事,她就不得不怀疑起他。   “嘁,哪有什么目的...”江修打着哈哈,慢慢踱步到肖亦宁身边,“打破了人家的东西,那是自然要赔。没钱赔,做工抵债也是天经地义。本想等着家里人拿钱过来替我还债,奈何家里人根本不同意,而我又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倚翠楼,当然就只能趁着这月黑风高之夜逃跑咯...”   他留在倚翠楼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拿到密信的这件事...为小心起见,他根本就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江修越说越得意洋洋,脸上笑意盎然,“你看我多好,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你。”   “这份恩情,你放在心里就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故作大方道:“本公子施恩不图报...不用还!”   “...”   天上的月亮半隐入云层间,肖亦宁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江修的那份嘚瑟她还是听得出来,忍不住想挫一挫他的“威风”,随口敷衍着说道:“那我谢谢你啊!”   “这么苍白无力的道谢,你该在倚翠楼里呆一辈子...”   江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语气稍有些不满地调侃着肖亦宁。   “谢谢!”   肖亦宁后退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   这还得了!   江修竟咒她在倚翠楼呆一辈子。   虽然他只是口头调侃,但她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如果没有他,也不知她能不能靠自己的本事逃出来。   肖亦宁想,希望应该很渺茫吧...   江修摆出一副对肖亦宁的大礼似乎很受用的姿态,高傲的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美的你。”肖亦宁朝江修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暗暗嘀咕,想了想,莫名其妙的又冒出这么一句,“其实你家人做得对。换了我,我也不会替你还钱,自己做的孽自己扛。”   江修心里跟明镜似的,知她就是单纯地想跟自己抬杠。故而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要不要通知倚翠楼的人再把你捉回去?”   “嗯?”肖亦宁一想起在倚翠楼,无休止地做活的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没由来地有些害怕,明显的底气不足地威胁着,“你...敢?”   “这话可是你说的,自己做的孽自己扛。你没钱还,那就在倚翠楼做一辈子杂工...抵债!”   江修笑得很坏,低沉的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从喉间溢出来。   “...”   肖亦宁被江修的话气噎,想反驳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迈开大步,闷声往前走。   看着肖亦宁的背影,江修在后面暗自偷笑。   他就是喜欢逗她。   她斗嘴斗不过他的样子,太可爱了!   ...   “梆,梆,梆,梆...哐...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四更天了。   漆黑一片的巷子里仍有着窸窣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江修,你家还有多远啊?”   “前面不远就到了。”   “哦。”   “...”   “等等我,江修。”   “快点...”   “...” 第九十一章 终到江家   当肖亦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她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那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执着,仿佛只要她不来开门,就会一直响下去。   “马上就来。”   应了门外那敲门之人一句,肖亦宁仰躺着从床中央慢腾腾地挪到床沿,手肘撑起,不太情愿地坐起来。   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户,投射在地板上,映出一个个方形的影子,“叩叩...”的敲门声充斥在整个室内。   她看了看那两扇依旧关得好好的门,然后下了床。   门开了,肖亦宁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修。   原来这不依不饶地敲门之人是他。   肖亦宁从上到下地扫了江修一眼,眼神中略带着惊艳,笑了一下,道:“江修,是你啊?”   他今天换了一身冰蓝色,领口与袖口都镶绣有银色流云纹的锦服。腰间的革带上挂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饰,乌黑如瀑的头发被一顶玉冠束起,显得更加的俊朗不凡与潇洒不羁。   “废话,当然是我了。”门一打开,江修就先冲着肖亦宁笑了,这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暖得能融化一切。话语的字面上虽显嫌弃,但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嗯...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肖亦宁诚实道:“很好。”   要是睡不好的话,也不至于会睡到现在这个时候。   话说,在别人家里做客,起太晚好像不怎么礼貌。这样想着,肖亦宁不由得感到羞愧。   ...   算起来,他二人应该是在凌晨四点多钟到的江府。   当时江修带着肖亦宁在一处侧门敲了一小会儿,不久便有一家仆提着灯,过来给他们打开了门。   进来之后,没有惊扰别人,江修安排肖亦宁在这间客房住下后就匆匆离开了。   ...   正说着,几个长相清秀的丫鬟轮番拿着干净的衣物,以及梳洗的东西进了屋。   “我在外边等你。”   江修一说完,转身就往院子当中走去。   修长挺拔的身姿,世家公子的翩翩气度...注视着他的背影,肖亦宁感慨不已。   随后,她只轻轻的“哦”了一声。   等肖亦宁回过头,就见那其中一个丫鬟想要上手伺候自己梳洗,急得赶忙制止,“放那就好,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她实在是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   丫鬟们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   “我自己可以的,你们在这里我不习惯。”肖亦宁带着歉意道。   那领头的大丫鬟正要开口,但见她一脸坚定,打定主意不更改的态度,只得领着另外两名丫鬟默默地退了出去。   临走时,她们还不忘把门给关上了。   此刻,屋子里静了下来,肖亦宁也开始梳洗起来。   ...   “江修。”   梳洗罢,肖亦宁走出房间,望着江修的背影,唤了一声。   “嗯。”   迟疑了一下,江修转过身。   等待的时间不长,但他却看着眼前的假山看得出了神。   “江修...”   肖亦宁低着头,竟露出小女儿态,变得忸怩起来。   新换上的淡黄色对襟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比之前白了几分。头上仅用一支银簪子挽了一个极简单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既干净清爽又充满活力。   这身衣服虽然好看,却与她平时所穿的大相径庭。肖亦宁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江修看着这样的肖亦宁,他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我带你到处逛逛...”   “好。”   ...   踏着石板小道,一路花团锦簇。水岸边杨柳青青,倒垂的柳枝落入湖面,当微风拂过,柳枝轻摆,悠悠的惊动了一汪碧澄。   肖亦宁与江修沿着小桥,边走边聊地步入伫立在湖中的凉亭。   “这条路,可通往厨房,那一条,则是去...”   江修逐条指着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耐心的为肖亦宁一一作着介绍。   “表哥!!!”   突然间,一道欣喜若狂的叫声插了进来。   江修的话被打断,他看向声音来源,登时瞪大眼睛,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低念道:“玉卿表妹!!!”   而后,江修似紧张得变了声,低声催促着肖亦宁,“快走,快走...”   “表哥!你别走,等等我。”   这喊声瞬时急促起来。   “快离开这里...”   已经迟了!江修这会儿避无可避。   他只能带着一脸虚伪的笑,朝着那玉卿表妹招了招手,“玉卿表妹!”   “这么清甜可爱的声音,正主一定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肖亦宁随着江修招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壮汉朝着二人疾速飞奔过来。步伐之大,犹如一头撒开腿的巨象,步子之重,几乎能将所过之处踩出一个个大坑。   “如花?”   肖亦宁的面皮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   穿过来那么久,终于见着一个长相一言难尽的人物。   一想起以往见过的,接触过的,如司空礼文、叶幽云等人,这个“表妹”的出现令肖亦宁在一瞬间,颇有些突然被人从偶像剧换台到无厘头喜剧的感觉。   思及此,虽说明知以貌取人不对,可她还是忍不住在暗地里偷偷的傻乐起来。   一晃眼,那五大三粗的玉卿表妹已来到了二人跟前。   她那两条粗黑的眉毛一上一下,不大的眼珠子在眼眶中快速转来转去,没多少时间,就把肖亦宁全身上下瞧了个遍,同一时间也在心里对肖亦宁评着头论着足。   稍后。   “她是谁?”如花——玉卿表妹欢跳着挨近江修,刻意的挽起他的手,醋意十足地问道。   “我朋友。”   江修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又往后退了退,接着拉过身旁的肖亦宁,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江修才稍稍放松下来。   而忽然被江修当做挡箭牌的肖亦宁,当她反应过来时,面对着脸色黑得像煤炭一样的玉卿表妹,她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点点头,道:“你好。”   哪想这玉卿表妹只是淡淡的看了肖亦宁一眼,对她的礼貌问好置之不理,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见到一样。 第九十二章 玉卿表妹   肖亦宁眼见落了个自讨无趣,便在心里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间定要闭口不言。   “表哥,你看我的新衣好看吗?”   玉卿表妹原地转了一圈,一脸含羞带怯的模样,等待着江修的夸赞。   她身材粗壮结实。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在一个大瓮的外边给裹上了一层繁复华丽的布条。那腰身之处还勒得紧崩崩的,让人看着就呼吸困难。   “好...看!非常好看,很适合你。”江修尬笑道。   尽管这身穿着着实难看,为了不伤到表妹的“幼小”心灵,江修还是昧着良心给予了一通夸赞。   “呵呵呵...”玉卿表妹以手掩面娇笑了几声后,撩了撩衣袖,翘起兰花指挡在嘴边,小眼睛勾魂似的看向江修,嗲声嗲气道:“真的吗?表哥...这套衣服可是费了人家不少的心思呢,呵呵呵...看来这银子花得挺值的呢...”   继而,她娇嗔着,“表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人家一直在担心你。”   “我这不是才回来嘛,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江修算是怕了他的这个表妹,期间一直想走,奈何却寻不到一个机会。   忽地,他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抬出自己的老爹来敷衍她,“就我回来这件事,我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玉卿表妹对江修说他还没有去见江远丰的这件事感到非常讶异,她睁大眼睛,夸张地说道:“啊?你还没去见舅舅啊...”   “嗯,我刚才不就是正准备去见我爹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其实,中午的时候江修就已见过江远丰。不过为了能“安稳”的从这里离开,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一个小谎。   “喔,那...那你快去见舅舅吧。下不为例!表哥。”   玉卿表妹即使再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她不能硬留下江修,不让其走。   “嗯。”   ...   以往每次江修回来,在她见过他后,开心地想着他这次能在家中多住几日了,但当她隔日兴冲冲地跑去找他时,得到的大多数结果却是——他又不告而别。   一想到这,玉卿表妹叫住了即将转身,想要“逃“的江修,露出期待的眼神,“呃,等一下。表哥,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大概,也许,可能不走了吧!”江修停下来,俊脸一板,样子正经起来,“这也说不定。”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走,要是直接说自己走还是不走,接下来的日子还不得被自己的这个表妹缠死。   “?”   没能从江修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玉卿表妹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她深吸一口气,正欲追问。   “玉卿表妹,我先走了,我爹一定特想我,回见!”江修急道,同时一手提起肖亦宁的后领,“走。”   那话音未落,人已跑出三步开外。   而此时肖亦宁还正在一旁充当着看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江修连拖带拉的拽出了凉亭。   “哼!”玉卿表妹恨恨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气呼呼的瞪着江修逃也似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带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表哥这也太过分了。这女人真是不知廉耻...”   ...   “如花”表妹姓柳,名玉卿。十四年前父母意外身亡,江远丰念其年幼可怜,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便将她接到江家抚养。   柳玉卿自小在江家长大,与江修可谓是“青梅竹马”。   到了十三、四岁少女情窦初开的年龄,柳玉卿对江修芳心明许。只可惜,江修对柳玉卿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他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但柳玉卿可不管这些,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对江修展开一系列的追求。   柳玉卿的“穷追猛打”令江修有苦说不出,再加上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干脆就不停地往外面跑,一来躲着他这个表妹,二来也可以四处走走逛逛,增长见识。   ...   话说江远丰对这个外甥女也是很头痛。   柳玉卿样貌粗拙就罢了,琴棋书画更是无一精通。不得已,江远丰只好请了不少的名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堪堪教出一点成绩。   对此,江远丰稍感欣慰,自认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妹妹。可后来一想到柳玉卿未来的生活,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本来,柳玉卿想要嫁给江修,来个“亲上加亲”,他也是默认了的,但奈何自己的儿子不愿意,他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所以,在柳玉卿及笄之后,江远丰便着手着帮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婆家。但媒婆来了江家好几趟,都没能把她说出去。   毕竟以她的长相才识来说,也太难为别人了。   想当初,柳玉卿父母之间的结合,江远丰是拒绝的。   即使柳玉卿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讲义气,豪爽的江湖好汉。柳玉卿的母亲也是因为这样才爱上他。可他大字不识一个,长相也不尽如人意。   门不当户不对,江远丰深怕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会遗传到双方不好的方面,但又拗不过柳玉卿的母亲,只能点头同意。   没成想,怕什么来什么。   柳玉卿她专挑父母的缺点来长,而那好基因却完美的避开了。   所幸,柳玉卿很自信。   ...   “走快点,肖亦宁。”   已经走出好远,江修未曾停下加快的脚步,且频频回头,就怕柳玉卿又跟了过来。   “哦。”   肖亦宁瞥了一眼江修,见他眉头微皱,烦恼不已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淘气”出来,嘴角勾起,打趣道:“诶,江修,状似你很怕你表妹嘛?我还以为你江大公子一身是胆,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嘁..本公子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江修想都没想的就说起了豪言壮语,继而眉头一转,忆起柳玉卿死缠着他的时候,又不寒而栗起来,摸了摸鼻子讪讪道:“玉卿,她有时候太黏人了。”   “我懂...最难消受美人恩!”   肖亦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体贴”的知心大姐。   就在肖亦宁刚说完的这一下,江修不但自己停了下来,也伸手拉停了她。他抱起双臂,目光灼灼地审视起肖亦宁,“肖亦宁,瞧你这酸溜溜的语气,你是在吃醋吗?” 第九十三章 下马威   “有吗?我有酸吗?我在吃醋?呵呵,怎么可能?”肖亦宁甩甩头,迎向江修的目光,反问道。   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话很酸,更不认为自己是在吃醋。   江修不置可否,略抬起下巴,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你说呢?”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肖亦宁暗暗嘀咕,但回过头想了想,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酸醋味。   “本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喜欢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修笑了起来,眼睛亮得似那溢彩流光的琉璃,春风再美也只能自惭形秽。他自恋地说道:“你,喜欢我!不要那么着急否认,否认就是承认。”   “我...”   肖亦宁正要开口否认,听到他的下半句话后,只能又把话咽回了肚里去。   江修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肖亦宁。   肖亦宁被他看得无所适从,低垂臻首,俏脸微红,半晌不敢吱声。   恍然间,气氛似乎有点暧昧。   这样要不得!   肖亦宁,你必须清醒!!!   不管是司空礼文,还是叶幽云,或者是眼前的江修,他们谁都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他们谁都不可能选择跟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共度一生。   你都不是这里的人!保不准,哪天白光一闪,你就回去了!   更何况你还有孩子呢!   肖亦宁的眼神飘忽起来,开始东拉西扯,随手对着江修画了个轮廓,“说起来,你表妹跟你的这个...外形出入挺大的,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你的亲表妹呵。”   “玉卿她只是像我姑父多一些。”肖亦宁突然岔开的话题令江修略有失望,但他很快就回复过来,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自豪,“我们江家之人的样貌个个皆是人中翘楚,我姑姑更曾是这江陵城里远近闻名,一等一的大美人。”   “哦...”   肖亦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频频点头。   “哈哈...”她的捧场令江修忍俊不禁。而后,江修止住了笑,招呼肖亦宁,“接下来我们往这边走,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嗯。”   “...”   ...   江修是江远丰的独子,也是这江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因此,江远丰特意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了一个隆重的家宴,来为他接风洗尘。   宴席正酣。   “舅舅。”伴着一声甜到腻味的轻唤,柳玉卿站起来,兰花指捏起酒杯,微低下头轻抿嘴角,动作那叫一个斯文优雅。少焉,她抬起头看向坐于主位上的江远丰,浅笑吟吟,“古语有云:“养育之恩,大过生养之恩。”卿儿承蒙舅舅、舅母多年的照顾,实在是三生有幸。今日卿儿就以茶代酒,祝舅舅健康长寿,祝舅母青春常驻。”   说罢,她以袖遮面,仰头饮尽杯中之茶,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昨日梁先生夸赞卿儿在诗词方面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卿儿刚才就在想啊,不如就趁此机会,让舅舅来验收验收卿儿的学习成果。一来为庆祝表哥平安归家,二来也为这席上添添气氛。要是舅舅同意的话,卿儿就不自量力,给在座的各位献献丑。”   柳玉卿双手叠于小腹前,看似是在静静等待江远丰的首肯,但她眼睛却一刻也闲不住的,不住地斜睨向肖亦宁,看不起的意思是显之又显。   样貌才识统统都不如我,看你如何同我争?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降不下来。柳玉卿把肖亦宁当作了假想敌。   自宴席之始,众人皆落座后,柳玉卿总在有意无意的偷瞟着肖亦宁。越看肖亦宁,她就越不顺眼,便想着当众给肖亦宁一个妥妥的下马威。   宴席过半,柳玉卿再也坐不住了,故而找了一个由头,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地站了出来。   她这一番相貌与姿态特别违和的“作为”,看在在场之众人的眼中却颇有装过头之嫌,满满的东施效颦之感。但若换了一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女子,大家反而却只会觉得赏心悦目。   江远丰无奈地看着自己眼前与大家闺秀不沾一点边的外甥女,心中暗暗叹气。随即又高兴得开怀大笑起来,慈爱道:“难得卿儿有这份心,我这个做舅舅的当真是深感欣慰。好。那就,请卿儿开始吧。”   他身边的那名红衣女子也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温和地看着柳玉卿。而后,她身体微倾,将置于江远丰身前的酒杯拿到自己前面,用一只手轻轻的按着,另一只手执着酒壶,露出一截如玉如霜的纤细皓腕。随着她手腕的转动,霎时,一条银线飞流直下,那杯中之酒已是斟了八分满。   这红衣女子年约四十,容貌端庄秀丽,气质温婉贤淑。她名何然,是江远丰的填房。   江修的母亲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去世。过了几年,江远丰架不住其它人的劝说,才又明媒正娶了何然。   ...   “小卉,把东西拿上来。”   柳玉卿使唤着她的贴身侍女,脸上挂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姿态。   “是,表小姐。”   小卉一早就得到了柳玉卿的吩咐,所需的笔墨纸砚已备好。这时,她麻利的把桌案上多余的东西撤下来,然后将那笔墨纸砚在桌上一一摊了开来。   “表哥外出游历归来,卿儿由衷地感到高兴。卿儿不才,就以“归家“为题,赋诗一首。让大家看笑话了。”   语毕,柳玉卿显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提起笔。   渐渐的,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得越来越远。   约摸一刻钟过后,柳玉卿放下笔,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对着小卉使了个眼色。   小卉立即会意。   随后,便有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幅诗文,在众人的面前逐一地展示起来。   “梦里思君归,醒已泪两腮。当君归来日,是我欢喜时。”   这幅诗文上的字迹娟秀整齐,乍看之下,还算可以。但它的对仗既不工整,平仄也是不合。语意更是俗之又俗,只能堪称一首马马虎虎的打油诗。   江远丰眉头一皱。   唯一的妹妹早逝,而她留下的独女——柳玉卿,他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这柳玉卿本就愚钝,自己可千万不能再打击她的信心。   一番搜肠刮肚后,江远丰才磕磕巴巴地表扬道:“立意还可以,文采嘛...稍有欠缺,但也把自己的真情实意给表达了出来,可圈可点...还算可以。不错,不错啊...” 第九十四章 秒杀   一阵沉默之后,几下响亮的“啪啪啪”声响起,大厅之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好诗!好诗!在下自愧弗如,依我看,表小姐是完全担得起“才貌双全”这四个字嘛。”   如梦初醒般,众人也纷纷拍掌点头附和,“好诗,好诗。”   “许是表小姐的年纪轻了些,人生阅历不够丰富,导致此诗在用字遣句上欠了点点火候,但仍不失为一份佳作。呃...说不定还能流传于后世...”   “对对...”   “...”   一时之间,厅内的恭维声不绝于耳。   柳玉卿挺直腰杆,一脸的骄傲自得之色。   这些违心的话语她全都听进心里去了,竟真以为是自己的才貌折服了众人。   “今日卿儿在“清秋苑“中碰巧遇上了肖姑娘,我俩一见如故,相谈尽欢。卿儿记得肖姑娘说过,这吟诗作赋乃是肖姑娘的强项...所以,卿儿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请肖姑娘也赋诗一首,让大家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好。”柳玉卿落落大方,环视了一周,最后的目光定在了肖亦宁身上,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想必肖姑娘一定不会拒绝的吧?呵呵...”   “?”肖亦宁一怔,“...”   天地良心,这种“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的大话她可从来没说过。   下午与柳玉卿分别的时候,江修就带着她去了江家的珍宝楼,参观他从那什么“南煜国”带回来的新奇物什。而在那之后,她根本就没再见过柳玉卿。   但没等肖亦宁表示些什么,柳玉卿又说道:“卿儿的诗,无非是抛砖引玉而已。要说笔下生辉,那还得是肖姑娘。”   尽管柳玉卿表现得很谦逊,但其脸上那隐藏不住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得意。她看向肖亦宁的目光里充满了挑衅,犹已见着自己的“阴谋”得逞一般,在心中幸灾乐祸道:“看你如何出尽丑相。”   被柳玉卿这样稍一挑拨,众人皆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肖亦宁。   这些人的眼中有着不服,怀疑,疑惑,还有如看傻子一样的...轻蔑...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表态。   赶鸭子上架?   肖亦宁被人看得如芒刺背,整个人坐如针毡,不禁在心里愤愤道:“这些全都是她柳玉卿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干嘛一个个的全都这样看着我,关我什么事?”   “肖姑娘?”   见肖亦宁没有反应,柳玉卿低声催促了一句。   “啊?”肖亦宁看着她,又看看其他人,心知柳玉卿就是想让自己丢人现眼。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学过的诗词,暗道:“就这还想让我出丑?对不起,柳玉卿你算盘打错了。我十几年的书难道是白念的?随随便便背一首唐诗就能秒杀你。”   仅一首诗而已,肖亦宁自认再怎么的“不学无术”,在天朝的义务教育制度下,几首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还不是信手拈来。   一番权衡后,肖亦宁硬着头皮站起来,叹了口气,拱手道:“柳小姐谬赞,肖亦宁愧不敢当。我就给大家露上一小手吧...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伤到了手,如今仍不能写字,我就念给大家听听吧,还请多多指教。”   她那似鸡爪扒过的字,根本拿不出手,只好谎称自己伤到手不能写字。   说罢,肖亦宁对着众人鞠了个躬。   见她答应作诗,江修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悄悄拉了拉她的裙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肖亦宁,不用勉强...我可以帮你拒绝。”   听到江修的话,肖亦宁察觉自己的裙角动了动,便微微侧低下头望向江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用嘴型说道:“放心。”   这时,众人的视线焦点皆聚集在肖亦宁身上,这令她压力倍增,心里面不禁“咚咚”的打起鼓来。   肖亦宁抬头望向众人,深吸一口气,暗自平复下紧张不已的心情,然后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想了一下,声音微颤,“我在外游历甚久,对家中亲人的思念更是与日俱增。如此...我就以思念家的中亲人为题,赋诗一首吧!   肖亦宁不是一个“外向”出得起众的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表现难免会紧张。   见到肖亦宁露怯似的表现,柳玉卿喜不自胜,“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是一个草包。你就装吧,看你待会儿怎么收场...哈哈...”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肖亦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厅内。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这首诗一吟罢,席间鸦雀无声。众人看向肖亦宁的眼神全都变了,变成了一致的肯定。而刚才还等着看笑话的柳玉卿也瞬间变了脸色。她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   “肖姑娘真人不露相,在下甘拜下风。”   “佩服,佩服...”   肖亦宁一举博得了个满堂喝彩。   只是其间有人发出疑问,“敢问肖姑娘,这登高是为何?戴插茱萸又是为何?”   “对啊,这是为何?”   “...”   几十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肖亦宁,众人心急难耐的等着她来解答。   迟疑片刻,肖亦宁面带微笑,随口胡诌起来,“众位有所不知,我的家乡是在大启最西方的偏远山区。那里交通不便,世代与世隔绝,所以民俗节日什么的都与这外面的不一样。而今日就是我家乡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圣诞节”在我们那里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嗯...就如同这外面的春节一样重要。在这一天,一家人不管事情有多忙,距离有多远,都要团聚在一起...我们头插茱萸,相约着登上山顶祈福,以期来年的丰收和赶走霉运。”   她不知这大启有没有重阳节,也不知道大启有没有插茱萸这样的习俗。但可以肯定的是:圣诞节是绝对没有的。   “圣诞节?没听过,不过听肖姑娘这么一说,倒是解了在下的心头之惑。”   “原来如此!经肖姑娘这一解释,在下对这首诗更是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肖姑娘真是好文采!”   “...”   众人纷纷点头,恍然大悟。 第九十五章 大出风头   江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他们对文化方面也是十分注重。肖亦宁露的这一手,使得大部分在场之人都对她高看一眼。   “看不出来啊肖亦宁,没想到你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嘛。”   江修一脸喜色,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他看向肖亦宁,目光明亮。   众人对肖亦宁的交口称赞,令柳玉卿心生嫉妒。旋即,她一脸愠色的躲在小卉身后叫嚷着,““瞎猫碰上死耗子”,说不定她就只会这一首。”   这一说辞,将肖亦宁的好胜心终于激发出来。她看向柳玉卿,表情笃定,“既然柳小姐不相信,那我就再作几首吧...”   即使躲在别人的后面,我也知道是你——柳玉卿。   就那娇嗲甜腻的声音,除了你还能有谁?   柳玉卿见自己已然暴露,索性站出来,话里带刺,“既然肖姑娘自愿加作几首,卿儿乐意洗耳恭听。只是,卿儿好心奉劝肖姑娘,若只是为一时之气,则肖姑娘不必如此。我们就此揭过,当做没有这一回事,想必大家都不会介意的...”   她把“自愿”这两字咬得很重,极力地想要撇开自己的关系。   鄙夷的扫了一眼肖亦宁,柳玉卿面带嘲讽,心道:“装吧,装吧,肖亦宁你就装吧...看你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   柳玉卿那副讨人厌的作态,使肖亦宁心中有气。她表情淡漠,拱了下手,“谢过柳小姐,不过几首诗而已...”   真是没完没了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记得滚瓜烂熟的那几首全给背出来,让柳玉卿闭嘴。   “嘁...”   柳玉卿再次白了肖亦宁一眼,轻蔑一笑。   几首?   还而已?   这肖亦宁怕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   “咳!”肖亦宁清了清嗓子,看看外面,又看了看窗子,若有所思。俄而,她一字一句的朗声念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随后肖亦宁微仰起头,面露惆怅,“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首《静夜思》,肖亦宁改了其中的一个字。她将“床”字改为了“窗”字。因为,这大厅之中并没有床。   毕竟,就算是做戏也要做全套。   瞟了眼全场,肖亦宁又接着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   肖亦宁越背越有劲头,从一开始的磕绊到越来越流利顺畅,脖子也从僵硬到越来越放松。大出风头的模样令柳玉卿恨得牙痒痒,盯着她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请诸位指教。”   说完,肖亦宁坐了下去。然后又回了柳玉卿一个充满意味的,嘚瑟的笑容。   这一下,果真把柳玉卿气到恨不得要七窍生烟。   ...   “才女!”   “肖姑娘才高八斗,百年难得一见。不,应该是“前无古人,后难来者”啊!”   “...”   几首诗罢,众人从瞠目结舌到麻木,再到回过神,纷纷发出赞叹,更有甚者已在找纸笔,准备将这几首诗记录下来。   肖亦宁得到众人的夸奖,江修也觉得与有荣焉。他笑眯眯的凑近肖亦宁,“你还真会写诗呢?看来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尿壶”了。”   他拱了拱手,笑闹着,“肖大诗人...”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肖亦宁羞愧难当,低下头悄声道:“这些全都是别人写的,只是我以前给背下来了。”   江修瞬间来了兴致,八卦精附身,耳语着,“哦...那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可否能邀请他来江家授课?”   “来不了。”肖亦宁摇摇头,“都过了一千多年了,他们早就死了。不过这些人,在我们那可都是些超级厉害的人物。”   “额,那你给我说说...”   江修仍是兴致不减。   “呃...我记得的不多...李白...”   肖亦宁用手撑着脑袋,正想着要从何说起。   “舅舅。”   柳玉卿的一声高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而肖亦宁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也被这一声高呼打断。肖亦宁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柳玉卿,不由得在心中猜测起柳玉卿又想干什么。   “前些日子,卿儿刚绣成一幅《松鹤延年》。之后卿儿就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把它送给舅舅,让舅舅高兴高兴。而眼下就是个好机会,卿儿把《松鹤延年》送给舅舅。”   肖亦宁与江修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惹得柳玉卿妒火中烧。她在心中百般思量后,最后决定用学女红时的功课给自己扳回一城。   江远丰一听柳玉卿这话,大为高兴。心想柳玉卿花了那么多学费,总算是有一点能看得见的成果。而且也还知讨他欢心,也不枉他十几年来的一番苦心,便道:“好,好,好,卿儿真能干,快拿过来让舅舅看看。”   “是,舅舅。”柳玉卿对着江远丰行了个万福,继而,扭头吩咐道:“小卉,还不快去。”   “是,表小姐。”   小卉一口应允,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   不消片刻,小卉拿着一物返回来。   她随手拉起一丫鬟,两人站在大厅中央,共同把那物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长八尺,宽四尺的刺绣。画面上密密麻麻的仙鹤,松树。整幅图几乎不留一点空白,一看就是花了不少的时间还有精力。   只是,这幅绣画不管是从绣工还是构图等方面,都算不得什么佳作。   众人又表演式惊叹,“表小姐能绣到这个程度,实非常人所能。这是需要多大的毅力...”   柳玉卿神情高傲地走到绣画前,“请肖姑娘不吝赐教。”   又来?   “真是没个消停。”   肖亦宁嗫嚅着,经刚才那一遭,她在众人面前也不怵了。她大方地站起来,走到那绣画跟前,围着它看了又看,同时也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夸这幅绣画。   初来乍到,肖亦宁不想引来柳玉卿过多的“仇恨”。   她沉吟片刻,道:“此绣图绣面平展,图案边缘齐整,再加上柳姑娘的细致绣工...整幅画栩栩如生,堪称巧夺天工,我自愧不如。”   柳玉卿越听越得意,挑着眉毛,拿捏起姿态来,阴阳怪气道:“肖姑娘还算有点眼力界,可喜可贺。”   此时得意到忘形的柳玉卿,让肖亦宁很是不惯。脑袋一抽,末了又补上一句,“比之我曾见过的双面绣也不逞多让。”   双面绣她当然见过。不过,是在手机上见到的。   双面绣?   无人怀疑,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这样一对比起来,柳玉卿的这《松鹤延年》就变得更不尽如人意了。   哼!双面绣?竟有这种针法?   柳玉卿大受打击,闷闷不乐的坐回席上。   见此,江远丰和起稀泥,哈哈一笑,“我非常喜欢这幅《松鹤延年》。来人,替我把它挂到书房里,哈哈...来来,诸位喝酒,喝酒。”   会宴继续,觥筹交错。   那柳玉卿几次都没讨到好,则铁青着脸直到散会。 第九十六章 放开我   待在江家的这几日,肖亦宁总算是见识到了柳玉卿的黏人程度。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江修在某处停留超过一刻钟,不出意料,柳玉卿必定会出现。   尤其是当江修过来找肖亦宁时,那柳玉卿过来“捣乱”的速度堪比龙卷风,害得肖亦宁几次想同江修提还钱的事都落了空。   不得已,肖亦宁只能一次次的遗憾作罢,只能想着等下一次江修来找她之时再提。   ...   江陵的春天,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前一日还是阴沉沉的,零星的下着些小雨。到了今日却放了晴,外面春光明媚,焕然一新。   一早起来,江修就找肖亦宁去了。   等他到了供客人留宿的西院,就见到肖亦宁住的那间厢房的房门已经打开。   江修兴冲冲地走了过去。   彼时,右脚才刚刚跨过门槛,他就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肖亦宁。”   听到声音,肖亦宁从里间探出头,“江修。”   “...”   肖亦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外面传来的声音使她停了下来。   “表哥!”   话音未落,柳玉卿也进了这屋子。   在她的身后,小卉恭顺的端着一碗汤。那黑色的托盘上,则有些许从碗里溅洒出来的汤水。   两人的头上都微微冒着汗,且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不定。   可以看得出来,这主仆二人走得很急。   ...   肖亦宁皱了皱眉头,被动地当起了旁观者。   之前柳玉卿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拱到了一旁,接着便占据了江修身边的最佳位置。   “表哥,你快尝尝这汤好不好喝,人家可是熬了一整夜呢。”   这时,柳玉卿伸出涂着蔻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汤,殷勤地递到江修面前。   奶白色的浓汤,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我不渴。”   江修摇摇头,修长的手将汤碗轻轻推开。   “这是大补的,表哥你不渴也是可以喝的...”   柳玉卿执着的又把碗送回江修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瘪着嘴,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看了看柳玉卿,又瞄了下肖亦宁,江修叹了口气,“好吧。”   他从柳玉卿手中接过碗,试了试温度,发觉不烫后,便将汤水一口而尽。   “我喝完了。”江修放下空碗,随意地擦了两下嘴。没给柳玉卿开口的机会,他又道:“味道很好,不咸不淡。谢了,玉卿。”   江修的话把柳玉卿刚想说的全都堵在了嘴里,惹得她有些不快。   “肖亦宁。”江修似是没发现柳玉卿的异样,也或许是他没在意柳玉卿的想法,扭头招呼起肖亦宁,“走。”   柳玉卿天天跟他跟得很紧,令他想单独跟肖亦宁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定要带肖亦宁出去玩。   只要出了府去,这柳玉卿就没法再跟着他。   ...   “啊?”肖亦宁满脸错愕,“去哪?”   为什么突然叫上自己?   肖亦宁有点想不通。   之前江修都是在柳玉卿出现后就独自“仓皇逃离”的。   “跟我走。”   江修大步一跨,单手拎起肖亦宁的后领就往外走去。   肖亦宁被江修拎得双脚几近离地,只得不停地倒退着跟上他的步伐。她艰难的扒拉着领口,“呃,呃....”   衣领勒得肖亦宁说不出话,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咒骂江修。   目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柳玉卿胸中愤懑,几乎要原地爆炸。   她攥紧了双拳,面目狰狞的声嘶力吼,“表哥!”   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   “肖亦宁,待会儿我们去...那里...是城中...”   江修兴奋地边走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不过肖亦宁可没心情听他说了什么,她的脖子被勒得不好受。   双手扒着领口,肖亦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空隙,“放,放开我。好...好难受...”   江修唾沫横飞,说得正在兴头上。直到肖亦宁的抗议声传来,回过头一看,吓得他赶紧停下松开了手。   “咳,咳,咳...”   一获得“自由”,肖亦宁忙不迭的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只是新鲜空气没吸到多少,却一直在咳嗽。   见她咳到满脸通红,眼中泛泪,很难受的样子,江修心里很是内疚不安。   他知道是自己太冒失了。尽管肖亦宁不娇气,但他还是不小心伤了她。   几十息过后,肖亦宁弓着腰,还在咳。   江修看得心疼,走过去小心轻柔的替肖亦宁拍着背,“好点了吗?”   这有用吗?咳嗽拍拍背能有用?   肖亦宁颇为无语。   终于止住了咳嗽。   她抬起头,白了眼江修,没好气的反问道:“咳,你说呢?差点被你勒死。”   随后,肖亦宁举起右手摇了摇,缓了缓后制止道:“不用拍了。”   闻言,江修停下手,乖巧道:“好。”   再次深呼吸两下,肖亦宁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抬眼就见到江修直直地盯着她,还带着满脸的歉意。   “对不起...”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   道歉就有用了吗?   肖亦宁现下无比郁闷。   她双目含怒,瞪着江修,鼻子重重地“哼”了下,语气不善,“拉我出来干什么?有话快说。”   江修他仗着比她高,动不动就拎她的领子。   他是拎上瘾了吗?   当她是包包吗?   即使江修对肖亦宁道过了歉,但肖亦宁还是免不了生了一通气。因为被勒得说不出话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   见肖亦宁确实没什么大碍,且还嘟着嘴气鼓鼓的,就算生气也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江修莞尔一笑,心情大好。   他慢条斯理道:“今日正巧是江陵城的城庆祭典,街上很多人,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非常热闹...我本想带你出去玩来着...”   继而他眉毛一挑,“唉,看起来你好像不大愿意啊...罢了罢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眼看江修抬脚好似要走,肖亦宁急了,忙答:“愿意,愿意...去,我去。”   城庆祭典,听起来就是很好玩很热闹的样子。   肖亦宁是真心想去玩。   “哦?你不生气了?”江修弯腰低头,靠近肖亦宁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气了,不气了。”肖亦宁双手摆得飞快。旋即她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谄媚的躬身抱拳道:“还请江大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前嫌带“小人”出去见识见识可好?”   “嘁,没诚意。”江修直起身,将手背到身后,微仰着头,“先给本公子说两句好话来听听。”   “呃...”肖亦宁撑着下巴,使劲想了想,“江公子你才貌双全,与世无双,但凡这样的人自然也是胸怀宽广。我想江公子大人大量,不会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求求你,就带我出去吧!”   说完,肖亦宁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可怜兮兮地望着江修。   “噗”的一声,江修笑惨了,边笑边挖苦她,“肖亦宁你省省吧!人家做那是可爱,你这不伦不类的,啧...我真是没眼看。我求你别这样了,难道你心里都没点数的吗?”   “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对肖亦宁青红不定的脸视而不见,挽起袖子,江修把手臂伸到她的眼前,火上浇油的说道。   他一说罢,肖亦宁恼羞成怒了,“江修,我打死你这王八蛋!”   话音刚落,她朝着江修的脸就是一拳过去。   拳风呼呼袭来,江修身子一闪。肖亦宁自然是没能打得中他。   自知打不到江修,肖亦宁也不想再做无用功,便停下来,赌气道:“反正我有手有脚,大不了我自己去。又不是非你不行...”   江修怕她真就自己一个人去了,赶紧拉着肖亦宁的袖子讨好的求道:“别啊,我求求你,让我带你去。”   “嗯。”肖亦宁脸上露出看似欣慰的笑容,从江修的手中扯过自己的衣袖,叉起腰,趾高气扬的指挥起来,“这样还差不多...小江子,快快给本姑娘带路。”   “肖亦宁,你别得寸进尺!”   江修很无奈。   什么“小江子”?这么难听...而且还命令他?   但这人是肖亦宁,他也只能由着她。   “遵命!江大公子。”   “算你识相...” 第九十七章 城庆祭典   “锵锵锵...”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与师弟二人初到贵宝地,因盘缠用尽,故在此卖艺。还望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两名打扮看似是江湖卖艺之人在街道旁摆好了家什。其中那名壮实点的扯开嗓门高声吆喝,而偏瘦的另一人敲完锣后,便立在一旁。   这股不小的动静,引来路人驻足围观。   众人自发的围成一个不小的圈子。中心空出的那片场地,自然是留给了两名江湖卖艺人。   那壮实一点的卖艺人咧开嘴,冲着人群抱拳道:“在下与师弟先谢过诸位。”   锣声响起时,肖亦宁与江修距离卖艺的还有些稍远。   待二人走到这处时,这圈子已经围得水泄不通。肖亦宁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使劲的朝着圈里张望,奈何映入眼中的却是乌泱泱的人头。   见状,江修拍了拍像根柱子般杵在二人前面的一个男人的肩膀。   那男人回头,一脸惊诧。   江修神秘兮兮的附在他耳边道了句,“这位兄台,那边有人找你。”   说罢,他向外指了一个方向。   “谁啊?谁找我?”那男人明显不信,斜着眼睛睨着江修,满脸怒容,斥道:“再说了,你又是谁?莫不是想讨打?”   哪里来的神经病?莫名其妙。   那男人已是发火。   江修两眼一瞪,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得煞有介事,“嘘,小声一点,我只是一个传话的,让我传话那人凶神恶煞的,可不好惹...我看你还是赶紧过去吧。”   “要不然...嘿嘿...”   江修邪笑几声,仿佛真预见了什么惨事一样,露出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好还是过去看看。就算是曾经不小心得罪的人,晾他也不敢在大街上对自己动手。   那男人脸色渐变,转过身朝着江修方才指的方向过去了。   见那男人离去,江修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接下来他如法炮制,没费多大力气,二人就混进了圈子的最里层。   前方视野开阔,再无遮挡,肖亦宁刻意压低了声音,拱了拱手,“江大公子“高招”,“小人”着实佩服。”   这种损招,也只有江修才做得出。要是换了她,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因为她怕被人打死。   “嘁。”江修瞟了肖亦宁一眼,道:“肖亦宁你损谁呢,要说本公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矮冬瓜。”   为了自己,这个矮冬瓜...   肖亦宁嘟了嘟嘴,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专心看起表演来。   此时,那壮实的卖艺人拿来一杆长枪插在地上,接着便用枪尖顶住了自己的喉咙。   银色的枪尖坚硬且锋利。   他屏气凝神,突地重“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那枪身渐弯成一个半月形。   画面变得惊惧起来。   “啊!”   害怕发生血腥场面,胆小的人禁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双眼。   十几息过后,那壮实的卖艺人停下了表演,又绕场走了一圈。   众人这才瞧见,他被枪尖抵过的位置除了有些微的红以外,甚至连皮都没破。   “好。”   “好功夫。”   “...”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多谢。”他抱拳致谢道。   就在这时,偏瘦的那名卖艺人将一条长凳摆在了空地中央,随后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紧接着,像变戏法一样,他又从身后拿出一杆大烟袋。   “啪嗒。”   点着火后,那卖艺人神色自若地吸起烟来。他边吸边咽,只一会儿,一锅烟就吸完了。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偏瘦的卖艺人环视一圈,嘴巴一张一吐,一股浓烟倏地腾起。一转眼,那烟就化作了一只青鸾,在空中展翅翱翔。   “呼...”   随后,他又吐出一道烟圈。这道烟圈不似刚才的那般凝实。它渐渐散开,慢慢变作许多活灵活现的小鸟。   霎时间,百鸟齐飞,场面蔚为壮观。   “神乎其技!”   这手绝活把众人看到目瞪口呆。   直至白色的烟雾皆尽消失,人群中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铜钱也如雪花般地往地上丢去。   没等他们讨赏,就已收获颇丰的赏钱。   肖亦宁一改往日的抠搜,也丢了不少的铜钱。江修为之侧目,撇了下嘴,“肖亦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么大方,难得啊...”   江修的戏谑令肖亦宁的脸上多了一丝认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佩服他们这样的人。还有,我那是节俭。”   “嗯嗯!你说的都对。”江修笑眯眯的附和道,然后也从身上掏出些碎银钱丢了过去。   ...   花灯结彩,鼓乐震天响,江陵城今日可谓是喜气洋洋。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肖亦宁跟在江修的身后逛游着。到现在为止,两人从江府出来已有好几个时辰,而肖亦宁的兴致未减半分。   “咚咚锵,咚咚锵...”   前方锣鼓喧天。   只见一条金色长龙翻腾起舞,两只大狮子辗转跳跃地由远及近而来。   途中一串串点燃的鞭炮如银蛇般朝着它们的中间飞去。随着鞭炮炸开,那龙与狮子却是舞得更欢了。   街上的行人跑着、跳着躲避炸开的鞭炮。城中一片欢声笑语。   肖亦宁捂着耳朵,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的躲在江修身后,笑得很是开心。江修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挥手替她挡下了飞过来的炮花屑。   龙与狮渐舞渐远。   时值华灯初上,城里的花灯全亮了起来。   “哇,好漂亮。”   肖亦宁望着眼前美轮美奂的花灯露出满眼星星。   “嗯。”   佳人,美景。   江修心中一动。   他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心怀忐忑的牵过肖亦宁的手。   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中的炙热,肖亦宁心中一紧,心脏猛烈跳动,“江修...”   清醒!快把手收回来!   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诫着她。   肖亦宁垂下眼眸,眼神逐渐黯淡起来,把手往回抽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手仍被紧紧握在江修的手中。   肖亦宁,既然我牵了你的手,就绝不会轻易放开。   发觉肖亦宁的意图,江修心中一痛,却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而后,又装成没事人一样目视着前方,那目光似是平静如水。   肖亦宁忍不住抬起眼来偷偷的看了看江修。   江修的余光捕捉到了肖亦宁的视线,他转过身子,低下头盯着她的脸,“肖亦宁。”   “嗯。”   两人视线相对。   面对江修的深情凝望,肖亦宁面红耳热,无措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晚风习习。   江修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神色也渐显紧张。   本想等肖亦宁先开口,倒是他先沉不住气了。   “...”   江修正要说话,一声“表哥”传来。   是柳玉卿。   “玉卿。”   江修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庞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很是显眼。   终于被找到了么?   江修对着柳玉卿笑了一下,拉着肖亦宁混入人群当中就消失不见。   “表哥!!!” 第九十八章 逐客令   翌日。   江陵城,江府。   “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一个明亮的房间内,肖亦宁弓着腰站在圆桌前,动作非常小心地清点着置于桌上的几个白色小瓷瓶。   要不是江修今天有事情没过来,百般无聊下,肖亦宁也不会把这些在朱莽尸身上摸到的小瓷瓶给想起来。虽说它们在肖亦宁手里的日子不短,可她却从未仔细看过。趁现在刚好可以把它们拿出来研究一番。   ...   尽管扒死人的东西不道德,但不这么做的话,说不定会漏掉什么好东西。就好比玩游戏,若不去拾捡辛辛苦苦打完怪后掉下来的装备,又怎能指望着升级,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一想罢,肖亦宁再无任何的“包袱”。   把袖子撸起,她用两根手指将其中一个小瓷瓶捏到眼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   透过瓶口,里面黑麻麻的,有点类似于粉状的东西,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正欲将之放回去。   瓶身上似乎有字?   肖亦宁定了定眼神,低声念叨起那细小如蚊蝇的字,“万蚁蚀骨?”   她把它放下,又将其它的瓷瓶拿起来。   “销魂散?”   “见血封喉?”   “...”   光看名字就知道都是些“不良药品”。   “唉...”失望顿时爬上她的小脸,“好像都没什么价值嘛...”   肖亦宁坐了下来,左手托起下巴,静静地瞅着这几个小小的瓷瓶。一时之间犯了难,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   收着?自己没想过要害人。   丢掉?可能有毒的东西怎么能乱弃!   这些药粉的药性不明。肖亦宁没胆大包天到拿自己做实验了解药性的地步,更不可能变态到用小动物来做实验。   思索片刻后,肖亦宁只能又把它们都妥善地收了起来,打算留着以后作防身用。   ...   这方她刚把东西收好,门外就有敲门声接连响起,同时还伴有一道女声,“肖姑娘?”   “肖姑娘?”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有人在吗?”   “有。”肖亦宁赶紧走向门口,边走边答,“我马上来。”   “吱。”   门一开,外面的这人是带着两名侍女的何然。   “江夫人。”   肖亦宁十分讶异,声调不自觉的提高了半分。   “嗯。”   何然气场十足,用鼻子简短的应了一声之后,半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肖亦宁。   肖亦宁被何然看得双手都不知往哪放才好,视线瞟向地面,暗暗思量道:“她来找我干什么?我与她并无交集啊...”   “怎么,肖姑娘是不欢迎我么?”   见肖亦宁呆愣着,一直都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何然笑了起来。   只不过,她的脸上是在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何然的话令肖亦宁回过了神。看着门外已稍显不耐烦的何然,肖亦宁才意识到是自己把门给堵住了,便赶紧让向一旁,随后又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夫人,您快请进。”   “嗯。”   何然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而后施施然的进了屋。   入了屋后,何然走到屋子中央便停了下来。她站在那里四下环顾,架势像极了“大人物”视察。   这是...来者不善。   肖亦宁识趣的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何然的身边,“江夫人,您请坐。”   何然只是看了眼那凳子,并未坐下去。她神色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缓缓地开了口,“肖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与修儿...不合适。”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请你尽快的离开江家。不过在此之前,你尽管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些补偿。”   听着她说的话,肖亦宁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到后来更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逐客令么?   被人驱赶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见到肖亦宁这个样子,何然有些惴惴不安。   她担心肖亦宁心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然后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极端事来。   毕竟是眼看就要“飞上枝头成凤凰”,却在最后关头被告知要放弃...这事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唉...”她拉过肖亦宁的手,随意的拍了两下。语速放慢的同时,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肖姑娘,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江家家业庞大,在某些人的眼中,它无异于一个“香饽饽”。”   “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能“吃掉”它的机会。平日里它自是不惧。只不过,一旦有了可乘之机,那些人定会化身为一群凶恶的“豺狼”,一拥而上把它生吞活剥了...”   说到这,何然深吸一口气,“修儿将来娶的必须是那名门望族之中的贵女。只有这样,才能让修儿...让江家在这江陵,乃至大启稳稳当当的一直立足下去。”   “我是看着修儿长大的,也希望他能好好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何然偏过头,眼睛定定地盯着肖亦宁,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门当户对么?   自己什么都没有,也难怪会被何然嫌弃。   肖亦宁颇为无语。她自认与江修,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显然何然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良久。   “嗯。”   肖亦宁尴尬地朝何然笑了笑。   如果自己再不开眼,恐怕会给江修带来不小的困扰。如今也住了那么多天,该是时候走了。   “呵,江夫人您多虑了,我与江修并无男女之情。”虽然何然的态度不算强硬,而且一直都在拐弯抹角,但肖亦宁还是觉得委屈。她的鼻子微微发酸,强颜欢笑道:“我们只是在路上碰巧结识的而已。应他的邀请,所以我才来贵府上住上几日。   “呵呵...没想到一晃眼就住了这么多天,差点把我的事情都耽误了。就算您不说,我明日也打算告辞了。”   肖亦宁从未想过要死赖着不走。不愿招人厌恶,也不想平白的被何然看轻,为此她打算明天天一亮就离开江家。而谎称有事也只是为了保住那点小小的自尊心。   “如此甚好。”何然盈盈一笑。她这次是真的笑了,连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愉悦,“肖姑娘,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何然带着她的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走后,肖亦宁惆怅了。   江修,那就...再见吧! 第九十九章 江家遭袭   夜已过半。   肖亦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着明日即将离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迟迟不肯离去。就这样睁着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肖亦宁才勉强的睡去。   “他欠我的钱都还没还清呢...”   睡梦中,她含糊不清的嘟哝着。   夜,越来越深。   因白日里的事搅得肖亦宁心绪不宁,她睡得极不安稳。   这会儿,肖亦宁躺在床上再度翻了个身。   “呯!”   院子里传来一个不知是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这声音虽然较沉闷,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特别的突兀刺耳。   肖亦宁一个激灵就醒了,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脑子也转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声响?这声音该不会是人为的吧?   等等...外面好像还真不止一个人。难道说...何然回去之后害怕自己又反悔,便派人在今夜来个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的先要了自己的命,免去她的后顾之忧?   如果真是这样...鱼死网破吗?   这也怪不得肖亦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不得不警惕。   稍稍缓解紧张的心情,肖亦宁悄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窗子前,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惨白的月光下,院落之中立着两名黑衣人。   他们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冷眼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那人气息奄奄。   被黑衣人追杀至此,他深知自己已是在劫难逃,绝望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呼救,“救......命!”   追逃游戏结束了。   “唰!”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着一刀划破那人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一幕看得肖亦宁目眦欲裂。   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救人。   但是又转念一想,外边的情况不明,出去即是送死。   她马上冷静下来,屏声敛息,继续观察下去。   随着那人的气绝身亡,俩黑衣人对视一眼后,便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这里是江家供客人留宿的院子,不可能再有江家其它的什么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将江家人斩尽杀绝。鉴于刚才戏耍那人浪费了不少时间,倘若一炷香内,二人再不出现在“统领”面前,任务完成后,他二人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   夜,寂静无声。   肖亦宁蹲下来,背抵着木墙,用她那不够聪明的脑袋开始分析起来。   如果黑衣人是何然派来杀自己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更不可能连任务没完成就走了。   又或者,何然打的是栽赃陷害的算盘,将死人的事赖在自己头上,以此来达到赶走自己的目的。但...这也并不高明。自己没有动机先不说,谁杀人会不把自己摘除干净?就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杀人,这怕不是傻子才干得出来的事吧...   更何况这两名黑衣人的行动训练有素,杀起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有点像...专业的杀手。   思及此,肖亦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上冷汗直冒,心惊胆战起来,“坏了,这该不会是冲着江家来的吧?说不定...“杀手”肯定不止他们两个。”   江修有危险!   她滕地一下站了起来,拿上刀就准备开门出去。   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她又跑回来,翻出白天藏好的那些小瓷瓶,然后把它们都揣在了身上。   肖亦宁出了门,便往江修住的地方拼命跑去。   她不认为自己这是头脑发热下的一时冲动。   有幸与江修相识一场,他也曾救过她。现如今他有难,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去帮助他。   如果实在打不过那些黑衣人,她会转身逃跑。若逃不掉,那就...算了。   至少,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这一路上,是一副宛如地狱般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更是将地面染得通红。视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江家人的,也有黑衣人的。   ...   那日,自杨伯先走后,江远丰就有了极强的防范之心。   他对杨伯先这种“马前卒”的心理拿捏得很到位。若不出意料,杨伯先回头一定会派人来找麻烦。   所谓有备无患。为了使府内的安全系数达到最高,江远丰不仅新增了一批经过严格挑选,武功高强的护院,并且还加强了夜间巡防的力度。   江家已被他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饶是如此,今夜的江家虽不至于被这帮黑衣人打个措手不及,但也着实惨烈。   ...   “江修!你千万不要有事...”   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肖亦宁满面忧色,心急如焚,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这一伙黑衣人不知来历,下手异常狠毒,甚至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看样子不把江家杀个精光,他们是誓不罢休。   也不知道江修现在怎样了?他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快,快!   肖亦宁的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   夜风呜咽,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微微晃动。幽红的灯光照向狭长的走廊。   那里,是满地的尸体,死相极惨。   它们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被直接劈成两半或者是两截,肠子等内脏器官和着血液,黏黏糊糊的流了一地。   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这些没有还击之力的人,没有得到行凶者一丝或者一毫的怜悯之心。   半轮残月冷冷地挂在天上,漠然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这一处,刚完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还有一个。”   前方三名黑衣人正欲撤离。其中一人看见了潜藏在黑暗中快速移动的肖亦宁,口里咋呼着朝她冲了过去。   另外两人见状,也立即跟在了他的身后,三人皆毫不犹豫地杀向肖亦宁。   黑衣人手中的刀沾满了鲜血,裹着强烈的杀意袭来。   此时此刻,对于向她杀来的三人,肖亦宁浑然不惧。   三个,或许有机会干掉他们。   毕竟经过一番杀戮,这三人肯定都不是全盛状态,但她是。   杀! 第一百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肖亦宁赤红双眼,胸中愤怒无比。   太残忍了!   滥杀无辜的混蛋!畜生不如!   人在自己家里过得好好的,岂料祸从天降。   他们中的一些人更是自小就生长在江家,平生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们招谁惹谁了?   肖亦宁不相信,她接触到的那些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会是因为造了什么孽,以至于招来的杀身之祸。   她痛心她们还没绽放却要早早凋谢的生命。   这一刻,肖亦宁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把右手藏在了身后,那只手上稳稳地握着一把锋芒逼人的长刀。   假装自己被吓懵了一样,肖亦宁跌跌撞撞,慌不择路般的朝黑衣人过来的方向跑去,大声哭喊着,“救,救命。”   满脸的泪水,惊恐的表情与夜色交织在一起,若隐若现,令人窒息。   这个猎物是我的了!   冲在最前面的那黑衣人大喜过望。   “唰!”   说时迟那时快,肖亦宁见这黑衣人扑来,一道刀光闪过。他一时大意,被这刀芒将脖子上的大动脉狠狠地划开。   刹那间,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溅落在肖亦宁的脸上。而后,“嘭”的一声,他的尸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肖亦宁一击得手。   来不及窃喜,另外两名黑衣人已经赶到。   他们同时挥刀砍向她。   “铮。”   肖亦宁险之又险地避了开来,那两把刀在同一时间砍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眼见一击不中,其中一名黑衣人立刻欺身上前,长刀对准她的头横劈过来。这时,另外一人紧随而至,从另一侧夹击而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肖亦宁就地往后一滚,一身是汗的躲过了他们的杀招。   没等她喘口气,一黑衣人的长刀又朝她所在的位置扫了过来。   肖亦宁提起一口气,格开了那黑衣人扫过来的长刀,在另一黑衣人即将要把刀刺进身体之时,她跳到了一旁。   这能要人命的杀招几次都让肖亦宁躲了去。   两名黑衣人气恼至极。   要不是之前杀的人太多,导致自己体力消耗过大,眼前的这人,早就同其它人一样躺在血泊里,一命呜呼了。   不由得,这两人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刀光掠起无数残影。   他们步步紧逼,招招直取要害,不留情面。   肖亦宁不断地变换招式,颇为吃力地抵挡着对方的进攻。但在两人的配合下,她的招架逐渐捉襟见肘,呼吸明显变得重且凌乱,身上也出现了一些伤口。   一时半会儿的倒不会危及性命,只是时间拖得长久了,她必败无疑。   肖亦宁有悔。   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么?逞什么能?   但此刻已无退路可言,她只能咬着牙,拼尽全力地去与黑衣人厮杀相博。   狭路相逢勇者胜!   ...   “肖亦宁。”   江修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与之而来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肖亦宁,她与两名黑衣人正打得激烈。黑衣人的攻势凶猛,期间肖亦宁一直被压着打,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撑住!   江修心急如火,加快速度朝着几人冲了过去。   他恨不得一眨眼就能瞬移到她身边,为她挡下所有的攻击。   丑时,江府上下仍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不想,却突然遭遇袭击。   江修在睡梦中被猛地惊醒。只一瞬,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肖亦宁的安危。   因此,江修便在第一时间往肖亦宁的住处赶。   他深怕自己迟了一步,肖亦宁便会惨遭不测。   明摆着这些黑衣人是冲着他们江家来的。肖亦宁何其无辜,不能无端被殃及。假如肖亦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她没事!不过,要是他再晚一会儿...就难说了。   至于他爹江远丰那边,他的身旁时刻都有着一批一等一的好手。   江修知道,一时半刻的他爹不会出事。   风渐起,灯火欲明欲灭。   江修面容冷峻,眼中再也没有了游戏人间的恣意洒脱,取而代之的是如霜的冰冷,如剑的凌厉。   衣衫上的片片血迹,就像一朵朵盛开着的妖冶之花。他身上迸发出的可怕杀意与恐怖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影随身动,两旁的廊柱飞快倒退。   再有几息,江修就能插入三人之间的战圈。   ...   江修的出现,使肖亦宁的整颗心放松下来。   他没事,她不用再分心挂念着他。同时,也意味着这俩黑衣人的死期到了。   仿佛吃了颗定心药丸,肖亦宁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安心定志。   下一刻,她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爆发力,出手也不再有所保留,变得分外勇猛,打劲十足。   江修于肖亦宁而言,就是打败对手的信心和最强的后盾。   起落间,江修已逐渐逼近。   江修离得越近,黑衣人就越急躁。   对手的帮手来了,黑衣人自知,他们已错失先机。倘若在那江家之人到来之前还拿不下眼前这人,他们定会万劫不复。   迫不得已,两人只得选择速战速决。心急意促下,他们之间的配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默契,甚至连章法都乱了。   本来这俩黑衣人一个攻上,另一个就攻下,彼此合作无间。   就在此时,其中一黑衣人心中一急,率先朝肖亦宁斩了过去,另一个黑衣人却慢了一拍,没有跟上他的攻势。   来得好!   肖亦宁脚步微移,后腰一扭,那一刀只堪堪削下她的一缕发丝。继而一回过身,长刀向前突刺,这名心急的黑衣人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伤口深可见骨。   他的速度,灵活度大不如前。   柿子挑软的捏。   肖亦宁使出的招式尽皆追着受了腿伤的黑衣人打去。她仗着轻灵矮小之便,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令另一个黑衣人的救援始终差了一步,只得追逐在二人身后干着急。   这黑衣人受了腿伤,又被追得亡魂大冒,疲于闪避,一个疏忽被她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肖亦宁把刀往他的身上抽出来,空门大开。   “小心!”   见此状况,吓得江修大吼一声,赶紧提醒她。   而最后剩下的那黑衣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从旁跳起,趁机偷袭,刀刃对着肖亦宁的后脑勺直劈而下。   距离太近了,肖亦宁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殒命。   那一瞬间,江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凌空一跃。   剑光如期而至,血液四处飞溅。   最后剩下的那黑衣人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回来了   今夜,江家极其惨烈。   肖亦宁呆呆地望着江修,眉眼间有着浓浓的哀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发生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骤然,肖亦宁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她哭了,江修抬起右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个子不高,才到他的下巴。   本来想保护她一辈子来着...   江修将手收回,惨然一笑,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唔...”   肖亦宁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眼睛,随后抬起了头。   悲伤蔓延,两人相看无言。   “你的脸有些脏了,我帮你擦擦。”   江修有些喑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说完便举起袖子温柔地替她擦着脸上沾染的血迹。   一下,两下...他轻轻的擦拭着。   两人靠得很近。江修鼻息间呼出的温热,全扑在了肖亦宁的脸上。   她傻傻的看着他失了神。   时间在静谧中飞快流逝。待江修将肖亦宁的脸全都擦拭干净后,他一直举着的手却没有再放下来。   江修望着肖亦宁,清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蓦地,江修伸出双手揽住了肖亦宁的腰,一把把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一时之间,肖亦宁被江修突然的举动惊到不知所措,只得僵硬着身子,任由他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江修把头埋进肖亦宁的颈窝。   他的鼻间充斥着她浅浅的发香。   “肖亦宁,这是江家的劫,也是我的劫。你有多远就跑多远...”江修的心很痛,眼中不自觉的噙满了泪花,声音也越来越闷,“不要再回来了。保重!”   最后的这两个字,他用尽力气才说出来。   因为他忍不住,总想开口让肖亦宁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样太过危险...   他不能百分百保证她的安全。   黑衣人的突袭如疾风骤雨,下手凶狠残暴。等到府衙的救兵赶来,整个江家的人都够死好几回了。   江修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黑衣人,也不知道,过了今晚这世上还会不会再有江家。   ...   江修手臂收缩,抱得比之前更紧了。   他要把这一刻永远铭记,然后印刻进骨髓里。   少顷,江修放开肖亦宁。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肖亦宁一眼,江修转身离开。   他决然而去,不再留恋。   这是...江修同她的诀别?   肖亦宁呆愣了几秒钟。   这个样子的江修她从未见过。记忆中的他总是自信不羁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灰心丧意?   目送着江修独自离去的背影,肖亦宁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是按江修说的一走了之,还是留下来帮助他渡过难关。要说走,她于心难安。可留在这里,她是帮他,还是...拖他后腿?   她不仅无能,还贪生怕死...   可她就是很担心他啊...   与江修的过往点滴霎时翻涌上心头,肖亦宁的心脏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般,狠狠挤压,让她无法呼吸。   “不管了,死就死吧。”她心下一横,自言自语道。   话音一落,肖亦宁红着双眼,向着江修离开的方向追去。   ...   江修的速度非常快,转瞬就没了影。肖亦宁只好凭着自身的第六感寻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江家实在是太大了。   过了约摸十分钟,肖亦宁仍旧没找到江修的身影。踏足的这条竹林小径,没再见到有尸体,地上的血迹倒是越来越多。   忽然,几片花瓣飘落至身前。   肖亦宁抬起眼,一座造型雅致的院落映入眼帘。   听梅轩,江夫人何然的院子。   此时院门大开,里面的却是一片惨乱之景象。   门口瘫坐着一个男人,半低垂着脑袋,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   他且尚存一息。   看他身着的服饰,可知他是江家的仆人。   肖亦宁心想救人要紧,快步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还好吧?”   男人纹丝不动。   她才发现他身下的血水已汇成一条小溪,同时胸前的一个大洞还在慢慢地往外渗着血。   男人身体里的血液几乎快要流干。   他已经没救了。   肖亦宁知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心中遗憾,只能放弃救人的想法。她正欲站起来离开,想到自己在找着江修,还是顺口说了一句,“看到你们家公子了吗?”   “那...边...”   听闻肖亦宁犹死马当活马医的询问,他竟回光返照,艰难地抬起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随即,男人的手无力垂下,不再有任何的呼吸。   “唉!”   由他的死联想到今夜所有枉死的人,肖亦宁不禁悲从中来,对黑衣人的恨意愈发加深。   ...   按着那家仆指给的方向,肖亦宁这一路上没能再遇到一个活人。   所有活着的人不知道都去到了哪里。   她加快身形,沿着足下这条用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拼命奔跑着。   没过多久,肖亦宁就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有打斗声。   那方位置的楼阁高大明亮,屋脊隆起,一看便知是江家的主院。   肖亦宁离它越来越近,里面传出来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   倏地,她停了下来,闪身躲进周边低矮的灌木丛中,然后趴在泥地上,两只眼睛警惕地朝着四周张望。   片刻之后,并没有发现异样的肖亦宁从里面飞快地爬出来,迅速靠近灰白色的院墙,接着悄无声息地纵身跃上墙头,在暗中对着院内的情况仔细观察起来。   活下来的江家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被黑衣人围攻至此,他们这些人目前的情势不容乐观。   江远丰神情悲戚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何然。他怀中的何然则全身绵软,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柳玉卿被吓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的哭得不能自已。如果不是小卉稳稳地扶着她,她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而她手上的那块帕子早就被泪水浸得湿透,却仍在不停地做着擦眼泪的工作。   其他的人或坐或站,围绕在江远丰身旁。   一个个悲愤交加。 第一百零二章 转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绝望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江家人的头上。   江家这边除了江修以外,能打的都负了重伤,而其余之人根本没有战斗力。他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眨都不敢眨地注视着正与五个黑衣人对峙的江修。   江修是江家最后的希望。   但一对五,这希望何其渺茫?   风起。   江修衣袂飞扬,背脊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伫立在院中,眼中的冰冷让人遍体生寒。他对面的黑衣人一共还有五名,呈一字排开,浑身的煞气冲天。   “这些人是何来头?”   凝结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一个低低的声音。   声音虽小,但它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江家人的耳中。这也是所有在场的江家人肚子里的疑问,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黑衣人的来历。   这个夜晚,黑衣人带给江家众人的恐惧与仇恨,永远无法磨灭。   少顷。   一年长的老者接过话茬,沉吟道:“莫非是暗影阁?看他们的行事风格与传说中的一般无二。”   暗影阁...   一提起暗影阁,江家众人更是满脸的绝望,消极的情绪比之前更甚。   “传言暗影阁一出,必灭门绝户。”   “若真是暗影阁,完了,完了...江家完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间都隐隐带上了哭腔。   ...   江家,真要完了么?   江远丰心中悲痛万分,眼神决绝,朝着黑衣人喝道:“你们是暗影阁的人?”   闻言,那五人中处于正中间的黑衣人统领轻蔑地瞟了江远丰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的态度更像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江远丰声色凄厉,诉道:“我与贵阁从无瓜葛,与阁下更是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江家下此等毒手?”   虽说这样的话是一点用也不会有的。   但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想知道为何,那就下去问阎王。”那黑衣人统领轻笑一声,恶毒的眼神扫向江家众人,狞笑着说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你们乖乖的,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他表面上看起来轻松,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   原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变成手下折损严重,加上自己也总共只剩有五个人。此次任务之艰难,已远超当初的预料。   这是暗影阁成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去你大爷的。”江修啐了一口,满不在乎的白了那黑衣人统领一眼,“尽管放马过来,江家没有孬种。”   想要他摇尾乞怜?   痴人说梦!就算是死,他江修也要站着。   更何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黑衣人统领被江修激得满脸怒容,招呼着其它四人,大吼一声,“上。”   五名黑衣人面露狰狞,争相而上。江修面无惧色,持剑飞身跃起。   霎时,几人战成一团。   由于江修的剑舞得滴水不漏,短时间内黑衣人根本破不了他的防。这使得黑衣人统领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黑衣人统领长啸一声,气势急剧暴涨,身体一跃而起,像一头凶兽般的扑向江修。   “铛!”   江修立即将长剑横挡在身前,同时飞身后退。   只可惜他的反应速度虽快,但仍是慢了一步。胸前的衣衫被黑衣人统领的金刚爪划破,鲜血汩汩的流出,将衣襟浸染得一片通红。   黑衣人统领一击建功,他不乘势而上,反而连退几步。其余四人见此,心领神会地马上补位,朝着江修穷追猛打。   他们抱着耗也要耗死江修的念头,轮番进攻。   一炷香后。   尽管黑衣人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他们的配合并不默契,让江修从中看出了破绽。   计上心来。   江修边打边退,佯装溃逃。   黑衣人不知是计,依然对他猛追不舍。   几名黑衣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开,恰在此时,江修猝不及防的掉头一剑。   长剑夹着破空之势,直指离他最近的那名黑衣人的要害。   “啊。”   那黑衣人一个不慎,被剑刃抹了脖子。   鲜血飞溅。   他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一命归西。   随着这个最先被解决掉的黑衣人,黑衣人的败迹就像黄河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江修乘胜追击,反手又是一剑,数道剑光冲天而起。黑衣人被各个击破,最后只剩下一个黑衣人统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了光杆司令,黑衣人统领怒火中烧,状若疯狂。   他进入了狂暴状态。   江修只能勉强地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江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握着剑的右手也在微微发抖。   历经数场恶战,他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黑衣人的数量不仅多,而且个个武功不弱。江修此前杀了不少的黑衣人,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只是单纯地靠着一股坚强不屈的意志在死撑而已。   黑衣人统领越打则越心惊,一双眼睛恶毒地剜向江修。   太大意了,没想到这江家小子的功夫会那么好。   情报有误。回去定要把那提供情报的人大卸八块,才能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黑衣人统领越想越气,心中郁气难解。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江修这个异数。   上百招过去,黑衣人统领稳占上风,江修渐渐力不从心。   “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察觉到江修的虚弱,黑衣人统领喜上心头,加快了攻势。   黑衣人统领步步紧逼,江修险象环生。   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江修誓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罢了,罢了...   肖亦宁,你保重...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虽然他心里想着肖亦宁不要回来,可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再次见到她。   ...   眼见江修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肖亦宁急得百爪挠心,好几次都差点冲了出去。   只是贸贸然的,不仅不能帮到江修,相反还会变成他的拖累,最后再把她也搭了进去。   肖亦宁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天色微明。   黑衣人统领的进攻愈发刁钻狠辣,江修力难能支。陡然,他的肩头被黑衣人统领狠狠地踹中一脚。   江修的身体如破袋一般飞了出去。   瞧得这一幕,众人面色惨白。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只是,任他们没想到是,事情却在这时出现了转机。   就趁现在。   黑衣人统领的后背不设防。 第一百零三章 她回来了   肖亦宁从墙头一跃而下,把早就打开盖子准备好的小瓷瓶,尽数朝那黑衣统领身上丢去。   那些瓶子砸在他的身上,飘起无数的粉末。   “啊,什么鬼东西?”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暗算到的黑衣人统领惊慌气极,双手急忙拍打着身上沾染到的粉末。   “当然是要你命的。”肖亦宁紧紧的抓着刀柄,满怀戒备地说道。   漏了一个?   黑衣人统领转过身子,气得咬牙切齿,“找死!”   血红的眸子瞪着肖亦宁,黑衣人统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小小虾米也敢来坏自己的事?   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定要让这碍事的东西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与此同时,江修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看着肖亦宁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回来了!   江修喜出望外。   可眼下的这种境况,回来即是送死。   下一刻,他眉毛倒竖,怒道:“肖亦宁,你脑子坏掉了吗?不是让你快点离开这里,怎么还回来?你不要命了?快点走!”   江修瞪大眼睛,嘶吼出声,“走啊!”   肖亦宁看了一眼江修,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举起长刀,对着黑衣人统领摆好了架势。   “想走?”黑衣人统领怒不可遏,“你们一起死吧!”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奇怪。   许是刚才那些药粉的原因。   一定要在药性完全发作前杀光这些人。反正那小子已经被自己打得起不来,就先杀了这女的,最后再把他们全送上黄泉。   死了也要拉这里的所有人垫背。   黑衣人统领打定主意,大肆咆哮,挥着金刚爪恶狠狠地砍向肖亦宁。   见此,肖亦宁不但不躲反而还迎了上去。   后退肯定是个死,不如拼了。   那黑衣人统领跟江修打了那么久,想必已是强弩之末。   也许,自己能给他一记重创。   “铛。”   钢爪与刀刃相交,闪耀出令人心悸的火花。   仅仅只是一下,肖亦宁就被击飞并吐血。   她失算了。   带伤的黑衣人统领仍比她强上数倍不止!   “肖亦宁!”   江修肝胆欲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继打飞肖亦宁后,黑衣人统领足尖点地,转眼已掠至肖亦宁身前,锋利的钢爪猛然袭向她的脑袋。   就在肖亦宁的脑袋即将开花之时,他却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些药粉终于起了作用。   黑衣人统领头晕目眩,全身又痒又痛,十分难受。   最可恶的是那痒,好像是在肉里痒又好像骨头痒。   他濒临崩溃边缘。   甩了甩脑袋,保持了些微的清醒。   黑衣人统领摇摇晃晃的,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然而这时,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挠向痒处。   机不可失。   肖亦宁飞快地拾起手边的长刀,对着黑衣人统领的腹部就是一刀砍去。   这一刀狠且快,黑衣人统领吃痛,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只是下意识地一脚踢飞了攻击他的肖亦宁。   他捂着肚子,防御尽失。   “去死吧!”   江修从黑衣人统领的背后一跃而起,一剑将他的胸膛刺了个穿。   至此,夜袭江家的黑衣人全都死光了。   呼...   悬在头上的催命符没了,江家众人如释重负。   ...   烟尘散去,肖亦宁躺在一堆断瓦残砖中,不知是死是活。   “肖亦宁!”江修撇下黑衣人统领的尸身,强撑着身体,满脸焦急的跑到肖亦宁身边,蹲下来将她拥入怀中,“你别吓我。”   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他好怕,从此与她天人永隔。   “肖亦宁,我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江修眼圈发红,哽咽道。   肖亦宁气息微弱地躺在江修怀里,她苍白的小脸惹得他心疼不已。江修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眼中的深情满满。   只要肖亦宁没事,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他也愿意。   他在心底虔诚的祈求。   “咳...”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肖亦宁慢慢地睁开了眼,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江...修...幸...亏我...来了...”   她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邀功,江修轻弯嘴角笑了笑,“嗯,幸亏有你。”   “...”   肖亦宁还想自夸一下,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肖亦宁!”   撕心裂肺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江修搂紧了她的身体,眼泪从眼眶里一下子涌了出来,“肖亦宁...”   ...   这是哪里?   难道...我没死?   肖亦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江修那张熟悉的俊脸。   瘦削的下巴上都是青黑色的胡茬,眼中更是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他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再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   江修此前一直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的望着肖亦宁。   她一苏醒,他当即转忧为喜。   江修上半身稍微前倾,朝肖亦宁缓缓地靠近了过去,“两天两夜了,你终于醒了!”   因久未说话,他的嗓音听起来略微沙哑。   而后。   看着肖亦宁苍白的脸,江修心疼不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随后收回手,“我快担心死了,都怪我...是我的错...”   肖亦宁没发觉江修款款的真情流露,她的关注点此时正在自己的身上。   她感觉,骨头好像散了架...   她稍稍动了一下。   “嘶...”身体上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使得肖亦宁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一抬眼,却见江修满脸的自责,便反过来安慰他,“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能让我不担心?”江修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浓情比之前更甚,接着又喋喋不休起来,“怎么这么笨...让你别回来你偏要回,还好老天保佑,你的小命还在...可要是那一脚再重一点,你就没命了,你到底清不清楚...”   天知道。   当她闭上眼睛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痛,多难过?   当她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煎熬?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肖亦宁眨了眨眼睛,回答得有些吃力,“谁知道他那么厉害,要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回来了。”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再说了,要不是我...你们怕不是要被那黑衣人一锅端了吧?”   说到这,肖亦宁一脸的洋洋自得。   她在为自己而骄傲自豪。   那番与黑衣人统领最后的交手,肖亦宁成了不可或缺的助力。也正是靠着她出其不意的偷袭,以及她砍出的那一刀,江修才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嗯,你最厉害了。”江修认真地说道。   随即,他盯着肖亦宁的眼睛,情意绵绵,“肖亦宁...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第一百零四章 成亲?   害怕失去她?   这是江修对她说的...情话?   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肖亦宁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浆糊,话也不会说了。   她直愣愣地盯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半晌,肖亦宁再也抗不住他眼中的炙热,装作不经意的别开眼睛,喃喃低语,“江修...你...”   “我...”   她眼睫低垂,迟疑了半天还是吐不出几个字。   “我们...成亲吧!”江修忽然说道。   他决定了,这一辈子,他只要她。   “成亲?”   这话在肖亦宁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辨不出江修所说的是真是假,肖亦宁拧紧双眉,假意嫌弃道:“我...我才不会跟你成亲。”   听到江修说要与自己成亲,肖亦宁是开心的。   但短暂的高兴过后,却忽然想到,万一他只是一时兴起自己玩的...   这样的话,倒不如拒绝他。   至少,还能保住颜面。   对待感情时,她仍是那个自卑懦弱胆小的肖亦宁。   ...   她竟然拒绝了!   她怎么会拒绝?   没想过肖亦宁竟会拒绝自己,江修心脏狠狠一抽,苦笑道:“呵,你说对了,我还真是逗你玩的。”   果然...   自己还真有先见之明呢...   肖亦宁的心沉了下去,双目刹那间变得空洞无神,仿佛灵魂被抽干,嘴唇蠕动两下,最后应了一声,“哦。”   她失落的样子尽皆落入江修眼中,江修不得其解。   这模样,明明是对他有意,却为何还要拒绝他?   江修不知道肖亦宁在顾虑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逼她,于是又道:“其实我是说认真的,你先别急着拒绝,好吗?”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肖亦宁始终记得当初何然跟她说过的话,心里一阵酸楚,锁着眉头小声说道:“我们不合适。”   在这种时代,门当户对确是首要,父母之命更是不可违背。江修若真与她成亲,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跳出来阻止。   还有,她什么时候会被再传送回去?   既然来得莫名其妙,回去定也是莫名奇妙的吧。   或许。   过两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她正躺在自家的床上。   肖亦宁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直在这里生活,也从未奢望过有人会喜欢自己。   当司空礼文,叶幽云,江修...三人的身影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一时间,她心情复杂,思绪万千。   司空礼文与叶幽云那二人,肖亦宁尚不知他们的心意,但清楚今生她与他们许是无缘再见。   而江修,就在眼前。   ...   “不合适么?”江修如有所失,低低地反问道。   忽然间,他霸道总裁上身,“肖亦宁,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你再来答复我。”   说完,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弯下腰帮她把被角掖好,“你暂且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   肖亦宁乖巧的哼了一声。   江修对她挤出一个笑容,便转身朝门外径直走去。   走至半路时,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若你是担心遭到其它人的反对,则大可不必。我的婚姻之事,这里没有人能干预。”   “我走了...”   江修离去的背影显得些许落寞。   直到他远去,再不见身影。肖亦宁才收回视线,然后望着上方的横梁,陷入了沉思。   “成亲呃...”   ...   天澄如镜,白云悠悠。和煦的微风拂过面颊,鸟儿立在枝头吟唱,暖暖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园中,在那条环绕着池塘的小径上,肖亦宁慢慢地散着步。   入眼之处,井井有条。   除了那些扎眼的白色...   江家,已看不出一点前些日子被黑衣人袭击过痕迹。   片刻后,她走到池塘边的杨柳树下,然后立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池水涟漪,鱼戏荷莲。   正失神间,江修拿着一件外袍从身后走过来,给她披了上去,“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谢谢。”肖亦宁回过头,一看是江修,禁不住嫣然一笑,而后拢紧了袍子,“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都快要发霉了。出来走走,伤好得更快嘛。”   江修几乎迷失在她灿烂的笑容里。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跟她要答复的,吸了一口气,即便心里一直在打鼓,却仍然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他问得太快,肖亦宁答不上来,只能低头看着地面,心中百转千结。   不答应他,也许她会后悔一辈子。   “好。”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默然点头。   “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成亲的事。”   江修心花怒放,唇边的笑意盎然。   “呃?”没想到他这么着急结婚,肖亦宁有些傻眼,犹豫了一下,讷讷道:“这么快?”   难道两个人不是先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已经很慢了,要不是婚礼事宜需准备很久,我明天就娶你过门。”他正色道。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娶到肖亦宁这个媳妇。   忽而,江修发现自己竟忘了三书六礼,赧然一笑,“抱歉,我的疏忽,都是因为我乐过了头。我明日便启程去你家求亲。日子的话,只能到时候再定,我想..自然是越快越好。”   “只是,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花多少时日。”   江修不由得“扼腕叹息”。   他是真的很急啊,只是...急也没用。   记得肖亦宁的说过,她的家乡在大启的最西边,那里非常遥远。他们的婚礼要按习俗办下来,恐怕都要一年以上了。   肖亦宁双手叠于腹前,手指拧到了一起,低下眼帘,“江修,我...还没有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江修呼吸一滞,语速急切起来,“肖亦宁,你只需等我用八抬大轿风光地迎你过门,还需要何准备?”   她这是要反悔么?   江修两只手各搭上肖亦宁的一个肩膀,手指微微用力,熠熠星眸凝视着她。   在他满眼的期待下,肖亦宁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他,期期艾艾的开了口,“用不着去求亲了。其实...我家不在大启。”   从她来的地方到这里不知道隔了多少光年,仅靠车马怎么可能到达得了。   “不用去求亲?也不在大启?那你家在何处?”江修疑惑道。   是了,他对她的来历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第一百零五章 她在江家?   “我...”   肖亦宁很想坦诚自己的来处,开口之后却是欲言又止。   穿越时空这种事情,的确很难令人相信。   她不知道江修会不会信,也忧心说出来后他将怎么看她,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司空礼文是深信不疑,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司空礼文。   即便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可她不会未卜先知也没有一点超于或异于常人的能力。   未来人的身份,鸡肋而已。   不说也罢。   “?”   江修看她一脸难色,放下双手,包容地笑了笑,“现在不想说,就等以后再说。待会儿我让人为我们挑选个完婚的良辰吉日。往后此生,你就是我名正言顺,唯一的妻。”   “这样可好。”   江修勾起唇角,莞尔一笑。   面对这样的江修,要说肖亦宁不动心是假,但一想到自身的情况时,她忍不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见肖亦宁的脸色不太对,江修莫名的有些慌了,“你已经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君子道:食言而肥。>”   她笑了笑,“你反悔我都没反悔。”   兴许。   等到热情退散之时,就是他想要悔婚了。   江修牵起肖亦宁的手,握在掌心,深邃的目光柔情似水。   池边的杨柳树下,他立下誓言,“娶肖亦宁为妻,我江修永不后悔。”   然后,江修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今生今世只你一人。”   执手相顾。   一片清风,飞花漫天。   ...   “都由你来做主。”肖亦宁轻声道。   留在这世界一两年的倒还好,一晃眼就过了。等时光流转到四五十年以后,彼时的她已是白发苍苍,却依然没能回得去,且孑然一身...   这样境况是何其的悲哀凄惨。   肖亦宁终于想通了。   既然她这个“游客”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何不就把自己当成“本地人士”来过。   若此番错过了江修,往后怕是再也遇不上像江修这样的人,对着她说愿意娶她。   更何况,她也喜欢他..   一转头,肖亦宁却想到婚宴那一天,定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她素来不喜自己被人过多关注,总觉得别人像看猴一样,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只是...可否一切从简?”   “好,依你便是。”江修点头,说罢又摆出他那副“二世祖”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说道:“肖亦宁,你应该感谢我,话说...这天下间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你。”   江修嘴上逞快活,肖亦宁倒也捧场,一本正经的行了一下礼,“谢过江大公子的抬爱,小女子不胜荣幸。”   “光这样不行,还得亲我一下。”江修放低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   看着他的动作,肖亦宁既尴尬又纠结。   她有贼心没贼胆。   暗自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勇气,刚把头凑过去。   “不逗你了。”   江修突然站直,目光闪动,露出狡黠而满意的神情。   肖亦宁,“...”   早知道就不那么磨蹭了。   ...   巨云城,将军府。   司空礼文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飞奔进了屋子,“幽云,找我何事?”   叶幽云可是个大忙人,一般的事不找他,找他的都是不一般的事。   听到司空礼文的声音,叶幽云放下手中的书册,抬起脸看向司空礼文,“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三日前,暗影阁对江陵江家下手了。”   江家这次被暗影阁派人突袭,虽然死了不少人,可也没伤筋动骨。   因为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江家一切如常。   “哦?”司空礼文扭头看了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饮边说:“无缘无故的,暗影阁为何会对付江家?荣家最近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要知道江陵城江家可是商贾巨富,一直做的也是正当生意,与暗影阁如今的靠山——荣家,更是互不相干。   怎会惹来如此大的麻烦?   “我都还没找完他们的麻烦,这下倒好,一个个的,全都自己蹦了出来。”提起茶壶,又斟了一杯茶,他笑眯眯地说道:“这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暗影阁那群宵小。   司空礼文还正愁着怎么才能把他们的那些漏网之鱼一个个揪出来。   “王悲同。”   叶幽云冷静地吐出一个人名。   “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件事的背后有他的影子。”叶幽云沉思片刻,又接着说道:“至于暗影阁的人,是否是因为他去的江家还不得而知。不过,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而后。   叶幽云瞟了瞟司空礼文,却见他很口渴的样子,茶水倒了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往嘴里灌去。   “这是茶,不是水,切忌“牛饮”。”叶幽云沉声道。   “噗。”司空礼文一口茶水喷在桌上,险些被呛到,“我的叶大将军,什么“牛饮”?与本公子丝毫不沾边,好不好?”   他用帕子擦了擦嘴。   缓了一下。   “王悲同?”司空礼文轻疑一声,随后斩钉截铁道:“肯定是他!要我说,此人一直包藏祸心。”   “那事情可就好解释了。这么多年下来,江家的财富绝不下于千亿。他会对付江家,许是为了钱财之事。只是,为何他会要那么多的钱?还有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半眯起眼睛,啧啧两声,有些幸灾乐祸的摇摇头,“荣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把暗影阁卖给了王悲同?依我看,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些。这荣家还真是靠不住。”   权势与钱财,王悲同一样不差。   再回想起司空礼干那件事,以及王悲同参与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司空礼文不得不怀疑起他的动机。   接过他的话,叶幽云说道:“如此说来,王悲同此人确实需要警惕。这样吧,我先派人在暗中盯着他,弄清楚他背地里在耍什么花招,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你做事我放心。”司空礼文点点头,抚了一掌,“不把他的真实目的挖出来,我心难安!”   “嗯。”   ...   “暗影阁...是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叶幽云的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视线投向窗外,缓缓说道:“还有,我们的人在江家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肖亦宁。”   “亦宁?”司空礼文大喜过望,面上难掩激动之色,握着茶杯的手指也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要真是她,就太好了。”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江家?”   高兴之余,司空礼文不禁满腹疑问,跟着又自言自语,“她没事就是最好。”   “还不能确定就是她。”   叶幽云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司空礼文的脸色白了白,心中的欣喜顿时熄了大半。   “追剿暗影阁的事罢,我会亲自赶去江陵。如果那人真是她,我就把她带回来。”叶幽云又道。   说实话,他不敢抱太大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也去。”司空礼文兴冲冲的,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垮下脸来,“不成,我明日就得回京了。这事就拜托你了。”   他想了想,“晚些时候,我把信给你。如果那人是亦宁,你替我给她。”   离京已好几个月。   若自己再不回京,父皇必然大发雷霆。   “嗯。”   叶幽云看向司空礼文,点了点头。   ...   鞑靼旦尔与商超的先后离去,意味着巨云城将会平静上好一阵子。   这段时间之内,巨运城外无敌扰,内安民定,自然不再需要叶幽云的时刻坐镇,他也由此得以暂时的离开。   再过不久,就是叶昌的七十大寿。作为叶昌唯一的孙子,叶幽云必须得回京祝寿。   只是在此之前,叶幽云还得先去一趟江陵。   这来来去去,算上时间,刚刚好。 第一百零六章 夜魅身死   京城,相国府。   浮云已没,暮色苍茫。这时又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大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各自奔忙。   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入了相国府,此人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夜魅。   许久不见的她显得畏畏缩缩,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   暗影阁彻底暴露了。   仅剩的三十余人,经过那一晚,最后只逃出来几个人。   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在司空礼文和叶幽云的高压追剿下,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惶恐不安。   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连日来的东躲西藏,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无法摆脱的死亡阴影,那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夜魅终于熬不住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猎物”。   她怯了。   不得已,夜魅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乞求王悲同。   她深知只有王悲同才救得了他们。但,他若不肯施以援手,她还是只能去求他...   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条生路。   竟然落入这般田地...   夜魅心中自嘲不已。   ...   一侍从将她引入西侧的一间书房,王悲同正在那里等着她。   “夜魅恳请相国大人。”一见了王悲同的身影,夜魅立即双腿跪地,声泪俱下,“救救我们。”   但凡还有一丝退路,她也不想奴颜屈膝的去求任何人。   “夜阁主,你这是何为?”   王悲同转过身,露出一副见到夜魅曲身向自己下跪,好似很惊诧的模样。   这夜魅胆子不小啊!   这种时候跑来找自己,是嫌自己与暗影阁的牵扯还不够明显么?   阴沉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王悲同虚假一笑,“快起来吧!”   绝对不会放任,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苗头。   王悲同心中的主意已打定。   “还请相国大人答应夜魅。否则,夜魅只能长跪不起。”   夜魅低着头,面带愧色,保持着刚才双手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此次任务没能完成,夜魅自知有愧。但只要大人出手相助,让我们度过难关。从此之后,我们这几条贱命就是大人的。”   没有听见王悲同的回应,她抬起眼皮迅速地瞥了他一下,随后又赶紧垂了下去,“余生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自己的保证...   她一“弱小”女子,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需一言九鼎?   “夜阁主言重了。”   话虽如此,王悲同却在心中冷笑。   他给的任务没完成,派去的人倒死了干净。而那江家...   如今却好好的。   显而易见,自己对江家的报复成了一个笑话。   只剩小猫两三只的暗影阁,如今已是一无用处。   这些没用的垃圾...当然是清除掉。   ...   既然送上门就干脆别走了。   王悲同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以夜魅之所处,她并没有察觉到王悲同的异样。   因此,也就没有很深的防备。   王悲同向等待在一边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侍从收到后,立即伸出手去扶夜魅。   “夜阁主不必如此。假若可以,我自不会袖手旁观。”王悲同显得左右为难,双手一摊,叹气道:“请恕我爱莫能助...”   “?”   夜魅甩开侍从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她盯着王悲同的脸,仿佛在验证着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少顷,她喃喃道:“相国大人位高权重,怎么会...”   王悲同是只“千年”的老狐狸。   真话?假话?   纵使是夜魅,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个一二来。   “唉...你也知道,司空礼文近日风头正盛,又有叶幽云从旁协助...与他们二人作对的后果...”   “我目前尚不能承担。对不住了,夜阁主。”   王悲同摇了摇头。   好一个不进油盐的王悲同!   夜魅的脸上血色尽失,但为了那唯一的生路...   “相国大人。”她扯着王悲同的袖子又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泣不成声:“求求您了,您一定有办法的...”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杀出重围逃出来的人,自然是暗影阁精英中的精英。   夜魅自认他们这些人还有些许剩余价值。希望王悲同念在他们还可以利用的份上,回心转意帮自己一把。   似乎是夜魅涕零如雨的哀求,令王悲同的心软了下来。   他坚决的态度隐约有软化的迹象,“唉...”   有戏?   夜魅面上一喜,抬头看向王悲同。   没等夜魅喜意消退,王悲同装模做样的又摇头又叹气,继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夕食时至,想必夜阁主一定饿了吧?”他的视线越过夜魅,看向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快去备酒菜。”   随之王悲同举起手,偷偷地做了一个只有自己与心腹才能看懂的手势。   “是,相爷。小的即刻去准备。”   那侍从领会,急忙跑了出去。   “这...”   夜魅面色一凝。   自己又不是来这里蹭饭的。   耽搁的时间一久,万一临时避难处又给那些阴魂不散的追兵发现了...   没有她在场,也不知那几人会如何。   尽管夜魅心急如焚,但是没有得到王悲同的确切答复,她想走却又不能走。   “夜阁主这是何意啊?”王悲同的脸拉了下来,显得有点不高兴,“难道你不想坐下来与我慢慢谈么?”   “好吧,夜魅先谢过相国大人。”夜魅眼珠转了转,勉为其难道。   ...   “夜阁主,请。”   王悲同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给自己留下一杯,将另一杯推给了夜魅。   夜魅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思索再三,最后还是一仰头喝了下去。   “哗啦。”   杯盏碗碟碎裂。   夜魅狼狈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酒中有毒!”   此刻她的腹中剧痛无比,瞪着王悲同双眼,里面的恨意浓烈。   “你好狠...”   夜魅抚着心口,费劲地厉声斥责。   “没有用的东西,就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五毒摧心散,无色无味,入五脏六腑即可瞬间毙命。能让你死得这么便宜...这,可是你的造化。”   王悲同面露鄙视,斜着眼睛瞟了夜魅一眼,那眼中全是刺骨的冷意。   从今往后,暗影阁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   夜魅心中震怒,却是一声不吭,强行运起功驱毒。   要是让她有了行动之力,王悲同这小人就等着给她陪葬!   明知夜魅在运功驱毒,反观王悲同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他狞笑一声,“我又不是不知道夜阁主你武功盖世,你说,我还能给你反杀我的机会吗?”   “哇...”   夜魅一口黑血从喉头喷出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她好恨。   恨自己的天真,也怪自己自持过高。   横行江湖十数载,何人对她不是又敬又怕。多少人,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闻风丧胆。   总以为凭借她的身手...   为日后相见,王悲同会留下一线,却没料到他竟敢对她下毒手。   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竟指望一个比自己更狠,更无情的人...   早知道...就先要了他的命。   杀人者,人恒杀之。   王悲同的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夜魅的死,于他而言,就像是死掉一只微不足道的蚊虫。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相爷。”   王悲同看向来人,“何事?”   相国府的大管家走过来,附在他耳边道:“相爷,胡人来了。”   “嗯。”王悲同嫌恶地看了一眼夜魅的尸身,“做干净点。”   说罢急冲冲地离去。   “是。”   大管家低头躬身,静待着他的远去。 第一百零七章 叶幽云来了   江陵城。   叶幽云带着一队人马,停在江府大门口。   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不苟言笑的俊脸,目光如炬,且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肖亦宁,叶幽云的内心既激动又纠结。他打从心底的希望那个人就是肖亦宁,但又害怕不是她。   从巨云城到江陵的一路上,叶幽云都在患得患失中度过。   此时,叶幽云的双脚刚刚落地,江远丰就带着几名仆从迎了上来。   江远丰白胖的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语气却是热情得不得了,“不知叶将军大驾光临,请问有何贵干啊?”   叶幽云来江陵所为何事?要说他也是对江家有所企图...   可按照叶幽云以往的为人风评...   江远丰笃定,叶幽云不是那种人。   任由他抓破脑袋,也猜不到叶幽云此次前来的目的。   “江家主,我来是想找一个人。”叶幽云冲江远丰笑了笑,抱拳道。   “找人?”   江远丰调门升得老高。   他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开,露出一副十分讶异的表情。   只是找人?   他们江家有人与叶幽云有故?   叶幽云找那故人又是为何?是单纯的叙旧还是...   不过,看叶幽云的样子,倒不像是来寻仇。   短短的时间内,江远丰脑海中浮想联翩,惹得心中惴惴,忙问道:“请问,是...”   “江家主,请问府上可有名唤肖亦宁之人?”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在意他怎么想,叶幽云自顾道。   江远丰紧拧着眉头,抿着嘴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犹豫地说道:“是有一人名肖亦宁,只是不知此人是不是叶将军所要找的人。”   肖亦宁?   这不就是他既将要过门的儿媳妇么。   她与叶幽云是什么关系?   江远丰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好直接跟叶幽云问个明白。   ...   那一晚,江家死了很多人,甚至连何然也死了。   自那之后,江家上下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为了冲淡这份悲戚,重新振作起来...   江远丰想着,办一场喜事是最好不过。   由此,他随了江修。   更主要的是,江修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的决定,江远丰不会干涉也干涉不了。   ...   “真有?”叶幽云眼神亮了起来,面上一喜,道:“那就劳烦江家主了。”   “嗯,叶将军请随我来。”   江远丰走在前头领着叶幽云等人进了江府。   一行人走到此前肖亦宁一直居住的那院子中,刚好碰见一小丫鬟拿着一堆东西,从房间里面出了来。   她一见江远丰,忙不迭地行礼,唤道:“老爷。”   “嗯。”江远丰点点头,问,“肖姑娘在吗?”   小丫鬟腾出一只手,指着开着门的那间屋子,“她在里面呢。”   ...   江远丰与叶幽云一前一后的走进屋里,其余之人则自觉的守在屋外。   一入了屋,叶幽云的心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是她!   她面对着门口坐着,上身靠在桌上,低着头专心地摆弄着手里面不知名的物件。   望着自己日夜所思的人儿,叶幽云喊出声,“肖亦宁。”   这声音是?   肖亦宁抬起头。   一瞬间,她双眼瞪得溜圆。   刚才,那唤她的人竟是叶幽云!   立即放下手中物件站起来,肖亦宁是又惊又喜,“叶将军?”   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欢喜。   这故人相见的场面,江远丰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留下来,当“电灯泡”总归是不好,便说道:“叶将军,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告辞。”   “多谢江家主。”叶幽云道。   江远丰转过身正欲走。这时,叶幽云却在背后突然叫住了他,“江家主留步,听我一言。”   江远丰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又转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有预警的,叶幽云丢出一个重磅消息,“暗影阁突袭江家,背后的主谋就是王悲同。”   夜魅死了,暗影阁也消亡了。   欠下江家累累血债的人,就只剩罪魁祸首王悲同。他,可以说是叶幽云等人和江家共同的敌人。   叶幽云把这个消息告诉江远丰,无非是在向江家释放自己的善意。来之前曾与司空礼文商定,如果能拉拢江家自是最好,拉不来他二人也不强求。   毕竟,找人是主要,拉拢只是顺带。   “相国王悲同?”江远丰盯着叶幽云的双眼,轻声问道。   “是。”   叶幽云斩钉截铁。   这个答案似乎早在江远丰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多谢叶将军相告。”   “不用客气。”   见他并没有合作的心思,叶幽云朝他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江远丰拱手作了一揖,随后离去。   叶幽云的意思他明白,只是...   大启相国,怎斗得过?   其实,那对江家下黑手的背后之人是王悲同,江远丰一早就猜到了。   只不过,这让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而今从叶幽云的口中说出来,这个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莫不是,想要明哲保身也有错?   江远丰无奈叹息!   ...   满心的欢喜呼之欲出,肖亦宁仰起脸,笑靥如花的问道:“叶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你在这,我便来了。”叶幽云望着她的脸,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好久不见。”   沉默...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叶幽云淡淡一笑,“你先说。”   “叶将军,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幽云来找自己,肖亦宁在开心之余却充满了疑惑。猛然的,她脸色乍一变,心想:“难道说...是因为那个均瑶郡主?”   她的身子不可控制的筛起糠来,声音也在发着抖,“叶...叶将军,你是来抓我的吗?”   肖亦宁颇为古怪的反应令叶幽云有些摸不着头脑,怔了一怔,随后道:“我为何要抓你?”   “因为...我打了均瑶郡主...叶将军,念在相识一场,你可不可以把我放了,我还不想死。”肖亦宁觍着脸,又讨好地笑了笑,“就当没见过我,可...可以吗?”   说罢,她低下头,两手攥得紧紧的,认命般地站在叶幽云面前,等候他的发落。   此刻,肖亦宁感觉自己的呼吸似要停止,心脏也几乎跳出胸膛。 第一百零八章 我带你走   肖亦宁紧张...惊慌...不安到了极致。   她的生死,就掌握在叶幽云的手里。   他会顾念相识之情,心软放自己一码么?   瞅着肖亦宁那副“小可怜虫”的样子,叶幽云不禁哑然失笑。   为掩饰唇边的笑意,他以手掩唇咳了一下,故作生气地训道:“既然会怕,为何还敢下手打她?”   “那她要杀我,难道我就傻傻的站在那里任由她宰割吗?”肖亦宁不服,壮起胆子反驳道。   只不过,那越来越虚的声音却告诉她...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理直气壮。   “哈...”   叶幽云蓦地笑出了声,伸出手想要揉一揉肖亦宁的头,却不知为何又放了下去。   他弯下腰,贴近她的脸,言之凿凿,“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   如果自己不说清楚一些,恐怕她会因此事而终日惶惶吧?   随即,叶幽云直起身子,继续补充道:“那均瑶郡主还没分量指挥我。你走之后,礼文就让人把她送回了京城。她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若你有什么意外,我自不会放过她。”   叶幽云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他对自己一早就离开将军府,没顾好肖亦宁有着深深的后悔。   “哈哈,我能有什么意外!”肖亦宁豪气地挥了挥手,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叶将军,我现在好得很呐...”   自从知道叶幽云不是来抓捕自己“归案”的,肖亦宁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不少,甚至都有心思调笑了。   “肖亦宁,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我好担心,好想你...”   叶幽云的声音越来越低,“好担心,好想你”几个字,湮没在空气中,根本不可听闻。   他的目光锁定在肖亦宁的脸上。   很想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曾在脑中模拟了诸多场景,可一到实际,叶幽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亦宁也确实只听到他问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云云,挠着后脖颈想了想,才慢慢吞吞的答道:“吃...还有睡...”   怎么过的...这话说来就有点长了。   但在江家养伤的这些日子,她除了吃不外乎就是睡。   “难怪...”叶幽云对着她上下扫了一遍,“胖了不少!”   肖亦宁,“...”   ...   四目相对。   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时不时偷偷地看一眼叶幽云,肖亦宁笑得像个花痴。   隔了好久。   肖亦宁才想起,她还没有问出叶幽云来找自己到底是干嘛来了。   正想开口,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她身前,“礼文给你的。”   “给我的?”   肖亦宁满心疑惑的接过信。   她将它打开,只见司空礼文潇洒飘逸的字迹赫然印于其上。   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如同平地惊雷,肖亦宁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又认真地看了一遍信上的字。   在反复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后,肖亦宁呆若木鸡。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   这时,肖亦宁才意识到,当初在马岭村时,司空礼文说要与她成亲的话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喜欢她...   只是两人身份上的巨大鸿沟,若真要结合,难度不亚于登天。   更何况,她才答应了江修...   一时之间,肖亦宁心中五味杂陈,傻呆呆的拿着一张信纸,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竟引起这种的反应,莫非是礼文给她的情书?   这样想着,叶幽云的心里不觉有了些醋意,侧着头问道:“礼文,他说了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就算是情书,他也要看上一看!   啊?   肖亦宁回过神,双眼转向叶幽云,似在考虑适不适合给他看信。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把信递到他的眼前,“你真的要看吗?”   “嗯。”   接过肖亦宁手中的信纸,叶幽云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瞬间让他心神巨震,感觉心脏像被人提起来一样。   他怔然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黯淡如幽沉的黑海,从那里面溢出的忧伤,能把人给吞没...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与礼文...你们两情相悦?”   “如果,我也喜欢你,我与礼文,你会怎么选?”   没等肖亦宁做出回答,紧接着,叶幽云又抛出一个问题。   问完之后,叶幽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他这是自找不痛快呢...   可是,他喜欢她。   这次不说,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其实这样也好...让他从此断了念想。   这一前一后两个问题,肖亦宁都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她陷入两难之地。   天了噜!   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自己,而且都还这么优秀,自己又是那么的普通平凡。   按道理,一个还求不来,这一下竟然来了仨...   肖亦宁的脑袋不禁有点晕乎乎的,同时心里又有点喜滋滋。   自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比被从天而降的头奖砸中还要令人欣喜若狂啊!   他们,她全都喜欢...   这让她怎么选?   在心中暗骂着自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海后...   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不是不切实际的小说,她只能在他们之中选其一。   “叶将军,我...”   望着叶幽云的眼睛忽地闪了闪,肖亦宁一开口却又卡了壳。   曾经幻想的全都实现了,但她却因此发了愁。   叶幽云与司空礼文两人情同手足。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有了隔阂...   她会为此而内疚一辈子。   坚决不能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们两个,她谁都不要,也不能“招惹”。   而江修...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也是她最好的选择。   叶幽云耐心地等了好半天,才见肖亦宁一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似乎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只是,她仍是一言不发。   以为她不说话是不忍心伤害自己,叶幽云强忍着心痛,语气幽幽,“是礼文吗?呵...我会祝福你们的。”   “叶将军,我...我要成亲了。”   肖亦宁低声细语。   “什么?你说,你要成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幽云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肖亦宁。   忽然,他眼尾余光瞟到了旁边的桌子,那桌子上堆叠起来的大红色显得异常刺眼。而从桌沿掉下来的一只袖子可推断出,此衣裳正是拜堂时才穿的喜服。   “跟谁?”叶幽云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是他们逼你的?”   只要肖亦宁说是,他就敢掀了这江陵第一的江家。   “江修。”肖亦宁连忙摇头,坚定地说道:“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   “真的没有人逼我。”   怕之前的态度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坚定,她又加上一句。   肖亦宁记得很清楚,影视剧中为了剧情的发展,就需要因为女猪脚的模棱两可从而引起误解,然后发生一系列的矛盾,最后再搞得一团乱。   要真变成那样,她难辞其咎。   叶幽云还是有点不相信,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别害怕,我带你走。” 第一百零九章 非他不嫁   “放开她,她不会跟你走的。”   江修一阵风似的从外面闯了进来,两眼怒视着叶幽云,就差喷出火焰了。   “你就是江修?”   江修的到来,使叶幽云心中警笛大作。   他面色一凛,浑身气势猛然外放,做好了强行杀出去的准备。   江修全然不惧他,正面刚上他灼人的视线,冷声警告道:“放开她。”   叶幽云冷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寒冰”脸,自动忽略掉了江修的警告,抓着肖亦宁的手还紧了紧,根本没有一丁点要放开的意思。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叶幽云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肖亦宁。   都是男人,江修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顿时醋意大发,心火一上来,立即以掌为刀,朝着叶幽云快如闪电般的斩去,“我叫你放开她,你听到没有?”   迫不得已,叶幽云只能放开肖亦宁的手,迎战江修。   下一瞬,拳掌对接。   两人怒目相对,各自憋了一口气。   短暂过后...   叶幽云与江修同时出手,他们向着对方猛攻而去。   顷刻间,屋内掌风呼啸,拳影重重。两人的身影矫若游龙,疾如流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不到一刻钟,双方就已过了上百招。   陡然,江修被叶幽云一拳打飞出去。   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江修的身体撞到了身后的架子。   “轰”的一声。   那架子却是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江修快速地从地上站起来,整张脸红得像是在滴血。   他抬起右手,用手背抹掉嘴角流出来的血迹,抱不服输的劲头,悍然不顾地又向叶幽云冲了过去。   见此,叶幽云非但不惊,反而战意更盛。   两人都不相让。   他们的某种心理在作祟,都不愿在喜欢的人面前弱上对方一筹。   ...   肖亦宁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要说一开始还有一丝丝的沾沾自喜,但现在的她却只剩满心的焦急和担忧。   可那两人是高手过招,肖亦宁一菜鸟就是想插也插不上手。如果硬要强行插进去,两人打得“兴起”收不住势,就是肖亦宁“祭天”之时。   没有办法,肖亦宁只得在一旁不停地大喊阻止,“你们不要打了...”   又是半炷香过去,叶幽云与江修越打激烈...   只是好在一开始江修就没用上兵器,否则早就不是这种程度了。   看着他们,深怕他们打出更大的伤害,肖亦宁慌了神。   此时,又听见“嘭”的一声。   这次江修的身体是撞到了墙上。   随后他有些无力地躺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看样子比之前弱了不少。   叶幽云倒是得势饶了人,没有乘人之危。只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地,静等着江修站起来继续同他再打过。   江修!   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之前的伤都还没完全好...   看见江修被打成这样,肖亦宁被吓得几乎魂飞天外。   趁着这个间隙,她急忙跑到江修的身边,准备查看他的伤势。   肖亦宁才蹲下身来,就被江修猛地将她拉向了自己。   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   她被他牢牢地箍在了怀里。   随后,江修轻仰下颌,挑衅似的看向叶幽云。   叶幽云大怒,气势汹涌地冲过来,指责道:“姓江的,你想干什么?”   坚决不能让事态升级...   肖亦宁赶紧挣脱开江修的怀抱,挺身挡在叶幽云的前面,拦住了他,“叶将军,不要!”   江修对叶幽云的质问嗤之以鼻,“叶幽云,你还好意思问。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你拉着我的未婚妻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将军就可以对我的未婚妻为所欲为。”   叶幽云看着身前的肖亦宁,怒火渐熄,心中却痛做一团,“你真要嫁给他?”   既而。   他的眸中慢慢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但很快就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红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肖亦宁,“嗯...我...”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整个室内颇为“诡异”的静了下来。   ...   江修扶着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肖亦宁的名字。   这一声,打断了肖亦宁与叶幽云之间的沉默。   叶幽云不由得恨恨地瞪着江修这个故意搞破坏的人。   江修不甘示弱,又给瞪了回去,“叶幽云,人家怕你,我可不怕你。肖亦宁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你不要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哼!”叶幽云脸色即刻变得阴沉起来,目光凌厉如刀,“你说我破坏你们的感情?”   “肖亦宁你告诉他,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他,让他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条心。”   江修的情绪越说越激动。   肖亦宁看看他,又看看叶幽云,却不言不语。   她这是...在想什么?   是高估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了么...   “哇。”   江修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鲜血。   肖亦宁大惊,赶紧跑回去扶住了江修摇摇欲坠的身子,回过头对着叶幽云说道:“叶将军,婚宴就定在下个月,有空闲的话,留下来喝杯我们的喜酒吧!”   江修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再这么打下去,万一被叶幽云一个失手打死...   到那时,她想哭都没地方去。   肖亦宁非常清楚,解决这场争斗的关键就在于自己。只要让叶幽云相信自己是自愿嫁给江修的,争斗就能立马平息,便一口气说道:“当初我从巨云城跑出来,就遇上了江修,后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直到前段时间,我才跟着他来到了江陵。”   “我们曾生死与共,我喜欢他...非他...不嫁。”   呵...经历生死患难的爱情。   叶幽云先是错愕,继而明了,释然...   紧绷的身体松垮下来,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在肖亦宁看不见的地方,江修对着叶幽云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叶幽云则视若不见,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有事,喜酒就不用喝了。祝你们白头偕老,告辞。”   他转身离去之前,又留下一句话,“放心,暗影阁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幽云的身影逐渐淡出肖亦宁的视线。   肖亦宁的心也随着叶幽云的离去,空空落落。   “再见了,叶将军...” 第一百一十章 喜欢的姑娘?   京城不比江陵的炎热,时值春末夏初,却依旧凉风习习。   院内。   眺望着江陵所在的方向,叶幽云不禁微微出神。   尽管已离开多日,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思念她。   恍惚间,似看到了肖亦宁。   叶幽云低首垂眸,长睫闪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口间。   过了不多时,他悠悠起身,回屋。   ...   位于定国公府东侧一隅的书房,周围的环境静谧雅致,书香气息浓郁。   叶幽云临窗而立,眉头紧蹙,修长的身子似静止一般,笼罩在清冷孤寂中。   马不停蹄地回到京中,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去面见大启皇帝司空景元——向他述职。   金殿上,司空景元龙颜大悦,大手一挥,给了一大堆的赏赐,在言语间却又透露出这是王悲同帮他尽量争取的。   大量的财物并没能让叶幽云有多少情绪的起伏。   王悲同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而司空景元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他领下王悲同的情。   由此可见,王悲同在司空景元的心中,分量确实是不一般。   他与司空礼文怀疑王悲同有问题...   可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暗中调查并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司空景元对王悲同深信不疑...   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些说辞就把矛头指向王悲同,司空景元有极有可能会认为他是在挑拨离间,龙颜一怒下,倒反受其害。   王悲同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该怎么做?   不知不觉,叶幽云的眉头越蹙越深,到最后更是仿佛打了个死结。   伸手揉了揉...   “云儿!”   叶幽云的背后传来一声洪亮,中气十足又带着些许激动的声音。   这声音...是他爷爷。   叶幽云一诧,忙回身迎接。   虽再有几日,叶昌就年满七十,但他目光矍铄,身材高大依旧挺拔,气势如虹。   与荣韫松的阴冷完全相反,叶昌一眼看上去就很正气浩然。   望见叶昌布满沟壑却又和蔼慈祥的面庞,叶幽云本是乌云密布的脸上顿时堆上了笑容,亲昵地叫了一声,“爷爷。”   “云儿...”   不等叶幽云走过来,叶昌迈着虎虎生风的步子,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叶幽云跟前,“云儿,你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叶昌的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地同时拍着叶幽云的左肩膀,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开了花,一边说一边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叶幽云,“瘦了,变黑了...长高了,也更俊了...”   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子,叶昌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叶幽云从小就跟着他在军营里长大,十五岁便带兵打仗,数年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后来,恰逢北方动乱,皇帝把叶幽云派去镇守巨云城,没想到一守就是好几年。这期间,他只能依靠叶幽云派人送回的家书来慰藉自己。   想起叶幽云幼时缠绕膝下的场景,叶昌不由得鼻子泛酸。   但,保家卫国是他们叶家义不容辞的使命与责任...   此时,看着叶幽云站在自己面前,叶昌只觉得心满意足。   叶幽云被叶昌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全身不自在的,遂有些无奈道:“爷爷,您看够了吗?”   “我的云儿一表人才,爷爷怎么看都看不够!”   能令成熟稳重的叶幽云露出这样忸怩的神态,叶昌禁不住哈哈大笑。   随之,将手背到了身后,语气和蔼,“云儿,爷爷刚才见你愁眉不展的,到底是什么烦心事让我们的叶将军这么劳心费神?能否同爷爷说上一说?”   “让爷爷猜一猜...嗯...”   说罢,他做恍然大悟状,“云儿不会是在想哪一家的姑娘吧?”   叶昌朝着叶幽云挤眉又弄眼,又颇为八卦地说道:“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跟爷爷说,爷爷为你上门说亲去。凭我们家云儿的才智外貌,我就不信对方会不同意!”   他的云儿早就到了成家的年龄,奈何战事不停,又一直得奔赴前线打仗,婚事就这样被耽搁下来。   一转眼,小伙子都长成了大伙子,也是时候为他们老叶家开枝散叶了。   ...   喜欢的姑娘么...   倒是有一个。   只不过,在不久后她就要与别的男人成亲了...   叶幽云眼神幽深,晦暗不明,勉强勾勒出一抹笑颜,“爷爷,您别乱猜。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的...暂且放它一边。”   “边关战事一日不宁,我就一日不娶。”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明亮起来,看样子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胡闹!”叶昌佯装生气,转头一想,然后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态,促狭道:“哦?莫不是云儿害羞了,才故意跟爷爷这样说的?”   “真不是这样...”叶幽云拧起好看的眉毛,言不由衷地说道。   喜欢的姑娘就要嫁做他人妇,任谁都会难免神伤。   不想在这事上继续讨论下去,以免好不容易的平静下来的心又起波澜,叶幽云急忙将话题转移开。   他一脸正色,低低地说道:,“爷爷,我有另外的事跟您说...”   不消多久,叶幽云就把他与司空礼文怀疑王悲同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叶昌说了个明明白白。   这厢叶昌一听叶幽云说完,立即张大嘴巴,表示震惊不已,禁不住喃喃自语,“王悲同?他怎么...这不应该啊...”   “可照你这么一说,你们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到了这时,叶昌已收起玩笑之心,敛起了面孔。   “只是,目前我们并没有有力的证据,再加上圣上对他的信任...可以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对王悲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幽云非常希望他们只是杞人忧天,但种种迹象表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察觉叶幽云情绪的低落,叶昌举起右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随后举起拳头,豪气地说道:“需要爷爷帮忙就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正所谓:打击罪恶,人人有责!”   叶幽云被叶昌的举动逗笑了,心情好了不少,抬起眼,“谢了,爷爷,需要您的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   望着眼前这与自己儿子酷似的眉眼,叶昌不由得感叹,“你父母去得早...唉,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他的云儿自小就成熟懂事。   一直以来,他都把他视为自己的骄傲。   只可惜,小小年纪他便失去了双亲,不能享受到父爱以及母爱。   而父母的爱,他这个做爷爷的不能替代...   每每想到这里,叶昌内心的愧疚如开了闸的洪水涌了上来。   气氛陡然变得伤感起来。   叶幽云见叶昌难过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安慰道:“爷爷...有您身边,云儿就已经很满足了。”   虽说也曾羡慕过别人有父母陪伴,但爷爷对他的疼爱早就将这份艳羡冲淡了。   爷爷,才是他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亲人。   “唉...”   随着叶幽云的话落,叶昌欣慰地笑了,心情舒缓了不少,揉了揉已经高出他将近半个头的叶幽云的脑袋,道:“我的云儿最乖了...”   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是被爷爷当成小孩子。   尽管叶幽云抿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却依然微低着头,像只小猫一样乖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寿宴   两日后。   这天是叶昌七十大寿的日子,整个定国公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叶昌戎马一生,德高望重,再加上又是贤妃叶瑾澜的父亲,他的寿宴,京里能来的人全都来了。   司空景元虽然没来,但也派人送了一株近三米高,价值不菲的南海珊瑚当做贺寿礼。   那株惹眼的红色巨型珊瑚树,摆在一众贺礼当中端是“出类拔萃”,招得在场之人艳羡不已。   转眼到了夜晚,满庭院的灯火亮了起来。   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在这些灯光的烘托下,定国公府更是平添了不少的喜气。   院中,两名仆从尽职尽责地跟在叶幽云身后招待着前来贺寿的宾客。   叶幽云身长玉立,有不世之姿,气质冷冽清贵,言行礼貌得体,光是站着不动就已足够赏心悦目,更遑论他从容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一举一动,既有武将风采,又令人觉得雅正翩翩。   如此这番,叶幽云深得那些王公大臣的中意,私下里对他更是赞不绝口。其中自家有女儿的竟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期望能与这定国公府缔结上一门姻亲。   ...   “王相国到!”   闻声,叶幽云领着身后的两人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王悲同一行人则是在门口负责迎宾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叶幽云朝着王悲同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待到两方人走得近了,叶幽云立即躬身作揖,“承蒙相国大人亲自大驾光临,我定国公府蓬荜增光,倘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相国大人见谅。”   “哈哈...叶小将军实在是过谦了。定国公他老人家作为本朝元老,功震四方。他的寿宴,我怎能不到场!”   说话的同时,王悲同的视线也在叶幽云身上上下不定地游移,微顿了一下,他抚搓着手掌,发出一声赞叹,“叶小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翘楚...”   “后生可畏啊!”   闻言叶幽云立即低头作揖,只不过面上依旧沉静,看不出喜厌,道:“相国大人过誉了,幽云多谢相国大人夸奖。”   “半年前,叶小将军在巨云关大败入侵我大启的外族蛮人,听闻还是以少胜多...可谓是用兵如神哪!”王悲同笑得一脸春风,扶起叶幽云,又给与肯定地拍了拍他,而后看似无意地嘟囔了一句,“这些外族蛮人,就好比那狗身上的虱子,虽不伤及性命,但咬起来也是难受至极。”   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腹前,盯着叶幽云的俊颜,慢条斯理道:“年纪轻轻就功勋卓著,却仍不骄不躁,这份气度实属难得。叶小将军,我对你,那可是心服口服...”   王悲同的大夸特夸令叶幽云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尴尬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相国大人高赞,幽云自愧弗如。”   “哈哈...”王悲同露出一脸满意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可否请叶小将军借一步说话。”   像是怕叶幽云不同意般,他双眼微眯,随即又马上作出保证,“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   不知王悲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幽云心下飞转。   犹疑不定间。   “有些事,在这里说不合适...”   此时,王悲同就像是一个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想砸场子?   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叶幽云抬眸看向王悲同,那暗不见底的眸中隐隐发出危险的讯息。   只是,顾及着此刻正在举办的寿宴,想了一圈,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把事情同后面那两人交待完毕,叶幽云微微侧过身,伸出右手,“相国大人,这边请。”   ...   西院。   屋内,王悲同正悠哉悠哉的四下环顾。   看起来他并不急于一时说明他此番的意图。   把周围大致的扫了一圈后,王悲同的视线停留在墙上挂着的那幅《忠义图》上,慢悠悠地开了口,“一将功成万骨枯...每打一次仗,为此牺牲丧命的将士不知凡几。”   叶幽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王悲同的后背,静静地等待着,看他接下来还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半晌过去,身后一直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王悲同终是按捺不住,转过身看了叶幽云一眼,“我们大启是礼仪之邦,凡事讲究规矩,信奉的是仁义道德。而那外族蛮人,上千年的时光过去,他们却仍在茹毛饮血,不受教化且性子狡诈无比。虽说今日是打了胜仗,可难保他日,那些野蛮人卷土重来,对大启展开更为激烈的报复。因此,依我之言,叶小将军不如就此放弃巨云城,随后退守至博城...避其锋芒。”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王悲同也有一些口干舌燥,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尽过后,又把杯子放回了桌上,“至于放弃的那五城,就当是扔给他们的一颗枣...有了甜头,那外族蛮人自然会善罢甘休。我大启则不伤一兵一卒,得以保存实力,一直延续下去。”   “连年争战不仅劳民伤财,更影响王朝的发展。所以,战争...能避则避。”说这话时,王悲同不再看其它地方,而是紧盯着叶幽云的双眼,言辞切切,“叶贤侄,你就听我这当叔叔的一言,退守博城...何况朝中有这想法的大臣也不在少数,圣上那边由我去说...至于往后,自不会亏待于你。”   王悲同说的很好听,比唱的还好听。   叶幽云对此嗤之以鼻。   自己这一方明明是打赢了的,甚至连合约也签了,那外族人也退走了。   在这种时候,还要放弃掉五座城池...   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或是吃饱了撑的。   见叶幽云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反应,王悲同改为眼巴巴地看着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仿佛在说,我这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赶快同意...   良久。   叶幽云才冷冷道:“相国大人难道不知,城池一旦被那外族之人占领,按他们的禀性,极有可能会下令屠城。”   五座城池!   那可是上百万的老百姓。   开玩笑!   要不是王悲同位高权重到令人忌惮的地步,否则叶幽云都懒得理会他。   王悲同脸色微变,“我当然知道,但这跟整个大启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不敢苟同。”   叶幽云心中冷笑不已。   此时此刻,他哪还不明白王悲同的意思。   不就是傻不拉叽的把东西送给别人,然后乞求别人不要打自己。   他叶幽云何时那么窝囊过?   还有,豺狼能喂得饱么?   更遑论王悲同早就被他与司空礼文定义为敌人,他又岂会按照他说的去做,与他同流合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冲突   那些外族人如今分成了两派——守信派和反对派。   守信派遵守诺言退走至大漠深处。反对派则以胡人为首,私下毁约,妄图再次入侵大启。   因此,反对派派人找到王悲同,双方达成协议:只要王悲同想办法将包括巨云城之内的五座城池拱手相让,他们就会帮助他,实现他准备了多年的计划。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叶幽云必须让路。   ...   好说歹说,从头至尾叶幽云跟块“顽石”一样无动于衷,死活不肯答应退守博城。王悲同终于开始急了,火气瞬间上了来,但还是耐着性子,压着火气,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叶贤侄可是想好了?”   “恕我不敢苟同。”   “也请相国大人不用再白费心机。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语间,王悲同根本不把普通百姓的性命当回事,叶幽云也逐渐没了好脸色,隐含怒气,回绝得斩钉截铁,不再有任何遐想的余地。   “既然如此...”   王悲同提起嘴角,笑得颇为阴险。   半阖眼,抬手,然后大袖猛地一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本在桌上放置得好好的茶杯随即“横尸当场”,大小不一的玉白色碎片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不到一个呼吸,王悲同带来的那些人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速度快得犹如被捅了窝的马蜂。   他们手持利剑,团团围住了叶幽云,如临大敌。   这些人约有十人,个个都是王悲同精挑细选过的高手。   见惯了大场面,叶幽云镇静自若,冰冷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地扫视了一圈,不悦地质问道:“敢问相国大人这是何意?”   王悲同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手,吩咐道:“退下!”   “是!”   十人纷纷抱拳,而后动作一致地退至王悲同身后。   ...   室内空气凝结,场面陷入僵局,双方都不能轻举妄动。   王悲同虎视眈眈地望着叶幽云。   他吃个寻常寿宴还带这么多高手,可不是耍威风。   他是早有预谋。   这时,房内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又从暗处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一个黑影。   “什么人?”有人高喝道。   话音没落,立于王悲同身后的十人已经朝着那黑影一拥而上。   黑影在这么多高手的面前,好比没有反抗之力的幼儿,在绝对力量的面前,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三下,就被人给死死地按住,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跪下!”   黑影被押至王悲同面前,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家伙是那外族之人!   那外族人在跪下之后,立即不停地大声叫嚷着,“叶将军,救我,救我...叶将军,叶将军...”   救他?   他是何人?   他根本不认识他。   叶幽云心中气极,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冷着眼睛瞟了一眼那外族之人,“我从未见过你,何来救你?”   时已至此,他岂会不知自己是被人陷害了?那陷害自己的人,除了王悲同还能有谁?   好一个阴险恶毒的王悲同!   此等局面该如何破解?   叶幽云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王悲同。   ...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王悲同倒是气定神闲,开始审问起人来。   “...”   “我知道他,这厮是那外族蛮人的奸细。”   没等那外族人开口,王悲同身边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插了话进来。   “哦?你真认识?”   王悲同狐疑地看向那开口之人。   “回相国大人,小的之前曾在六扇门当过差,这人是六扇门抓到的其中一个奸细,只不过后来不小心让他给跑了。”回答完王悲同的问题,他便对着那外族人趾高气扬地说道:“怪不得一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竟藏身于定国公府。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王悲同与他一唱一和,显得默契十足。   “叶贤侄,真的是没想到啊...”王悲同捧心作痛心疾首的模样,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是画风突转。只见他圆睁双眼,瞪着叶幽云疾言厉色道:“你竟然早就与这外族蛮人暗中勾结,里通外国。”   这变脸的速度常人简直难以企及。   事情都还没有结下最终定论,王悲同就急不可耐地往叶幽云身上泼脏水,扣上通敌叛国的“大帽子”...   这般做法,倒颇有些贼喊抓贼的意味。   “哼!”叶幽云用眼斜着王悲同,语带嘲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叶幽云素来行得端坐得正,到底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栽赃陷害,佛都发火。   在此之前,这间书房里可一直都没有人。无端端的跑出来一个人,还是他们口中的奸细...   保不齐,那人就是跟着王悲同一起混进来的。   “哦?难不成还真冤枉了叶贤侄...”王悲同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显得有些左右为难地说道:“就算我信你,可眼下这罪证确凿...叶贤侄,还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若你真是清白无辜,我自会在禀明圣上后,将你无罪释放。”   叶幽云不开眼挡他的道,只要把人抓了,自然也就没人妨碍他了。   只是,作为常年在外打仗的武将,叶幽云肯定不会是孬种,并且他的功夫也高强...   还是小心为上!   害怕叶幽云会暴起反抗伤到自己,王悲同连连退后几步才下出的命令,“来人,把人一起带到大理寺。”   继而,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幽云。   叶幽云啊叶幽云...你将要吃上牢饭这事可怨不得我!   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的...   ...   “慢着!”   得到消息,叶昌满面忧色,急匆匆地赶来。   一进门,叶昌瞬间点燃了火药桶,横眉竖目地指着王悲同大声地质问,“王悲同,你这是何意?”   “定国公,你来的正好...”王悲同臭着一张“扑克”脸,指了指那外族人,“叶幽云涉嫌通敌叛国,还不赶紧拿下!”   他身后的十人迅速行动起来,一人粗暴地拉起跪在地上的那外族人,其余之人则又把叶幽云围成一圈。   这会儿,王悲同是有急着带叶幽云走的想法,他恐迟则又生其它变数。   想走?   还想对他的孙儿动手?   叶昌肌肉隆起,摆出副准备大干一架的姿势,同时口中维护起叶幽云,“我自己的孙儿什么秉性我还不清楚,这一定是诬陷。”   “我看谁敢动他!”   这一声暴喝,令围着叶幽云的人皆停下动作,面面相觑过后,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王悲同。   事情有些难办,虽然他们是直接听命于王悲同,但定国公叶昌也不是好惹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带走了   王悲同鼻息一哼,冷笑道:“定国公,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叶贤侄如果真是清白的,不日我自会放人。但若是拒捕...那就休要怪我。”   “...”   “呵呵...看来,定国公府今日...是打算不安生了么?”他瞄了一眼叶昌,用无关痛痒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你说这要是传到宫里,圣上的耳中,到时候连你的女儿——贤妃,也要受到牵连。”   一番话下来,叶昌不以为然。   他凝着脸,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尊铁塔,依旧一动不动,无畏无惧地拦在路的中央。   “爷爷,我跟他们走,身正不怕影子斜。”   叶幽云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今主动权在掌握在王悲同的手里,他们很是被动。   选在今日发难,王悲同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有所顾忌下,叶幽云不得不束手束脚。   王悲同乐得嘴上一咧,颇有些阴阳怪气的称赞道:“还是叶贤侄识大体。”   语毕,他做了一个指示抓人的动作,这时立即就有两人上前想要扣住叶幽云的肩膀。   “不必,我自己走。”   叶幽云浓眉蹙起,横了那两人一眼。   “大人?”   其中一人望向王悲同。   他们拿捏不定主意。   王悲同挥挥手,让那两人退下了。   “云儿,不能走!”叶昌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横亘在王悲同等人面前,态度强硬,“我说不行!”   这是要动手了?   王悲同的瞳孔倏地放大,心也提了起来。   虽说他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直面叶昌的怒火还是不免有一丁点的胆寒。   “唰唰唰!”   与此同时,王悲同的人与叶昌的人都把武器抽了出来,统一亮在身前。   双方剑拔弩张,对战一触即发!   时间拖得越久,想要带走叶幽云的难度就越大。王悲同心中的那一点点恐惧随时间的流逝早就被抛之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烦意却是越来越甚,   他不耐烦地白了叶昌一眼,面若寒霜,语气不善,“定国公,您老可要想好了...是不是真要动手?我带来的可不止眼前的这点人,这外面还有一大队人马在等着。只待我一声令下,今日...定国公府少不得有血光之灾。”   “王相国说抓人就抓人,是把我定国公府当成什么了?”叶昌直直地盯着王悲同的双眼,浑然不惧,“我一定要进宫禀明圣上,请他做主。”   两人针锋相对。   叶昌这“抗”到底的架势,令王悲同霎时动了火气,狠声道:“叶幽云涉嫌通敌叛国,今日必须得跟我走一趟大理寺,定国公要去圣上面前告状也无可厚非。但若是拒捕,这刀剑无眼的,倘若定国公有什么闪失,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顿了一顿,他自信道:“我这可是在办公事,想必圣上不会怪罪于我。”   说完,王悲同拿眼斜着叶昌,不停地在心中腹诽着,好你个叶昌,算你有胆。既然在你的眼皮底下不能轻易地带走叶幽云,那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   己方处于劣势。   叶幽云不愿看到叶昌有任何的危险,也忧心定国公府真会因此血流满地,便道:“爷爷,我跟他走,不用担心我。”   “可...”   叶昌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叶幽云的暗示,只好闭上了嘴。   “我们走。”   绕开叶昌,王悲同拂袖下令。   叶昌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的离去,又气又急。   可恶啊!   他的孙儿落在王悲同手里多一分的时间,便多一分危险。   他必须尽快把他救出来。   ...   马车朝着定国公府一路奔去。   车内,司空礼文坐在软榻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身旁是一摞高高的寿礼。   叶昌是他的亲外公,去定国公府拜寿当然是必不可少。而且,他还能在那里见上叶幽云。   自叶幽云回京后,这段时日,两人都忙到脚不沾地,始终是没能见上一面。   此前两人每次相聚几乎都是在谈论正事,然后就是各忙各的。今晚他们终于可以杯酒言欢,寻一寻儿时的欢乐。   除此之外,司空礼文还迫切的想知道更多有关于肖亦宁的消息。   他对叶幽云的做法有些无语却又无可奈何。明知他挂心她,却只是托人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大字“她很好”。   言简意赅。   仿佛再多写几个字就浪费墨水似的,闹得他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只想拖住叶幽云问个底朝天...   待会儿,可要整治整治他...   司空礼文暗想。   ...   马夫架着马车,催促着马的前进。   猛地又回忆起儿时的趣事,司空礼文不禁低笑出声。   “叮!”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定国公府大门外。   司空礼文下了马车,便往大门口走去,莫言拎着寿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两人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摆筵席的大院子。   然而。   眼前的一切令司空礼文感到不可置信。   本该是人满为患,欢乐热闹的庭院,却只有寥寥几名家仆在收拾打扫着卫生。   本朝定国公的寿宴不该如此之冷清。   司空礼文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过去,随手拎起一人询问道:“怎么会这样?人呢?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六...六殿下...人,我们家公子被王相国带走了,其他人都走了。”那人一看来人是司空礼文,磕磕绊绊地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就在刚才...王相国来了,不知怎么的,然后就...就把公子带走了。其它人见公子被带走了,所以也跟着走了...”   待那小厮语无伦次地说完,司空礼文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叶幽云被王悲同带走了,这一去恐怕还是凶多吉少。   不过,就暂时来说,他还是安全的。   毕竟按照大启的法律,叶幽云目前只能算是嫌疑之身,需得经过三司会审才能定罪。在这之前,王悲同还不能动他。   ..   不远处,仆人们忙着拆除之前为寿宴挂上的灯笼红缦。   夜色下的灯火越来越暗,司空礼文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力气在悄悄地从身体里流失,胸中愤闷异常。   莫说两人的情谊,从小到大,叶幽云不异乎他的主心骨。他有事,怎能令他不担心。   要说叶幽云会犯事,打死司空礼文也不相信。   不用说,这一定是王悲同的奸计。   要想救出叶幽云,就必须想办法洗脱他身上的嫌疑。而首要的是,弄清楚叶幽云是被王悲同以何理由或罪名带走的。   酉时已过。   看了眼已冷落下来的定国公府,司空礼文自嘲地笑了笑。   人走茶凉。   一个个的,就怕惹事上身。   王悲同这个“老狐狸”的动作足够快,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慢了一步。   这是他的纰漏。   司空礼文怨着自己。   “我们走!”   他现在是一万分的焦急难耐。同叶昌拜过寿后,得尽快赶回去筹划救人事宜。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退婚   由于肖亦宁家不在这江陵城中,所以她便暂时搬到了江家位于北城区的一处宅子里待嫁。   ...   外边骄阳似火,热浪滚滚。   几只鸟雀似乎被这高温天气炙烤得有些烦躁。它们晃动头脑,叽叽喳喳地在临窗的枝桠上跳来跳去。   屋内,肖亦宁好像没有受到任何的外部影响,如老僧入定般地坐在梳妆台前,右手自然地平放在桌面上,指间捏着一支花饰,两眼放空,面对着镜子发着呆。   三天之后,就是她与江修成亲的日子...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心头。   想来...终究还是因为叶幽云的到来乱了她的心。   司空礼文,叶幽云,江修...   三人的身影在肖亦宁的脑海中不停地轮换。   “啪!”   她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难不成想全都“收入囊中”?   呵呵,肖亦宁,你想太多了。   贪心没有好下场!   肖亦宁撇撇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她想,人家定也不肯呀!   呃...?   她在想些什么呢?   她可是一个四讲五美的好青年呀!这种与世俗观念相悖的想法,有都不能有!   肖亦宁的脸蛋顿时烧了起来,小脸上的五官挪来动去,极短的时间内,竟一连换了好几种表情。   正胡思乱想间...   “肖亦宁!”   一声略显低沉的轻唤唤醒了她。   肖亦宁上半身微转,循着那声音,望向身后。   屋内与屋外光线的反差令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墨发白衣,俊逸翩翩。   “江修。”肖亦宁高兴道。   江修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屋来。   他立在门外,右手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的匣子。阳光从他的身后射来,将投在地上的影子拉长。   他的身形,比起之前好似消瘦了一两分...   是她看错了吗?   肖亦宁的眼底划过一丝忧心。   ...   此时,肖亦宁坐在梳妆台前,阳光从窗外穿进来,为她打上了一圈淡黄色的柔光,画面显得朦胧而美好。   即便肖亦宁不是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在江修自带的滤镜下,她好比那画中走出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一不小心,他看得痴了。   猛地回过神,想到自己接下来要与肖亦宁说的话,江修眸中的星光逐渐黯淡下来。   他既不说话,也没有其它的动作。   肖亦宁原以为他会向往常一样进到屋里来,可过了一会儿,江修还是如一根木头般伫立在原地。   他不过来,那她过去好了。   还这样想着,肖亦宁就已经站了起来,脚步轻快地向着江修走过去。   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跨出门槛,她巧笑倩兮地迎向他,“你过来啦!要不要看看我这边还有什么遗漏的?”   现在靠得近了,肖亦宁才发现真不是自己的错觉,江修他是真的瘦了。   几日不见,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颓废的影子。他的脸上也看不见喜色,丝毫没有即将做新郎的那种兴奋。   总而言之,江修整个人都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   “...”   江修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回话。   察觉他的情绪不好,肖亦宁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   “这个给你。”   正当肖亦宁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打破沉默时,江修把手上一直拿着的匣子递给了她。   “我们...还是退婚吧!”   心疼到似乎随时会停止呼吸,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啊?”肖亦宁怔了怔,心脏猛地一抽,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手中接过匣子,强忍着难过并小声地试探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江家的事情,怕不是还没完?   肖亦宁不由得担心起来。   江修摇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没事。”   “那为什么...要退婚?”   明明都已临近婚期。   她疑惑地睁大眼睛,发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到最后那声音更是小到听都听不见。   “呃...”   江修张了张口,却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肖亦宁木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委屈。   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在某一瞬间,江修都忍不住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了。   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来,生硬道:“肖亦宁,我们退婚吧。”   江修的坚持,令退婚之事已无回寰。   “好。”肖亦宁应道。   他应是后悔了吧!   退婚的话,其实现在说出来也好,真要等到拜了堂成了亲,再反悔可就麻烦了。   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她眨了眨眼,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匣子又还给他,“既然要退婚,那这个东西我不能收。”   “你还是拿回去吧!”   肖亦宁自认不是那种死缠烂打拎不清的人。   想着要散就要散得干净点,所以不管江修是因为愧疚,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而送她的东西,她一概都不能收。   江修神色淡漠,仅仅是扫了一眼这又回到自己眼前的匣子。随后,他把头偏向一边,低声道:“京城里来了消息,叶幽云因为通敌叛国被抓起来关进了大理寺。”   叶幽云通敌叛国被抓了!   肖亦宁实在是难以消化这个重磅消息。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捧着匣子,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叶将军通敌叛国?这不可能!”   直到现在,她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那个年轻将军曾说过的话。还有那战场上,他的英武神姿,以及...所向披靡。   肖亦宁越来越心神不宁的模样,令江修的心里渐渐地吃味起来。   她这是有多在意叶幽云?她就这么愿意相信他么?可见,他决定放手去成全他们的做法确实是对的。   嘁,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   江修暗中嘲笑自己。   少顷。   “是啊!这不可能。”江修抬眸看向远处,面露惆怅,“我也不相信叶幽云做得出这种事。”   话落,他扭回头,垂眸看着肖亦宁,肯定地说道:“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   “因为,真正通敌叛国的另有其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重了重,眼神认真而又严肃。   “另有其人?”肖亦宁激动地对上他的目光,迫不及待的小声问道:“那人是谁,你可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会回来吗?   望着她充满希冀的双眼,江修却忍不住嫉妒起叶幽云。而后,他撇开目光,缓缓道:“王悲同,大启的相国。”   王悲同?   相国?   肖亦宁满头问号,不知江修为何会这么笃定。   江修抬手把身前的那匣子往肖亦宁那边推了过去,“这匣子里面装的是王悲同与外敌相通的信件。你拿着它上京,兴许能救出叶幽云。王悲同才是那通敌叛国之人,而设计陷害叶幽云的人说不定就是他。”   接着,他恨恨道:“我把它给你,其实也算是为了报我江家的仇,上次江家遭袭,背后的元凶其实就是王悲同。”   “江家的血债,必须得让他偿还!”   这么重要的证据,的确可以让王悲同得到罪有应得的下场。   可是,江修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他又是怎么拿到的?   想必那过程一定是非常的惊心动魄...   下一刻,肖亦宁惊呼起来,“你怎么会有的?怎么能...”   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她的视线落在匣子上。   江修“呵”的一笑,风华灼灼,“你还记得我们在临南县碰到的顾少原么?他那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到这匣子里的信。没成想,信物在半路反到落入我手,于是我便冒充他在倚翠楼与接头人联系上了。”   “然后,他就把它给了我。”   他向上扬了一下下巴,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那个匣子,俊脸上露出一副“我很厉害吧!还不赶快夸我。”的得意神色。   肖亦宁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当初你是为了拿到这个才留在倚翠楼的,是我错怪你了。”   还以为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没想到却是这样。   她心中有愧。   这份愧疚比山高,比海还深。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在我手上,你赶紧拿着它去京城,去找能够帮助叶幽云的人。不要担心,届时会有人帮你的。”   江修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安慰着她。   他叹了一口气,“去救他吧。”   一时无言。   “谢谢你!”   肖亦宁把匣子抱在怀中,抬头看向江修,对他发自内心的道了声谢。   江修微微别过脸,错开她的目光,“嗯,不用。”   纵使他已经做了放手的决定,但心中对她仍然全是不舍。   “...”   “我先走了。保重。”   “江修,你也保重。”   江修越走越远,肖亦宁的视线渐渐模糊...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滚烫水珠。   这大晴天的,下什么雨!   ...   翌日,江陵城外。   清晨,雾色尚浓。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依稀能辨出路上行人的影子,三三两两走得飞快,偶尔还能听见有车马之声从那雾中传来。   与这些匆忙赶路的行人相反,肖亦宁牵着马静立在官道旁,抬首对着江陵城的方向。   望眼欲穿。   这时,太阳从地平线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芒将雾气渐渐驱散,空气也不如刚才那般清凉,周围慢慢地热起来了。   那地儿除了肖亦宁,还有两名一身短打布衫,身形魁梧的男人。   这二人一人姓赵,另一人姓李。他们是江修找来护送肖亦宁上京的武林高手。   尽管大启的治安还算可以,可就怕万一路上有个意外什么的,仅凭自己的功夫,想要安全抵京实非易事,肖亦宁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当江家的大管家带着他二人过来说明来意时,肖亦宁当即就点头表示求之不得。   ...   因为肖亦宁的缘故,三人跟三根木桩子傻站在这路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此时,赵李二人的脸上隐隐都透着不耐,姓赵的更是焦躁地搓着手,明显是有些急了。   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趁早上路,反而一直在这里干杵着。时间宝贵不说,等日头大了才上路,人都要晒脱一层皮。   真是莫名其妙...   姓赵的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肖亦宁,深怕她是个作精。   现下肖亦宁还在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即便赵李二人心里十分着急,却也只能忍着性子继续干耗着瞎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李二人觉得再等下去,自己的头上只怕是要冒火。   他们实在是受不了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姓赵的粗声粗气地出声催促道:“肖姑娘,请问能走了吗?”   要不是他兄弟二人欠了江修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们怎会护送一个毫不相干的丫头上京?事情简单倒是简单,可麻烦也是真的麻烦。这样的事,一辈子做一次就够够的了。   就这样浪费掉了他兄弟二人的人情...   姓赵的在心底为江修惋惜。   另一边,肖亦宁还保持着翘首以盼的模样。   原以为江修会来送一送她,可她都等了那么久,江修却一直没出现...本想等到他出现为止,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来了。   罢了!   肖亦宁收回视线,感觉心里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般,异常难受。   转头看向身旁的赵李二人,想到让他们跟着自己白白等了那么久,肖亦宁报以歉意的微笑,抱拳道:“对不住了两位大哥,害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好。”   “好。”   言毕,三人利落翻身上马,向京城出发。   ...   哪怕已策马扬鞭,肖亦宁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去寻找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那是?   眼角余光的最后一瞥,她好像看到了江修。只是,待她再回眼望去,又根本什么都没有。   唉...   肖亦宁不由得失了神。   不属于自己的,该忘则忘。   然而,在肖亦宁看不见的地方,江修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   马蹄绝尘而去,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成了细小的黑点。   如果我说...   我等你回来,你会回来吗?   江修面容苦涩,吸入的空气仿佛成了致命的钢针,痛彻心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抵达京城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京城。   目之所及,京城的风光确实是别具一格。时间仓促下,又因心中牵挂着叶幽云,肖亦宁根本来不及也无意去体会京城的繁华美好。   自进城之后,她就一直紧紧地跟在赵李二人身后。   三人直奔鸿运楼。   鸿运楼是江家在京城中的产业,占地面积广阔,总共有四层。第一层是米行,第二层以上经营珠宝首饰服装等。除此之外,它的后面还有一片不小的建筑群。   又穿过两条街道后,三人来到鸿运楼前。   看着外表富丽堂皇的鸿运楼,肖亦宁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京城,她终于到了!   随后三人入了楼,向鸿运楼的伙计道明身份。很顺利的,没花多长时间伙计就把鸿运楼的吴姓掌柜请了过来。   在这之前,吴掌柜已收到江修的飞鸽传书。此时肖亦宁人就站在眼前,他把人对上号,点点头让她留了下来。   肖亦宁安全抵京,这里已然再无他二人之事。寒暄几句过后,赵李二人便一同离开了鸿运楼。   ...   偌大的京城,要想找到司空礼文,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六皇子府邸的位置很好打听,但是想接触到他,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司空礼文是大启的皇子,是普通人难以触及的大人物。   肖亦宁独自坐在房间里,以手撑着脑袋,一张脸愁得比苦瓜还苦,“唉...”   “哎...唉...”   一声又一声的长叹过后,她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蔫得跟好几天没浇过水的花苗一模一样。   已绞尽了脑汁,却还是一筹莫展。   肖亦宁颇有些心灰意冷。   尽管昨天已经拜托过吴掌柜帮忙,但也不能只坐着干等,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样想着,她强打起精神又苦思冥想了很久。可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只有直接去门口堵人这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法子。   忽而,肖亦宁坐直了身子。因为她突然想到,如果司空礼文一直不出门,又或者他一出门,周围就是一堆的人...   这样的话,她根本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   到底该怎么办?   “叩叩。”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听到声音,肖亦宁赶紧起身。   一打开门便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顿了一顿,面露诧异,“吴掌柜?”   昨天才拜托的事,难道今天就有了消息?   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肖亦宁只得把期待值调到最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   “肖姑娘。”吴掌柜说道:“请跟我来,我已经找到了能为你引见六皇子殿下的人。”   困扰的难题被解决。   肖亦宁面上一喜,心中那是一个欢欣雀跃,“啊?好,好。亦宁先谢过吴掌柜。”   而后,吴掌柜在前头领路,肖亦宁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   ...   吴掌柜将肖亦宁带到了鸿运楼的贵宾会客厅。那厅里早就坐着一人,见二人进来后,他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和气的笑了笑。   “这位是齐新,齐学士。”   吴掌柜伸出一只手,给肖亦宁介绍着那人。   “齐学士。”   她拱手作了一揖后,不禁偷偷地打量起齐新。   长衫儒巾,样貌周正,气质儒雅如莲。   他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看起来是个安全可靠之人。   齐新发觉她打探的目光,不在意地笑了笑,温和道:“你好,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自知行为于人已不甚礼貌,肖亦宁赶紧收回目光,随之一丝歉意浮上面庞,“齐学士叫我肖亦宁便好。”   “肖姑娘。”齐新颔首,开门见山道:“听闻肖姑娘是想要见六皇子,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说着,他面有难色。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意思却已不言而喻。假若肖亦宁见司空礼文是为图谋不轨,那他岂不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齐新的反应,肖亦宁都看在眼里。   她明白,也理解齐新的担虑。如果司空礼文因为她的原因而出了差错,他的身家性命必定赔个底掉光。   所以,莫说齐新了,换作是她,照样也得再三掂量掂量。   “齐学士还请放心,我从未想过要加害六皇子。我与六皇子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找他只是想把他落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他。因为他曾跟我说过,那个东西对他很重要。”肖亦宁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望向齐新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不过,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黑匣子里的信件事关重大,还是不轻易与人知道的好。   肖亦宁的诚意似乎打动了齐新,他低下头略有所思,“这...”   “齐学士莫非还信不过我么?我愿以性命担保,肖姑娘并无害人之心。”   见齐新仍有一丝顾虑,吴掌柜立即在一旁帮腔。   如此一来,齐新终下定决心,道:“既然吴掌柜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是不帮不行,只希望肖姑娘能无愧于心。”   ...   同吴掌柜一样,齐新的办事效率也是极高。日中过后,他便把肖亦宁带进了司空礼文的府邸。   “齐学士,请您先坐一会儿,殿下稍后就到。”   把肖亦宁与齐新带到会客厅的小厮把话一板一眼地说完之后就走了。   这小厮是那个叫莫笑的讨厌鬼,肖亦宁还记得他,上次在巨云城不仅诬陷她而且还要打她来着。只是,他似乎并不记得她。   大厅内,肖亦宁与齐新规矩地坐着,但只有肖亦宁脸上的神情是绷得紧紧的。   一颗心在“噗通噗通”的乱跳。   马上就要见到司空礼文了,她心里面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等会儿他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起司空礼文写给自己的表白信,肖亦宁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   低下头,两只手无意识的绞在了一起。   也许他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就像江修,当初是他口口声声的说要成亲,结果到最后还不是黄了。   千万不要想太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逢   “下官参见六殿下。”   齐新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司空礼文,立即起身行了一礼。察觉他的动作,肖亦宁也立马跟着站了起来。   “免礼。”司空礼文长腿迈过门槛,进屋后扫了齐新一眼,疑问道:“齐新,你找我何事?”   “回六殿下,是这位肖姑娘找您。”   齐新往旁边让了一让。   ??   司空礼文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的一人。   然后,满眼的欣喜。   “亦宁,怎么是你?”   纵使司空礼文的定力足够,可那上扬的音调还是出卖了他此刻无比激动愉悦的心情。   天知道他对她思念成疾。   原以为她一直好好的呆在江陵,想着等叶幽云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再去找她。谁成想她竟惊喜的出现在他面前。   等到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司空礼文抬眸看了看齐新。   这一个锃亮的大灯泡,着实碍眼。   “你先退下吧。”司空礼文吩咐道,旋即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会好好的考虑一下。”   棒哉!   齐新喜不自胜,微躬下身,“是,多谢六殿下。”   本以为办学的事已经没戏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   ...   几日前,齐新曾找过司空礼文。   当时他跟司空礼文说想办学,却苦于没有批文以及资金方面尚有些许短缺,希望他能伸一伸援手。   齐新还告诉司空礼文,他想开的是一间能帮助到广大寒门学子的书院。这间书院开好后,能让他们有书读,有继续进修的机会,从而改变他们的命运。   甚至连名字齐新他都想好了,叫“松香书院”。   闻言,司空礼文轻笑。   齐新这书呆子的心地不错,想法也不错,可开书院这事在他看来却颇不切实际。自然,也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先不说其它,就按齐新所说的规模,书院建好之后,光是每年资助学子的银子都是笔大数目,更遑论还有其它的各项开支。   但转念一想。   昔日不少有才华之人因家境贫寒而早早的放弃了学习,更别提实现抱负理想。许多人终其一生,仍是籍籍无名,更有甚者,穷困潦倒。   这些人的遭遇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如今随着大启国运的昌盛,正值用人之际。建书院,实则利大于弊。又看在齐新把肖亦宁带过来的份上...   司空礼文决定就帮他一帮。   ...   “草...民女肖亦宁,参见六殿下。”   齐新走后,肖亦宁有样学样的朝司空礼文参拜了一下,算是“入乡随俗”。   “噗哈。”   司空礼文笑了。   这一笑,如满室的繁花绽开,绚烂夺目。   因为叶幽云的事,这些天来他的心情一直很差,而今见到肖亦宁,顿时好上不少。   “亦宁,不用那么见外的。”司空礼文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眼神温柔似水,“随你怎么叫,赛潘安也行,礼文也可以。”   柔和温暖的腔调如细绵的春雨,浸润了她的心头。怔怔过后,肖亦宁双手猛摇,“不行,不行...还是叫你六殿下吧,让人听去了不好。”   她觉得自己不傻。   在这种尊卑有别的时代,直呼皇子的名讳,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更何况叫他的外号?   如果被某些有其它心思的人听到...   她还想多活几年。   见她那么坚持,司空礼文只能无奈的顺从,“好吧...随你。”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幽云他只告诉我你很好,其他的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司空礼文微微鼓起面颊,看起来颇有些怨气,那盯着她的双眸,能把人吸了进去。   他的眼神...   肖亦宁浑身像着了火,根本不敢看他。   错了,她肯定是看错了!   低下头,她鸵鸟一般地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叶将军他...哦,这个给你。”   肖亦宁赶紧把身上挂着的包裹拿下来放在地上,打开之后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匣子。她邀功似的递给他,“六殿下,你把它打开看看。”   司空礼文不明就里,但肖亦宁的一片心意,他哪里舍得拂了她。   没带一丝犹豫的,他把匣子打开了。   “喏,看看。”肖亦宁凑过来,指着里面已经有些泛黄的信纸说道。   “嗯。”   司空礼文瞟了她一眼,将那些信纸拿了出来。   这一沓信纸不薄,要将它们全部看完得花上不短的时间。随即,司空礼文便往距离自己最近的桌椅走去。   他身高腿长,两三步就走到了桌椅前。把匣子随手往桌上一放,然后坐下来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才看了没多久,他就淡定不了了,“这...”   这些是能扳倒王悲同的铁证...   而后。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你去哪里拿到的?”   司空礼文说话的语气很重,心里是既自责又怪她不把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   尽管肖亦宁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可一想到她曾为了这东西历尽艰难险阻,九死一生,司空礼文根本就开心不起来,也因此不自觉的拿出了审人的架势。不过,他看向肖亦宁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关心。   “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最后,司空礼文几欲咆哮出声,但肖亦宁的怂样与从小培养的良好修养使得他忍住了一切。   “我...朋友给我的。”肖亦宁慢吞吞的回答道。   她心虚起来。   因为力是江修出的,危险也都是他受的,她做的只不过是把它们带到了京城而已。与江修相比,她出的那点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嗯?”司空礼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却也没有再深究下去,沉吟道:“这东西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有了它幽云就有救了。”   万万没想到王悲同竟然早就与胡人勾结在一起。也由此可见,王悲同其实有着更大的阴谋,不仅仅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这么简单。   莫非,他要造反?   司空礼文越想越心惊。   看见司空礼文正在思考当中,肖亦宁怕打扰到他就静静地在一旁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无聊到抠手指。   良久,司空礼文一抬眼就见到乖宝宝一样的肖亦宁,心底的柔软被击中,柔声道:“亦宁,辛苦你了。”   听到司空礼文的声音,肖亦宁回过神,不觉却对上了他的视线,随之赶紧低头挪开,“我不辛苦。六殿下,叶将军他怎样了?”   视线固定在脚尖处,她害羞得不敢看他。   “目前仍然被关在大理寺,其它的倒还好。”司空礼文靠近她,语气暧昧,“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细看之下,他的耳尖已然泛红。   得知叶幽云无大碍,肖亦宁长吁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下一刻,司空礼文倏地靠近她,混杂着淡淡的薄荷清香的好闻气息涌入鼻尖。肖亦宁没胆的缩了缩,“六殿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看...这不用问了吧...”   随后,两片红霞悄悄的飞上面颊。   好可爱!   司空礼文微微一笑,故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六殿下,你这样真的好吗?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偏离了你的人设?   肖亦宁的后背,头皮皆在发麻。这样的司空礼文,让她心神大乱,措手不及。   等等...这莫不是他在撩她?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肖亦宁深吸一口气,又暗暗地掐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肉...   痛!   回想起在江陵时,叶幽云曾说过喜欢她的话,她瞬间变成结巴,“六殿下,我,我...我...”   肖亦宁你快清醒!一定一定要把持住,要不然到时候不好收场。   肖亦宁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司空礼文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你是累了么?我叫人带你下去休息吧。”   如临大赦。   肖亦宁忙不迭地点头,“好,多谢六殿下。”   他像变了个人,不仅说的话情意绵绵,还动不动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她。   再这样下去,她会越陷越深的。   ...   在这之后,两人又随意的聊了两句,但基本上都是司空礼文问,然后肖亦宁答。一问一答,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了。   看着肖亦宁逃跑似的背影,司空礼文噙在嘴角的笑意好久都没有散去。   ...   接下来,该是去找顾敏谈谈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顾敏   第二天一早,司空礼文到尚书府的时候,顾敏还在下朝回府的路上。   “老爷,六殿下来了,正在内厅等您呢。”   顾敏刚进门,就有一下人殷勤的过来禀告。   他一听是司空礼文来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朝内厅小跑着过去了。   ...   厅中,司空礼文正四平八稳的坐着闭目养神。   突然间,有轻轻的响动声起。   不用看,司空礼文也知道是顾敏来了。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往那方向瞄了一眼,“顾尚书,请坐。”   顾敏朝司空礼文行了一礼,“谢六殿下。”   趁此期间,他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司空礼文,然后又快速地低下头,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   他跟司空礼文从来都不是一路的。司空礼文来找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天降的好事。   但,他也得罪不起他。   司空礼文是下一任皇帝的热门人选之一。顾敏绝对不会傻到自断退路,拿顾家和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难得六殿下屈尊造访,请问是所为何事啊?”   即便他心中忐忑,却也腆着一张脸,讨好地笑着。   司空礼文用手中的杯盖慢悠悠地拨着杯子里的茶叶,轻轻地吹了吹,小抿一口。   上好的西湖龙井...   还不错!   “我此番来找你,是为叶幽云一事。”   顾敏刚准备坐下,听到司空礼文这样讲,才沾上凳子的臀部像被烧着了一样,立即跳了起来,誓道:“天地良心,六殿下请明鉴,叶将军被抓一事,可与我毫无关联啊?”   说起来,他也不信叶幽云会通敌叛国。但这事背后的弯弯绕绕他并不清楚,更别说参与了。   顾敏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了司空礼文的意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惫懒地说道,“坐吧。不管是与你有关还是与你无关,我都懒得追究...但王悲同...”   “你跟王悲同私底下的龌龊不少。”司空礼文放下茶盏,身体靠后微仰起下巴,露出一副你别藏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态,“你手里定有他不少的罪证吧!”   一字一句都犹如重锤锤在顾敏的心上。   司空礼文的眼神犀利如刀。   在他的注视下,顾敏不禁冷汗涔涔。他自认已经是很小心了,特别是在背后做的一些备手,连王悲同都不知道。   脑袋转得飞快。   怎么说他也是人精了,不可能一句两句话就什么都被炸了出来。再有,司空礼文也不是个傻子...思来想去,顾敏只能装傻充愣,“请六殿下明示。”   心中打定主意...   他不认!   对!就这样,保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   顾敏正襟危坐,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翻着眼皮,两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摆出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横竖我就是听不懂”的样子。   想不认?   司空礼文白了他一眼,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随后把里面的信展开摊在桌子上。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手指压着信往顾敏推去,“顾尚书不妨先看一看信上的内容再说。”   顾敏的视线漫不经心的顺着司空礼文的手指...   呃...有点眼熟。   再定睛一看,顾敏不禁心头大骇。   这是他交给顾少原的密信,它怎会在司空礼文的手中?还有,这意味着...王悲同的罪证他也一并拿到了?   顾敏佯装镇定地将信拿起来。   细看过后,他确定这只是一份拓印件。   与原件相差无几的拓印件...毫无疑问,他的“命门”已经被司空礼文拿捏在手中。   这下完了。   动作一顿,顾敏只觉得两耳嗡嗡的,随即全身僵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早在司空礼文的意料之中,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就不打扰顾尚书了,本殿下告辞。”   说完便站了起来。   等顾敏回过神,司空礼文已走至门外,他赶紧跑出去,“下官恭送六殿下。”   ...   司空礼文走后,顾敏开始大发雷霆。   尚书府的后院遭来无妄之灾,无端的被狂砸一气,闹得鸡飞狗跳。   顾少原这个狗东西!   养只白眼狼都好过养他!   终于,能砸的东西全都被砸个稀巴烂,顾敏也累得跟一摊烂泥般地瘫在椅子上。   后脑勺靠在硬梆梆的椅背上,仰着头,微张着嘴,眼神空洞且没有焦距。他的脑子乱得就像有百八十个小人在里面鼓瑟吹笙,一片混乱。   放眼是满地的狼藉。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出声,几乎人人自危。   ...   顾敏摆在扶手上的拳头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紧。   他说顾少原那个孽子为何至今未归,敢情是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根本不敢回家。   最好在外面玩个十年八载的。只要敢回来,他就剥了他的皮。事情搞砸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害得他这个倒霉老子这么被动。   这个孽子!   顾敏越想越气,太阳穴的青筋渐渐凸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而今为了整个顾家,他只能牺牲自己。   ...   顾敏自诩聪明人。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入毫无还击之力的境地。所以,不论与谁合作,他都是做全了两手的准备。   司空礼文手里的东西,是顾敏千辛万苦,想方设法弄过来防着王悲同用的。只是他费尽了心思,到头来却便宜了司空礼文。   王悲同卖国罪大恶极。   虽然他只是跟着喝了一口汤,但事发必定是重罪,到时候整个顾家都逃不掉。而站在司空礼文这边,戴罪立功,说不定顾家尚能获得一线生机...   一番利弊的权衡后,顾敏选择了倒向司空礼文。没过两日,司空礼文与顾敏一起秘密进宫觐见了司空景元。   对于他俩的来意,司空景元起先不甚在意。他想着他们无非就是来向他禀报朝中的一些大小事务而已。   这些事务仅靠司空礼文自己就能解决。   难得司空景元今日的心情很好,便与司空礼文闲聊起了家常。   不知不觉中,话题逐渐被司空礼文有意无意地带偏。两人从各个皇子的趣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王悲同。   “父皇,恕儿臣斗胆...几个月前江陵江家被一伙黑衣人袭击,这场袭击造成江家死伤无数。经儿臣调查,这伙人与王相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除此之外,王相国还与胡人勾结...”   “他卖国求荣,陷害忠良,暗室亏心!”   一看时机已然成熟,司空礼文将王悲同所做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数出来。   待司空礼文说完,司空景元脸色剧变。   一边是亲厚的大臣,一边是亲生的儿子...   他该信谁?   “你可知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司空景元威严道。   “儿臣知道,父皇请看。”司空礼文拿出王悲同的罪证,然后呈了上去,“有些事,顾尚书比儿臣清楚,父皇不妨问一问他。”   ...   人证物证俱在,司空景元不得不相信王悲同欺君作乱,通敌叛国的事实。   “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叶幽云被陷害入狱,还请父皇开金口免了他的罪。”司空礼文适时跪下来请求道。   “朕准了...”   王悲同的所作所为使司空景元的心神受到不小的打击。他的神色显露出一丝疲惫,挥挥手让二人赶紧退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罪释放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霎时狂风大作,地上的落叶与大量的尘土被刮卷到了空中,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司空景元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花公公靠后站着,也是低头不语。   偌大的御书房中,气氛沉闷压抑,令人呼吸不畅。   老六颇有手腕且心思深沉,是个好苗子。   稍有欣慰下,司空景元又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   王悲同的所作所为...   这么久以来,他竟没能发现出一丝端倪。   想必他很得意玩弄了他吧!   呵,亏他那么信任他。   可笑啊可笑!   司空景元怒不可遏,誓要将王悲同千刀万剐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风雨声夹杂着轰隆的雷声,天空中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刺目的电光照亮了司空景元越来越阴郁的脸,以及他眼中...嗜血的光芒。   他拿起架在砚台上的毛笔,将笔头蘸上墨汁后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挥洒起来。   既然王悲同这么的急着自掘坟墓,他就“好心”的帮他一把。   还有,这朝堂也该一并整治了。   终是他之前太过仁慈了些,以仁治国久了,某些人的胆子就渐渐地肥了起来...   ...   叶幽云已无罪释放。今日晚些时候,自己与叶幽云会一同回到六皇子府。一大清早,司空礼文把这些告诉了肖亦宁后,便带着几名心腹侍卫神神秘秘的出了门去。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用罢早饭过后,肖亦宁就开始守在大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他俩回来。   不知道在围着大门后的空地走了多少圈以后,值夜色来临之际,司空礼文的马车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们回来了!   肖亦宁快速地跑出大门,飞奔到马车旁笔直的站着。   司空礼文下了马车,随行的侍卫立即紧跟在其身后。对司空礼文等人观察了一会儿,肖亦宁发现他们的人数与今早出去的并未发生变化,不禁疑问道:“六殿下,那,那个呢...”   叶将军在哪呢?   请原谅她的胆小慎微,以“那个”来代替叶幽云的名字。   司空礼文笑眯眯的暗示肖亦宁,让她看向立于他左手边的一名侍卫。   依他所愿。   肖亦宁立上下打量着那名侍卫,这一打量不要紧,直接让她瞪大了双眼。   偷梁换柱么?   身形高挑修长,脸庞黝黑却也掩难帅气。那身侍卫服穿在身上竟也恰如其分,十分的好看。   这人不是叶幽云还会是谁?   心儿在“怦怦”的剧烈跳动,肖亦宁按捺住狂喜,低下头轻呼道:“叶将军。”   他瘦了好多。   也不知他在狱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有没有被虐待?伙食应该也很差吧...   肖亦宁还记得当初江修被关在山匪的黑牢里,可是被虐得惨兮兮,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的。   “嗯。”   叶幽云垂首看着眼前的肖亦宁,炽热如火的感情几欲从胸腔中喷薄而出,爱意再也难以隐藏...   赶紧旋转目光,看向了他处。   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殊不知再次见到她后,那颗自以为早已沉寂的心,却始料不及的活跃起来。   ...   在路上的时候司空礼文已经把所有的经过都告诉了叶幽云。   所以,肖亦宁在这里,叶幽云是知道的。   叶幽云的目光一会儿望向远处,一会儿又装作不经意间的扫过肖亦宁,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深。   她不是已同江修成亲了么?   可若真成了亲,她又怎会在这里?   江修他的人在哪呢?   叶幽云既想问个明白,却又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结果,便干脆闭口不言。只是这样一来,他倒是把自己给憋了个辛苦。   于是,在此时便出现了一个低头默声,一个正视前方不语的,宛如哑剧一般的“奇特”画面。   两个闷罐子...   司空礼文笑了笑,“人多眼杂,我们先进去再说。”   “嗯。”   “好。”   ...   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回到六皇子府就已过了戌时,三人只好先移步膳厅用餐。   这一顿饭下来,让肖亦宁无所适从。   司空礼文和叶幽云两人不知吃了什么药,一个总是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另一个就时不时地用眼神锁定她。   食不知味,坐如针扎,就是肖亦宁当时的感受。而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埋头努力扒饭...以至于吃白饭都吃了个八分饱。   用过了晚膳,等下面的人把东西都撤掉后,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干脆就在这膳厅商量起对付王悲同的计策。   反正这整个六皇子府都是司空礼文的地盘,他们在哪里谈都一样。   没有想象中唾沫横飞,激烈争辩的场面。司空礼文和叶幽云除了说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很安静。他们一人说完了上句,另一人才会接下一句。思考时,叶幽云会习惯性地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前额,司空礼文则会无意识地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   从头至尾,两人的表情严肃且认真。   约摸大半个时辰过去...   司空礼文和叶幽云已经基本确定了王悲同就是想要造反。   ...   与听数理课一般无二啊....   肖亦宁兴味索然。   横竖她听不懂他们的这些阴谋阳谋,听得久了,只觉得非常无聊,站起身来便想着要离开。   她的动静似乎招来司空礼文和叶幽云的不满。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四只眼睛一齐盯向她,仿佛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我...我腿有些麻了,想出去走走...”肖亦宁灵机一动,解释道。   闻言,两人皆没多大反应,仍用刚才的那种眼神瞪着她。   好可怕...   肖亦宁被他们瞪到心里直发毛,情不自禁地又改了口,“其实在原地站一站就好,犯不着出去...”   直到她讪讪的坐了下去,两人才回过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将之前的话题深入下去。   他们哪有什么坏心思?   就单纯的只是想要她呆在身边,能多看她一眼而已。   ...   皓月当空,夜色已深。   打了两三个哈欠后,肖亦宁已是困到不行。不知不觉中,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肖亦宁感觉有人推了推她。   抬起惺忪的睡眼,肖亦宁看了看推醒她的司空礼文,又转过视线看了看叶幽云,“六殿下,叶将军你们谈完了吗?”   “嗯。”   叶幽云极简短地应了她一声。   “亦宁,回去休息了。”   不同于叶幽云的高冷,司空礼文笑容和煦,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的。   “哦。”   当肖亦宁从凳子上站起来时,叶幽云已走至门口处。回头瞥见挨得很近却并未跟上自己的二人,当即醋海翻腾,不爽地皱了皱眉头,“还不走。” 第一百二十章 五年前一案   整个京城的局势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悄悄地操纵。   纵观一切,好似如常。   但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王悲同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机。尤其是司空礼文最近正在追查的一桩案子,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房间内,王悲同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那案子早在五年前就已结案,司空礼文这时候又把它翻出来...   难道说仅仅只是为了查明一个真相?   “哼!”   王悲同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想法嗤之以鼻。作为一名合格的野心家,他知道司空礼文这人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   五年前京城最大的戏园芳满楼突然起火,导致当时在场看戏的三百四十一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活活烧死。   这事儿还没过多少天,坊间就传出这样的一个说法——芳满楼的失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说,其实那大门是因为被人用铁链锁住了,所以才会没有人能逃得出来。   “人为”的说法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于是便有了万民上书要求六扇门彻查失火一事。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夜之间,与其相关的所有一切突然地销了声,匿了迹...   ...   火是乌镜月让人放的。   这件事只有王悲同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当初他为了让司空景元尽早以意外结案,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本以为结了案就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哪成想时至今日,司空礼文竟然还能让司空景元同意翻案。王悲同不由得在心里把司空礼文以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王悲同深知,若此案一旦查清,乌镜月必定逃不了。而乌镜月被抓,他私吞库银,收受贿赂,在清水山养私军...等等一系列见不得光的事情说不定也会随之暴露。   自然而然,他筹备了几十年之久的计划也终将泡汤。   思及此处,王悲同停下脚步,眉宇间的狠戾毫不掩饰地显现出来。   叶幽云入狱,他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而没了叶幽云的阻挡,胡人一举南下定势如破竹。到了那时,他再以此逼宫,让司空景元退位让贤...   只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如,先发制人?   王悲同锁眉思忖。一炷香过后,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随即,王悲同走到一旁的圈椅边,坐下去后朝屋外唤了一声,“来人。”   不多时,守在屋外的仆人推开门进来,恭敬地问道:“老爷,何事?”   “准备一下,我要去荣府。”王悲同道。   司空礼干不是回来了么,那...他就让这摊水搅得更浑些。   ...   五年前。   “还我们血汗钱!”   牟大壮声嘶力竭,神情激动地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   在他的身后则是十几个着褐衣短打的精壮男子。他们这群人是这芳满楼的管事覃炳辉请回来扩建园子的工匠。   如今活儿已顺利干完,没成想却拿不到一分的工钱。   家里人还等着自己拿钱回家买吃的呢!   绝对不能替人白白干活,这帮敲骨吸髓的扒皮鬼!   作为工头的牟大壮越想越气,一气之下,“一不做二不休”便领着工匠们来芳满楼示威讨要工钱。   高台之上,乌镜月慵懒的坐在一张铺垫着雪白皮毛的圈椅里,冷着一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目光阴郁且狠毒地盯着底下这一群神情激愤的匠人。   胆敢威胁他?   这帮人怕不是嫌命长了?   “一点点小钱而已,你们急个什么劲?我这么大的一个芳满楼,难道还会赖账不成?”乌镜月满脸的不耐烦,暗红色的舌头轻舔嘴唇,不屑地“嗤”了一声,冷笑着说道。   一旦他的忍耐达到极限,这帮子蠢人必定会悔不当初。   “乌楼主,当初您可是同牟某说好了的,这活儿一干完,您就会把工钱一分不少的给我们。可现在呢?不给钱不说,甚至连进,都不想让我们进来!乌楼主,您的保证就这么不值钱?”牟大壮强行压制住胸中的怒火,有理有据地质问乌镜月,只是说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吼:“我们的钱呢?”   吼完之后,牟大壮却不免发憷。乌镜月的“赫赫威名”他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胆怯。因为所有人都等着拿回自己的工钱。   绝对不能退缩!   长吸一口气,牟大壮壮着胆子,抬手遥指乌镜月,气势十足的大声道:“乌楼主,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他一说罢,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道:“对,大壮说得对。乌楼主你不能言而无信!”   “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做生意更是如此!”   “难道乌楼主就不怕此事传了出去有损您的名声吗?”   “...”   一道道说教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字不漏地全入了乌镜月的耳,让他听得全身难受,难堪至极,恨不得立马用臭狗屎堵上这些人的嘴。   看来你们真是活够了!   被这群大概率目不识丁的匠人教训了一顿做人的道理后,乌镜月本来就白的脸气得更加白了,既而又由白转青。他憋住气,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杀了!”   “?”   由于离得有一点远,覃炳辉只看见乌镜月的嘴唇动了两下却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惧怕他发飙,覃炳辉赶紧“狗腿子”一般的靠过来,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到他的嘴边。   “杀!”   这一次,覃炳辉总算听清了。   他后退两步,抬起脸不解地望着乌镜月,心想牟大壮只不过是讨要工钱而已,用不着这么狠毒吧?   “还用我再说一次吗?”   见覃炳辉一动不动,并没有想去执行自己刚才说的话,乌镜月非常不满,阴恻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那其他人呢?”后背突然一凉,覃炳辉瞄了一眼牟大壮,又快速地扫了一眼其它人,战战兢兢地擦着额头上瞬间就冒出来的冷汗,勉强地开口问道。   在乌镜月的身边做事多年,覃炳辉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   若惹怒了乌镜月,就算是自己,恐怕也得完蛋。   “自是全杀了。”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是在说着微不足道的事物,令人不寒而栗。在乌镜月这个掌权者的眼里,“普通人”尽皆蝼蚁,甚至不如。   甩下这句话后,乌镜月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牟大壮看乌镜月径自走了,心中一急,冲上前去叫到,“乌楼主,乌楼主你可不能走啊!我们的钱呢?您别走啊!”   乌镜月对牟大壮的叫喊充耳不闻,且越走越远。   眼睁睁地看着乌镜月的背影渐渐消失,自己又被覃炳辉的人死死拦住,寸步难进,牟大壮气急败坏,“喂,乌楼主,乌镜月你这个王八蛋,你快回来,听到了没有?快回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烧了   对不住了,若你们不死,那死的就会是我。   吵嚷的人群,丝毫不知自己的死期将至,这让覃炳辉的心中升起一股转瞬即逝的愧疚。冲院外一招手,他大喊道:“来人!”   哗!哗!哗!   话音落下,十数名训练有素,孔武有力的杀手从院外涌进来。然后...他们把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器对准了牟大壮等人,将之围在一起。   牟大壮怒视着面前这群对着自己一干人目露凶光,面色不善的爪牙。再傻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妙,他忍不住厉声斥责,“姓覃的,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覃炳辉没有回答他,只是下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把他们全杀了。   众杀手得令,立即开启了屠杀模式。   试问,牟大壮等人怎会是这些人的对手?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一个个的被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个精光。   不消一刻钟,这里便成了人间地狱。   看着眼前满地血糊糊的尸体,覃炳辉却又不由得头痛起来。   这一下死的人太多,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理了。   不得已,覃炳辉只能又去请示一遍乌镜月。   ...   乌府。   乌镜月手里捏着一片做工精致,甚至连上面的脉络都能看得清的金叶子逗着笼子里的小鸟,挑弄几下后...   索然无味。   他瞟向在这里已站了有一小会儿的覃炳辉,“该怎么办还用得着我说?”   覃炳辉被他的眸中的寒光吓得全身抖了一个激灵,可又怕自己会错他的意,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楼主明示。”   “烧了。”   就这?   覃炳辉张口结舌。   把尸体烧掉,毁尸灭迹...他倒是会。可无端地失踪了十几口人,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说不定,官府还会查到他们的身上...   “制造意外不会吗?还得让我教你?”覃炳辉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让乌镜月几乎爆发,没好气道:“把戏楼的门锁上,放上一把火,然后再把那些尸体丢进去...懂?”   近日以来,乌镜月的心情糟糕透顶。干爹王悲同交待给他的事情没办好,不仅欢心讨不到,还免不了落下一顿惩罚。   为这,害得他接连几日都睡不好,心中的气更是怎么撒都撒不完。   正好,牟大壮等人就自动送上门来...   “可...”   覃炳辉还是有些犹犹豫豫。   此时在戏楼里面看戏的可是有好几百人呢。   几百条人命哪...岂非儿戏?   “楼主...”   话没说完,乌镜月冷不丁横了覃炳辉一眼,吓得他不敢再出声。   横竖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他还充什么活菩萨?   这样一想罢,覃炳辉再也没了心理负担,拱手道:“楼主,我知道怎么做了。”   乌镜月白了他一眼,语调阴阳怪气的,“知道了还不走?”   “我,我这就走,楼主莫怪。”覃炳辉忙不迭地说道。   乌镜月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让他喘不过里气。   此时的覃炳辉,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芳满楼。   ...   戏台上的角儿“咿咿呀呀”的唱得起劲,下面的观众目不转睛的看得痴迷。   台上,一出好戏正在上演。   “咳咳...”   “咳!”   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接连响起,戏厅内逐渐被不知从哪飘来的烟雾所笼罩。   不大一会儿,呛人的黑烟就变得越来越浓,咳嗽声此起彼伏。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尖利的声音,“失火了!”   “失火了!大家快跑!”   “啊!”   “救命!”   “...”   戏楼突然的失火令所有在场之人顿时炸锅。尖叫声,哭声,咒骂声...充斥在大厅里的每一处,所有人全都不顾一切的奔向出口。   浓烟之下,一片混乱,踩踏事故频生。即便如此,也有那灵活之人已在最短时间内挤到了门口。   他伸出手大力地推着出口处的大门,一下,两下...   门根本打不开。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门已经被人用粗大的铁链牢牢地锁住了。   他们完了!   火势越来越大,绝望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   此时的戏楼成了一个超级大的炉子,这里的人离不开逃不脱,只能任由这大火吞噬殆尽。   ...   大火虽能掩盖罪恶,但天意会“弄人”。   慌张逃离作案现场的覃炳辉一行人恰巧让借尿遁跑出来玩耍的喜鹊撞见了。目视着远去的人影,他躲在洞里拍着胸口直呼好险。   喜鹊虽然是男孩子,却长得清俊秀气。覃炳辉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因此,只要一碰上覃炳辉,他都会下意识躲着他。   待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觉得自己安全了的喜鹊才缓慢地从假山下的小洞里爬出来。   这个洞口只有瓦盆一般大,但里面足够深,也就只有喜鹊这样的身量才能藏身。   随意地拍了两下身上沾染到的泥土,喜鹊蹦蹦跳跳的回到戏楼,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直冲上天空的熊熊火光,还有浓浓的黑烟。   凶猛的火舌不停翻滚,皮肤烫得似乎要被扑面而来热气烤焦...   喜鹊年纪小,哪见过如此场面?被吓坏了的他六神无主,只好拔腿向远处逃离。   大火熄灭后,缓过神来的喜鹊忍不住返回芳满楼。   那里,之前高大气派的戏楼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烧成焦炭的废墟。那废墟上除了震天的哭声,还有官府的人正在清理现场。   问过旁人之后,喜鹊才知道:除了自己,当时在戏楼里的人竟无一人生还。   他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来,而后转成嚎啕大哭,“这么说,就连班主他们也全都...呜哇...”   喜鹊在这个戏班过得非常开心。自从被班主收养后,他就过上了能吃饱穿暖的日子。   他有唱戏的天赋,再加上年纪不大嘴又甜,戏班里的人都很喜欢他,相对的,他也喜欢戏班里的每一个人。   想起班主等人对他的好,喜鹊越哭越伤心,“班主,哥哥姐姐...喜鹊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哇哇...”   喜鹊终于哭累了。抽噎了两下,他停止了哭泣,扭头四顾,心底一片茫然。   从今往后,自己又是一个人...孤苦伶仃。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与他们有关   “当家的,呜呜呜...”   不远处一中年妇人嚎天嚎地的哭得很凶险,十分的引人注意。   喜鹊循着哭声望过去,“牛大嫂?”   他认得她。   在没进戏班前,喜鹊经常在路上碰见她,有的时候她还会给他些吃的。   “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就忍心抛下我们娘俩先走了,呜...呜呜...”   牛大嫂头发凌乱的瘫坐在烧得焦黑的废墟上,嘴里哭骂着,双手还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她的动作使得烧尽后的黑灰渣子在身周四处散落,为之更添上一份凄惨悲苦...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家牛二还是好好的。谁料世事难测,在这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两人竟天人永隔。知道芳满楼着火的时候,牛大嫂差点晕了过去。等她踉踉跄跄地跑到这里,得到的却是牛二被烧死的噩耗...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我不要钱了...哇哇...”   牛大嫂后悔不已。   牟大壮上门来找她家牛二一起去讨工钱的时候,怵于乌镜月威名的牛二是好说歹说都不肯加入讨要工钱的队伍,最后还是她硬逼着牛二跟着牟大壮来的。   “当家的...你死了我该怎么活啊!呜哇哇...”   “呜呜...”   ...   那牛二喜鹊也是认识的,而且他还知道前段时间里牛二一直在帮芳满楼做工。就在今天早上,他还见过他一面。   “牛...”   牛大嫂哭得撕心裂肺,喜鹊正想走过去安慰安慰她,可覃炳辉他们那一行形迹可疑的人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喜鹊赶紧收了声。   就在此时,官府那边站出来一人,大喊着让所有人都先回家。   官家所言,还得听从。   牛大嫂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往大街上走去。见状,喜鹊也连忙跟了上去。   ...   “牛大嫂,是我。”   牛大嫂惊慌地用身体抵住门,在听到门外这个清亮且有些熟悉的声音后,她慌乱的心稍微平复下来。   把门打开一个缝隙,牛大嫂看清门外之人,终于放下心来,仍带着哭意的嗓子沙哑着问道:“小喜鹊,原来是你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完,她又悲痛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唉,咱俩也算同病相怜。”   “进来坐会儿吧。”   小小的门打开了,牛大嫂站在门口邀请喜鹊进来。   喜鹊进了屋,四下打量了一眼。这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采光很不好。牛大嫂的儿子小石头坐在床沿,两眼水汪汪的,好奇地看着他。   看样子,小石头一直在等着他的娘亲回家。   眼前的小石头让喜鹊想起自己无父无母的身世,他心中泛酸,叹了口气,“小石头真乖...”   “我家小石头是很乖。”说着话,牛大嫂搬来了一条长凳放在喜鹊身旁,招呼他,“坐吧!”   “没事,我站着就好。”喜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牛大嫂,我在芳满楼的后花园里见过覃炳辉等人,当时他们一行人鬼鬼祟祟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拳头,愤而又愤,“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过来的方向尽头正是戏楼的所在。等他们走后我回到戏楼时,那戏楼从里到外已全是大火...我猜想那火也许与他们有关...”   听完喜鹊所说的话,牛大嫂的怒火立马飙升,似是不顾一切要找覃炳辉等人干仗的样子,同时也把喜鹊的心里惹得惴惴不安。   可很快的,她的情绪就由怒转哀,气势也由盛转衰,嘴巴张了又合,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说:“再说吧...小喜鹊。就算真是覃炳辉他们故意放的火,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样呢?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啊...”   “牛大嫂...”喜鹊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她魂不守舍的,只好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安慰她,“牛大嫂,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一定要比原来更坚强,毕竟,小石头他非常需要你呢...”   “嗯,谢谢你。”   说到小石头,牛大嫂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随后,喜鹊又安慰了牛大嫂几句,便同她道了别。   逝者已矣,活人的生活却还要继续。   自那天起,每日下工之后,牛大嫂唯一做的事就是独坐家中,默默垂泪。   在这期间她不断地想,不断地问自己,假如她家牛二是真死得冤枉,而她又什么都不做,当两人在九泉之下相会时,她该如何去面对他?   翻来覆去地考虑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牛大嫂把心一横,最终决定去报官。   联合坊间传闻,又有万民上书,接到报案的京兆府尹不敢怠慢,立即派人着手去查芳满楼失火一事,只是没等事情有个什么进展,他就被上面停了的职...就这样,这事最终还是以意外结了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合谋   司空礼干回到荣府已有三日。   当然,是他自己偷跑回来的。   对于雍州,司空礼干不止一次的认为,它根本就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蛇虫鼠蚁多如天上的繁星,怎么灭都灭不完。气候又是闷热异常,以至于连呼吸都不顺畅。吃的更是千奇百怪,竟无一能合他的胃口...   雍州那个鬼地方,再让他呆下去无异于要他的命。   还是窝在京城里舒服啊!   司空礼干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就在这时,一老仆从远处走来,在他身边站住脚,恭敬地对他说道:“四殿下,老爷请您过去。”   外公终于想起他来了?   但愿不是要把他赶回雍州。   司空礼干望向来人,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他“嗯”了一声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袖一甩,道:“带我过去。”   回来这么久,却一直没能见上荣韫松,司空礼干的心里其实是很不安的。所以当司空礼干一见到荣韫松时,立即双膝下跪,扯着荣韫松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把自己描述得惨不忍闻。   哭得稀里哗啦的司空礼干显得极其弱小,无助,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荣韫松心下一软,刚到嘴巴的话立即被咽了回去。   他不忍心再去责备他。   把司空礼干扶了起来,荣韫松心疼又怜爱地说道:“可怜我的干儿,受了那么多的苦,是外公不好,没能让你早一点回京城。”   刚刚的“戏”演的很好,效果嘛...也不错。   打蛇随棍上,司空礼干依偎在荣韫松身旁,如同孩子一般的撒娇,“那破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外公,我就想留在京城,陪着你。”   司空礼干一个大男人撒娇,旁人看了肯定想yue。但荣韫松不一样,他认为司空礼干骨子里流的也有荣家的血。同理,也传承了他荣家的优良基因。   因此,在他的眼里,司空礼干那是天真可爱得紧。   只是,司空礼干的那番话却让荣韫松的心都提了起来。可他又舍不得骂司空礼干,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干儿乖,若你一直留在京城,圣上那边可不好交待啊!”   他的好外孙可是自己偷偷回京的,时间长了铁定会坏事。   “外公可有法子让父皇免去我的惩罚?”   听出荣韫松的话外之意就是让自己老老实实,不带一片云彩的立刻“滚”回雍州,司空礼干心底是一万个的不乐意。但是,他又不能违抗,毕竟那禁令原是司空景元下的。   荣韫松无奈地摊开手,“唉,外公也一直在为这事烦恼着呢!”   知晓自己留在京城之事无望,司空礼干的情绪低落下来,“干儿让外公费心了。”   “干儿莫担心,用不了多久,外公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回京。”看出司空礼干的消极,失落,荣韫松马上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道:“有外公在,干儿你就等着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与在其它人面前的阴狠凶厉完全不同,荣韫松现在的形象可是和蔼可亲得不得了。   得到荣韫松信誓旦旦的保证,司空礼干的脸马上由阴转晴,连那眉梢都跟着脸部肌肉舞动起来,“谢外公,等我登上了皇位...那时候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   “哈哈哈哈....”   “...”   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做着手握大权的春秋大梦。   “老爷,王相国来了。他此时就等在这外面...”   门外忽然传来了何长勇的通报,房内聊得正高兴的两人对视一眼。司空礼干自觉的退到帘子后面,隐去了身形。   荣韫松则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去的同时,说道:“让他进来。”   待他屁/股刚刚坐稳,王悲同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面带微笑,“国公爷近来身体可好?”   “托王相国的福,吃得好睡得香。”荣韫松起身,边说边向着王悲同走去。走至王悲同跟前,他伸出手,“王相国请坐。”   “多谢国公爷。”   王悲同拱了拱手。   两人一同落座,寒暄了三两句,便有丫鬟奉上茶水。   王悲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国公爷可知,圣上如今对司空礼文很是满意,甚至有意立司空礼文为储。”   “四皇子怕是...没机会了。”   “什么?他司空礼文算哪根葱?凭什么立他不立我。”   司空礼干猛地从帘子后蹿了出来。   这么沉不住气。   荣韫松脸色一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斥道:“出去。”   你小子是偷跑回来的啊!被外人看到了还得了...   啊呀呀!   荣韫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司空礼干猝不及防的这一下,整得“突”了出来。   “原来四殿下也在啊!”看着犹如凭空冒出来的司空礼干,王悲同面上故作惊讶,却在心中道:“早知道你回来了,要不我怎会过来?”   “王相国,你说父皇有意要立司空礼文为储君?”司空礼干满脸的不服气,心里更多的却是不甘,“我哪里比他差了!”   “四殿下自是不比六殿下差。”王悲同眯起眼,有意无意地道了一句,“论才干,四殿下乃众皇子之最。”   这话简直说到了司空礼干的心坎里,他忿忿不平,“司空礼文他何德何能,竟能得到父皇的青睐...”   真立了司空礼文为储君,他就彻底没搞头啦...   可恶!   “四殿下!”   “四殿下...”   司空礼干从出神状态中清醒,不解地望向王悲同。   王悲同望着他有些迷茫的双眼,言辞恳切无比,“四殿下先听我说,你也不是没机会。只要立储之事一天没定下来,六殿下就一天算不得是储君。这凡事总会有一定的变数,若在立储之前令圣上改变主意...”   “四殿下你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话他是说完了,接下来就看司空礼干上不上套了。   立储之前,改变...   司空礼干把王悲同的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且在认真地思考着可行性。   想想也是。   首先,司空礼文的出身就不及他。虽然他们的母妃同为皇贵妃,但司空礼文的母妃——贤妃,是从贵人做起的。   他的母妃,可从来都是皇贵妃。   大启皇后早逝,且没有育下一儿半子,由此可以说——他,司空礼干,是大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   更何况...叶家根本就不能同荣家相提并论。   其次,他的才华样貌远超其它皇子。司空礼文的那点才干,更是连屎都不如。   综上所述,司空礼文是样样都不如他。   他,才是最有资格立为储君之人!   ...   “嗯哼!”   被两人“遗忘”在一旁的荣韫松出声打断了司空礼干的沉思。   司空礼干这才记起来,他的外公是他最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助力。   凡事,他必须征求他的意见。   转头看向荣韫松,司空礼干目含期待,“外公?...”   稍安。   荣韫松给司空礼干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抚着下巴上的白须,饶有兴趣地问道:“王相国可是能令圣上改变主意?”   “难。”王悲同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而后又神秘莫测地卖了一个关子,“不过,我倒是有一方案...就怕国公爷不敢冒这个风险。”   虽有方案但也有风险,可做成事哪有不冒险的?   此时,荣韫松倒是一脸轻松,“请说。”   “逼宫。让当今圣上退位让贤...然后,好好的做他的太上皇。”   “当然,我也会助四殿下,国公爷一臂之力。”   王悲同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接着道:“圣上年事渐高,龙体已大不如前,我自然是要早做打算,若让六殿下成功登基,只怕我...”   “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之后,他略微地透漏出一点点与司空礼文等人的“过节”。   就算王悲同不说其它的,荣韫松也大概知道叶幽云的入狱的那事跟他脱不了干系。按照那两人之间的交情,司空礼文一旦上了位,王悲同肯定要倒大霉。   由此,荣韫松对王悲同是信了七八分。   王悲同扭头看向司空礼干,“试问四殿下,你说那“贤”还能有谁...比你更适合呢?”   他脸上笑得一脸纯良,口里说的话却极能蛊惑人心。   直接就逼宫造反了么?   司空礼干面色难看,畏畏缩缩的陷入犹豫中。   如此大逆不道...   与他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司空礼干迟而未决,王悲同决定添上“一把火”,“四殿下再不当机立断,以后什么都终将会是六殿下的!”   “而你...四殿下,永远是一个输家。”   不,他不要再回到雍州那个鬼地方!   他要留在京城,要享受他的荣华富贵,权势利禄...   司空礼文,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皇位...   是他的!   司空礼干抬眼看向荣韫松,荣韫松对着他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司空礼干咬咬牙。   逼迫自己的父皇让位,他以前从未想过更不敢想...   而今机会摆在眼前。有他外公和王悲同的相助,登上皇位...十拿九稳。   司空礼干仿佛看见自己头戴冕旒,身着明黄色的龙衮,在万人瞩目中一步一步的踏上丹墀...   最后坐在了龙椅之上...   既而,司空礼干一反之前的态度,开始得意起来。他把头仰得极高,傲慢地瞟了一王悲同。   “他日本殿下登上皇位,王相国功不可没。到那时,王相国想要什么赏赐就尽管开口,本殿下一定不会吝啬。哈哈哈...”   八字还没一撇,司空礼干就已在拿捏摆谱,王悲同气得鼻孔都大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憋着一股闷气,沉声道:“那我就先行谢过四殿下。”   费了那么大的劲,自己想要什么还需经你司空礼干的同意,合着白忙活一场了?   本想留司空礼干一条性命,让他过一把“皇帝瘾”,而自己只需躲在幕后做实际的掌控人...   奈何,司空礼干这厮太不上道。   在王悲同的眼里,司空礼干已然是个死人。   他要...自己坐那个位置。   谁反对,他就杀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头上有落叶   转眼到了月末,肖亦宁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自己住在这六皇子府里的日子。   近两个月...   这时日不算少了。   白吃白喝的,日子过得虽然舒心,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或许,她该向人告别了。   想到要走,肖亦宁又不禁苦恼起来。   天下虽大,却没有也没能想到一个好的去处。   也曾幻想过策马江湖,行侠仗义...只是上次从将军府跑出来后,若不是好运遇上江修,她的小命也许早就不保。   肖亦宁的自我认知很到位。   如今她只想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攒钱买一个不大的宅子,最后安稳的度完下半生。   虽然很想回到那个有网络,有空调的时代,可来时是莫名其妙的,这让她对于怎样才能回去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肖亦宁沮丧地吐了一口气。   她是在做梦么?可,梦又哪能这么真实...   ...   日头逐渐西去,热气较之午时少了很多。   肖亦宁由背靠树干的姿势变成了躺在草地上。   六皇子府很大,她逛了好些天仍未知全貌。而这些天里,她去到任何地方都从未被人阻拦过,大概是这府里的人都曾得到过司空礼文的吩咐。   不久之前,她不经意间走到这处院外。   些许葱郁的枝条探出墙外,那上面细密的小花骨朵开得茂盛。微风一过,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在肖亦宁的记忆中这种树南方才有,像是大启京城这样的,偏干燥的地方很不容易存活。   一时兴起踏入院中。   树下,落花铺满绿地,美意盎然。此情此景,让肖亦宁起了去树下休憩片刻的心思。   ...   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夹杂着热气的风偶尔轻吹过面颊...   “秋乏夏打盹”,一整天无所事事,肖亦宁身心舒畅得昏昏欲睡起来。   做“闲人”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   “肖亦宁。”   叶幽云浓眉轻蹙,低首居高临下的看着睡得甚是香甜的肖亦宁。   得知她在此处,他便立刻寻了过来。   有好几日不曾见着她了,他很想见她,十分想。   “肖亦宁...”   眼看自己的声音并没有唤醒肖亦宁,叶幽云又轻轻的唤了几声。   许是他的声音太轻了,肖亦宁没听见,依旧在熟睡。   风儿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两点阳光在她的眼角调皮的跳来跳去...   肖亦宁的眼皮动了动,却仍然闭着。   她很累么?   怕扰到肖亦宁的好眠,叶幽云缓而轻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继而望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   肖亦宁睡得混混沌沌。   梦里,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虽然忽远忽近的,却温柔得令人只想沉浸其中。   忽而,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肖亦宁猛地睁开眼,恰巧与叶幽云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胶着,时间仿佛凝滞...又是一阵熏风抚过,几片树叶徐徐飘落,叶幽云微俯下身,越靠越近...   望着眼前叶幽云越来越近的俊脸,肖亦宁既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却又害怕它真的发生...   停,停下!   只不过,这心底的呐喊却是那般的苍白,抗拒是那般的无力。   好吧,她放弃了。   这样的叶幽云太诱人了...她实在是把持不住。   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肖亦宁对接下来的事隐隐有着莫大的期待。   终于,叶幽云不再逼近,伸出手替她拿走了头上的一片落叶。见此,肖亦宁如释重负的同时又不免失落起来。   “你头上有一片落叶...”   叶幽云故作镇定地别开身子,随后将手中的落叶丢掉。   耳朵在发烫。   他并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哦...谢谢。”   肖亦宁慌忙坐起来,挺直了背脊。   气氛有点尴尬...   回味起刚才暧昧不已的画面,一抹傻笑不知不觉的爬上了肖亦宁的嘴角。   他还在旁边呐!   陡然,她从痴傻状态中清醒过来,没话找话道:“叶将军,你来很久了吗?”   话说,她的睡相应该还可以吧?应该没到那种四仰八叉,鼾声如雷的地步吧?可万一...她的睡相就是奇丑无比,而又刚好给他看到...   真想就地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刚来。我叫你了,但你没听见。很抱歉,把你吵醒了?”   叶幽云一脸歉意,温和的开口。   略低沉的嗓音好似一尾羽毛轻轻掠过心头,麻麻痒痒,惹得肖亦宁的一片春心荡荡漾漾,“没,没有...”   她稍稍抬起眼皮,只敢用一点点余光偷瞄着叶幽云。   他的脸棱角分明,俊美绝伦却略显冷峻。   他的眉如泼墨山水,晕染了她的整颗心房。   他眸中的神采光辉夺目...   他一直...在看她!   这个发现让肖亦宁心下一紧,赶紧垂下眼帘,顺便把头也低了下去。一截细白的脖颈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愈加白净了。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入他的眼里。   脸若春水,眉眼盈盈...   这是在一瞬间,叶幽云脑海中所能想到的词。   他懊恼起自己刚才的退缩。   四周静默得仿佛唯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肖亦宁杂乱的思绪平复下来。她抱起双膝,将视线投向蓝天,轻声道:“叶将军,你跟六殿下,你们有把握吗?”   这段时日以来,几乎不见他与司空礼文的人影。她大概是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王悲同无异于游戏里最后的大boss。即便如司空礼文与叶幽云这样的天之骄子,对付起他来也绝非易事。   “当然!”   叶幽云的脸上露出笑意,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说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其实我知道我不该问的,更不能说丧气话,可是那王悲同做了那么多年的相国,他的死忠粉肯定不少,更何况他又布置了那么多年...叶将军,你与六殿下的胜算...很大吗?”   肖亦宁一脸忧色,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右手轻轻地扒拉着脚边的小草,“唉!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谁说的,你已经帮了大忙。”   帮了大忙?   肖亦宁纳闷了,她不曾记得自己有帮过他们大忙。   “放心,我们一定会赢的!”   叶幽云目光坚定,胸有成竹。   他的自信感染了肖亦宁,也让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按那些影视剧、小说的套路,叶幽云与司空礼文这二人的配置,那妥妥的就是主角。   哪有主角干不过反派的?   “谢谢你!”   蓦地,叶幽云道了一声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场梦   谢她?   肖亦宁不明所以,扭过头看向叶幽云,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茫然,“叶将军,你干嘛突然谢我?”   “若不是你拿来王悲同的罪证,圣上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相信我们,我也不会这么快被无罪释放。自然,所有的一切也不会进行得这么的顺利。”叶幽云徐徐说道。   原来他刚刚说的“大忙”指的是这个。   “你要谢就谢江修。那东西是他给我的。充其量,我只不过是一个送信之人,算不得帮上了什么忙。”   提到江修,肖亦宁的声音闷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垮了下来。   江修...   她原来说的那个朋友是他。   叶幽云颇有些诧异。   就算肖亦宁不说,其实他也早已猜到几分。只是如今证实了,还是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江修能拿到如此重要的密信,其中经历的凶险可想而知。未曾想,他竟然就这么大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把密信交了出来。   况且,他与他曾经还有交手的过节。   随即,叶幽云莞尔一笑,“看来,那我还真的得谢谢他。”   不管江修是出于什么原因把那密信交出来,他都承下他的这个情。   “你和他...”   你们怎么样了?   叶幽云想问又不敢问,一下子卡了壳。   她和他怎样了,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他还是想亲耳听到她的确认。   他和她?   提起这个,肖亦宁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想说话了。退婚之事并不光彩,可既然叶幽云开口问了...   “我们没有成亲。”肖亦宁淡淡道。   听到这句话,叶幽云的心情突然雀跃起来。他的眼瞳瞬间变得更为明亮,声音也在隐隐发颤,“为什么?”   肖亦宁略无语地扫了叶幽云一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被他退婚了。”   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不要面子的啊!   “有眼无珠。”   叶幽云此刻却是气恼了。   他视若珍宝的,别人却不屑一顾。   “?”   他这是在说谁?   是谁有眼无珠?   是她么?可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肖亦宁的脸色不好看,认为叶幽云是在说她有眼无珠。正当肖亦宁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时,忽然又听得叶幽云的声音传来。   “那江修就是一纨绔子弟,他...配不上你。”   从小到大,叶幽云未曾说过这种拉踩贬低其他人的话语。一时激愤地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随之面上呈现出可疑的赤色。   而后,他敛起眉毛,看向肖亦宁的目光复杂万千,“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终究是他不懂得珍惜...错过了你。”   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叶幽云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肖亦宁当场傻了,呆了...   心头狠狠一颤,犹如被勾魂摄魄般的转头望向叶幽云。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肖亦宁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对了。   在江陵的时候,他曾说过他喜欢她...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呃...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就请让她做得再久一点。   ...   “亦宁,幽云,太好了,你们都在这儿呢!”   司空礼文边说边朝着叶幽云与肖亦宁这边走过来。   眼看自己就能与肖亦宁进一步的“联络”感情,却被某人“无意”的扰断了。叶幽云看了正向他二人走过来的司空礼文一眼,心底黯然。   他怎么忘了,他与她之间还有着一个司空礼文。   司空礼文的脸上带着微笑。   他其实来了有好一会儿了,看见叶幽云同肖亦宁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了那么久,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   没一会儿,他已走至二人面前。   “礼文,什么事?”叶幽云抬起头问道。   “六殿下。”   肖亦宁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司空礼文对肖亦宁点了下头,示意她先坐下,然后在叶幽云的面前坐了下来,说道:“我们的人在城外查到了王悲同不下五处的据点。那几处据点的人数加起来约摸近万。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冒充山匪盘踞在山里,即使离得京城这么近,都不曾被发现过。”   “王悲同这老狐狸,胆子可真够大的。”   司空礼文简直要对王悲同此人竖起佩服的大拇指。   敢在天子脚下搞小动作,且能隐藏多年不露端倪,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这几日他们有着不小的动静,我猜想近期可能会有大动作。”司空礼文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司空礼干也回京了...另外,在两日前,王悲同曾去过荣府。”   “近万人...或许,也有可能不止这些数。他们在山中藏了这么多年,以我们目前握有的兵力,若直接上山剿匪...一时半会儿的极难拿下不说,且必定会打草惊蛇。”叶幽云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下一刻,他举起右手,将五指张开然后收紧,杀伐决断之气尽显,“不如,请君入瓮后...再瓮中捉鳖。”   “甚好。”   司空礼文笑眯眯的点头表示同意。   “司空礼干,他回来干什么?”叶幽云想起来司空礼文带给他的另外一个消息,有些疑惑地说道:“王悲同去过荣家...如此说来,荣家是打算也掺上一脚?”   “我猜他应该是受不了苦才偷跑回来的吧。”司空礼文右手肘撑地,半躺着悠然的说道:“嗯,应该不单单只是荣家。私底下,荣家联系了张家,李家还有孙家...”   司空礼文不屑地嗤笑一声,“与王悲同那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些人还真是吃了虎胆呢...”   到最后,说不定还会被王悲同反阴一把。   “按圣上的意思,趁此机会正好把这些不安分的家伙一网打尽。”叶幽云道:“眼下的问题是,礼文你觉得,王悲同会选择在哪一天动手...”   莫不是...   难道是...   “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肖亦宁偏过头,看着这两人,露出了一脸的姨母笑。   他们,真是好和谐的一对...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宫(一)   月亮从山上升起来,清冷的银辉撒向大地。   七月十五,相传这一天地府鬼门关大开,是诸鬼魂纷纷回到人间“省亲”的日子。因此,这也是世间之人祭拜先祖的日子。   为了让鬼魂“来去方便”,也因城中多数的百姓会选择去到城外祭祀,路途较远,一去一回,需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若是戌时五刻一到,城门准时关闭...   必有大半个城的人将会被关在城外。   所以,在每年的七月十五,大启国各城的城门都会从这一天一直开到第二天。   ...   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批人马在郊外某处集结。   全副武装,装备精良。   统一制式的鬼面黑甲,令这些人宛如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吃人恶鬼。   “出发。”   队伍的最前方,坐在战马上的将领把剑举过头顶,发下一声号令。   随即,整支队伍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他们这一支队伍是王悲同窝藏在城外的寇兵。在王悲同的计划下,这支寇兵由南城门入城,然后在皇城的东直门与荣韫松的人马汇合。   之后。   一起攻入皇宫,拿下司空景元...   行进至距城外半里处,寇兵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那领将拉起辔头,返身从中点出一小股人马。   接着,这一股人数为十五人的小队继续向前行进。   ...   南城门下。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支身份不明的小型队伍,城门官分外紧张。   他警戒心拉满,握紧手中之剑,大声喝道:“站住,你们是何人?”   领将跳下马,手执马鞭冲那城门官拱了拱手,道:“在下羽林军潘劲,有要事需得立刻入城,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回家抱老婆吧!”   城门官小声的嘀咕起来。   他不想放他们这一队人入城,可对方自称是羽林军,又有紧急事务...   “可有证明?”城门官想了想,高声问道。   倘若因他的原因误了对方的事,那结果...   想想就不寒而栗。   “有,阁下请过目。”   “潘劲”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卷文书递了过去。   城门官将信将疑地把那文书拿过来,展开,借着幽黄的灯光,正待看个仔细...   异变突起。   猛地,城门官被一把突然出现的大剑开了膛。   剑势太快,他一下子没死透,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你...”   这份文书当然是假的,怎能细看!   “潘劲”冷哼一声,用力一脚踹开城门官的身体。   城门官气绝身亡。   其它的城门兵这时才反应过来。   敢杀城门官,这个“潘劲”怕不是要“造反”呐!   话不多说,士兵们立即对“潘劲”以合围之势包了过来,手中的兵器齐齐往他身上招呼。   “潘劲”拎起大剑,如坦克一般的冲入城门兵当中。   一把重量级的大剑横扫,直劈,以绝对的碾压之势把城门兵杀得七零八落。与此同时,另外十四人飞身跃上城墙,跟那守在城墙上的城门兵厮杀起来。   这一支小队的人数虽少,但他们下手狠绝毒辣,且个个武艺高强,是那支寇兵中的精英。城门兵节节败退,不到一刻钟,就被杀个精光。   “潘劲”持剑而立,似一尊蛮荒凶神,“信号。”   旋即,一颗白色的信号弹冲上墨色的天空。   ...   城内。   身着黑甲的寇兵队伍出现后,喧闹的街道迅速变得空无一人。不安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家家关门闭户,人心惶惶。   半个时辰后,东直门外,两路造反大军汇合,组成一支叛军。   夜寒如霜,长戈如林,皇城之外杀气弥漫。   “吱...”   此时关闭着的城门从里面打开了,从门内跑出了一个十来人的小队。   “属下奉王相国之令,在此等候潘将军。”那小队的统领半跪在叛军队列前,低头说道。   “入列。”   “是。”   ...   远处的灯火忽明忽灭,皇城内外硝烟四起。   “随我一起杀进去。”   “杀。”   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夜空。   在叛军前头开路的是胡人的力士。他们力大如牛,不停地蛮横冲撞,皇城守卫军筑立起的第一道防线逐渐崩溃,不得不往后撤去。   察觉皇城守卫军后撤意图,叛军立马又发动一波大的攻势。而后,守卫军的防线被彻底攻破,叛军如蝗虫一般的冲进皇宫之中...   叛军人人满身煞气,所过之处疮痍满目。   此时,司空景元已带着宫中嫔妃一干人等退入太和殿。   半个时辰后,叛军杀至殿外。   形势一片大好,胜利唾手可待。王悲同忍不住洋洋自得,“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蛮人的脑子虽然不太灵光,用起来倒是不错。他利用他们的这一步棋走对了。   只是...这过程好像过于顺利些...   莫不是...有诈?   王悲同疑窦渐生,随即又自信满满起来。   司空景元并不知道到他早有反心,他都没有防备过他,又何来有诈?   几十年的精心谋划,他怎么可能会功败垂成?   鼓声响起,叛军向太和殿发动猛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让王悲同意想不到的是,本在他眼里薄如蝉翼的太和殿,防御竟然超乎想象的坚固,叛军一时竟攻之不下。   双方陷入僵持。   忽然,大殿中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叛军的弓弩也纷纷对准了他。   司空礼文伫立在大殿正前方,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依然面不改色。   他目光沉静似水,指着那些胡人怒斥道:“你们出尔反尔,视契约为无物,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闻言,胡人当中一壮硕男子皱了皱眉,回道:“条约是戎人与你们签订的,关我胡人何事?”   “是么?”司空礼文嗤笑一声,反问,“众所周知,自去年巨云城外一战之后,草原五大部族迅速组成联盟,誓同进同退。若是没有你们胡人的允意,身为戎人的使者岂敢代表联盟来我大启,与我大启签下条约?”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唉,你们远离中原文明,想必,这个道理是没听说过吧?”司空礼文嘲弄道。   他占领道德制高点,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胡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望着那些胡人,司空礼文微微扬起嘴角,心中有了计算。   胡人违约在先,正好借此开口跟他们再要上数万良驹。   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他转而盯着骑在马上的荣韫松,冷冷地说道:“四皇兄已死,荣家怕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小儿的把戏。   荣韫松满脸不屑,心想把好好的活人说死的这种谎话也能说出口,司空礼文真是枉为皇子。   瞟了一眼后方司空礼干的所在,荣韫松老神在在,“一派胡言!就凭这种低级的谎言,六殿下...你以为我会信?休想挑拨离间。”   “事实就是如此。”司空礼文坦然,“当我赶到城外的乱葬岗时,他已死去多时了。”   “哈哈哈!”荣韫松仰头大笑,“六殿下真是会说笑话。四殿下他人就在此处,你竟然跟老夫说他死了?”   “恐怕,六殿下是造梦鱼吃多了吧?”   听出荣韫松话语中的暗讽,司空礼文即不恼也不怒,反而静静地说道:“荣国公就没有怀疑过,他的不合理之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逼宫(二)   一语点醒梦中人。   回想起“司空礼干”近日来的种种,荣韫松的心瞬间提了上来,即使心里已经信了五六分,嘴上却仍是强硬,“可有证据?”   “劳烦荣国公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何物?”   司空礼文举起手中之物——一把带着黑色血迹的佩刀。   那是司空礼干的琅嬛玉柄佩刀。他甚是喜爱此物,从不轻易让人碰,更别说令其落入他人手中。   至此,荣韫松终于完全相信了——这里这个司空礼干是假的。   那真的司空礼干...   “是你害的?”   荣韫松大怒。   他悲痛欲绝,握着刀柄的手越攥越紧。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你把他给囚禁起来了?”   就算是到了此时,荣韫松仍然抱有一丝司空礼干仍然活着的希冀。   呵...   司空礼文露出一脸“你看我像是会囚禁司空礼干的人吗”的表情,“四皇兄他的确是死了。他的死与我无半分关系。”   他直视荣韫松的双眼,意有所指,“至于到底是谁杀的他,我想荣国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此前干儿一直秘密呆在荣府之中。而荣府,一直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莫说是人,就连一只外来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并且找人来替代他的目的就是瞒住他...   他身边能做到这些的...除了王悲同还能有谁?   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荣韫松气到浑身发抖,继而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司空礼文明明早就知道干儿的死讯,却守口如瓶...   他荣韫松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仅坑了干儿,也坑了荣家...是他害得荣家成了笑话。   若干儿在西南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多好。   荣韫松忘记了,就司空礼干那种性子,想要平平安安,无风无浪地过一辈子,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   荣韫松心中悔恨交加,又哀又怒,调转马头,往叛军后方——王悲同的所在,疾驰而去。   见此,他手下的叛兵纷纷往两边躲开,让出一条通道。也有躲避不及的,被马蹄踏成重伤。   荣韫松看不见因自己此举而产生的骚乱,他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的只有王悲同那幅越来越清晰的可恶嘴脸。   下一瞬,他两眼充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提刀飞身,大吼道:“王悲同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我干儿命来!”   王悲同那小人早就在算计他了,万分可恨的是,他竟然着了他的道。不把王悲同大卸八块他就不姓荣!   还有那假的司空礼干,胆敢与王悲同一同蒙骗他,待事了,他非要诛了他九族。   “嗤!”   没等荣韫松的刀碰到王悲同丝毫,一个闪着寒光的刀尖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   荣韫松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持刀之人,“是你...”   何长勇冷笑着把刀抽出来,“老爷,好好上路...”   他早就被王悲同策反。   如今,何长勇是王悲同的人。   “哇!”   荣韫松一口浊血喷出,倒地不起。   荣韫松一死,他手下的叛兵军心开始动摇,甚至陆续有人往宫门处跑去。   “再跑当如此人。”   何长勇提着一个人头,满面的污血,疯狂大叫,“不准逃跑,违令者,斩!”   他拉开弓弩,“放箭!”   随着这一声令下,密集的箭羽射向那些逃跑者。眨眼间他们就趴在血泊之中,且身上插满了箭矢。   见识了何长勇的铁血手腕,荣韫松的“遗兵”无人敢再逃。即便某些人心有异动,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何长勇把“逼宫”之路走到黑。   “哼,让你多活几日而已,不自量力。”   王悲同斜着眼睛,鄙夷地看了一眼荣韫松的尸体。   真当他甘愿为人做嫁衣?   ...   殿庭。   黑甲士兵排布得密密麻麻。   王悲同坐着步辇,由四名仆从从后方抬到了队列之前。   他下了步辇,负手而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司空景元,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赶紧出来投降,可免你一死。”   “放肆!”   司空礼文佩刀横握在胸前,怒视下方的王悲同,义正言辞,“王悲同你胆敢以下犯上图谋造反,其罪当诛。”   “哼!”王悲同横了一眼司空礼文,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司空景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出来可免一死。”   王悲同的话音刚落,殿前,司空礼文拔出佩刀。   时机已到。   “杀啊。”   骤然,数不清的银甲士兵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攻势猛如潮水。同时,伴随着一轮从天而降的箭雨。   有埋伏!   叛军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懵了,开始自乱阵脚。那厢,叶幽云首当其冲,身先士卒领着银甲士兵悍不畏死的杀向黑甲叛军。   回过神来,“潘劲”指挥着队形混乱的叛军勉强地迎了上去,而后又从其中分出一支小队,让他们护着王悲同赶紧往后撤。   银色与黑色迅速交融,逐渐混杂在一起。可很快的,黑色越来越少,最后被银色覆盖。   局势逆转令王悲同脸色发白,猛地,他瞪大双眼。   叶幽云!   在不远处的战场中,他一人就杀得叛军无人胆敢靠近。   王悲同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才是那个猎物。   他成了瓮中之鳖...   鲜血染红了殿庭的青石板,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轻轻一嗅,鼻尖上全都是铁锈味。   不出半个时辰,胜负已分。   司空景元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出,“乐长,你输了。”   “我不会输的,我怎么会输?”   王悲同状若癫狂,犹如一头困兽,远远指着司空景元大骂,“司空景元,你不过是命好,生下来就能做皇帝。你样样都不如我,凭什么是你当皇帝而不是我。大启如果是我做皇帝,一定会更加强大,人人富足...”   说罢,他举起双手,一脸虔诚的望向夜空,似乎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大启。   司空景元面若寒冰,却是一语不发。   “是么?”司空礼文不由得出声讽刺,“那请问,王相国为何意欲将巨云城等五座城池拱手让与那外族?”   他把“让”字咬得很重。   “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王悲同晃了晃神,自信地说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连本带利讨回来。那蛮人,充其量不过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罢了。”   “呵!”司空礼文冷笑,“想得倒是挺美...自先祖皇帝开始,那外族就从未放弃过骚扰我大启边关,搅得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期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场,却也没能奈何,直至去年巨云关一役,叶将军将他们大败于关外,边关的百姓这才得以休养生息...”   “你竟然说他们只有肌肉而无头脑?”司空礼文微摇头,“恕我不能赞同。”   “边关五城一旦易主,北方防线则等于无,届时那外族人便可长驱直入,毁我家园....遑论那五城之中的百姓将会是何等的悲惨?不知王相国将以何种方式连本带利讨回来?”   “...”王悲同一时语塞,憋得脸色通红。他恼羞成怒,咬牙说道:“儿童之见...”   正说着,余光之中,却瞥见数不清银甲士兵一步步的向着他围了过来。   自知大势已去,王悲同却还是恶狠狠道:“要我认输投降?司空景元,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完,王悲同当场举剑自刎。   ...   “启禀圣上,叛军已全部拿下。”   叶幽云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将逆贼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司空景元道。   放眼望去,殿庭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司空景元心情不好。   他胜了,可也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要走了   大启景元四十六年七月,王悲同逼宫失败,其一干党羽皆被抄家灭族。而昔日荣耀无比的荣家,如今也只余下荣贵妃一人。   顾敏因及时做了污点证人,将功补过,顾家被抄后,除顾敏被判流放边疆苦寒之地外,其余的顾家之人则贬为庶民后驱逐出京。   这场以王悲同为首的叛乱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落下了帷幕。   ......   两月后,司空礼文正式册立为太子,叶幽云上任枢密院,任副枢密使。与此同时,忠勇侯府的二公子韩羽与督军赵浩也正在前往巨云城任职的路上。   韩羽的年岁不算大,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聪敏好学,在军事方面极有天赋,若多加以磨砺,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大启的又一栋梁。赵浩则四十有余,性格沉稳,处事不惊。两人一动一静,性格互补,相得益彰。   往后,巨云城由他俩共同驻守,可以让人放心。   ......   太子府。   层叠堆积在一起的金元宝将一口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亮澄澄的黄光几乎将肖亦宁的双眼闪瞎。   她的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肖姓之女,平叛有功,赏黄金千两......”   宣读完圣旨的太监走了之后,肖亦宁的脑海中还在不停地“回放”着刚才那圣旨上的内容。良久,才摸着胸口从天降横财的大喜之中回过神。   足足一千两黄金!   只是送了个信,没想到却能得到这么多的报酬。   发了!   肖亦宁喜出望外。一千两黄金到底市值多少软妹币,她一下子也算不出来,只知道换算过来后肯定是是好多好多的钱......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肖亦宁呼吸急促,恨不得手舞足蹈。   她甚至已经在幻想着自己面不改色,豪掷千金的场景。想着,想着......肖亦宁突然像个傻子一样的笑了起来。   傻笑了好一会儿,发热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肖亦宁忆起密信是江修给的,理所应当的,“大头”是他的。   纵使心里有千般的舍不得,她也要把属于他的那一份给他。   但如果他不要......   “嘿嘿嘿......那就全是我的了。”   肖亦宁露出了一个略显猥琐的笑容。   不行,“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爱占便宜的人永远没有好下场!   赶紧甩开了那些不好的念头,肖亦宁眉头蹙起,烦恼着要怎样才能把金子给江修。   肖亦宁根本不知道,江修那里其实是有着另外的赏赐的。   许是站得有点久了,肖亦宁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隐隐有些发麻。三两步走到屋中的方桌前,她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坐了下去,然后弓着背,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思考起来。   ......   “亦宁,你在吗?”   司空礼文屈起修长的手指在门上叩了两下。   “在的。”一听到司空礼文在外面,肖亦宁迅速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打开房门,探出脑袋,仰着脸傻笑道:“太子。”   她傻乎乎的模样令司空礼文忍俊不禁,笑问,“何事令亦宁你如此开心?”   随后将左手搭在门上,司空礼文轻轻地把门推开。见状,肖亦宁立即闪到一边,“呵呵,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   肖亦宁本想实话实说,她是因为一千两黄金的原因才会这么开心,奈何照实说又害怕司空礼文觉得她过于贪财,只好没头没脑地打着哈哈。   “嗯......今日的天气确实不错。”   司空礼文宠溺地看着她,心中暗自好笑。   就她那小财迷......   相处这么久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不忍心揭穿她,长腿一跨,司空礼文迈过门槛走进了屋内,然后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手镯。   这只镯子通体澄净透亮,外观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十分漂亮。   司空礼文拿着它,兴致勃勃,“亦宁,这是乌凤国今年的进贡之物,听闻此物得之不易,天下间只此一个。来,把手给我。”   “太子,这不行...”   司空礼文要送自己如此贵重的礼物,肖亦宁想都没想,立马出口拒绝。   “我说行。”   见肖亦宁楞在原地不动,司空礼文二话不说直接拉起她的手,也不知他按了镯子的哪一处,那镯子倏地打开,“咔嗒”一声后,镯子严丝合缝的扣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之上。   垂下眼眸,肖亦宁忍不住望向自己的手腕。   玉白的肌肤与手镯互相印衬,美色撩人。   一眼过去,这个镯子很得她的意,爱不释手。   “真好看。”司空礼文满眼的欣赏,由衷的赞叹道。   “太子殿下,这个镯子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镯子太过珍贵,肖亦宁认为自己不能也没有立场把它收下来。   她面露难色地将右手扣在镯子上,摸索着如何才能把它打开取下来。   司空礼文连忙按住肖亦宁的手,急切的言语中似乎掺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亦宁,别闹!”   “我不能要。”   肖亦宁抬起眼,委屈巴巴地望着司空礼文,而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执着令司空礼文心中抓狂。   长呼一口气,他扬眉佯怒道:“既然已经送了出去,这个镯子就已是你的东西。君子一言既出,难道你是想要我出尔反尔?”   明明他是一片好意,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肖亦宁觉得自己颇有些不识好歹。惧怕司空礼文是真的生了气,她挥着手,急忙否认,“不是...”   “我收下就是了,谢过太子。”   肖亦宁终于松了口。   她不再坚持,司空礼文也缓和下来,“过两日就是松香书院的动工仪式,到时候你与我一同过去。”   “嗯?”   过两日与他一同去松香书院的动工仪式么?   肖亦宁不禁犹豫起来。   她不是不想去。   可所谓“事了拂衣去”,又在这太子府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时至今日,她也应该走了。   没有预想中兴高采烈的样子,肖亦宁的反应使司空礼文颇感诧异,他不禁疑问起来,“你不想去吗?”   “不,不是。”肖亦宁把头摇得像急速转动的风扇,然后飞快地解释起来,“是因为我要走了,就...大概后天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先不走   肖亦宁稍微思索了一下。   把这一千两黄金存入钱庄兑换成金票,再处理些琐事......   两天的时间应该是完全够了的。   “太子,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她满脸诚挚地说道。   “你要走?去哪?”   司空礼文的音调陡然升高,满脑子都是肖亦宁说自己要走的这件事。   而后,两道俊眉轻轻蹙起,他沉声道:“可是有哪里不习惯?又或者,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肖亦宁又忙摆手,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就只是想到处去走走看看而已。”   “穿越”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启又这么大,不多走几个地方,多见识一下多可惜?   等她找到一个喜欢又适合生活的城市,就买一所宅子,安定下来。   有钱有闲......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享受生活了。   肖亦宁眼里满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司空礼文的心头不由得一震,道:“你若是想到处走走看看,以后有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   “可现在没我的允许,你还不能走。”   他的表情蓦地变得凝重起来。   “?”   看着司空礼文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肖亦宁的笑容也渐渐地从脸上消失了,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印象中,司空礼文的性子温和脾气也好。她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同时也搞不明白,他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唉,“男孩”的心思,其实也难猜。   即便猜来猜去,肖亦宁认为自己也不会猜明白,于是硬着头皮问道:“为什么?”   “你若是走了,我去找谁来做太子妃?”   言毕,司空礼文白净秀雅的脸迅速浮上一抹绯色。   他定定地看着肖亦宁,一双深邃的眼眸似漩涡般深不见底,引人入胜。可一想到她要走,且没有一丁点留恋的意思,司空礼文又不禁气闷起来,随即脸色由红转黑,嘿然不语。   太子妃?   她没听错吧?   肖亦宁愕然,好不容易回过神,对上的却是司空礼文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呵呵,你是说笑的吧?”她强行压住心中的悸动,干笑道。   “有何不可?”   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他反问。   肖亦宁:“......”   她的沉默使司空礼文感到无力。   “我是认真的。”他继续道。   其实,她心里没他?   是他一厢情愿?   抑或是因为幽云?   失落与痛苦争相挤进心间,胸腔中的氧气仿佛被瞬间抽走,司空礼文呼吸一滞,紧接着,心脏猛烈地抽动起来。   此时的司空礼文完全担当得起“我见犹怜”这个词。他让肖亦宁产生一种虽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总归全都是自己的错的感觉。   肖亦宁在心中内疚自责的同时也在搜肠刮肚地组织着词语。   而后,她微仰起头,语气诚恳地试着解释,“太子殿下你乃万金之躯,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首先,在身份地位上我俩就不匹配。其次,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你的人,不管是自身的实力还是身份与背景,这几样与我都毫无关系。”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曾在意过。”司空礼文完全不以为意。下一刻,他的眼神坚定起来,“亦宁何须小看我?”   “呃......”   司空礼文的回答令肖亦宁莫名的心虚起来,她不安地搓着手,别过头低声道:“如果与你在一起......前路必定还会有数不清的阻碍......”   “你怕?”   “呃......”   一时间,肖亦宁卡了壳。   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太子妃啊!   不出意外的话,那可是大启未来的皇后。多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视为己有。她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势又无脑的,只要胆敢横插一脚,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管未来会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司空礼文好似明白了她心中的担忧,抬起右手,郑重其事地发下誓言,“假若有人想伤害你,那他就必须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不行,不能说这种话。”   心里一激动,肖亦宁往前蹿了一步,把司空礼文举在半空中的右手猛地扳了下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两只手尴尬地甩了甩,补充道:“不吉利。”   想起司空礼文刚刚说过的话,肖亦宁鼻头酸酸的,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   “你是太子,以后不会只有一个妻,我会嫉妒除了我以外,你的所有女人。到那时,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妒妇。当嫉妒使我面目全非,你就再也不会看我,会厌烦我,并且还会跟我说...”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肖亦宁学着宫斗戏里失了宠的女角色,神情动作拿捏得惟妙惟肖。   看着她比手画脚的样子,司空礼文感到好气又好笑,“你不信我?难道我就这么的不值得相信吗?”   他简直有一股想把肖亦宁脑壳敲开看看里面构造的冲动。   一天天的,小脑袋瓜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信你,但形势不由人。”   肖亦宁低着头,忍着酸意,双手无意识地揪在了一起。   倘若,将来司空礼文作为一国之君不充实后宫开枝散叶,光是朝中大臣的死谏就不是开玩笑。更何况还会有更多的其它因素。   “你...”司空礼文深吸一口气,拿她没有了半点办法,只能妥协,“罢了,太子妃的事情容后再说,现在么,你不许走。”   “可是我...”   肖亦宁还想继续说下去,司空礼文截断了她的话语,“先不要走,好吗?”   “我求你了。”   他低下声来恳求,同时看向她的眼神烫得烧人。   只要她还留在这里,他有的是时间让她同意做他的太子妃。   到了这个份上,肖亦宁认为自己再一心一意的坚持要走,那她就是个不识抬举的混账王八蛋。   暂时熄下了离开的火苗,她展开笑颜,“好吧,我先不走。”   或许,延后一段时间再走也不迟......的吧? 第一百三十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穿越女”个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们不是组建商业帝国就是权倾天下。   只可惜,肖亦宁是个例外。   “穿”过来到目前为止,她仍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虾米”一只。   一事无成,一无所获...   严格来说,一无所获也不正确,至少那一千两黄金是真真正正地属于她了的。   那可是一笔即使拼掉命也挣不来的财富。   但对于那些功成名就的“穿越女”来说,这点财富就不够看了。所以,肖亦宁替自己制定了一个崛起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制造黑火药。   肖亦宁喜滋滋地做着美梦,只要这黑火药一旦制造成功,她必定能改写这里的历史,甚至凭此建立起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军工帝国”。   然后,做“至高无上”的女强人!   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化学知识,肖亦宁隐隐约约地记得黑火药的原料有硫磺、木炭、硝酸钾等...   只不过到哪里才能弄到这些原料?   摸着下巴,她陷入沉思。   忽而脑中一闪。   既然外面有着烟花卖,去大街上转一转,说不定就能买到这些原料。   说干就干,肖亦宁转身回到房中,带上银子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   茗香居座落于主城区最繁华的街道,是这京城之中最高档的茶楼。它的消费虽然高,但胜在环境优雅,并且服务也是一流,是喝茶聊天的极好去处。   因此,茗香居深得京中权贵富人家的女眷们的喜爱。   此时,茗香居二楼的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几位妙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听闻郡主最近得到了一只全身纯白的狐狸?”   靠近转角的包间里,一身穿水绿色衫裙的年轻女子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对面临窗而坐的华衣女子。   “嗯。”   华衣女子也就是筠瑶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见此,那水绿色衫裙的年轻女子倒是瞬间不淡定了。   她表情夸张,语气神情中满是羡慕,“那种狐狸可是世间罕见的稀奇之物。传说它能给拥有之人带来好运,郡主真是好福气啊!”   众女闻言皆执扇掩笑随声附和,一时间叽叽喳喳的,热闹无比。   待到她们都笑够了,筠瑶的贴身丫鬟青黛赶紧为她添上一盏新茶。   茶香伴着茶水一同徐徐落入瓷杯中。   筠瑶伸出一截纤细的晧腕,葱白的手指执起眼前的杯子,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眉眼一转,继而娇笑道:“各位姐姐说笑了,要说好福气,我哪里比得上槿萱姐姐呢?”   “前些日子槿萱姐姐与武安侯世子林弦订了婚,在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林弦他文武双全,清俊疏朗......甚至,连圣上都对他赞不绝口。”   “槿萱姐姐的好福气可真是连我都要嫉妒三分呢!”   “郡主言重了。”   被点到名为槿萱的紫衣女子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筠瑶抿了抿嘴,轻笑一声,往前倚了倚身子。   右手托腮,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蓦地,她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瞬间布满乌云。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筠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让她每每想起都夜不能寐。   她恨她。   恨到牙痒痒。   从小到大,筠瑶从来没有在别人手里吃过那么大的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影,她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贱人!竟然还敢跑来京城?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就等着本郡主即将到来的报复吧!   筠瑶怒从心起。   手掌用力地一把拍向桌面,“砰”,桌上的茶水都被这一下给震得溅洒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心中一抖,纷纷不明所以地看向筠瑶。   难道是她们又不小心说错话,惹到这个“小霸王”了?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   这时,一道带着小心翼翼的,细细的声音响起:“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女儿苏弄影,同时她也是整个户部尚书府最受宠的“娇娇”。   苏弄影有着细长的眉眼,粉面桃腮,未语先羞。一身素淡的衣裙更是衬得她肌肤似雪,玲珑可爱。   “没什么,只是手突然麻了。”   回过神来,筠瑶用自己认为最和蔼,最甜美的表情对着苏弄影报以歉意地笑了一笑。   对于被人打了的糗事,她是绝对的保密,更何况那凶手还逍遥法外。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么?”   这个苏弄影历来胆小,她家里人又把她宝贝到不行。如果惊吓到她,她那些麻烦的家里人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做“烦”不胜“烦”。   一想起那些人,筠瑶抚着手臂,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有。”苏弄影道。   筠瑶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身体随之放松下来,“那就好。”   唤过青黛,跟她耳语了几句,青黛连连点头后便退出去了。   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筠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人畜无害,“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其它几人见状,纷纷出言提醒,气氛这时才又重新活络起来。   ...   太子府。   “亦宁!”   司空礼文一过来就见到肖亦宁站在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前忙得不亦乐乎,遂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黑火药。”   肖亦宁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忙得头都没空抬一下。   黑火药?   司空礼文以前从未没听过这个名词,看着肖亦宁手上的动作,心里面越来越好奇。随之,他越凑越近,鼻尖都快要拱上了那一堆不知名的黑色粉末。   他这一脸求知欲异常旺盛的样子,让肖亦宁只能停下来解释了一通。   她一说司空礼文完全就明白了,“黑火药,这名字不错。工部最近研发出来一个跟这个黑火药差不多的东西,正想着怎么命名呢。”   “我看,就叫黑火药好了。”他显得很高兴,靠近肖亦宁,颇有些得意地逗着她,“工部的那个比你的这个威力还要大上一点。”   “做出来了?而且威力还大一点?”   崛起计划的第一步出师不利,肖亦宁垮着一张小脸,心中高涨的情绪如坐云霄飞车般的急速下降。   想当初在巨云城,她好歹也打过几个月的仗。那个时候,将士们用的都是冷兵器,如果能用上火药什么的,就算炸不死也能吓死那些外族人。   “嗯,目前还在试验阶段,并没有投入使用。”司空礼文回道。   “喔。”   黑火药是肖亦宁唯一记得,并且有很大希望能做制作出来的东西。除此之外,她可是再也想不到其它的了。   像是枪炮、近代炸药那些杀伤力强大的热武器,她根本就做不出来。   “哎,罢了。”   出师未捷。   肖亦宁打算先放弃折腾。   司空礼文看着肖亦宁颇为精彩纷呈的脸有些好笑。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她。即使肖亦宁害羞到不敢看他,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心跳得好快。   肖亦宁僵直着身体,强装镇定。   “殿下。”莫言小跑着进了院子,然后在屋门外停了下来,高声道:“礼部侍郎李东林求见。”   说罢他垂手肃立,安静地等候着司空礼文的回复。   “知道了。”   司空礼文对着门外回了一句。   “我先走了,若你有需要的就找莫言。”   耳畔间传来他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珠,微微的痒。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耳朵蔓延至全身。肖亦宁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浑身不自在。   过了好几秒,她才红着一张脸低下头,声如蚊呐,“好的,太子慢走。”   “嗯。”   司空礼文又看了她一眼才向外走去。   呼......   随着他离开的脚步,肖亦宁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似乎回来了。   可刚走了没几步,司空礼文突然回过头来,“哦,对了,明日记得起早一些,我们需提前一点时间到达松香书院的筑地。”   说完,司空礼文似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记得。”   “嗯,知道了。”   她可是个非常守时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取你狗命   清晨,肖亦宁与司空礼文一同登上了停在太子府门口的马车。而后,马车缓缓地向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然而,在那马车启动之时,有一人也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自身躲藏的暗处。   ...   在礼部的尽心操办下,书院的动工仪式很浩大,整个过程也很顺利,算是给足了齐新面子。   司空礼文身为太子,这种场面免不了要应酬一二,待两人返程时已是接近酉时。   同坐一车,肖亦宁回想起司空礼文近日来的种种异常举动,心儿突然就像揣了只兔子,不受控制地“怦怦”跳了起来。   她转过一点身子,在感觉上好像离得司空礼文远了一些,随之撩起帘子的一角,假装自己是在看沿途的风景。   书院与京城相距不是很远。在它的附近还有着一个不小的寺庙,但香火不是很旺盛,所以这一路上遇到的行人与车马都不多。   土路颠簸,马车在摇摇晃晃中徐徐行进着。   突然间,路旁的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两个肩上各扛着一把大刀的男人。   他们蛮横地挡在了路的中央,为首的那个生怕别人听不见,憋足了气,恶声恶气地吼道:“给老子停车。”   ......   廖巨心里喜滋滋的,今天可谓是他兄弟二人的幸运日。   在那之前,两兄弟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上饭了。   一大早,他们饿得眼睛发绿,正想着去哪里偷鸡摸狗时,突然就有个带着帷帽,行径可疑的年轻女子巴巴地送钱过来了。   那名女子要求他们替她在城外的半道上劫杀一个人。为保钱能拿,并且有命花,廖巨也特地问清楚了,得知就只是一辆马车,里面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大喜。   这不是送钱还能是什么?   与那女子商量好先付定金后付尾款,廖巨二人用定金吃了一顿饱饱的,然后在这草丛里埋伏了近一整天之后,马车终于晃哉晃哉的来了。   ......   马车如廖巨所愿——停下来了。   不过那马却是受了惊。   一声嘶鸣,抬起前腿眼见就要失控。幸好车夫眼疾手快,一把把缰绳拉住,控制住了即将发狂的马,这才化险为夷。   外边的异状让车内的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拦下太子府的马车?   “我出去看一下,你待在这里。”   司空礼文拿起佩剑,起身出了车厢。   他阴沉着脸站在车厢门口,目光冰冷地望着拦下马车的那两个男人。   远处的小山坡后,筠瑶小心地躲在那里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哈?礼文哥哥!   看到司空礼文,筠瑶顿时吓得魂都飞了,不禁在腹中咒骂起自己派去暗中盯梢的人。   那傻叉怎么就不知道多说一句,礼文哥哥也在里面...   完蛋了!   筠瑶恨不得咬碎银牙,悔不当初。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盯梢的那人。   当时,筠瑶一听到肖亦宁坐马车离开太子府就喜不自胜,人家后面又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心思听。   话没听全,筠瑶就迫不及待地让青黛去乌衣坊找人。   乌衣坊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像廖巨这种只管拿钱办事的人,更是走两步就能撞到一个。   要想不惹得一身腥臊,这种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   望着那修长挺拔的身姿,筠瑶的心中忐忑不安。   偷偷地跟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看肖亦宁的惨状,消口恶气。可眼下礼文哥哥也在这里,她该如何是好?   “请问两位为何要拦车。”司空礼文不悦地质问道。   对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所以不必以礼相待。   “哈哈......”廖巨狂妄地笑道:“反正你已是将死之人,说来我也不怕告诉你,是有人付了钱,让我兄弟二人前来取你狗命。”   只要把这人杀了,剩余的那五十两银子尾款就到手了。到时候他兄弟二人又可以快活上好一阵子。   “就凭你们?”   司空礼文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随时出鞘。   “我一人足矣...就你这样的小白脸儿,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眼前的男子虽然气度不凡,但外表斯文俊秀......   廖巨下意识地以为司空礼文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司空礼文反被他气笑了,眼睛微眯,回头轻声告诉车内的肖亦宁,“你先别出来。”   “那你小心点。”   肖亦宁担心起来。   虽然这两人貌似不足为惧,但阴沟里都还能翻船......   外面,廖巨把横在肩上的大刀插在地上,“好心”地劝着司空礼文,“我劝你最好还是自己动手了结,这样会少受一点苦。”   “我大哥说得对,小白脸儿,你自裁吧!”另一人也兴奋地附和道。   “哈哈哈哈......”   廖巨两人张牙舞爪,嚣张至极。   自知跟这两人再说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司空礼文一语不发,持剑而上。   剑光瞬间而至,呼吸间已斩到眼前,廖巨二人慌忙提刀招架。   刀往剑来,一时间眼花缭乱。   没想到三人这么快就打了起来,筠瑶又气又急。   若礼文哥哥出了事,就算是把她砍成三十块也不够赔啊!   一急之下,筠瑶从小山坡后冲了出来,同时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速度之快,青黛都来不及拉住她。   司空礼文功夫不弱。以廖巨二人的实力,不消片刻就会败于他手下。廖巨二人在打起来后也发现了这点。他们想逃,却根本逃不开,只能在司空礼文咬得很紧的情况下苦苦挣扎。   这时,突然跑过来的人让廖巨心中一喜,这等于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廖巨转身向后,挟持住了筠瑶。他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厉喝,“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司空礼文停下追击,看了一眼全身抖如筛糠的筠瑶,随即转而盯向廖巨,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紧贴着皮肤的刀身冰冷,锋利......   筠瑶花容失色,失声哭了出来,“不......不要......”   “郡主。”   青黛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隔着筠瑶等人约两丈远的距离,脸色煞白地看向司空礼文,“太子。”   太子?   廖巨二人大吃一惊,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没想到他们竟然动到了当朝太子的头上。   紧接着想到随之而来的后果,二人更是面如土色,彻底地慌了神。   廖巨不着痕迹地把筠瑶挡在身前,咽了口口水,才硬着头皮开口,“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太子殿下,小人的确该死......不过,只要太子殿下您大人大量,愿意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就放了......额......”   “郡主。”   他回忆了下方才那小丫头是如何唤自己手里充当人质的这名女子。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司空礼文很好奇。   以前那些敢对他动手的人已经没了。他倒要看看,如今的是哪一个漏网之鱼。   “是她。”   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青黛。   廖巨只是用嘴示意了下,另一人则毫不犹豫地抬起食指着她,显得十分的肯定。   他二人从小就混迹于乌衣坊,所以眼睛炼就得很毒。   小丫环虽然带着帷帽,但这一身衣服都没有更换,还有身段跟音色等......   青黛那点拙劣的遮掩根本就瞒不过他们。她一出现他们就把她认出来了。   青黛腿都吓软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了供,“早上的时候,郡主让奴婢去乌衣坊找人对付肖亦宁。于是,奴婢就找来了他二人。只是没想到他二人却错把太子您,给当成了肖亦宁......”   什么当成肖亦宁?   这人不是他们要杀的人?   知道自己搞了一个乌龙,廖巨两人瞪大了双眼,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们重来一遍。   不,如果能重来,他们一定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要收拾那个肖亦宁,势必会惹上太子......谁会闲着没事去招惹那什么太子啊?   趁着青黛招供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时,另一人朝后缓缓地移动着脚步。   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窃喜。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偷偷摸摸地与廖巨拉开了一段距离后,他当机立决的转过身,随后撒开腿飞快地跑了起来。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司空礼文早就看破了他的意图。在他跑起来的同时,司空礼文也掷出了手中的剑。   “扑哧!”   剑身稳稳地插入他的后心。   只听见一声惊呼后,那人便脸朝下的趴倒在地,不再动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廖巨不由自主地扭头朝那边看去。   暗红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尸体上冒出来,继而在地上形成一滩刺眼的血泊。   近距离感受死亡,廖巨更害怕了,拿着刀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识相点的,赶快放了郡主。”   青黛往前走了两步,底气不足的虚着张,声着势。   “你们别过来,再敢靠近我就立刻杀了她。”   此时的廖巨情绪已然崩溃,接近歇斯底里。   “礼文哥哥,救......救我。”   清楚自己命悬一线,筠瑶也几近崩溃了,脸上的泪水似不要钱一样的“哗哗”直流。   此等状况下,司空礼文仍是面色沉静,如耐心等待猎物自动露出纰漏的优秀猎人。   僵持了一小会儿,廖巨败下阵来。他伸出左臂用力地箍着筠瑶的脖子,右手拿着刀在她身前一边胡乱挥舞一边往后退去。   筠瑶嫩白的小脸因呼吸困难涨成了猪肝色,廖巨却丝毫不顾忌她的死活。就这样,两人一直退到了路边。   廖巨眼神绝望。   前面是虎视眈眈的司空礼文,身后是陡峭的山坡,他已再无退路。   反正脱身无望,干脆找一个垫背的。   他要跟这个郡主一起死!   然而,念头刚起,在廖巨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一支小巧玲珑的羽箭就已扎在了他的额头中央,瞬息没入大半。   廖巨的身体与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一响后,也没有了动静。   他死了。   司空礼文放下袖箭,转身便往回走。   “啊!”   随着廖巨的倒地,筠瑶没了支撑,一脚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山下滑去。   此处的坡面不仅陡峭,一眼过去还处处都是裸露的石头,有些部位甚至尖锐如刀。   这要是掉了下去,即使摔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青黛远水救不了近火,司空礼文摆明了不管不顾...   我命休矣!   筠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蓦地,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即将跌落下山的她。   “是你。”   筠瑶面带惊喜的睁开眼后,看见拉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肖亦宁而不是司空礼文时,内心的失落立即冲淡了被救的喜悦。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是我。”   肖亦宁放开她的手,面上淡淡的回了筠瑶一句,心中却在腹诽筠瑶自作自受,活该!   其实,在司空礼文与廖巨对峙的时侯,肖亦宁就已下了车,而后就一直站在马车旁,第一线吃瓜观事态发展。   随着廖巨挟着筠瑶退到路边,她与筠瑶还有司空礼文恰好呈三角之势,且离筠瑶的距离也不算远......因此,她才能及时的拉住她。   劫后余生让筠瑶双腿发软,如烂泥一般的瘫坐在地上,尽管冷汗已湿透了后背,却仍是傲慢,“别以为你救了我的命,之前的事我就会一笔勾销。”   肖亦宁撇撇嘴,扭过头朝天翻了个白眼。   好心没好报,圣母行为果然不可取。   对于肖亦宁救人的行为,司空礼文不置可否。   他走到筠瑶身边,蹲下来冷冷地说道:“亦宁救了你,你不仅不知感恩竟还口出恶言,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从这里摔下去,然后缺个胳膊或者少条腿,又或者把小命丢在这里。”   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害得亦宁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里,司空礼文面色冷峻地威胁加警告道:“从这一刻开始,她若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我就唯你是问。”   还未从刚刚的惊魂中走出来,又受到“恐吓”,筠瑶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嗯嗯”的点头,再三保证以后自己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肖亦宁的事。   “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让其它人知道。”司空礼文看向不远处廖巨的尸体,“至于这两人,我就跟人说是不长眼的劫匪。”   啥?礼文哥哥这是要帮我掩盖罪行么?   筠瑶也不哭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司空礼文,心中激荡万千。   原来礼文哥哥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如果这事被人说成了行刺太子,那,她就完了......   礼文哥哥对我真好......   筠瑶沉浸在幸福的泡泡中,没成想又听见司空礼文接着道:“以后亦宁的安危由你负责,当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本太子就向大理寺告发你,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筠瑶的眸中黯淡下来,“我能做到。”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吧?   如果以后肖亦宁有什么意外,那礼文哥哥不是要对她追责?   害人变成护人。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亦宁,走,我们回去了。”   司空礼文站起来,向着马车走去。   筠瑶的确罪大恶极,可为了亦宁,他必须得这么做。如今拿住了筠瑶的把柄,从今往后就多了一个保护她的人。   司空礼文一走开,青黛急忙跑过去扶起筠瑶。   看着越来越暗下来的天色,青黛害怕起来。   不过相较于天黑,青黛觉得此时的司空礼文更为可怕。她完全不敢向司空礼文开任何的口,犹豫再三过后,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对肖亦宁道:“肖姑娘,我们的马车停在了半路上,可不可以,载我们郡主一程?”   原来这主仆俩为了隐藏她们的行踪,竟然是步行过来的。   “太子,她俩......”   肖亦宁看看青黛,又看看筠瑶,有些为难。   她也做不了主啊!   “你们两个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司空礼文冷声道。   “......”   青黛脑袋一缩,不敢再有半分言语。   这俩人虽然人品不好,但好歹也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天黑之后会很危险。   肖亦宁琢磨了一下,只好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子,要不还是载她们一程吧?”   司空礼文知道肖亦宁本性善良,何况这又是小事一桩,便对青黛不耐烦地说:“你俩动作快点。”   “多谢太子。”   “多谢礼文哥哥。”   青黛喜出望外,扶着筠瑶走到马车旁,让她先上去了之后也手脚并用地上了马车。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微转过头,司空礼文望着身旁的肖亦宁,眼里尽是温柔。   这眼神也太撩人了......   慌忙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肖亦宁应了一句后也飞快地上了车。   看着那个略显得手忙脚乱的背影,司空礼文哑然失笑又有些惆怅。   要打开她的“龟壳”,他可真是“任重道远”!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买宅子   “亦宁,上次你不是说过想买宅子吗?正好,今日我有空,不如让我陪你一道去看看,顺便给你掌掌眼。”   刚刚吃过早饭,筠瑶就又找上门来了。   这些天以来,她几乎天天都过来找肖亦宁。然而肖亦宁对她抱持的态度却是很明显的冷淡与疏离。只不过,筠瑶仿佛看不见,硬是凑了过来,热情似火得就像两人之前没有任何过节一样。   “那就有劳郡主了。”肖亦宁淡淡地回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   筠瑶嘴里喊得亲切,肖亦宁为了面子上好看,当然不能给她难堪。   这也不是肖亦宁大度,那么快就忘记了筠瑶曾经想要害她性命的事实。其实细算起来,在之前的几次冲突中肖亦宁并没有吃到亏,所以暂时也就由着筠瑶了。   至于买房子的事情,肖亦宁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筠瑶倒是上了心。不过,肖亦宁确实是想要买房子。   “小事一桩,你不必如此客气。”   筠瑶眼睛一转,朝肖亦宁甜甜的笑了笑。   她会这么做,才不是因为她喜欢助人为乐呢!   若这肖亦宁一直待在礼文哥哥的身边,两人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让肖亦宁捷足先登得到了礼文哥哥的青睐......   那时她可就没戏唱了。   既然不能赶她走,那就让她自己主动离开。   这样,可不就不关她的事了么?   ......   长乐坊的中心街从南到北全长600余米,街道两旁的茶楼店铺林立,商品种类繁多,人车川流不息,看起来好不热闹。   从正大街拐进旁边的一条巷子中,肖亦宁与筠瑶沿着齐整的青石板路一路走去。不一会儿,便见着几间外墙上挂着有售卖牌子的屋子。   肖亦宁一一的敲开了门,看了一圈后,又都询问了价格。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合她的意。   转眼已临近中午,天上的太阳正烈,烤得地面滚烫滚烫的。   肖亦宁与筠瑶躲在巷尾的一间甜品铺子里休息。尽管两人各捧着一碗冰冰凉凉的密沙冰吃得正欢,却仍是被热得汗流浃背。   看来,这个上午是白忙活了。   肖亦宁忽然变得兴趣缺缺,放下羹匙,叹了一口气。   “亦宁,我们还可以去牙行看一看的!”筠瑶小口地抿着蜜沙冰,脸蛋红彤彤的,瞟了她一眼提议道。   对啊,还有牙行没去过呢!   肖亦宁面上一喜,“那我们待会儿就去牙行。”   天气炎热,沙冰没一会儿就融化成了冰水。   双手捧起碗,肖亦宁豪放地将里面剩余的冰水一口气喝完,把碗放下擦干净嘴,着急的小眼神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筠瑶。   筠瑶被她看得受不了了,只能无奈地加快了速度,“呃......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   “牙行那里也没有我中意的,想买个自己喜欢的房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从牙行里出来后,肖亦宁不免丧气起来。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想着凑合也行,奈何那些房子让她连凑合的欲望也没有。   不是太贵就是太小太破。   “亦宁,别灰心,还有那边没看呢。”   筠瑶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看了这么一大圈,说实话,肖亦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买房子这种事,讲究的也是一个缘分。   “那就去那边看看吧,要是实在买不到的话就算了。”不想拂了她的意,肖亦宁勉强应道。   筠瑶看着灰心丧意的肖亦宁,心中打起了鼓。   只要肖亦宁一天买不到宅子,就会多赖在太子府一天......   不行,得想办法让她快点走。   筠瑶暗暗地发誓今日一定要帮肖亦宁买到一间宅子,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有一座闲置的宅子,顿时有了主意。   那座宅子是她的一个小姐妹在三年前以一千两银子的低价卖给她的。只因当时那小姐妹急需用钱,几乎是半卖半送,她也就顺手买下解了小姐妹的燃眉之急。   宅子地段屋况什么的都很好,筠瑶甚至可以保证,只要肖亦宁看过了,就绝对会喜欢。   “亦宁,我在东城那里有一处闲置的宅子,不如你跟我过去看看,若是喜欢,便宜些卖给你。”   说罢,不等肖亦宁回答,筠瑶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上了马车。   ......   到了地点,筠瑶拍开门,跟守在宅子里的管家说明来意后,管家便带着肖亦宁参观起整座宅子来。   宅子有两个院落。分为前院后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二间。门窗上雕刻有精美的图案,青砖绿瓦,朱漆梁柱,很是漂亮。   肖亦宁神色满意的步入庭院,看着扶疏的花木,听虫鸣声声,忽而一阵轻风吹过,绿影婆娑。   “郡主,这宅子需要多少钱?”   肖亦宁心中忐忑地问向不远处花架下,正全身慵懒地坐在藤椅上的筠瑶。   她很喜欢这里,但是又怕买不起。   “我们是好朋友嘛,你又救了我一命,这宅子是我于三年前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如今的话,就按原价卖给你好了。”筠瑶说道。   虽说这宅子的价值此时此刻已经不止一千两银子,但她不在乎,反正她也不缺那点钱。要不是怕做得太明显,她都想把宅子直接送给肖亦宁,好让她尽快离开太子府。   闻言,肖亦宁先是惊讶,随后便是满脸的不好意思,“郡主,你要原价卖给我?那这样你可就亏大了。依我看,你还是按市价卖给我吧。”   按市价你若不买,那可怎么办?   筠瑶心中着了干急,眼睛一瞪,语气颇为强硬,“反正我就只卖一千两银子,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就以这个价格卖给别人了。别怀疑,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想了想,对着这宅子,筠瑶又是一通贬低损毁,将它说的是一文不值。   “要要要,我要!”   见她还想说下去,肖亦宁狂点头,就差举手高呼。   万一这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真按一千两银子的这个价格卖给别人,那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而后,两人签好合同盖好手印,筠瑶把房契、地契、钥匙这些东西全都给了肖亦宁后,便带着管家与这里的几名仆人回了郡主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是别人   好在肖亦宁的行李不多,从太子府搬到这里,一个来回就搞定了所有。但就算如此,等她把行李放下再收拾好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   随意地吃了点干粮,饭饱后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任凭清凉的晚风把周身的热气吹散,肖亦宁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爽快。   这,才是生活!   “亦宁,肖亦宁!开门!”   司空礼文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他的声音很急切,听起来心情似乎也不大好。   肖亦宁不敢耽搁,赶紧站起来朝着大门走去。此时,可怜的木门已被司空礼文拍得“砰砰”作响。   她打开门,看着门外一脸愠色的司空礼文,讪讪然嚅嗫着嘴唇道:“太子。”   尽管走的时候她找人给他留了口信,但先斩后奏的这种做法确实不地道。   肖亦宁的负罪感也因此油然而生。   “......”   司空礼文板着一张俊脸默不吭声。   呃......   她知道错了。   肖亦宁在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极其热情地邀请着他,“太子,进来坐会儿吧?”   她的“狗腿子”行为令司空礼文再也绷不住了,脸色一松,但也只是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带路。”   入了院子,司空礼文的一双眼睛如探照灯似的,对着前院四下打量。   他问道:“筠瑶卖给你的?”   “对啊,一千两银子。”   捡了个超级大的便宜,肖亦宁开心得不得了。   筠瑶会这么好心?   司空礼文对此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哦?”   他音调拉长。   “郡主说,如果我不买,她就要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把这宅子卖给别人。我想,这哪成啊?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呢!”   肖亦宁一副占尽了便宜的样子,兴奋得两眼放光。   “哦,原来如此。”司空礼文懒得去拆穿筠瑶这样做一定是有所企图,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搬了出来。”   就算要搬出来,也得要跟他提前打声招呼吧?   一声不吭,说搬就搬,把他当成什么了?   “太子,你坐啊。”   肖亦宁坐下后又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司空礼文倒了一杯奶茶,解释起来,“因为长期住在别人的家里总归不太好......”   “我不是别人。”   没等她说完,司空礼文就脸色肃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而且那语气中似有委屈也有埋怨。   不是别人?   那是朋友还是?   肖亦宁心中一紧,“呃......”   不懂得怎么去回答他,她只好赶紧叉开话题,“太子,你试一下这茉莉花奶茶,我专门为你做的,很好喝的。”   “来,快试一下。”   她把那斟满奶茶的杯子献宝似的推到他身前。   在肖亦宁殷切目光的注视下,司空礼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奶茶的味道不是很浓,既有奶的香甜也有淡淡的茉莉花味。   这是亦宁亲手为他做的奶茶。   司空礼文一直阴沉着的脸终于雨过天晴。   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就这样吗?”   肖亦宁有点失望。   他的反应好像也太淡了点。   察觉到她的失落,司空礼文挑起眉毛,比了个大拇指,语气夸张,“闻着香味浓郁,喝完齿颊留香,这茉莉花奶茶可谓之为天下第一好茶!”   “噗嗤。”肖亦宁笑了出来,“干嘛那么夸张?”   “反应不大遭你嫌弃,反应大了你又说夸张,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诚不欺我。”   “......”   说不过他,她索性暂时性耳聋嘴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   见此,司空礼文靠了过来,“昨日你说,有方法提高谷物的产量?”   “嗯。”   肖亦宁点了点头。   方法自然是袁爷爷的“杂交水稻”。   这在华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杂交水稻”还是初中生物的必考题。   一说起这个,肖亦宁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背了起来,“选用两个在遗传上有一定差异,同时它们的优良性状又能互补的水稻品种进行杂交,生产具有杂种优势的第一代杂交种......”   司空礼文撑着下巴一边听,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肖亦宁,眼神里极尽温柔。   肖亦宁正背得起劲,忽然注意到他粘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整张脸瞬间变得火辣辣的,心中一紧张就把接下来要背的都给忘了。   “继续。”司空礼文换了一只手撑起下巴,催促道。   肖亦宁快速地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司空礼文,心中一阵腹诽。   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背?   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她微微地低下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结巴道:“......所,谓三系法杂交......”   绞尽了脑汁,肖亦宁终于把“杂交水稻”的知识点都背完了。   “谢了,亦宁。明日我便派人按这个方法培育幼苗。”   “你都不怀疑一下吗?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见司空礼文这么的相信自己,肖亦宁讶然。   “那,你会骗我吗?“司空礼文刻意压低了嗓音,态度认真且暧昧地贴在肖亦宁的耳边问道。   暖暖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垂,司空礼文的声音犹如诱人的湖水,让人不自觉的就想沉溺在其深处。   肖亦宁呼吸一顿,一个激灵,感觉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挺直背脊,斩钉截铁,“不会。”   “呵呵,就知道亦宁不会骗我。“   司空礼文低笑一声。   他的脸慢慢地朝着肖亦宁的脸凑了过去……然后,闭上了双眼。   两人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肖亦宁可以看清楚他根根分明,微颤的睫毛甚至还有影子。   要亲上了?   肖亦宁全身紧张,想动又不想动。   “太子,亥时到了。”   莫言的声音适时传来。   “嗯。”   司空礼文睁开眼,眼底的欲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不悦。可很快的,那丝不悦也不见了,他整个人轻松起来,“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嗯。”   送走了司空礼文,肖亦宁独自在月光下心乱如麻。   刚才,就差一点,她就与司空礼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月国公主来了   立秋虽至,但京里的暑气却仍然未消散。   就在肖亦宁坐在屋门口的小马扎上吃着密沙冰时,措不及防,一阵阵热闹的喧嚣声闯入院中,她的好奇心立马被彻底的引了出来。   三两口喝完碗里的冰水,将碗放置于马扎旁,擦干净嘴,肖亦宁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出了街去。   ......   一出巷口,入眼的就是分列在街道两旁的乌泱泱的人群。肖亦宁寻了一个位置,踮起脚尖,同旁人一起朝前望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队伍。   御林卫当先开道,之后是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在这辆马车之后,还有十几辆马车从容地前进着……   一眼过去完全窥不到全貌。   这排场……又是哪一号人物?   正当肖亦宁暗自猜测时,恰好,旁人的谈话声适时地传了过来。   “听说了没?南月国这次派人来我们大启,除了向我们大启示好以外,他们还要选一个驸马。这南月国的公主可是号称南月国的第一美人。要是选了我当驸马,就算是让我跟着公主去南月国生活,我也认了。我可是听人说,那里乱的很呢……”一个个子不高的青年满怀憧憬地说道。   听到他这么不切实际的话,他身边的一个体型较为肥胖的伙伴忍不住泼他冷水,“就你?省省吧,也不撒泡尿照照,公主能看上你?一坨牛屎三寸丁。”   小个子青年也就过过嘴瘾,况且这事八字都没一撇,伙伴就那么的迫不及待地来贬低他,他怒了,声音提高了八度,“那也好过你这个怪胎样。把你跟猪放一起,我都分不清哪是人哪是猪!”   “你……”   “怎么?”   眼瞅着这两人马上要打起来,旁人赶紧劝和,“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更不要动手,省得闹出了乱子被抓去牢里面坐几天。”   兴许是旁人的劝说起了效果,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又相互瞪了一眼,然后扭过头谁也不看谁,倒是都不再吭声了。   没了八卦可听,肖亦宁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南月国的记忆。   南月国处于大启的南边,领土不算大。周边还有几个国家,但属它最强。   它与大启接壤,两国时常因各种事情爆发冲突。因那交界处山多林密,地形崎岖,南月国的士兵又善于在山林之间作战,虽然大启的国力强于它,但是,就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大启对南月国没有什么办法。   既然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这南月国还派人来大启搞什么啊?   肖亦宁摇摇头,政治上的事情她不懂,也懒得再去想。   ……   大街上人声鼎沸,随便一听就是有关于南月国公主美貌的言论。“南月国第一美人”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很容易就引起了大启百姓们的好奇。   “好美!南月国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切,人家公主坐马车里,你也能看得见?这不瞎闹吗?要老子说,什么第一美人,肯定是吹出来的。前段时间不是在街头巷尾地传豆腐店的豆腐西施吗?说得跟仙女下凡一样,害得老子兴冲冲地去看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豆腐西施怎能跟公主比?”   “……”   而此时这个被人们谈论着的正主,南月国公主听着外边的热情高涨的欢呼声,终于忍不住撩开马车的帘幔,一双灵动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与南月国风情大相径庭的地方。   下一刻,她就被一只手迅速地拉了回去。   ……   为表诚意,司空景元在宫中设宴款待南月国公主与来使。   一曲舞毕,南月国使者朝司空景元拱手道:“中原的女子柔情似水,舞姿也是曼妙婀娜,令人百看不厌。陛下,臣有个提议……”   使者停顿了一下,看向坐在宴席上方的司空景元,得到了司空景元的应允后,他继续说了下去,“众所周知,我们南月国的人皆能歌善舞,所以我们南月国的男子舞起来并不比女子差,不如,接下来让大家也欣赏一下我们南月国男子的舞姿,就让凌昭……”   他转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一个俊朗的青年,“来舞一曲,就当是为大家助助兴。”   男子跳舞,在大启可还算稀奇。   司空景元正在兴头上,一高兴便大手一挥,“准了。”   那名名为凌昭的青年男子大大方方地走到桌席前的空地上,双手抱拳对着众人说道:“献丑了。”   说罢,他手持双剑,聚精会神地舞了起来。舞毕,凌昭博得了满堂喝彩。   司空景元的心情不错,也跟着众人拍着手掌叫好,“不错,后生可畏。来人,赏白银一千两。”   “陛下。”   凌昭忽然出声,众人不明所以,俱狐疑地看着他。   在场之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凌昭的身上,只见他满脸傲气的单膝跪在地上道:“凌昭不想要赏银。凌昭想与大启的高手切磋武艺。”   “望陛下成全。”   他凌昭会舞更会武。   高强的武功才是彰显男子气概的第一途径。   “凌昭年少轻狂,还请陛下恕罪。”   到底是年轻气盛,凌昭直接生硬的拒绝和要求令南月国使者的脸蓦地变了色,赶紧站了起来。   继而,他又面带骄傲地解释起来,“凌昭他天纵奇才,武学天分极高,再加上从小勤奋刻苦,如今的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南月国已是罕逢敌手,以至于心气也越来越高。”   “既然他这么迫切的想要找高手比试......陛下,就不妨让人来挫一挫他的锐气,好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南月国使者这话说得倒挺冠冕堂皇的,然则谁不知道他们是想借此机会炫耀一下自己的青年才俊。   “年轻人心高气傲不是什么坏事。”   司空景元本就想给南月国的人一个下马威,奈何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南月国的人自动送上了门......   这会儿,他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司空景元面上和悦,慢悠悠道:“既然这样……幽云,你去吧。记住,点到即止啊,哈哈……”   “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喜欢谁?   大殿正中间的空地上,叶幽云与凌昭面对面地站着。两人相距不过两丈,各自的气息也在不断攀升。   “叶幽云,请赐教。”   “凌昭,请赐教。”   双方一客气完,凌昭就率先冲了过去。   凌昭的爆发力很强,身形闪动时快如闪电,紧接着人影一晃,待众人看清时,他的双剑已朝叶幽云当头劈下。   此番情景,让大启这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个个紧张不以。哪成想,叶幽云岿然不动,只是提剑横在身前,挡住了这一击。   之后,两人迅速分开。   刚才仅仅只是他们双方各自的一个试探。   “承让。”叶幽云面不改色,抱拳道。   凌昭神色倨傲,嘴角勾起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也不过如此。”   “小心了!”   他大喝一声,手持双剑,又猛地攻了上去。   叶幽云毫无惧色,长剑一挺,径直迎了上去。   顷刻间,两人已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伯仲。   打的人打得精彩,看的人看得精神亢奋,两国之人皆在心中为各自的“队友”加油。   正当南月国的人认为凌昭已胜券在握时,下一刻,他竟以一招之差惜败给了叶幽云。见此,南月国的那些人皆垂头丧气,忍不住发出各种各样的惋惜声。   大启这边则与之相反,司空礼文激越昂扬,第一个带头发出胜利的欢呼,“好样的,幽云。”   “承让了。”叶幽云微喘,对着凌昭抱拳道。   凌昭虽心有不甘心,但也对叶幽云的实力心服口服,“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位叶公子好功夫,我凌昭甘拜下风。”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凌昭还是明白的,若这姓叶的全力以赴,自己撑不过三十招。   “好,好,好!”   这时,司空景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叶幽云赢了之后他是多么的开心。   “这场比试非常精彩,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大开眼界了吧?幽云,凌昭,你二人入座吧!”司空景元道。   “谢圣上。”   “谢陛下。”   ……   这人是谁?   从比试开始一直到结束落座,南月国公主赵岚的眼睛就未曾离开过叶幽云。   叶幽云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在她的眼底。   她,被叶幽云迷住了。   收回视线,赵岚美目流盼,心中激动万分。   她的驸马,非他莫属!   赵岚偏过头,对使者耳语了几句。使者点头后,她起身向司空景元敬了一杯酒,“陛下,叶公子他可有婚配?”   “尚无。”   司空景元如实回答。   “太好了。”姑娘一脸情窦初开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喜欢他。请陛下应允,让叶公子做我的驸马。”   “这......”   司空景元不由得犹豫起来。   如果赵岚要的是其它的王公贵子,他倒是可以当场赐婚。但赵岚要的人是幽云......   他很看好他。   叶家一门忠烈,为大启立下了汗马功劳,幽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况且在宫中还有好几个适龄的公主都未曾婚配......   这样一想,司空景元就更不舍得让叶幽云跟着这赵岚去往南月国了,便笑道:“儿大不由爷,这种事情还是让幽云他自己做决定吧!若是不愿,朕也不能逼迫他。”   说完,他转向叶幽云,“幽云,你是何意啊?”   “回圣上,幽云暂无成家的想法。”叶幽云脸色难看,委婉的拒绝道。   他不知赵岚为何会看上他,但幸好,圣上把决定权给了他。   听到了叶幽云的回答,司空景元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笑眯眯地看向赵岚,“既然如此,赵岚公主还是将此事作罢吧!”   “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这一句,赵岚朝司空景元行了一礼后,又坐了下去。   宴会照常举行着,但赵岚最后的那一句话却如石头般沉甸甸地压在了叶幽云的心上。   他不喜欢她。   他也怕她缠着他,让他真正喜欢的人误会。   ......   一连几日,叶幽云都被赵岚拦在了枢密院的门口,然后又被她死皮赖脸的跟了一路,直到他进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赶不走,又摆脱不掉,叶幽云烦不胜烦。   这天,叶幽云刚刚下值,赵岚又来了。   她堵在枢密院的门口,一见叶幽云出来,便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递到他面前,满眼欣喜地说道:“幽云,送给你。”   叶幽云仿佛没看到也没听到,径直从赵岚的旁边走了过去。   赵岚也不在意,把那东西给了身后的侍女,蹦蹦跳跳的追上来后,伸手就想去揽叶幽云的胳膊。   察觉她的动作,叶幽云立马抬起手臂跳到一边,整个过程如躲避蛇蝎毒物。   “请公主自重。”   “咯咯......”   赵岚叉着腰发出一段悦耳的笑声,灵动得像山间的精灵。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喜欢。   不过,叶幽云的冷淡疏远还是让赵岚的心里生出小小的不满,她嘟着一张小嘴,“公主公主,幽云叫我阿岚便好。”   叶幽云懒得理她,调转头又走掉了。见状,赵岚又只得追了上去。   赵岚紧追着不放,叶幽云越走越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只是跑了没几步,一抬眼他就见到了司空礼文的马车迎面而来。   不作他想的,叶幽云跳上了车。   车厢内,司空礼文正闭目养神。突然,一个人二话不说地撩开车帘,然后麻溜地钻了进来,把他吓了好一大跳。   正当司空礼文准备动手时,却发现这人竟是叶幽云,又见他一副东躲西藏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了,一副被鬼追的样子。”   “也跟鬼差不多了。”   叶幽云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难得见你这么狼狈的时候。”   司空礼文好奇的往外看去。   赵岚站在人群中,伸着脖子一副寻不到人的焦急模样。   “在躲她?”   “谁?”   “赵岚。”   “嗯。”   “南月国第一美人对你痴心一片,你倒好,躲她跟躲妖魔鬼怪似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司空礼文打趣道。   “我不喜欢她。”   “那请问,我们的叶枢密副使喜欢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捅破天窗   喜欢谁?   叶幽云的脑海中闪过肖亦宁的身影。但,他也记得,司空礼文也喜欢她。   他不肯说,不代表司空礼文不会去猜。   因为叶幽云很明显就是一副心里有人的样子。   “让我猜猜看。”回想起从小到大,自己与叶幽云曾经接触过的所有女子,司空礼文一个个地猜了起来,“是不是周侍郎的女儿。”   “不是。”   “那是李太尉的孙女。”   “你别瞎猜。”   叶幽云被司空礼文的胡乱猜测整得有些无语。   忽地,司空礼文又一脸大惊小怪,像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惊呼起来,“莫不是秦将军的那个女儿,那姑娘小时候长得倒是不错,可如今却是五大三粗的,姑娘家家的长成这样可不好看。幽云,你可要三思啊!”   “不如,我替你跟父皇说说,让你在我那几个妹妹之间选一个与你婚配。”司空礼文用手肘拱了拱叶幽云,“你看这样可好?”   一点都不好。   叶幽云对司空礼文的积极建议表示很无语,他两眼凝重的警告着司空礼文,“你别乱来。”   “好,我不乱来。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司空礼文满脸期待的样子等着叶幽云的回答。   对于这个能让叶幽云这棵老铁树开花的人,他可是好奇的很呢!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叶幽云终究还是说了实话,“肖亦宁。”   肖亦宁?   幽云喜欢的人是她?   司空礼文震惊地看向叶幽云。稍倾,他扭过头看向窗外,似自言自语,“我也是。”   果然,幽云也喜欢她。   他们都喜欢她。   这下子好了,天窗捅破了,两人也都不说话了,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好一会儿。   “停车。”   马车停下来,叶幽云下了车。司空礼文则一直在车厢里努力地消化着,他二人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的这个事实,连叶幽云什么时候下的车都不知道。   ......   “肖亦宁。”   叶幽云打开厨房的门时,肖亦宁正在灶台上忙碌着。   听见声音,她停下翻炒着菜的锅铲,回过头道:“叶将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待会儿一起吃吧?”   “你先去屋里面等着,我再炒上两个菜。很快就好。”   “好。”   叶幽云嘴里是答应了,但身躯却是半晌都没有动静。他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忙个不停的肖亦宁。   他与礼文,若要她选,她会选谁?   会是他么?   第一次的,叶幽云丧失了自信。   ……   肖亦宁动作很快,没费多少时间就把剩下的两个菜都做好了。   盛好了饭菜,一转头却发现叶幽云仍然站在门口,且丝毫没有离开过的样子,她略感奇怪,“叶将军你怎么还在这?”   “我饿了。”   叶幽云胡乱的找了一个理由。   他怎好意思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她?   “哦。”   肖亦宁随口应了声。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只手端起三只装满了菜的盘子,肖亦宁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去拿旁边的碗筷还有饭盆了。她望向酷酷地站在门口的叶幽云,求助道:“叶将军,能不能帮我把饭盆还有碗筷拿到那边屋子里?”   不错,敢使唤人了。   叶幽云点了下头,放下手后两三步走到灶台前,两只手分别绕到肖亦宁的背后,在肖亦宁愣神之际,他的胸膛朝她的脸压了过来。   他的体温灼热,鼻尖上全都是好闻的兰麝香味,肖亦宁脸红心热,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下一刻,叶幽云一手拿起饭盆,另一只手则拿上碗筷,然后,他的手越过她的头顶,转身向外走去。   他?   “……”   肖亦宁呆住了。   ……   屋子里。   叶幽云停下筷子,低垂着眸子中竟似隐藏着一丝委屈,“肖亦宁,你最近很忙?”   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好像已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吧?   “?”肖亦宁也停下了筷子,诧异地看了一眼叶幽云,而后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没有,我哪有什么好忙的?大闲人一个。”   “那为何一直未曾去找过我?”   去找他啊?   肖亦宁确实有那么想过。   只是,她曾见过叶幽云和一个年轻女子同行。   那是一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她在他的身边笑得很是明媚,宛如那三月里的阳光,美得令人心醉。   两人看上去不是一般的般配呢......   那时,肖亦宁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可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应该去打扰他们。   朝他尴尬的笑了笑,肖亦宁才慢吞吞地说:“我是怕打扰你的工作。”   “我不忙。”   叶幽云抬起眼来看着她,然后说了谎。   他怎么可能不忙呢?   大理寺一天之内要办的案件不知凡几,再加上之前未曾结案的,更是多不胜数。他一天到晚忙得就跟一个陀螺一样,时刻连轴转,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   “最近,礼文可有找过你?”   “没有。”   不知怎的,听到肖亦宁说“没有”的时候,叶幽云竟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你觉得礼文,他怎么样?”   肖亦宁不假思索,“太子他人很好,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是一代明君。”   “那,我呢?”   叶幽云问得有些许迟疑。   在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听对方批评自己。更何况,在肖亦宁的眼中,叶幽云没有缺点。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吹起了彩虹屁,“也很好,忠肝义胆,智勇双全,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文武双全......”   叶幽云:“……”   “谢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她会错了他的意。   算了,不想问了。   心累。   叶幽云兴致缺缺,导致肖亦宁还以为刚才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脸歉意地说道:“叶将军,我这人确实比较笨,如果刚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可以道歉的。”   肖亦宁在感情上这么的“不开窍”,叶幽云拿她没有了办法,但现在让他把喜欢说出口,他也说不出来,只能叹了一口气,低低的说了一声,“吃饭。”   “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阿一   “妈的,打死这小崽子。”   “打!”   “打死他......”   “打死他!”   “......”   肖亦宁循着这些声音走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巷子口,巷尾虽有些杂乱,但整条巷子并不深,所以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此时,一个身形单薄矮小的乞丐正遭五个人围殴着。   望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肖亦宁心下盘算起来。   对方人数不少,如果自己傻愣愣的冲上去制止说不定要吃亏。不如趁现在悄悄地溜走,然后替被打的那个乞丐报官。   只要官府的人来得够快,那个乞丐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正待肖亦宁转身时,她看清了乞丐布满淤青的脸,还有投向她的可怜兮兮的眼神。   肖亦宁的脚步犹如生了根。   那个乞丐只是一个小孩子。   再这样打下去,还没等到救兵来,他就会死掉!   肖亦宁忍无可忍,站在巷口大吼一声,“住手。”   尽管她的声音够大,但那五个打人者充耳不闻。   他们依旧在揍人。   小乞丐被打到了吐血。   肖亦宁深知,照刚才的那样再来几下,小乞丐肯定活不了。   “你们再不住手他要被打死了。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肖亦宁又怒又急,赶忙跑了过去,大声说道。   “滚开,别妨碍我们。”打人者之一凶神恶煞地说道。   她不妨碍他们,小孩就会被他们打死。   不行,就算是吃亏,她也要管一管这闲事了。   虽然不知这小孩是怎么惹到的这一伙人。但,先管了再说。   肖亦宁鼓起勇气,一个跨步向前,伸出两只手,死命地抓住打人者里打得最凶的那一人的手腕,“你们快停下来,他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关你什么事?快滚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手腕突然被抓住,那个打人者首先是吓了一跳,继而,他用力一甩手......却没甩开抓着他的肖亦宁。另外几个打人者见状,不再殴打小乞丐,而是朝着肖亦宁围了过来。   完蛋!   一对五,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肖亦宁的手心微微出汗,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叶幽云找过来了。   “怎么了?肖亦宁。”   方才他去她家,发现她不在家后便找了出来,没想到刚走到这里,就看见她被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围着。   靠山来了。   肖亦宁放开抓着那打人者的手,后退半步,“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现在的她,不仅底气足,而且拳头也硬了。   不知道为什么,五个打人者一看见叶幽云就犯了怵。他的出现让他们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为什么要打人?   打人者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说。”叶幽云道。   打人者之一正要开口,但站在他右手边的一人速度则更快。他指着小乞丐,“这小崽子偷了我们的银子。”   他看出来了,就算是他们五个人一起上,也打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所以,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让打人的事师出有名,这样,他们才不会被这后来出现的男人暴揍。   “你胡说,我没有。”   小乞丐咬牙切齿,“不堪入目”的小脸上,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因强烈的愤怒而瞪得溜圆。   “妈的,你给老子安静点。”   貌似领头的打人者用力一巴掌往小乞丐的头呼了过去,小乞丐被打得又吐了一口血。   挨了一巴掌的小乞丐立马安静了,同时也不再辩解。看得出来,他很怕这些人,   “说就说,不要动手。”肖亦宁呵斥道。   领头的打人者一副无赖相,却又言之凿凿的说得煞有介事,“他偷了我一百两银子被我抓到了却死活都不说把银子藏在了哪儿,我气不过才打了他。”   “唉,好端端的,我就损失了一百两银子......早知道我就把银子藏好一点了。”   这一会儿,他又如祥林嫂附身,而后,又反问道:“你说,他该不该打?”   “呃?”   肖亦宁词穷,领头的打人者得意洋洋,“要不,你替他赔?只要把银子赔给我,我就立刻放了他。”   他敢肯定这女的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识的人赔给他这么多银子。   做表面谁不会啊!   “好。”   出乎意料,肖亦宁答应得很干脆,搞得领头的打人者懵了。   他原本以为一百两银子肯定会把肖亦宁吓退,想反悔,但又不得不考虑起叶幽云这尊大神,便改口道:“谁知道你过后还认不认。反正银子的话,我现在就要,要是没有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得益于自身爱带上大部分身家的习惯,肖亦宁很快就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给你。”   望着肖亦宁手中的银票,领头的打人者犹犹豫豫的没去接。   失策了。   领头的打人者狮子大开口的做法,从头到尾也只是想让肖亦宁知难而退,并且他也从未想过放那小乞丐走。毕竟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他更怕的是小乞丐把他们的事情捅出来。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但叶幽云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怂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如先把这小崽子给他们,之后趁他们不注意时再把小崽子给悄悄解决掉......到时候空口无凭,就算到了官府他也不怕的。   对,就这样。   此刻,领头的打人者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随后,他接过银票,大手一挥,招呼着另外几个打人者大摇大摆的走了。   打人者们走后,小乞丐彻底地晕了过去,叶幽云走过去,蹲下身子把人抱起来,对肖亦宁说道:“我们先回去。”   ......   一回到家,肖亦宁立刻请来了大夫为小乞丐看伤。不出所料,小乞丐伤得很重,大夫走后,他又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我没有偷银子。”   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小乞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相信你,要不我替你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他们吗?”   “我叫阿一......我......”   “嗯?”   等肖亦宁再问起其它的,小乞丐则三缄其口。最终,在肖亦宁再三追问下,他才告诉她,打他的那一伙人是人贩子。   阿一还告诉肖亦宁,那些人贩子到处或偷或拐卖小孩子,然后利用小孩子赚取钱财。并且,那些人贩子还经常毒打他们这些小孩子。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把他们供了出来,我一定会被他们打死。”阿一哭着说道。   “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肖亦宁肺都气炸了,但见阿一哭的伤心,便温声安慰他,“阿一你尽管放心,官府一定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望着肖亦宁诚挚的眼神,阿一感觉自己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安下心来,却想起仍然在人贩子手中的其它孩子,鼻子一酸,“现在他们的手里还有十几个孩子,求您也救救他们吧!”   “好,我马上就去报官。阿一你放心。”   事不宜迟,肖亦宁即刻动身前往大理寺去找叶幽云。   ......   不出一日,人贩子集团团灭。   所有的小孩子都被救出来,然后被各自的亲人领走了,就只剩阿一无处可去。于是,他便暂时在肖亦宁家住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认   郡主府。   “我的好朋友,肖亦宁。亦宁,这是南月国赵岚公主。”   筠瑶给肖亦宁与赵岚互相做着介绍。这时,肖亦宁才知道自己上次见到与叶幽云同行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月国公主。   南月国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   惊艳过后,肖亦宁赶紧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叫我阿岚便好。既然亦宁是郡主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用不着那么多礼。”赵岚温和地笑道。   “咦......这是什么?”她发现肖亦宁手上拎着个外观精致的盒子,遂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我自制的糕点。郡主,阿岚公主你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念在筠瑶把房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自己的份上,肖亦宁做了一些这里没有的甜点送了过来。   她打开盒子,两女分别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真好吃。”赵岚的惊喜不似装的,“没想到你竟有着这样的手艺。依我看,可媲美宫中的御厨。”   肖亦宁被赵岚夸得脸都红了,谦虚道:“阿岚公主过奖了。”   “亦宁,你就别谦虚了。阿岚她说的是事实。”筠瑶也跟着道。   两女太赏脸,整得肖亦宁都不会了,干笑两声,“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我把配方与制作方法说出来,任谁都会做……”   她的厨艺并不怎样,费了老大的劲,能做出这些甜点已是她的极限。她们毫不吝啬的表扬让肖亦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好,亦宁你快说说看,待会儿我让人试一下。”   筠瑶满脸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嗯。”   “……”   肖亦宁很快就说完了配方与制作方法。接下来,三人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又聊起了其它的来。   别看赵岚的外表美得不可方物,但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社牛,即使肖亦宁是个隐形社恐,两人也飞快地熟络起来。   得知了肖亦宁的家在哪里后,赵岚当即就说两日后要去上门拜访,说是尊重中原朋友之间礼尚往来的习俗。   看她的兴致很高,肖亦宁便答应了她。   ……   两日后。   赵岚带着侍女,提着一大堆东西站在了肖亦宁的家门口。   她家的两扇木门之间留着一条门缝,虚虚的掩着,赵岚素手一推,入了院。院中轻风习习,树影摇曳,阳光的威力仿佛被削弱了。   阴凉的花架下,阿一坐在一张小桌前细心地整理着堆叠在一起的线绳。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等吃等喝的闲人,阿一总是自动去帮肖亦宁做上一些事。   由于肖亦宁的崛起计划胎死腹中,但又为了不坐吃山空,便去卖饰品的铺子接了一些打络子的活计。   这活计就是去那铺子里把材料拿回来编,编好之后又送过去。几天下来,肖亦宁发现,她在做手工的这一方面是有一些些天分的。   “阿祎?”   赵岚看见了坐在院中的阿一。接着,她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按捺住激动,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阿一一顿。   在他的梦里,这个声音出现了无数次。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赵岚。   两人四目相对。   “阿姐......”   “阿祎。”   赵岚两眼婆娑,激动地喊了起来,热泪瞬间滚出眼眶,随之流下粉颊。   十年前,四岁的阿祎突然不知所踪。当时父皇几乎把整个南月国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没想到十年后,在她与父皇即将放弃之际,她竟然在大启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赵岚走到石桌前,弯下腰,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十年了,阿姐终于找到你了。”   “阿姐......”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阿一哭得很厉害,“我好想你。”   “呜呜……父皇,他还好吗?”   “父皇的身体不太好。他一直在想你,等你回去了,他见到你,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好了。”   赵岚的右手轻轻地摸了摸阿一的头发。   当年,南月国皇后生阿一时难产而死。在她死后,南月国皇帝也一直没有再立后。因此,阿一的失踪对于南月国皇帝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他对阿一思念成疾,以至于身体每况日下。   “阿祎长大了,也比之前长高了,再过两年肯定是要比阿姐高了。”   赵岚带着对亲弟弟的滤镜感慨着。   实际上,阿一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高不像是十四岁,反倒像十岁的小孩。   他站起来,赵岚的手突然空了。在她诧异之时,阿一抱住赵岚,“阿姐,我好想你还有父皇。”   赵岚俯下身,回抱住阿一,两姐弟同时失声痛哭起来。   两人哭了不知多久,赵岚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的。当她站起来时,才发现肖亦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俩身旁。   肖亦宁听到哭声时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一看是姐弟认亲,也不好打扰,就一直站着没说话。   见两人不再抱着哭了,肖亦宁招呼道:“阿岚公主,阿一,快进屋里去坐一坐。”   “嗯。”赵岚拿起手帕帮阿一擦干眼泪,然后牵着他的手,跟在肖亦宁身后进了屋。   肖亦宁给姐弟俩各倒了一杯水。赵岚喝了一口,便问起阿一是如何到的大启以及这十年来的经过。   阿一原名赵祎。   据他所说,他是在南月国太后的寝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在那之后,他便与掳走他的那人几经辗转到了大启,过起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后来,那人因意外死了,他便独自一人在大启国各处流浪。因年纪小,又怕遇上坏人,所以从未暴露过身份。   南月国路途遥远,他也知仅靠自己走回去是难如登天,但即使前路是困难重重,他也于一年前走到了大启南边的一座小城,只是让人没想到是,他竟又被那人贩子卖到了京城。   再后来,他逃了出来,可惜又被抓到了,但幸好,肖亦宁救了他。   “果然是太后那个老妖婆做的好事!当日父皇还问过她可曾见到过阿一,她竟然敢骗父皇,哼!”   此刻,赵岚已是气到头顶冒烟。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太后那个毒妇大卸八块,然后剁碎了喂狗。   稍倾,她终于冷静下来,“谢谢你,亦宁。”   如果不是肖亦宁,她与阿一此生......也许再也不能相见。   转过身子,赵岚两眼朦胧地看着阿一,语气怜爱,“阿祎不怕,以后阿姐会保护你。”   “阿姐...阿祎不怕,从今以后阿祎也要保护阿姐。”   赵岚与阿一姐弟情深,肖亦宁自认泪点高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用手抹掉眼泪,“阿一能与阿岚公主相认,是件让人可喜可贺的事,我们三人何不就此庆祝一番?”   赵岚破涕为笑,“好,那就庆祝一番。” 第一百四十章 中毒   这边阿一与赵岚的相认,让赵岚身边的侍女高红琴坐不住了。   回到住处,高红琴盘算起自己的计划来。   此行,她决不能让赵岚活着回到南月国。   这是太后下给她的死命令。   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赵祎。   只要姐弟俩一死……   高红琴咧开嘴角,阴沉一笑。   南月国当今的皇帝并不是当今太后高氏亲生的。他的生母在他五岁时去世,于是,他被交给了当时还是皇后的高氏抚养。   如今,南月国皇帝的病情越来越差,若赵岚与赵祎一同死在大启......赵家皇室则后继无人,南月国将来要如何便是高氏说了算,就算是改姓高也未尝不可。   ......   河岸上杨柳依依,微风吹拂下,一艘画舫在碧绿的湖面缓缓游过。   “也不知怎么了,我总是觉得身体不怎么舒服,偶尔胸闷乏力,还头晕眼花,也给太医看过,但太医说我没有病,烦死了。”   筠瑶眉头蹙起,苦恼地向众女子诉说起近日来的不适。   “郡主怕是多虑了。”苏弄影拨弄着手上的钿花,漫不经心道:“我们女子的身体总有几天会是这样,这很正常。”   说话间,一只蜘蛛从梁上垂下来,随之又掉在了桌子上。它爬了没几下,就被苏弄影地用钿花拨到了一边。   筠瑶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忽然,她有了一个发现。   刚才苏弄影对待蜘蛛的反应太平淡了。   按她一贯来的反应,应是跳起来叫上老半天才对。   “弄影,你之前不是很怕蜘蛛的吗?为何今日这么淡定?诶,我发觉你最近与前段时间相差好多啊!”筠瑶好奇道。   “人是会长大的。比如我小时候很喜欢土偶儿,喜欢到别人想碰一下都不给,如今那土偶儿就算摆在我眼前,我却是看上一眼都不想。因而,我曾经害怕蜘蛛,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害怕。”   苏弄影的理由虽然牵强,但是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筠瑶不再执着于此,她对青黛道:“青黛,去把小狐带过来。”   自那次众女得知筠瑶养了一只白狐后,就一直嚷着要看一看,摸一摸。这段时间以来,筠瑶的耳朵都被磨出了茧子。为了耳朵的安宁,这一次,她便把白狐带了过来,让她们一次看、摸个够。   “是,郡主。”   青黛刚转过身,筠瑶身形不稳,踉跄了一小步,扶了扶额头,“好晕......”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   “郡主恐怕是中毒了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肖亦宁在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刚才她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插上话。   无缘无故的身体就出了问题,这不是中毒是什么?   但说完后,肖亦宁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医生最好别乱说话。她赶紧补救了一下,“我只是随便说说,郡主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去查一查。”   经肖亦宁提醒,筠瑶越想也越觉得自己是中毒,赶紧吩咐船夫靠岸。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肖亦宁说了筠瑶是中毒之后,苏弄影的脸色变了。   上了岸后,筠瑶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让太医院的太医一个一个的重新诊断。就这样一圈下来,太医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筠瑶郡主身中奇毒,且时日不短,若是再过两天毒还没有解掉,她肯定会没命。   时间就是生命,太医们马上着手研究解毒的方案。过了三日,筠瑶身上的毒已解开,随即下令追查下毒的人。   很快,那下毒的人就浮出了水面。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苏家——苏弄影。   ......   筠瑶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去了苏府。   苏府之外,筠瑶满面杀气,“给本郡主把这里围起来。”   可等她进了苏府,里面的景象却是让她一脸愕然。   灵堂前,苏家之人皆一身素缟,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苏弄影死了。   她的尸体于今早在后花园的水井里被下人发现。   莫非是畏罪自杀?   筠瑶略微迟疑,而后向苏家之人说了下毒一事,并拿出了所有证据。证据在前,他们还是不相信,一高大的青年男子道:“我妹妹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她会下毒杀人?我不信。”   “事实胜于雄辩,况且本郡主这里证据确凿。就是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苏弄影她才会畏罪自杀。”   筠瑶的语气很重。   “我妹妹不会害人,更不会自杀。”另一青年男子道。   妹妹是他们家的团宠,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给郡主下毒,然后自杀呢?   苏家之人死都不相信苏弄影会下毒,更不会自杀。苏尚书气得脸都黑了,重重说道:“影儿尸骨未寒,我希望她能入土为安。至于下毒一事,待事情查清楚之后,我一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苏尚书的意思是本郡主捏造事实?苏弄影往日与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大费周章的去诬陷她?”   明明证据确凿,苏家之人却一个个的死都不认为是苏弄影做的,筠瑶也被气到不行。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一站在靠前的小丫鬟咽了好几口口水,露出一副憋着难受,说又不敢的样子。   一众小丫头之中,属她最显眼。   筠瑶见此,指着她命令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她拿眼睛偷瞄了一眼苏尚书,才吞吞吐吐道:“有,有鬼,半个月前,奴婢在后花园曾经见过两个小姐。当时奴婢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等奴婢再细看过去就只有一个小姐了。是不是有鬼啊?而且就是在那一天后,小姐的性情变了,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那鬼上了小姐的身,然后把小姐害了。”   “休要胡言乱语。”   苏尚书不仅嘴里在骂,还作势要打人。那小丫鬟被他吓得缩成了一团,动都不敢动。   不过,听她那么一说,筠瑶倒是想起来了。   苏弄影最近变化很大啊!   好端端的,一个人的变化不会突然那么大……   除非是换了一个人。   而那个假扮苏弄影的人,就是杀了苏弄影和对她下毒的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仇苏儿   “哟,稀客啊!”   高红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露出一抹调侃意味的笑。   她很久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了。   接着,高红琴继续道:“原来那苏弄影还真是你仇苏儿假扮的。看来,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怎么?不欢迎我?”   仇苏儿语气阴森,低垂着眼,只是看着自己手上把玩着的一个墨绿色小瓶。   瓶子里面装的是吸入即可毙命的剧毒。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   高红琴笑了笑,仿佛不甚在意,故意拉长了声音,“呵呵,你可是南月国赫赫有名的毒师,能屈尊降贵的跑来我这儿,我岂有不欢迎之理啊?”   对于高红琴的吹捧以及并非真心的欢迎,仇苏儿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说这个了。”   “不怕你知道,我早年间中的毒如今已深入骨髓,我已时日无多。不过,苏家不倒,我死不瞑目......我娘的仇还没有报完。”   一说到自己的娘,仇苏儿气得狠狠地捶了下桌子,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高红琴,“眼下大理寺的人追我追得很紧,你帮我躲一躲。”   “大理寺的人追你干什么?难道说那个筠瑶郡主的毒真是你下的!不过,你要报复的不是苏家吗?怎么又对她下手了?”   高红琴有些疑惑了。   在南月国时,两人曾来往过多次,因此还算熟悉。   她的事,她隐约知道一点。   有求于人,往日里阴阳怪气的仇苏儿竟“好脾气”地给高红琴解释起来,“若是“苏弄影”毒死筠瑶郡主,苏家一定逃不了关系。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恶!   仇苏儿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那么快暴露,以至于很多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准备,大理寺那边却已把她的老底都揭得精光。   她承认之前是她小看这些人了。   “我要他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嘿嘿,走之前,把那个苏弄影杀了,也算是收到了一点苏家的利息。”   可怜苏弄影被她囚禁折磨了多日,求生意志仍然很强,可到最后,她还是被她杀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仇苏儿低声笑了起来。   “......”   仇苏儿迂回曲折的报复方式让方法高红琴无话可说。   以前她就发现这人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并且想法也极为偏激。   高红琴猜想可能与她幼时接触的诸多毒物有关。   ......   仇苏儿她娘仇氏是苏月良,也就是苏弄影她爹偷养在外多年的外室。   某一天,仇氏与当时还不叫“仇苏儿”的仇苏儿被苏月良的正房——苏家大夫人发现了,母女二人立马被人从居住的地方赶了出来。   她们身无分文,只能流落在街头。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仇氏一病不起,紧接着就撒手人寰,留下仇苏儿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得很是凄惨。   要说仇苏儿运气好也不好。   她流浪至南月国时,遇上了一个毒师。   他把她养大,教她制毒、使毒,还教会她高超的易容术。但同时,他也把她当成药人来试药,甚至还用各种各样的毒来控制她。   那个时候,仇苏儿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想杀了那毒师。   半年前,仇苏儿终于如愿以偿。   她杀掉了他。   ......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也要帮我。”高红琴道。   她要弄死赵岚还有赵祎......   ......   黄昏,河岸。   “筠瑶”突地转过身,把手一扬,往赵岚的脸上撒了一把药粉。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迅速飘散。   下一刻,赵岚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筠瑶”皮笑肉不笑地地动了动嘴角,抬眼望向不远处一株高大的柳树。   只见高红琴从那柳树的后面像鬼一样的钻了出来。   她快步向着“筠瑶”走去。在路过赵岚时,她甚至还面带鄙夷地朝地上看了一眼。   高红琴来到“筠瑶”的面前,两人相对而站。   阴谋在这一刻就此展开。   微腥的河风吹了过来。   赵岚躺在地上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枯枝与一些碎石块硌得她的后背生疼。   杀了,毁尸灭迹......等字眼相继钻入她的耳中。   她们想杀了自己。   高红琴竟与“筠瑶”狼狈为奸。   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赵岚虽然又惊又惧又气愤,但是还能保持着冷静。   刚才她的晕倒是装的。   南月国盛产毒物,作为南月国的公主,赵岚在防范毒物的方面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筠瑶”把她约到这种鬼地方,早就让她起了疑心。   这时,不远处的说话声已消失。赵岚悄悄地微睁开眼,瞥见高红琴与“筠瑶”一同向着一株大柳树走去。   高红琴与“筠瑶”绕到树后,高红琴跳下花了她一个下午才挖好的深坑中,正想向她显摆一番自己的“杰作”。   突然。   赵岚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选了一个方向,提起力气,向前埋头狂奔。   任何细微的声音在这僻静的河岸都显得特别的清楚,“筠瑶”回过头时看到的只是赵岚跑起来的背影。   追!   “筠瑶”脸色一紧,不理会还在坑中嘚瑟的高红琴,拔腿追了上去。   等高红琴从手忙脚乱地从坑里面爬出来时......   赵岚已蹿出去几十丈远。   ......   近了,近了......   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这么久过。   赵岚快速地呼吸,胸腔里似炸裂般的难受,眼前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汗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已是强弩之末,可是她却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会死。   赵岚凭着记忆跑往肖亦宁的住处。   此刻的她离这里最近,但她也不知肖亦宁能否救得了她。   “咚!”   赵岚跳进院子。由于体力的透支,她跳下来以后就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   没有电,肖亦宁只能早早地上床睡觉。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听见院子里的声响。   以为小偷光顾,肖亦宁拿上棍子杀气腾腾的从屋内跑出来。   墙角边,一个黑色的人影倒在地上,蜷作一团。   肖亦宁一看,顿时乐了。   这么菜的小偷,跳个墙都还能扭到脚?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让你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肖亦宁举起棍子,正要往“他”身上招呼过去。此时,“他”的头抬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下,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肖亦宁不禁低呼,“阿岚公主?”   “嘘!“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计划   “嘘!“   赵岚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肖亦宁上前把她扶起来。   “她们在追杀我。”赵岚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肖亦宁的身上,上气不接下气道。   追杀?!   肖亦宁紧张得肾上腺素飙升,直接一把把赵岚抱进了房间。   她刚把赵岚藏好,院子里又有声响。   听到这声音赵岚是又怕又悔。   如果她们发现她在这里,到时候,她们肯定也不会放过肖亦宁。   那她岂不是把肖亦宁也给害了?   见赵岚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肖亦宁也大致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   她知道,这个时刻巡防卫会巡逻至此。   下一刻,外面果然响起了脚步声以及隐约的甲胄声。   快速安顿好赵岚,肖亦宁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有小偷,抓小偷。“   心知院子里藏有坏人,肖亦宁后脊发凉,脚下如生了风一般,眨眼间就跑出院子。   一出院门,巡防卫刚好走到她家门前。   肖亦宁面色一喜,跑上前拦住了巡防卫的卫队长,火急火燎地叫道:“大人,我家刚才进了小偷,被我发现后朝那边逃走了。”   又跑了?   只隔着一堵墙,肖亦宁刚才说的话,躲在墙角边儿的高红琴和“筠瑶”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又气又郁闷。   这个赵岚滑溜得很。她一边躲,一边跑,从天还没黑直到天都黑透了,他们愣是抓不着她。   既然赵岚已经跑了,那自己得赶紧去追啊!   高红琴正要离开。   可她旁边的“筠瑶”却伸手按住了她,同时摇了摇头。   ......   听肖亦宁说完,卫队长两眼一瞪,一脸的肃杀之气。   竟有贼子胆敢在天子脚下盗窃?   随后,他抬起手一声令下,“追。”   “是。”众巡防卫的士兵齐刷刷答道。   他们这是,全都去追小偷?   肖亦宁傻眼了。   院子里那想杀人的正主还在呐!   她说有小偷并且跑了,只是想对那追杀赵岚的人表达出一个她与赵岚没有任何接触过的意思。   也就是,她在变相的告诉他们,她可没有坏过他们的事。   免去日后的报复。   这是她的未雨绸缪,至于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可眼下如果巡防卫的人全都去追那根本不存在的小偷,那自己与赵岚岂不是危险了?   肖亦宁赶紧拉住卫队长,求道:“等等,等等,大人,你们不能走,那万一他还有同党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大人,你们可否帮我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番。”   院内的高红琴和“筠瑶”面面相觑。   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们刚跃上墙头。   “还真有同党,追!”   “追!”   “......”   “呼啦啦”的,巡防卫的人全都追了上去。   看得出来,他们兴奋极了。   往常的夜里太平静了。   这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一次立功机会,谁都不甘愿落后。   一瞬间,所有人都跑得一干二净。   肖亦宁再次傻眼。   她还指望着他们把赵岚送回去呢!   ......   肖亦宁回到房间,叫了一声“阿岚公主”后,赵岚便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肖亦宁把她扶到床上关心地问道:“阿岚公主,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们要杀我。”   “谁?”   “高红琴与筠瑶郡主。追杀我的人是她们。”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到这里,哼,明日我一定要向陛下揭发筠瑶的恶行,还有高红琴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赵岚的胸脯急速起伏,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筠瑶郡主?不可能,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我这里。”肖亦宁否决道:“阿岚公主看样子被人追了不止半个时辰吧?所以,追杀你的人不会是她。”   “不是筠瑶郡主?那会是谁?”   可她看到的明明是她啊?   赵岚迷惑了。   “呃,我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我想阿岚公主你肯定累了的,先休息吧!”   肖亦宁把床铺好,让赵岚睡了上去。临走前再道:“明早我去通知驿站的人过来接你,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巡防卫的人全都去追那两人了,今晚这里会很安全的。”   赵岚想了想,也就只能这样了,点头同意了肖亦宁的安排。   ......   另一边,被巡防卫追得如丧家之犬的高红琴与“筠瑶”,在情急之下躲入了一座废弃的旧屋之中。   这地方破烂不堪,且散发着难闻的异味,隔着好远都能闻得到。   也幸亏这样,她们摆脱了巡防卫的追捕。   此时,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两人就地坐了下来。   她们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干!   这一次把赵岚跟丢了,下一次她可就没那么好骗了。   都怪她们当时太大意,竟然都没有发现她是装晕的。   高红琴捶着自己的小腿,忍不住对身边的“筠瑶”小声埋怨起来,“仇苏儿,你那药粉是不是过期了?连一个赵岚都迷不住。唉,眼下我是哪里都不能回,这可如何是好?”   “筠瑶”白了她一眼,扯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有些幸灾乐祸,“照目前来看,你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   原来,这筠瑶是仇苏儿假扮的。   接着,仇苏儿又继续说道:“这大启,你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赵岚没死,你更不能回南月国。现在的你可是比过街老鼠还要可怜。因为,根本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你......”   “这样,我打算搞一票大的,只要你帮我,我就把易容术教给你,学会了易容术,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改头换面,去哪里都成。”   易容术啊!   这可不是能轻易学到的。   想到学成之后能获得的好处,高红琴有些心痒痒,却也还在犹豫。   鬼知道仇苏儿想让自己干什么。   高红琴不上钩,仇苏儿继续蛊惑,“无论你看中谁,只要你想过她的人生,有易容术在,你便可取代她。若是小心一些,保证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她眼神晦暗怨毒,盯着高红琴,耐心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既然灭掉苏家的的计划失败了,那就尽可能的多杀些人。   让他们陪她一起下地狱。   反正所有人都该死。   当初她与娘过得那么惨,却没有任何一人对她们伸出过援手。   这里的所有人都跟苏家之人一样的可恨。   在仇苏儿复仇的新计划里,她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来使得自己的计划更容易的实施。   现在的两个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再加上易容术的诱惑,仇苏儿不怕高红琴不答应。   良久,高红琴似乎下定了决心,“你要让我干什么?先说出来我再决定答不答应。”   “好!”   仇苏儿拍了一个巴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你只要......”   “......”   仇苏儿语速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她的想法还有需要高红琴该做的事全都说完了。   高红琴低下头仔细地想了想,而后抬起头来,“我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雨   轰隆!   一声炸雷过后,天边亮起一道道闪电,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雨大且急。   街上的小贩和行人被淋得措手不及,纷纷挡头遮面的,跑起来寻着避雨之处。   一时间,街边店铺的屋檐下挤了不少的人。   雨水顺着风飘到裙角上,将其濡湿了一大片,肖亦宁往后退了退,在心里祈祷着这一场雨能赶紧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她把编好的络子送到了饰品店后便毫不耽搁的往家中折返,没成想才行至半路,大雨竟然就来到了。   因着出门时的天气没有一丁点儿像是有雨的样子,所以肖亦宁并未带上雨具。也因此,她此刻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檐下,傻傻地等待着雨停。   屋檐外的雨势越来越大,雨声“哗哗”的响,雨水落在地上向四处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一阵一阵的凉风吹过来,京城的这个酷暑终于有了几许清凉。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算快。   约莫两刻钟后,外边只剩下了绵绵细雨。这时,周围的很多人都跑了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肖亦宁也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像其他人一样也趁着这微雨跑回家去。   “肖亦宁。”   “嗯?”   肖亦宁迷蒙地抬起双眼,四下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这种天气,又是这种地方,怎会有人认识她,并且还着叫她的名字?   那是?   在肖亦宁的正前方,叶幽云一袭素衣,撑着油纸伞站在漫天的银丝中,身后是看不真切的街景。   恍惚间,他与天地,似融为了一体。   “你没带伞吗?我送你回去。”   叶幽云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雨帘,一头扎进肖亦宁的心窝。   暖心又感动。   叶将军实乃雪中送炭的好人呐。   肖亦宁忍不住在心底给他比了个超赞的大拇指。   “好。”   闻言,叶幽云正想走过去接她,却见她撩起裙摆,似一只精灵般,灵活又快速地钻进他的伞下来。   叶幽云愣了愣,无声一笑。   而后,两人并排着往肖亦宁家里的方向走去。   伞下。   肖亦宁面带欣喜的微仰起头,“叶将军,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你!”   光线透过伞纸映照到叶幽云的脸上,为他帅气又立体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我恰好路过。”   叶幽云貌似平静,眼睛望着前方行走着,颈部上好看的喉结随着他说话而上下滑动。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恰好路过,而是专程来找她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在这里。   细密的雨珠接连打在伞面上,累积多了后,又相继滚落下来。   它们打湿了叶幽云露在伞外的肩膀。   肖亦宁轻轻推着伞柄,把伞往他那边靠了靠。   叶幽云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把手中的伞移了过去,似关心又似教训的口吻,“小心染上风寒。”   以为叶幽云是认为自己弱不禁风,肖亦宁颇为豪气地说道:“放心吧,叶将军,我身体强壮得很,才不会那么容易染上风寒呢。倒是你,叶将军,你的肩膀都湿了。”   “......”   叶幽云吐了一口气,颇为无奈。   他的关心在她那里好像显得很多余的样子。   良久,叶幽云才缓缓道:“我不碍事。”   ......   蒙蒙雨里,伞下自成一片空间,只不过那片空间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同一把伞下的两人,行走的时候身体总会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只是当他们碰在一起时,又会迅速分开。   这样的场景总有一种让肖亦宁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气氛。   唉......   只怪自己当时着急躲进来却没想太多。   肖亦宁夹着手臂别扭的往前走着。   为了让自己不要挤到身边的叶幽云,她的大半个身子几乎暴露在纷纷细雨中。   见此,叶幽云靠近过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眸色却骤然变得深沉,“肖亦宁,我身上是长了刺吗?”   “非要离得这么远?”   他侧过头看了肖亦宁一眼,而后又目视着前方。   “不是,叶将军,我只是......怕挤到你而已。”肖亦宁连忙解释道。   虽然已解释完毕,但肖亦宁却心虚的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路面,默不吭声地向前走着。   “不会挤到我。”   叶幽云轻轻地说着。   “其实,你可以再靠近一点。”   忽然,他的声音在耳边放大,肖亦宁一怔,似入了魔般。   她定了定身子。   再......靠近一点?   叶幽云魅惑的嗓音,状似勾引般的话语,像一个钩子,猝不及防地,钩中了她的心房。   轰!   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脸颊也红得发烫。   这,这怎能让她不多想?   联想叶幽云近日里的异常,还有司空礼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肖亦宁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她觉得自己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莫非,他们都倾心于她?   叶将军高冷俊帅,太子温文尔雅......   他们都是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人。   这该让她如何是好?   肖亦宁默默地纠结起来。   你几个菜啊?喝这么醉?   心底里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如石破天惊。   肖亦宁猛地惊醒,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消灭掉,她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她迟早是要回去......的吧?   就算不回去,经过江修的那一次,她清楚地知道她与他,他......就不是一路人。   无论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谁,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在一起的可能。   ......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叶幽云收了伞,将之拿在手中,认真地观察着肖亦宁。她此时的状态让他产生了一些疑问,遂叫道:“肖亦宁?”   “嗯?”肖亦宁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后,又猛不期然地低呼一声,“啊!”   原来,她踩上了一颗小石子,把脚给崴了一下,然后又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去。   肖亦宁正等着自己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下一刻,一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她。   随之,叶幽云的声音也在她头顶上响起,“你在想些什么?走路的时候专心点。”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络子的新花式,所以......难免走了神。”   肖亦宁试着掩饰自己刚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该有的想法。说完后,她又抬起头快速看了一眼叶幽云,发现他没什么其它的反应,便才放下心来。   两人继续漫步并行在街道上。   远处是茫茫的一片,有雾气升腾。雨水洗净尘埃,周遭的事物明亮起来,一切如新。不远处,就是肖亦宁的房子。   从这里可以依稀看到,那翘起来的檐角。   这么快就到了么?   这段路程还真是短呵......   叶幽云望着前方,一种名叫怅然的感觉萦绕心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也淋了雨   司空礼文长身玉立,站在肖亦宁家的大门口,对着长长的巷口望眼欲穿。   也不知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衣裳的下摆处尽是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位于司空礼文身后的莫笑则是垂手站立,静静地在等候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拉着车,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马儿。   许是呆在原地的时间过久,那马踱着步子,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车夫只好尽力地安抚着它。   这时,司空礼文瞳孔一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就连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的,打招呼的话语也生生地隐入了口中。   迎面走来的两人不是肖亦宁与叶幽云,还会是谁?   他们有说有笑,看起来好不开心。   从雨来直至雨走,司空礼文在这里等肖亦宁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没想到却被叶幽云抢了先。   见那两人越来越近却依旧没发现自己,司空礼文脸色难看,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甚至隐隐作痛,连呼吸都有了些困难。   随后。   一阵酸意涌了上来。   他自嘲一笑。   他与他们,明明相距不远,却犹如隔了有十万八千里。   “太子,你怎会在这里?”   刚才光顾着与叶幽云说话,在距离自家大门口还剩十几步远的时候,肖亦宁终于看见司空礼文这么一个大活人了。   “亦宁,我等你很久了。”   司空礼文面色恢复正常,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肖亦宁的话,而是用清亮的眸子盯着她,诉说着自己已经等了她很久的事实。   继而,他转眼望向叶幽云,似惊讶的样子,“幽云,这么巧你也在?”   叶幽云点了点头,简单的“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叶幽云的性子本来就是冷冷的。他这副“冷清”的样子也没有让司空礼文感到任何的不快,但肖亦宁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去送络子回来的途中遇上了大雨,然后碰上了叶将军,他见我没带伞,便送我回来。”   “幸好碰上叶将军,要不然,可能我现在都还搁在半道上呢!”   原来只是偶遇。   司空礼文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了。   想到刚才司空礼文说等了自己很久,肖亦宁很不好意思,“呃,太子你说等我很久?是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司空礼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临时找了一个借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杂交水稻”,目前出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所以我想让你替我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漏掉的细节。”   “哦,这样啊,那我们进屋说。”肖亦宁恍然,随后又向叶幽云道:“叶将军,你也进屋坐会儿吧?”   “好。”   “嗯。”   肖亦宁走上前打开门锁,把门推开,回过身招呼着两人,“太子,叶将军,快请进吧!”   在叶幽云与司空礼文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后,莫笑便转身跳上车板子,跟着车夫一同走了。   ......   屋里,叶幽云与司空礼文隔着方桌坐着。   两人皆在沉默当中,看样子似乎都是满怀着心事。   肖亦宁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拎着一个茶壶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叶幽云湿透的肩膀,她露出一脸歉意,“抱歉,叶将军,我这没有可以让你更换的衣服。你......”   你要不要回家去?   当然,这句话肖亦宁不敢说出来。她怕她说出来后叶幽云会认为她是在赶人。如果叶幽云不回去,眼下他就只能穿着这身湿了的衣服。   但这事也怪不得她,她一个单身女子哪里会有男子的衣服?   即使他被淋湿也确实是因为她。   “仅仅湿了一点而已。无事。”   叶幽云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整个肩头的颜色已由浅色变成深色,并且有着向前胸与后背蔓延的趋势。   叶幽云心想,行军打仗时,比这个严重的时候多了去了。   他一个大男人可没那么矫情。   “哦。”   肖亦宁乖乖的应了声。   他不在意,她也不好一直提衣服湿了的事。   肖亦宁走到叶幽云与司空礼文坐的那张桌子旁边,然后把桌上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将壶嘴对准杯口后,开始倒茶。   倒好了茶,肖亦宁把杯子推到桌子中间,道:“来,喝杯热茶去去寒。”   此时,桌上仅仅只有一杯茶。   听到她的话,叶幽云与司空礼文同时伸出手去拿那仅有的一杯茶。   只是,叶幽云的手比较快。   他拿起茶杯,在司空礼文幽怨的眼神中,一仰头,快速地把杯子里的茶水全都喝下了肚里去。   反观司空礼文的手则一直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二人的举动使得肖亦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得一脸的懵。   这两人抢这一杯茶干什么?   壶子里还有的是。   赶紧把倒好的另外一杯茶推至司空礼文的前面,肖亦宁道:“太子,热茶。”   “嗯。”   司空礼文虽然拿起了杯子,但却是执在手上不喝,而后轮番地看着叶幽云和肖亦宁,似乎要在二人中盯出个所以然来。   他语气酸溜溜的,“亦宁,我刚才在外面等你的时候也淋了不少的雨。”   “现在可是很冷呢......”   司空礼文的尾音拖得老长,此时的他深得某些“绿茶”的精髓。   “啊?”肖亦宁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起身,“我去做些姜汤,太子你要是惹到风寒就不好了。”   “不用。”司空礼文拉住了肖亦宁,把手上的杯子送到嘴边,委屈巴拉地说道:“我喝杯热茶便好。”   呵!   司空礼文竟然在撒娇卖萌?   简直是活久见。   这一幕令叶幽云看得脸发绿,他睨了一眼司空礼文,“肖亦宁,礼文他说不用就不用了,你放心,他身体好得很。”   不甚容易的获得了肖亦宁的关心,说不定让叶幽云这一打岔就没了,司空礼文哪能甘心,立即回嘴,“我站在外面等了你们一个时辰。雨大风冷的,我等了那么久,人都给冷麻了。”   说罢,他抖了抖肩,一副很冷的样子。   肖亦宁顿时急了,“要不,我先拿一床被子给你披上?”   “噗!”   没等司空礼文回话,叶幽云倒是先笑出声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奇怪的叶幽云和司空礼文   一想到司空礼文全身裹着一床被子,然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画面,叶幽云就乐不可支。   司空礼文被叶幽云那一声声略显“恶劣”的笑声笑得脸都黑了。   他拒绝了肖亦宁拿被子给自己披上的提议。   在这里,患了风寒可不好治。   肖亦宁转过身,还想着去拿床被子过来,但袖子却被司空礼文拉住了。   叶幽云幽幽道:“既然礼文你那么冷,依我看还是赶紧回太子府去吧!真要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想得美,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司空礼文白了眼叶幽云,用口型对着叶幽云说道:“要走你走。”   呵......   叶幽云撇过头,对他的幼稚行为视若无睹。   司空礼文是真的不想自己被包成一个大粽子,放下杯子便道:“亦宁,真的不用了,喝了杯热茶后,我感觉好多了。“   他活动了几下,“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嘛。”   “哦。”   看司空礼文现在的脸色,白里透红的,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肖亦宁遂放下心来。   “哎呀,有点热。”   司空礼文站起来,刻意地在屋里四下走动。   “稳妥起见,我还是去做些姜汤。”   肖亦宁说完就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肖亦宁端着一大碗做好的姜汤进了屋来。   她把姜汤放在桌上,看看叶幽云又看看司空礼文。   从之前进门,她就一直觉得他俩不对劲。   这两人以前不是很要好的?   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总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再看看他们,各占一边,并且各自看各自的,谁也不搭理谁。   肖亦宁心里想着他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可是又不好开口问。   若这两人真是闹了矛盾......她也没办法,毕竟她哪有那么大的脸去替他们调解啊?   管他们搞什么鬼,反正她就很识趣地不问就对了。   替叶幽云和司空礼文各自盛了一碗姜汤,然后放到他们各自面前,肖亦宁没话找着话,“昨夜阿岚公主被人追杀。当时她跑到我这里都还没有摆脱掉追杀她的人,幸好巡防卫的人过来,然后他们就追着那两个杀手去了。”   听到是关于赵岚的事,叶幽云和司空礼文都不感兴趣,但也还是老实的听着。可下一秒听到肖亦宁可能有危险的时候,两个人都同时竖起了耳朵,听到没事之后,又放松下去。   然后,他们也就只是听着而已。   “阿岚公主同我说追杀她的人是高红琴和筠瑶郡主。”说到这,肖亦宁故意卖了个关子,但见二人没甚反应,只得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就告诉她不可能是筠瑶郡主。因为不久前筠瑶郡主才刚从我这里离开,时间根本对不上。”   “我觉得,那个筠瑶郡主肯定是别人假扮的。”   “你们说那个筠瑶郡主到底是谁假扮的?”   肖亦宁努力地活跃气氛。   没办法,因为这两人谁也不肯开尊口,所以,就只能是她多说一点啰。   如果她不说,叶幽云不说,司空礼文也不说,三个人跟三个木桩子似的坐在这里,让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同被下了什么定身咒。   肖亦宁自问自答,“能扮成别人的人,我知道的也就那个仇苏儿,你们说那人到底是不是仇苏儿。”   肖亦宁天马行空地乱猜着,反正是没话找话,即使说错了也不要紧。她不信叶幽云和司空礼文会因为她猜错而把她给抓起来关进大牢。   其实肖亦宁怀疑仇苏儿也不是无的放矢。   她跟筠瑶、叶幽云、司空礼文这几人走得很近,仇苏儿假扮苏弄影之后又把她给杀了的这些事,她几乎全都知道。再加上仇苏儿曾在南月国生活过不少时日,而高红琴则是南月国人......   因此,在肖亦宁心中仇苏儿有很大嫌疑。   “没想到那个仇苏儿竟然跟高红琴搅在了一起。”   “她们以前是不是早就认识啊?”   “哎,自从阿一被阿岚公主接回去后,我就很久没见到他了。”   肖亦宁随意的东拉西扯,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两眼放光,“说不定唆使高红琴杀阿岚公主的就是她!”   “不过,她这样做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说到最后,她却是越来越迷惑。   挠挠头,看看叶幽云,又望望司空礼文,肖亦宁期待着二人能给自己一些解答。   “高红琴要杀赵岚应是与南月国内部有关,我认为与仇苏儿的关系不大。”   说了那么久,肖亦宁只觉得自己嘴巴都讲干了,能说的话题也被掏空了,那两人要再这么沉默下去,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好在这时,司空礼文终于说话了。   他又问道:“之前你说仇苏儿扮成筠瑶?”   “嗯,我瞎猜的。”   肖亦宁点点头。   司空礼文低头思考了一下,“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看肖亦宁和司空礼文说得兴起,叶幽云也忍不住插话进来。见此,肖亦宁又把昨晚的情况同他们仔细地说了下。   就这样,叶幽云与司空礼文两人莫名其妙的就破冰了,而后对这事讨论起来。   一番讨论过后,二人得出一个大致的结果。   仇苏儿在没报复到苏家之前不会停手,高红琴没杀到赵岚也不会罢休。如今,这两人都是极度危险分子,必须尽快将她们抓捕归案。   ......   肖亦宁瞅了瞅外边的天。   快到饭点了,叶幽云和司空礼文还是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没办法,跟他们说了一声后,肖亦宁便起身去厨房做饭。   厨房里,肖亦宁刚准备把切好的菜倒入锅中,叶幽云和司空礼文从外面先后进了来。   望着那两人,她停下手,诧异道:“你们这是?”   “过来帮你。”叶幽云和司空礼文异口同声道。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两人肯定不怎么懂做厨房里的事,说不定还会帮倒忙,肖亦宁连忙拒绝,“不用。”   “用。”   话音落,司空礼文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把砧板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全都倒进了锅里,然后“抢”过肖亦宁手里的铲子开始翻炒。   没有放油炒的菜瞬间变得有些糊掉,肖亦宁顿时急了,“啊,还没有放油。油,油......要先放油。”   “哦。”   司空礼文手忙脚乱的倒了一点菜油进去,接着又继续翻炒起来。   “亦宁,你先在一旁休息。这些让我们来做就好。”   礼文他都找到事情做了,自己可不能只站在一边干看着。   叶幽云不甘落后,蹲在灶炉旁边便往灶膛里面添柴禾。   肖亦宁被叶幽云挤到了一边,她内心很无语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两人,不懂他们吃错了什么药。   他们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巧遇高红琴   司空礼文炒菜,叶幽云烧火,两人分工明确,干得不亦乐乎。   随着叶幽云添加的柴禾越多,然后越来越多的烟雾也从灶膛里飘了出来。   一转眼,浓烟塞满了整个厨房。   与之而来,三人被浓烟呛到的咳嗽声也此起彼伏。   “咳。”   已是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司空礼文的眼泪被熏了出来,不禁埋怨起罪魁祸首叶幽云,“幽云,你会不会添柴啊?突然加那么多进去,火都要灭了,快把它们拿出来。咳咳......”   知道是自己乱添柴造成的错,叶幽云沉着脸不说话,很不服气地瞟了一眼司空礼文,心说好像你就会一样。   叶幽云虽不服气,但手上的动作可不慢。多余的柴禾很快的被他拿了出来。   灶膛里剩余的空间变大,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多,火也越烧越旺。   烟雾逐渐散去,司空礼文一边擦泪水,一边自我感觉良好的炒着菜。   “加水,加水。只要加一点就好。”   眼睁睁地看着司空礼文瞎弄,肖亦宁不得不在一旁加以指导。   “好。”   司空礼文走到水缸旁,拿起上面的水瓢从里面舀了满满一瓢水,然后回到灶台前准备加一点水进锅里。   正在此时,叶幽云挪动了一下,然后,他的头顶到了司空礼文拿着水瓢的手。   “哗。”   一整瓢水全都倒了下去,里边的菜变成了一锅看不出什么的汤。   “......”   肖亦宁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灶膛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作响,那锅奇怪的汤渐渐地被烧开。它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翻滚起来。   这两个......   果然。   净帮倒忙。   肖亦宁再也忍不了了。   再给他们这样搞下去,永远都别想吃上饭。   她拉开叶幽云,挤开司空礼文,“你们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心好累。   ......   “都赖你。”   司空礼文一边走,一边埋怨起叶幽云。   叶幽云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反驳道:“都赖我?你好意思么?难道那一瓢水不是你倒下去的?”   “若不是你突然站起来顶到我的手,那水能全倒进锅里?”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司空礼文就来气,他没好气地回道。   “哦?”叶幽云站定,摊开手,用好看的嘴角勾出充满蔑视的笑容,“呵呵。你一次别舀那么水多不行吗?小的时候赖皮长大了也改不了......”   “小赖皮长成了大赖皮......”   叶幽云的尾音拖得老长。   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了还能拿来说?   温和俊秀的脸庞被气得通红,眉间的怒气渐渐聚集,司空礼文气呼呼道:“你别人身攻击。”   不就是有那么一两次,他仗着自己的年纪比他小一点,耍了几次赖皮么。隔了那么久,竟然还拿出来说。   叶幽云理都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司空礼文讨了个没趣,也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约莫两刻钟后,肖亦宁将做好的晚饭拿了过来。   吃罢了晚饭,叶幽云与司空礼文终于离去。   ......   城外。   某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个山洞内的面积不大,周围的环境还算干燥,恰恰够两个人活动。   午后的阳光从外边照进洞口,高红琴瘫坐在杂乱的干草堆上,两眼无神地望着黑漆漆的洞顶,计算着自己与仇苏儿合作后的得失。   一番计较下来,高红琴不禁后悔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整日整夜地跟个老鼠一样,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忍饥受冻,没伤到赵岚一根毫毛就算了,那所谓的易容术更是虚无缥缈......   并且,还要和仇苏儿一起做那种事。   实在是草率了。   杀赵岚和赵祎,需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就算在大启的时候下不了手,但在回南月国的路上还是会有大把的机会,何必这么急于一时?   可事已至此,后悔又能怎么办?都怪自己当初被鬼迷了心窍。   高红琴仰头长叹。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全身也使不上力气,她变坐为躺,嘴里叼上一根干草,茫然地数着“星星”。   在高红琴和仇苏儿把带来的东西,甚至是附近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光后,仇苏儿就每天独自一人出外面去找吃的。   今天早上仇苏儿很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回来,高红琴被饿得眼冒绿星。   唉,到底仇苏儿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难不成她高红琴今天注定是要被饿死?   不行!   高红琴猛地坐了起来。   她有手有脚,干嘛非要在这里傻傻地等着仇苏儿回来?那如果仇苏儿回来,但是又没有带吃的,那她还不是一样要被饿死?   高红琴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去搞一些吃的。   饿过头的高红琴忘记了仇苏儿给她的‘哪里不许去,你只能在这里等我回来’的叮嘱。   一番乔装打扮后,她偷偷地跑下了山。   ......   “老板,给我拿两个肉包子。”   “老板,也给我拿两个。”   肖亦宁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向店家付钱的时候,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句女声。   起初,肖亦宁并不在意。   一个买包子的女人嘛,很正常。   这店家说不得一天也要招呼百十个前来买包子的女人。   由于刚刚这一笼的最后两个包子都卖给了肖亦宁,店家需要重新搬一笼包子过来,便让那女人再等一等。   她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   肖亦宁拿好包子,转身走时没注意看,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肖亦宁连忙道歉,那女人低低的说了声没事后,便又不说话了。   这让肖亦宁不由得好奇起眼前这女人长了个什么样子。   因为搁这时,碰到脾气不好的早骂开了。这种事,她不止一次地碰到过。有的人只是因为挡了她的一点路便立即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要如此,也许是生活过的太不如意了吧!   看来,是个很温和,很好的人。   肖亦宁抬起眼来。   一个很普通的妇人打扮,用一块旧布蒙着底下的大半张脸。   可能是脸上有缺陷,所以她才会如此吧。   肖亦宁心想。   那女人也许是心不在焉,她并没有看是什么人撞上的自己。把钱交给店家,拿起店家递过来的包子,便急冲冲地走了。   目视着她急冲冲离去的背影,肖亦宁回想起她的声音,总觉得有一些些熟悉。   她会是她认识的什么人吗?   忽而,肖亦宁灵光乍现。   高红琴!   一定是高红琴。   这背影很像她的。   是她了。   立功的机会到了。   难掩心中的激动,未免打草惊蛇,肖亦宁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作为赵岚的贴身侍女,肖亦宁见过高红琴不止一次,对她还算熟悉。而且,肖亦宁还记得跟高红琴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仇苏儿,那可是个狠人。   只是这四周不见有仇苏儿的踪迹,也不知她躲在哪儿。   肖亦宁心知,要想将她们一网打尽的话,就必须找到她们的藏身地点。   一路兜转,肖亦宁跟着高红琴来到了城外。   人烟渐渐稀少。   前方的道路一览无余,再跟下去,自己一定会暴露。肖亦宁只能目视着高红琴入了山,然后抱憾折返。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抓捕   暮色来临,一群人悄悄地摸上了山。   他们大概有二三十人,统一的玄色制服,带着佩刀,明显是官家的捕快。   这一带人迹罕至,山路陡峭不甚好走,基本上也就只有附近的猎户才会过来。   在这群人登上这座山头后,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林子。   “分开搜,切忌打草惊蛇。”   “属下领命。”   不消片刻,手底下的那二三十名捕快走得一干二净,叶幽云也选了一个方向飞身而去。   夏夜的月光格外的明亮,伴随着周围的虫声,山里的夜晚似乎不错。如果忽略掉那些可怕的蚊虫的话。   追踪犯人是林捕头——林逸的拿手绝活。   仔细地观察着地上、树上......以及周围的各种痕迹,林逸进入了一个超级认真工作的状态。   四周低矮的灌木丛划开裤腿,割伤了皮肤,山里的蚊子成群地围着,争先恐后地都想着要吸血......   对于这些,林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毫不在意。   忽而,他瞳孔放大。   眼前的这棵树,在距离地面五尺的主干上有着一丝不同寻常。   林逸将两根手指轻轻地搭上去,摸了摸,然后又凑近上前仔细地辨认起来。   良久。   这是人为的痕迹。   他非常确定。   不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沿着这些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在即将走出这片林子时,林逸发现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的洞口位置十分隐蔽,周围被人刻意地移植了几株树苗,伪装得很好,且又是在悬崖边上,若不是他心细如发就错过了。   找到了。   高红琴与仇苏儿此时定藏在其中。   林逸如释重负地松下一口气,掏出怀中传讯用的信号弹,朝天上发射出去。   ......   一缕月光从洞顶上裂开的口子投射进来,将山洞内的情况照了个大概。   高红琴背靠着石壁懒散地坐着,时不时地还偷瞄一下仇苏儿。   因为今日她独自一人偷偷下山的事被仇苏儿知道了,两人起了争执。   仇苏儿骂高红琴不顾全大局,担心因此而泄露她们的行踪。高红琴自知理亏,但想起仇苏儿两手空空地回来的画面,她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错,甚至认为自己偷偷地跑下山去买吃食是非常正确的做法。   脚长在我的身上,我总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被饿死吧?   她不会翻脸吧?   高红琴盯着仇苏儿的背影心思百转,小心提防着她。   所有的声音仿佛被刚才的争吵吞了去。   仇苏儿面对着石壁坐着,双手上下不停地飞快翻动,从高红琴这里望过去,根本看不清楚她在搞些什么。   此时仇苏儿正在气头上,即使高红琴认为自己没错却也不敢再吭一声。   “吱。”   一极为微小的声音传进洞里来。   有人在靠近。   仇苏儿迅速警觉起来,指了指外面,对着高红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她保持绝对的安静。   看着仇苏儿如临大敌般的模样,高红琴屏住呼吸,愣是一动都不敢动。   洞内的两人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息过去。   外边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刚才的那道声音只是一出幻觉。   “没什么啊!”高红琴耸了耸肩膀,全身不再紧绷,“我......”   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从仇苏儿所在的位置如炮弹般地朝她弹射过来。然后,仇苏儿捂住了她的嘴。   看你就是疑心病太重......   高红琴奋力地掰开仇苏儿的手,嘴巴张了张,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却被仇苏儿一个想杀人的眼神给威吓住,终于消停了。   高红琴认为没有危险,但仇苏儿可不会这样认为。   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刀尖上的人,她对于危险的来临比高红琴要敏感得多。   这时,又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   她们暴露了。   蠢得跟头猪一样,就知道靠不住。   摊上这么个猪队友,仇苏儿怨念丛生,愤恨地瞪了高红琴一眼,张开嘴用口型说道:“分头跑。”   仇苏儿不会无缘无故拿自己开涮,高红琴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真的有事了。于是,闭着嘴巴,猛点了几下头。   ......   月夜下,叶幽云面色沉静,傲然挺立。肖亦宁站在他身旁屏气凝神地盯着前方——此时依然毫无动静的洞口。   那二十多名捕快呈半圆形慢慢地收拢,朝着那山洞一步步地逼近。   马上就要抓到她们了。   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抓捕行动,肖亦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   “唰。”   两个黑影从洞口猛地蹿了出来,然后迅速地各往一个方向逃去。   分头追!   捕快们反应过来,立即分成两拨人马,各追着一个黑影而去。   由于天色偏暗,那两个黑影的动作极快,因此也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高红琴,哪个是仇苏儿。   反正这两人都是要抓到就对了。   “跟着我。”   言毕,叶幽云便朝着其中一个黑影追了过去。   这个夜里,一贯寂静的山里突然热闹起来。   树林间各处可见人影掠掠,被惊到乍然飞起的鸟,以及四下逃窜的动物。   ......   高红琴不要命地狂奔着,可身后紧紧追着她的人却如跗骨之蛆,怎么也摆不脱。   前方的林子越来越密,大部分月光被繁茂的枝叶挡住难以照射下来,下方的光线不足,以至于很难辨得清方向。   见此,高红琴却是毫不迟疑,加速向前奔去。   旁边的物体快速倒退,耳中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尽管如此,身后那人仍然是紧咬着不放。   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高红琴暗骂。   飞起一脚蹬在树干上,高红琴回身向那人丢了一个暗镖过去。   意料之中,暗镖被那人用宽大的剑身挡住了。   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地做着这样的无用功。虽然这样做的意义不大,但只要能稍稍地延缓一下身后之人的速度,高红琴觉得,这“无用功”她还是必须得做一做的。   突然间,林子里起了雾。   雾大且浓。   白茫茫的一片,里面似有无数的妖魔鬼怪。它们翘首以待,等着“无知”的人闯入其中。   然后,让它们大快朵颐。   尽管高红琴怕鬼,可此时的她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身后那人的手,似乎已经到了可以揪她后脑勺的地步。   与其被抓住任人宰割,倒不如拼一把。   高红琴把心一横,便往那雾更浓的地方钻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抓到高红琴   “咕咕!咕咕!”   头顶上突如其来的渗人叫声,让肖亦宁吓得差点跳起来。   有鬼么?   慢慢地抬起头,等看清楚上面发出声音的那个物体时,她顿时吁了一口气。   原来是猫头鹰!   肖亦宁有些哭笑不得。   想想她也算胆大的人,竟会被猫头鹰吓得魂不附体。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谁让她落单了呢?   树林里没有路,藤蔓横生,再加上突然起的大雾,肖亦宁只得在这山里面艰难地打着转悠,期望着能尽快找到其他人。   由于叶幽云的速度太快,她把他给跟丢了,在那之后,她便跟在了捕快们的后面。   尽管肖亦宁已使出了洪荒之力,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跟上他们。   蚊虫在眼前不停飞舞,恼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头要炸开了。   两手交替着挥开面前的蚊虫,肖亦宁不由得庆幸起自己在出发前全身已涂满了防蚊虫的药草汁。要不然,按现在这种情况,她肯定是要被吸成人干。   ......   一眼过去,雾较之刚才变得更浓了些,范围也在渐渐扩大,越来越广,直至覆盖了整座山头。   山里的夏夜很凉,不时有阴测测的凉风从身后袭来,脚底下的枯枝落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肖亦宁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以前曾看过的鬼怪片。   她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其他人跑到哪去了。”   肖亦宁低声嘟哝着。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早知道就原地不动地等着他们回来就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肖亦宁突然停了下来。   一反刚才的颓态,她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变得兴奋起来。   隐约的,她听到了一些好似是打斗的声音。   肖亦宁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声音是从她的左前方传来的。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人了。   拨开挡路的枝蔓,钻过横在前方的枝干......经过重重的阻碍,肖亦宁终于来到了那片场地。   这是一块不大的空地。   此时,高红琴正被叶幽云正压着打。   看样子叶幽云的这场抓捕已是接近尾声。   高红琴身形滞涩,像是被湿了水的百十斤衣服裹在身上,动作越来越慢。   她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明显高红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咬紧牙关使出全力与叶幽云对抗,同时心底飞转,想着对策。   只见她虚晃一招,然后迅速往另外一边跳去。可还没等她站稳,下一刻,就被叶幽云的剑封住去路。   高红琴娇叱一声,回身一掌打向叶幽云面门,叶幽云侧身躲过了这一击,然后顺势用剑柄底部敲掉了她的手。   高红琴吃痛,把手收回后,又因脚步不稳,便趁势向前滚去。   她站起来,提起气又想往前逃去。   就在这时,叶幽云已然赶到,一掌拍在她的后背上。高红琴往前踉跄几步,捂了捂胸口,还想抵抗。   “啊!”   下一瞬,高红琴痛叫一声,狼狈地跌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只因叶幽云想要活捉高红琴才会纠缠到这时候。不过,从肖亦宁到达这里再到高红琴落败实则也就一两分钟的事。   叶幽云居高临下,用剑尖指着高红琴,一语不发。   高红琴被叶幽云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心慌求饶道:“我认输,我认输。我不跑了,求您别打了。”   “叶将军。”见他们打完了,肖亦宁赶紧喊道。   叶幽云转过头,只看见肖亦宁一人独自站在树下,心下诧异,“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追着追着就所有人都不见了。”   肖亦宁边说边扯藤蔓。   这高红琴,必须得把她绑起来。   拿起刚扯下来的几条藤蔓,肖亦宁用力拉了几下后,对它们的结实度表示很满意。   与此同时,听了肖亦宁的回答,叶幽云一阵后怕,不禁暗暗责怪起自己的大意来。   好在肖亦宁安全无恙,否则他会后悔死。   不一会儿,肖亦宁走过来,把藤蔓递给还在愣神当中的叶幽云。而后,两人合力把高红琴绑了个结结实实。   叶幽云抬头望了望因大雾遮掩而变得朦胧的月亮。   子时已过。   仍未见有人过来与自己汇合,叶幽云忧心起来。   情况似乎有些糟糕。   这山里地形复杂,就连他也是不甚容易才追上的高红琴。   那高红琴就是仗着比他更熟悉地形一些,拖着他,让他没少打转。   是以,去追仇苏儿的那队人,恐怕要空手而返。   今晚的计划许是失败了。   不过叶幽云也没有忧心太久,心想反正仇苏儿那边想管也管不了,当务之急是先把高红琴的嘴给撬开。   他都已经做好了高红琴死都不开口的准备,哪想高红琴倒是光棍,一下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招了出来。   叶幽云和肖亦宁相视一眼,颇为无言,都有一种用力一拳下去,结果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高红琴说:“明日便是这京城一年一度最大的庙会。仇苏儿计划与我一同假扮成跳祭祀舞的少女。”   她撇了撇嘴,心里很清楚,盖因那场祭祀必须得两名少女跳祭祀舞,要不仇苏儿不会找上她。   在高红琴看来,祭祀舞也是舞。而跳舞这种事,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抗拒。更遑论在大庭广众之下跳,简直跟杀了她一样难受。   “然后,在祭祀的过程中,我们把沾了毒粉的花瓣洒向四周围观的人群。那些毒粉的毒性很烈,凡是吸入的人,不管多或少,基本上没救。”   闻言,肖亦宁想象出一个画面。   漫天的花瓣随风飘舞,毒粉随着花瓣在空气中迅速飘散。接下来,它们全被人吸入身体之内。   一转眼,刚才还在言笑晏晏的人们全部七孔流血,倒地身亡。   她冷笑一声,“这样无差别的下毒,难道你们就不会中毒?”   高红琴翻了一个白眼,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肖亦宁一眼,鄙视道:“我们会吃解药。”   吃了解药就有用?   以肖亦宁之前所处的时空,她理解不了,但也不反驳,摊了摊手,没再说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掉落陡崖   “仇苏儿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每天只想着杀人,杀更多的人。”   高红琴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被反绑着双手趴在地上的,但她就像条灵活的虫子,一直都在不屈不挠地挣扎着,到最后竟自己坐了起来。   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既然抓到了我,算你们运气好。也罢,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们仇苏儿的一个秘密。”   高红琴这人实在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醒”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卖关子。   叶幽云一脸的不耐烦,冷声喝道:“快说。”   “凶什么凶?”高红琴白了一眼叶幽云,不满地嘟哝着嘴,然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劝你们在抓仇苏儿的时候最好注意着点。千万不要让她死了。”   “什么意思?”   肖亦宁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嘿嘿......”   高红琴面露得意之色,全身上下仿佛都在说‘你求我啊’。   这人,实在欠打。   肖亦宁觉得自己都要控制不住了。   这时,一柄剑贴着高红琴的鼻尖,稳稳地插入她身前的泥地里。   是叶幽云出手了。   他对高红琴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盯着身前这把威胁意满满的剑,还没得意多久的高红琴软下来,老实道:“仇苏儿在她自己的体内养了不计其数的毒虫,只要她一死,那些毒虫就会从她的身体里跑出来。只要被那些毒虫咬上一口,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那么玄乎?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假的。信口开河,我也会。”   肖亦宁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摆明了不相信。   还在身体里面养毒虫?   当真以为是玄幻小说啊?   “爱信不信。”   高红琴嘴巴上无所谓,但瞧见肖亦宁一脸笃定她就是说谎的样子,气性一上来,“在我们南月国,这种术法虽然很少人懂,但确实存在。”   “何况,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好心说的真话竟然没人信,气煞她也!   “你说的都是真的?”叶幽云突然问道。   高红琴讶异地看了叶幽云一眼,随后仰起头,“当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仇苏儿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若你们在抓捕她的过程中逼她太急,她肯定会先行自我了断。到时候,毒虫全跑出来......”   看你们怎么办!   高红琴斜着眼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动不得,杀不得,难道就只能放任她为所欲为?”   肖亦宁着了急。   如果高红琴的话没有假,仇苏儿确实是个烫手山芋。   “你们就不会想办法先制住她?”高红琴冷笑道。   看来,鼎鼎大名的叶幽云也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她来教。   不过,她很满意。   这是不是代表着她比他们都聪明?   “之后再把她的功散掉,只要她的功一散掉,那些在她体内的毒虫就会立即死亡。”   “到时,仇苏儿还不是任你们随意处置?”   她一股脑地就把仇苏儿卖得一干二净。   这俩不是同一战线“队友”吗?   高红琴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肖亦宁虽然想不明白,但警觉性还算高,问,“你为什么会跟我们说这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不想让那么多人平白无故的枉送性命。”高红琴很真诚的样子,脸朝着叶幽云的方向道:“若我说的是假话,叶将军恐怕不会不知道吧?”   高红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先用真话获取一些叶幽云与肖亦宁的信任,让他们对她放松戒备。   这样,她才能有逃走的机会。   至于仇苏儿那里,她已经单方面的决定散伙。   她不敢再跟她待在一块了。这些时日,她对仇苏儿的惧怕已深入骨髓,她的阴狠更是让她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   只是仇苏儿那个家伙阴晴不定,报复心极强。此时她正好可以借叶幽云的手解决掉仇苏儿。   好一个“借刀杀人”。   完美!   高红琴在心中为自己喝彩。   “姑且信你。”   说罢,叶幽云若有所思。   倘若高红琴所说都是真的,今晚他们没有抓到仇苏儿,并且让她跑回了城里,那麻烦就大了。   高红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叶幽云,发现他是没怎么注意自己,但身边的肖亦宁可不一样,那两只眼睛跟监控似的,一刻也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上。   她做不了什么小动作。   高红琴眉毛轻蹙,细细琢磨着。忽然间,她计上心来。   “啊!”   大叫一声后,高红琴状似很痛苦地倒在地上。而后,不知生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肖亦宁瞬间发懵。   死了?   就这样死了?   对了,仇苏儿擅使毒。也许,高红琴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中了她的招?   即便此刻高红琴看起来像是死了,可肖亦宁认为自己还是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就在她弯下身准备察看高红琴的状况时,哪知高红琴竟猛地一跃而起。   高红琴用肩膀顶开肖亦宁,然后朝前奋力逃去。   坏了。   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肖亦宁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由于高红琴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这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所以,才跑了没几步路,高红琴就被肖亦宁揪住了后背的衣服。   高红琴疯狂地扭着身子想要摆脱掉肖亦宁,却因为动作过大不慎摔倒,顺带还带倒了肖亦宁。   霎时间,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像对连体婴一样扭在一起,与那处陡崖的边缘越来越近。   “危险。”   蓦地,叶幽云发出一声大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红琴与肖亦宁一同滚落下去,也因此她们两个人终于得以分开。   “肖亦宁,等着我。”   叶幽云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到陡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往下急速滑去。   这一处的坡面又陡又滑,叶幽云所经之处,不停地有碎石和泥块纷纷滚下坡。   忽然,叶幽云看见一块锋利的石头处在肖亦宁滚落的必经之路上。它凸出来的部分宛如一把匕首,斜斜地刺向天空。   若肖亦宁撞上去......   叶幽云脸色煞白,抛去了一贯的冷静,脚下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一倍。 第一百五十章 伤了脚   终于。   在肖亦宁即将撞上那石头的凸起时,叶幽云伸手抓住了她的腰带,随后用力一拉,肖亦宁就被这股大力带到半空中。   紧接着,叶幽云一个转身,便将肖亦宁接住横抱在怀中。   两人稳稳的停在了这崖坡之上。   此时此刻,肖亦宁还处在惊魂未定中,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叶幽云的脖子。而后,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迅速平静下来。   是叶幽云让她感到了心安。   “谢谢。”肖亦宁低声说道。   “没事吧?”   叶幽云满眼的心疼。   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一定很痛吧?   也不知她伤到了哪里?   即使肖亦宁的头晕晕乎乎的,甚至还伴有一点想吐的感觉,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你,放我下来吧!高红琴她怎么样了?”   第一次被抱在叶幽云的怀里,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肖亦宁几乎舍不得放开,可她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嗯。”   叶幽云放下肖亦宁,小心地扶着她往高红琴的所在走去。   等两人走到高红琴身旁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的尸身偏着头侧躺在地上,被一根老树根从后背捅到前心。   心脏刚好被刺穿。   鲜血流了一地,连周围的泥土都被浸染成了褐色。   “她死了。”   肖亦宁有些遗憾。   她也仅仅只能对高红琴表示一些遗憾而已。如果她不逃跑,她们两人也不会滚落山崖,而她也就不会死。   抬头看了看四周,肖亦宁发现她和叶幽云现在是在一个非常陡的崖坡上。   脚下的泥地很松软,周围也没长有几颗像样的树,与她们掉下来的那个崖顶的距离也是非常的远。   想要重新爬上去,那是不一般的困难。   何况,这里还有一具高红琴的尸体,肖亦宁只好问,“叶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有,这尸体怎么办?”她指着高红琴的那具尸身说道。   “先上去再说。”叶幽云瞥了一眼高红琴的尸身,“那个不管了。走吧。”   “嗯。”   ......   刚往上爬了没多远,一阵钻心的痛突然传来。它从脚腕开始,然后穿过背脊,最后袭向大脑。   肖亦宁疼得满头大汗,但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她的速度慢下来。   好在,前方的叶幽云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停下来,回过头柔声问道:“肖亦宁,你怎么了?”   肖亦宁强忍着疼痛,坐在地上装成一副很轻松,很无所谓的样子,“可能是刚才摔下来时伤了脚。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有一点痛。”   她指着崖顶上面,“这里太高了,我可能爬不上去。”   想着仇苏儿那个炸弹一样的家伙,又怕自己拖累到叶幽云的速度,肖亦宁又说道:“叶将军,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等休息够了,我再自己慢慢爬上去。你放心,我可以的。”   叶幽云一听,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立即从上方滑到肖亦宁身旁,“让我看看。”   “是哪一只?”   他盯着肖亦宁的脸,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点点痛而已。可能过一会儿就不痛了。”肖亦宁硬生生地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   对于她这明显是骗人放心的谎话,叶幽云置若罔闻。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两只脚,他蹲在她面前,指着她的右脚道:“是这一只?”   问罢,叶幽云便拿起肖亦宁的右脚,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样好像太亲密了吧?   男女授受不亲啊,大哥!   而且,走了那么久,她的脚会不会有异味啊?   肖亦宁想把自己的脚给抽回来。   她想了,然后也做了。   只是她努力抽了两下却没抽动,还换来了叶幽云的一个瞪眼。   叶幽云一脸严肃,低声喝止,“别乱动。”   “哦。”   板着面孔,不苟言笑的叶幽云,肖亦宁还是很怕的。   她马上老实了。   裤子上沾染了不少的血,此时那些血已经凝结干涸。叶幽云除掉鞋袜,把肖亦宁的裤腿轻轻地挽到了膝盖处,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脚背一直捏到小腿。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合适。   这个检查对于叶幽云来说,再正常不过。然而,对于肖亦宁,却是一种折磨。   宛如酷刑。   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指是如何抚过自己肌肤的。   它们有时不加留恋的去往下一处,偶尔又在某一处稍加停留。   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幽云低着头,认真细心的模样,肖亦宁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逐渐心猿意马。   肖亦宁,你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二货......   回过神来,肖亦宁被自己龌龊的思想羞得脸颊发烫,抬起头不敢再去看叶幽云。   她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   可,天色那么暗,远处近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她能看得到什么?   “骨头没断,只是脚腕处伤得比较严重。至于其他的也只是皮肉伤而已。”   叶幽云松了一口气,替肖亦宁把裤腿放下来。   他把她的脚放下后又将自己的后背对着她,还是同刚才一样,不容拒绝的语气,“上来,我背你。”   “哦。”   趴上他的背,肖亦宁只觉得——宽厚,结实......   嗯。   安全感满满。   ......   背着一个大活人,叶幽云爬山的速度减缓了不少。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尽管吹过来的夜风很凉,可这一段路程下来,叶幽云还是出了不少汗,体力也消失得厉害。   他的呼吸逐渐加重。   “叶将军,你把放我下来吧。”   肖亦宁于心不忍。   这崖坡陡滑,周遭也没有什么可利于攀爬的树,就算空手爬上去也会累得够呛,更别提他背上还压着一个她。   近百斤的重量。   “你自己一个人先上去,等上去之后跟其他人说一下,让人过来救援就行。只是在这里呆几个时辰而已,不会有事的。”   肖亦宁为了让叶幽云放心,说得很是轻巧。   只不过,她伤了脚,且单身一人,何况这山里还有各种野兽。   在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里,万一倒霉遇见了某种出来觅食的大型食肉兽,她绝对是跑不了的。   下场一定是葬身兽口。   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留下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以便后来的人替她收尸。   叶幽云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可以等   叶幽云目光坚定,沉声说道:“不必多说,肖亦宁,我不会丢下你。”   接着,又听见他道:“不管任何时候。”   话语铿锵有力,其中包含有莫大的决心,很难令人不动容。   “肖亦宁,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开始在意起你的一切。你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牵动我的心,每当我看到你跟礼文在一起时,我的心脏就像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揪住一样......”   “很难受。”   “我早知道礼文也喜欢你,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或许,在你心里,喜欢礼文多过喜欢我,但我想对你说,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比他的少。”   叶幽云低声絮说着,也不管肖亦宁听或没听,就那么慢慢地,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倘若不说,他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在这份感情中,叶幽云把自己放得很低,几乎低到了尘埃里。他生来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然而此刻的他,“自信”两字仿佛与他绝缘。   听了叶幽云的话,肖亦宁心中沉甸甸的,嘴巴微张,想说话却不又知该说什么。   良久。   “叶将军,我......”   肖亦宁的话才刚出口,就被叶幽云打断了,“你不必急于这一时就给我回应,待你想好了回头再跟我说。”   “我可以等。”   表明心迹后,人感觉是轻松了不少,但叶幽云还是下意识地害怕她给的回应会是——拒绝。   “嗯。”   肖亦宁内心震动,搭在他身前的手微微用力,轻轻搂紧了他。   满天星辰终将落下,天边的启明星也即将完成它的使命。   迷雾散去。   这一刻,叶幽云背着肖亦宁终于登上了崖顶。   她从他的背上滑下来。   脚刚沾上地面,一道惊喜的声音犹如音波武器,几乎要冲破肖亦宁的耳膜。   是林逸。   他带着其他的捕快从树林之中蹿了出来。   “大人。”   二十多人“呼啦啦”的一齐跑到叶幽云面前。   他们以林逸为首,跪了一地。   可算是找到人了。   这些捕快几乎要喜极而泣。   后半夜时,他们终于汇集到了一起。一清点人数,却发现少了叶幽云和肖亦宁。少了肖亦宁不要紧,可少了叶幽云就是大事了。   如若叶幽云出了事......难保自己不被牵连。   他们心急如焚。   随后,在林逸的带领下,捕快们便一直在山里努力地寻找着叶幽云的踪迹。   幸好。   在这即将天亮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他了。   “启禀大人,属下无能,让那仇苏儿跑了。请大人降罪责罚。”   林逸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仇苏儿一个女流之辈,实乃失职。   “那仇苏儿狡诈无比,且又是有名的毒师,被她跑掉也尚在情理之中。”   叶幽云声音不大,仿佛是在思索一番过后才说出的这样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替他的属下们作此次任务失败的解释。可下一秒,他声音突然一紧,严肃异常,“林逸。”   听出叶幽云的不满和郑重其事,林逸心中惶惶,低头回答,“属下在。”   叶幽云问道:“你可愿将功补过?”   见叶幽云不是再去追究自己的责任,而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林逸面露欣喜,“属下愿意。”   “嗯。”叶幽云点头,继续发号施令,“速速清点出二十人与我一同回城,其余之人则留下善后。山崖之下,那高红琴的尸体今日必须得带回城。”   “遵命。”   语毕,林逸起身,开始清点人马。   一两分钟过后,人数清点完毕。   临走之时,叶幽云忍不住望向肖亦宁。感受到他的视线,她抬起眼来。   两人相视一眼。   叶幽云眼角含笑,带着清点出来的那二十人先行离开了,而肖亦宁伤了脚,只能和其他人落在后边。   ......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入了城。   叶幽云命林逸即刻回大理寺传消息,顺便再多带上一些人手,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直接奔往城西。   城西有不少条商业街,商业中心遍布,是以每一年的庙会皆在这边举行。   这庙会一年一度,举办起来不可谓不盛大。大部分人都不想错过这次盛会,因此,这一天整个城西全都是人。   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仇苏儿无异于大海捞针。   按照高红琴的供诉,她们计划的实施就是在今晚。而今高红琴已死,等不到她,仇苏儿必定会改变计划,甚至有很大可能提前动手。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已经动手了。   大街上人潮涌动,摊贩、游人......来来往往。特别是那些卖艺的,被看稀奇的人围成了好几处包围圈。   堪称密不透风。   叫卖声、砍价声、叫好声等......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眼前繁华忙碌的景象,让叶幽云生出强烈的紧迫感。   在各条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找仇苏儿不是个好办法,即使是派出了所有的人,也有很大可能是找不到她。   仇苏儿是个疯子,一心只想着杀人。且随着她时日无多,也许会变得比之前更加疯狂。   总而言之,仇苏儿穷凶极恶。   必须尽快找出仇苏儿,并且抓到她。   可仇苏儿会在哪里?   叶幽云思忖片刻过后,抬眼观望四周。这时,伫立在不远处的醉香楼进入他的眼中。   这醉香楼是这一带最宏伟,最高的建筑。   最高的建筑。   心中重复默念着“最高”二字,叶幽云顿时有了主意。   他快步往那醉香楼走去。   醉香楼在京城中久负盛名。   它所处的位置非常好。登上楼后,能将这一带的风光尽揽眼下,也因此引来不少的文人墨客,竞相吹捧。   叶幽云进了醉香楼,没怎么理会这醉香楼里闻讯而来,想要巴结讨好的人。   他直接登上了楼里面最高的地方。   眺望下去。   一切尽收眼底。   高红琴说过,仇苏儿只想杀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   那就是人多的地方。   此刻,叶幽云仿佛化身成一台“扫描仪”,对着下方不漏一处,精准的做着扫描。   人多且杂,仇苏儿又会易容。两者相加,难度大上一倍不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发现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普通打扮,背着一个挺大的药箱的女子进入叶幽云的视线。   她独自一人走在人潮之中。   不见她卖药,也不见她支摊问诊。   她的头时不时地左右摆动,倒是有些像在观察着周围。   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药箱,在路上碰来碰去,还引起数位旁人的不满。   那么多人中,就她最格格不入。   独一份。   仇苏儿?   锁定她为嫌疑目标,叶幽云匆匆下了楼。   大街上,叶幽云若无其事地从那名背着药箱的女子的身边经过。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一个看起来明显是精神有问题的邋遢妇人拉住了那背着药箱的女子,“诶呀,芊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你相公呢?”   她会是仇苏儿吗?   叶幽云停下脚步,拿起近旁摊子上的东西,边看边留心注意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抱歉,你认错人了。”背药箱的女子不耐烦地甩开邋遢妇人的手,一脸冰冷的说道。   “怎么可能认错?”邋遢妇人尖叫起来。她的嗓门又大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我说芊芊啊,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你不想认我这大娘也不应该是这个做法吧。今早出门时,我看你穿的就是这一件衣服,转眼你就跟我说你不是芊芊。”   “你当我傻啊?”   质疑完背药箱的女子,她那张粗俗又普通的脸显露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上面的两只鼻孔越瞪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鼻子翻到眼睛上了。   这时,可能是头上发了痒,邋遢妇人举起右手,用力地抓了几下头皮。然后,她用那只乌糟糟的,刚抓完头,指甲里全是污垢的手去抓那背药箱的女子,“芊芊。”   头发乱七八糟又油乎乎的,身上衣服不仅破破烂烂而且还脏,动作粗鲁,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得到嘴里面的臭味......   那背药箱的女子被邋遢妇人的人,的动作行为,她所有的一切恶心到半死。   看见她的手又朝自己抓了过来,女子忙不迭往一旁躲避。   很可惜,她依旧没能躲开。   这邋遢妇人好像能提前预知她的动作一样。   被邋遢妇人抓住了左手腕后,她用力甩了几下都没甩开。   背药箱的女子的脸色不好,似乎是在爆发边缘。   她再次同邋遢妇人申明自己不是那什么芊芊,但那邋遢妇人不依不饶,就认个死理,“你就是芊芊,就是嫌弃我,不想认我。”   女子仰起下巴,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咬着牙齿威胁道:“松手。”   她不认识邋遢妇人。   不知道这邋遢妇人是个从哪里冒出来的精神病。   而且,她跟一个精神病也没什好说的。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   两人之间的拉扯,逐渐有人过来围观。   看了一会儿,自以为掌握了全貌,围观的人中发出了“正义”的指责。   “年纪轻轻的就嫌贫爱富,我看不是个好东西。”   “对啊,狗都还不嫌家贫呢......”   “......”   “姑娘,你这么做不厚道啊!”   什么鬼?   就这也能扯到嫌贫爱富?   虽然女子颇不以为然,可这些人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是让她熄了对邋遢妇人动手的想法。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慢慢地靠拢过来,女子似乎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便顺着邋遢妇人说了下去,“大娘,对不起。”   “因为不久前和相公拌了嘴,同他分开,我正在气头上,其实不是故意不认您的。”   “都是我的错,和相公拌嘴还把您连累了。”   女子嫌恶地掰开邋遢妇人的手指,终于得以把手抽了回来。   手被她掰开后,邋遢妇人倒是不再去抓她了,而是改为抓着她药箱的背带不放手,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女子看样子是着急着走,又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便顺势把药箱从肩上拿下来给了她,“大娘,药箱您先替我保管着,晚点再过来跟您取。”   “我得赶紧去找相公。”   “好的。两口子过日子哪没有个磕磕绊绊的,互相服个软就好了。去吧。”   邋遢妇人背起药箱,挥了挥手,显得很是通情达理。   “嗯。大娘再见。”   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再回来的样子,说是逃离现场还比较像。   ......   某一处屋内,之前与那名背着药箱女子纠缠的邋遢妇人竟站在了叶幽云的身后,一副垂首待命的样子。   原来。   这邋遢妇人是故意与那女子纠缠不休的,目的就是为了将那药箱顺利拿到手。   此刻,那个药箱就摆在这屋子中央,唯一的桌子之上。   屋里除了叶幽云和那邋遢妇人,还有两名捕快。   他们四人,总共八只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药箱,仿佛那不是一个药箱而是一只可怕的洪水猛兽。   在叶幽云的示意下,一捕快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药箱。   各式各样的瓶子、罐子,黑黢黢,绿幽幽......静静地呆在箱子里,散发着阴冷邪恶的气息。   看清了里面的种种,叶幽云眼神一凛。   随之,那捕快带上手套,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小心地拿了一些出来,交给了屋内的另一名捕快拿出外面去验证。   过了不久,那出去验证的捕快回来禀报,“启禀大人,这些全都是含有剧毒的药粉。凡是生物,吸入后即刻毙命。”   “嗯。”叶幽云颔首,问,“死状如何?”   “面色发黑,肚脐上方有一道半寸长的黑线,且身体多处出现青紫色的斑痕,四肢在瞬间变得僵硬如木。”捕快回答道。   面色发黑,肚脐上方的黑线,身体上多处青紫色斑痕......   与当初苏弄影的死状一般无二。   叶幽云确定。   那女子就是仇苏儿。   ......   临街的一间小酒馆中,叶幽云与几名换成常服的捕快,分别占据了酒馆内临窗的那三张桌子。   酒馆内的生意不错,顾客挺多。叶幽云等人在此并不显得突兀。   壶子里的酒已换成水。   叶幽云独坐一桌,看似在喝“酒”,实际上则是紧盯着窗外。   临窗的另外两张桌子各坐着两人,他们喝“酒”交谈,在外人看来,与其他桌的客人一般无二。   其实,他们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外面,且都汇聚在一处。   那里,正是仇苏儿的所在。   一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树下搭着一个简易的戏台。台上的角儿正在唱的是“沉香救母”。   看台底下的人挺多。   仇苏儿已在此处停留了有半炷香之久。   叶幽云招了招手,林逸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叶幽云身边。   “大人?”林逸抱拳问道。   “派人去把周围的人群疏散,疏散时做得隐蔽些,千万不要让目标发现。”   叶幽云低声吩咐。   “是。”   林逸领命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蒙面大汉   林逸走后不久,司空礼文出现在了酒馆的门口。   他从外面径直走到叶幽云坐着的那张桌前,撩起衣袍,在叶幽云的对面坐了下去,“幽云,眼下仇苏儿就在外面,是抓她的好机会。只是,迟迟不见你有行动,是否还有什么顾虑?”   叶幽云收回盯梢仇苏儿的视线,转回头看着司空礼文的眼睛,“周围的人太多,若贸然实施抓捕,我怕会伤及无辜。”   “特别是要谨防仇苏儿的临死反扑。高红琴死前说过,仇苏儿命不久矣,倘若逼急了她,她极容易提前自我了断。只要她一死,她养在身体里的毒虫就会跑出来。那些毒虫的毒性极大,人被咬后会有性命之忧。”   “这么说来,确实棘手。”   司空礼文垂眸沉思。   片刻过后,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带着希冀的眼光望向叶幽云,“那你的意思是?”   “先把人群疏散,再实施抓捕。”叶幽云继续说道:“这事儿之前我已经吩咐林逸去做了。”   这样一来,即可避免掉百姓们的无辜伤亡。   不失为一个办法。   司空礼文大喜,“甚好。”   ......   王大宝好久没看戏了。   他很喜欢看戏,但是兜里没钱,所以不经常看。   今日,这出“免费”的戏让他看得很畅快。   至于为什么戏会是免费的?   因为,到收钱的时候,他走开不就不用给了么?   台上的戏演到精彩情节,王大宝看得正高兴,一个男人忽然挤到他身边,笑容满面地问,“兄弟,好看吗?”   王大宝的眼睛就跟粘在戏台上似的,一动不动,生怕落下一瞬。听到那男人的问话,他保持着头不动只张嘴的状态,“好看。”   男人锲而不舍,又问,“这是唱到哪了?”   王大宝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戏台上,“沉香辞别师父,前往华山救母。”   “我觉得这个二郎神真坏。如果不是他,沉香也不用受那么多磨难。”男人忽然说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   王大宝终于舍得扭过头看他一眼。   “二郎神就是个坏人。他不仅盗取宝莲灯,而且还把三圣母压在华山之下,让沉香与三圣母骨肉分离。他可真是个天大的坏蛋。”男人好似说到了兴头上。末了,他突然提议道:“所谓知音难逢。我与兄弟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两杯。我请客。怎么样?”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王大宝眼睛发亮,干脆利落,“走。”   话音落,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凡是在这里看戏的人会都被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人“带”走,就连想往这边走的人也总会被人引到另外一边。   没有人能发觉这些不同寻常。   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   不知不觉间,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地,只剩下了仇苏儿一人。   此时此刻,仇苏儿还在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动手。因为都到了这个时候,高红琴还是未见踪影。   她猜想她肯定是被抓住了。   那个蠢货。   仇苏儿忍不住骂了一句,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不见了,甚至连戏台上唱戏的人也不见了。   人呢?   人都哪去了?   仿佛就在一息之间,所有人都无影无踪。   仇苏儿疑惑地眨了眨双眼,晃着头,四下寻找着人群消失的“真相”。   突然,一群捕快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涌了出来。   他们把仇苏儿围了起来。   严阵以待。   而后。   包围圈里自动让出了一条小道,叶幽云从后面走上前来。   他站定后,冷冽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刃直逼向面前的仇苏儿,“仇苏儿,你已无路可逃,赶快束手就擒!”   仇苏儿孤零零地站在包围圈内的中心,似一只失去爪牙的幼兽,看起来没有一丝威胁。   不知她底细的人或许会被这样的她迷惑,从而着了她的道。   殊不知,她其实是一条极其毒的“毒蛇”。   “呵呵,原来如此。”仇苏儿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我还当是遇了鬼呢!也是,大白天怎么可能会有鬼呢?真是好笑。”   仇苏儿自顾自的笑起来。   干笑几下过后,她扫视一圈。   很好。   围得密不透风,目测跑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算是明知道跑不掉,她仇苏儿也不会坐以待毙。   冷哼一声,仇苏儿冷冷道:“想抓我。下辈子吧!”   药箱被拿人走又怎样?   她自己才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可惜周围只有这些个捕快,真到了玉石俱焚,把身体里的毒虫放出来的那一步,死的人不会太多。   这与她的期望值相差很大。   仇苏儿犹豫再三,仍是下不定决心。   这时,一根绳子突然从天而降,精准的套在了她的身上。随着绳子那头的人一个用力,绳子绷紧,把她拉离了地面。   仇苏儿露出得意的笑。   真就以为她没有一点后手?   仇苏儿正得意间,那绳子猛地被一支飞过来的箭矢射断。   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她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眼见没能把仇苏儿救上来,一个蒙着面的大汉从那绳子飞出的屋檐的转角处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屋顶上,怀中抱着一把剑,看向仇苏儿的目光冰冷。然后,用同样的一种目光扫视着下面的所有的人。   随后,他很干脆地跳下屋顶。   跳下来得很决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长剑出鞘。   蒙面大汉一落地便与这里的捕快打了起来。   剑法凌厉,身形飘逸,进攻与防守相结合,显得张弛有度......   可以看出他是个高手,并且还是一个不一般的高手。   仇苏儿死死地盯着蒙面大汉与众捕快的战圈。   不用猜她也知道蒙面大汉的最终结果一定是被制服。因为,此时叶幽云还没出手。更遑论为了抓她,叶幽云出动的在这里的捕快何其的多?   她不知蒙面大汉着了什么魔。   明知道即使跳下来也不可能把她救出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这样能有什么用?   这人莫不是傻了?   难道他知道她今日难逃一死,他亲人的毒再没人能解,所以干脆求死?   罕见的,仇苏儿的眼里有了一丝悲悯。   仇苏儿为了控制蒙面大汉帮她做事,给他的亲人下了奇毒。那毒每月复发一次,复发时,需要吃下一粒解药。一旦仇苏儿死亡,没能及时吃上解药,蒙面大汉的亲人就会立即身亡。 第一百五十四章 换人质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蒙面大汉依旧势不可挡。   围攻他的捕快有十数名之多。   只见他剑锋一转,顷刻间便扫开数人。见状,一年轻捕快持刀向他刺来,他挑开刀,反手就是一剑,剑尖将年轻捕快胸前的衣裳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年轻捕快脸上一惊,慌忙闪身躲避,却又被他追上来的一剑砍中了大腿。   伤了大腿后,年轻捕快行动变慢。   说时迟那时快。   他被蒙面大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脚踢飞向仇苏儿。   从年轻捕快攻向蒙面大汉,再到他被踢到仇苏儿那边,其实也就是刹那间的事,   做完这些之后,蒙面大汉立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想要上前营救他的其他捕快。   与此同时,仇苏儿迅速制住那年轻捕快,然后取下插在头上的簪子,用簪子的尖端抵住他的咽喉,挟住他往后慢慢退去。   年轻捕快拖着受伤的腿,脚步蹒跚,连抬起脚都很吃力。   另一边,蒙面大汉寡不敌众,身中数刀而死。   可以说,他的出现与悍不畏死给了仇苏儿一个契机。   他倒下时的最后一眼望向了仇苏儿。   那双睁着大大的眼睛里有着不甘与愤恨,但更多的却是乞求。   仇苏儿,希望你能信守承诺,逃脱后替娘子和囡囡解掉身上的毒......   ......   “都给我往后退。快!”仇苏儿厉声吼道。她目光狰狞,脸上的表情既恐怖又阴森,“要不然我立刻要了他的命。”   同僚的生命受到威胁,众捕快立即停止不前,但是叶幽云没发话,他们自然也不能往后退。   见这些捕快没有达到自己所要求的,仇苏儿手上一个用力,簪子尖端刺入年轻捕快的皮肤。   肉眼可见,那血珠马上就接二连三的渗了出来。   “叶将军,你是不是不要你属下的命了?”   “啊?”   仇苏儿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咬牙切齿。随着那一声“啊”,她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年轻捕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但他却硬是一声不吭。   “退下。”   叶幽云一声令下,众捕快迅速后退。   此时,两方相距不过百丈远。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年轻捕快失血过多,脸上越发的苍白起来。   若是再不送医救治,他定是要上西天。   叶幽云试着与仇苏儿谈判,“仇苏儿,你把手里的人质换成我。他伤了腿,你一路拖着他也不方便。”   “你当我傻,换成你我能打得过?”   仇苏儿当然不同意。   她用力踢了一下捕快的伤腿处。   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被她这猝不及来的一下痛得“嗷嗷”直叫。   不过,这叫声有气无力。   仇苏儿不得不审视起自己手中的这个人质。   他好像是真的快要死了。   死了的人质还能当人质吗?   当然不能。   仇苏儿思忖片刻,抬起头,忽然说道:“想要换人质?可以,给我换个女的。立刻,马上。”   再怎么说,女的人质也比男的人质更好控制些。   “还有,给我找一匹马来。快点。”停了一会儿,似又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道。   换女的?   一时之间,哪能那么容易找到那么勇敢且又甘于为他人奉献的女子。可眼前年轻捕快的情况又不能再耽搁下去,叶幽云只能先答应她。   “好,我答应你。你且稍等。”   继而,他转过头告诉林逸,“让麻婆过来。务必。”   “是。”林逸领命。   麻婆,就是之前的那个邋遢妇人。她过来后,仇苏儿一看到是她,坚决不答应。   冷笑一声,仇苏儿道:“叶将军,我仇苏儿可是诚心与你做交易的,同时,我也希望叶将军你能够诚心一些。这个人,不行!”   就凭之前这邋遢妇人抓着她不放,而她却挣脱不开......可知,邋遢妇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若是换成她,那她岂不是自取灭亡么?   仇苏儿死不同意。   叶幽云沉吟片刻,只好对林逸道:“去找太子。快。”   ......   肖亦宁从医馆出来,虽然行走间仍然能感受到脚腕处有些疼痛,但已无大碍。   从城外回来后,同行的几个捕快需要回大理寺复命,她便与他们分开了。在那之后,她则自己去了医馆。   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肖亦宁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去找司空礼文。   因为,她很想知道现在叶幽云他们有没有抓到仇苏儿。   还有,叶幽云他有没有事。   思索一番过后,她终于决定去找司空礼文,问一问他现况如何。   好不容易找到司空礼文,刚坐下没多久,还没开始问他,林逸便来了。   他一进来便道:“禀太子,那仇苏儿说要一个女的人质。大人让我过来找您。”   “女的人质?”   司空礼文诧异。   林逸低下头,颇难为情,“有一捕快不慎被仇苏儿抓了做人质,眼下他身受重伤流了很多血,若再得不到医治必死无疑。仇苏儿非要一个女的才肯将他换出来。麻婆倒是同意了,可仇苏儿不同意。捕快当中再也没有其他的女的了。时间紧迫,这一时半会儿的又找不到自愿去做人质的女的,于是,大人便让卑职过来找您想想办法。”   听了林逸所言,司空礼文也是头大。   叶幽云倒是好,直接把难题丢给了他。   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是想找找不到啊。   总不能,在他的侍卫当中挑一个出来冒充女人吧?   那样万一露馅的话,仇苏儿一生气,当即就把人质杀了怎么办?   司空礼文半天没开口,眉毛也锁得紧紧的。   看样子司空礼文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林逸急得满头大汗,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能耐心地在一旁等候着。   “我想我可以。”   肖亦宁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本来她也不想冒这个头的,可听到人命关天,还是忍不住毛遂自荐起来。做人质这事是很危险,但也不是“必死之局”。   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闻言,林逸与司空礼文不约而同地齐看向她。   林逸是惊喜中带着一点不可思议,司空礼文则是面色肃然,直接就说不行。   肖亦宁反问他,“刻不容缓,你还能找得到其他合适的人吗?”   确实不能。   司空礼文缄默。   可是这事很危险,他不希望她涉险,更不希望她有事。   “太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仇苏儿只是想利用人质达到逃脱的目的,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肖亦宁说得信誓旦旦,尽力打消着司空礼文的顾虑。   她想,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坚持到底。   司空礼文闷着头不说话,他知道目前除了让肖亦宁去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勉强同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尾声   隔得老远,林逸就看见年轻捕快在仇苏儿的钳制下已经摇摇欲坠。   他似要撑不住了。   “仇苏儿你切莫轻举妄动。”林逸高喊,“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叶幽云回过头。   司空礼文,肖亦宁还有林逸等人一同往他这边走来。   其中,唯一的女性就是肖亦宁。也由此可知,那用来作交换的女的人质便是肖亦宁。   待得他们走进,叶幽云黑着脸,质问道:“肖亦宁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换人质啊。”   肖亦宁答。   “我说不行。给我回去。”气她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做“儿戏”,叶幽云恨不得要当场发飙,“立刻,马上!”   “太子都同意了。”这次,肖亦宁没有被他吓到,走上前,温声说着,“或者说,叶将军你现在还能找得到其他人?   用的是跟对司空礼文一样的说辞。   叶幽云也不说话了。   肖亦宁往仇苏儿与年轻捕快那边看去。   那个捕快的脸都快成白色了,是真的快死了。   不能再耽搁了。   她往仇苏儿那两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经过叶幽云的身边时,叶幽云拉住肖亦宁的手臂,“你的脚。”   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抽回手,“之前去了医馆,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而后。   她低语,“我相信你。”   叶幽云目视着肖亦宁远去的背影,随后又回过头看了眼司空礼文,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担忧。   他想责怪他,又怪不起来。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无作为者”之一,根本没立场。   “仇苏儿,人给你了,但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定然让你悔不当初。”叶幽云威胁道。   “放心,到了安全之处,我自会放了她。”   肖亦宁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拿捏的样子,仇苏儿挺满意。   在现场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肖亦宁走到仇苏儿面前。   “你先放开他。”   她举起双手,又转了一个圈。   “我不会反抗。”   仇苏儿把那年轻捕快往地上一推,接着闪电般地拉过肖亦宁挡在身前,随后用簪子抵住她的脖子,“叶将军,还有我刚才说的马呢?动作快些,要不然别怪我,反正是你不讲信义在先。”   仇苏儿正说着,但下一刻,让她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肖亦宁脑袋一偏,抬腿踢中了她的头。她往后一个趔趄,不得不松开手。趁此机会,肖亦宁往地上一滚,脱离了她的挟持。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向仇苏儿。   “不要。”   看清那支箭射去的方向,叶幽云神色大变。   他跳起来想要去抓那支飞在空中的箭。可箭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   不能让仇苏儿死。   她死了,身体里的毒虫就会跑出来,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千钧一发之际,肖亦宁朝着仇苏儿扑过了去,用她的身体帮助仇苏儿挡住了那要命的一箭。   “肖亦宁。”   叶幽云嘶声大喊的同时,也冲到了仇苏儿的跟前,随之飞起一脚。   那一脚,狠狠地正中仇苏儿的胸口。   仇苏儿被踢飞得老远,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亦宁。”   司空礼文面色惨白,心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若是自己不答应,肖亦宁就不会有事......   司空礼文与叶幽云朝着肖亦宁倒下的地方奔去。   忽地,一道白光出现随即一闪,过后,两人同时愣住。   眼前空空如也,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人。   “怎么会这样?人怎么会不见了?”   叶幽云的眼中先是惊诧,不可置信,随后变成了自责,悲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中的痛楚越来越清晰。   他四下寻找着肖亦宁的踪迹。   却也只是徒劳。   此时,叶幽云宛如一具被抽走了魂的,呆傻的行尸走肉,似依着本能般,死死地盯着着肖亦宁的消失之处。   等待着她的再次出现。   他希望肖亦宁的消失只是他的眼花,又或者,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不知过了多久,那处还是跟之前一样。   空空如也。   叶幽云心灰意败。   每次都是这样。   她每一次遇险,他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就连这一次也不列外。   前几次还好说,她还都在。可是这一次,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不知死活。   也不知所踪。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就这样对他,老天这是跟他开玩笑呢?   他好喜欢那个明明怕得要死偏偏还死撑着的肖亦宁,那个有点傻傻的肖亦宁......   叶幽云一副傻傻的样子,目光逐渐呆滞。   司空礼文看着此刻显得失魂落魄的叶幽云,心下触动。   幽云如此,难道他司空礼文亦不是如此?   忽而,好像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如炮弹般炸开,一段稍显模糊的信息涌了上来。   司空礼文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猛地,他记起肖亦宁说过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说,她是被一道白光带过来的。   而刚才的那道白光......   是那道白光又把她带回去了?   她只是回去。   对,只是回去。   这是否意味着她没死?   思及此,司空礼文眼中燃起一道希望的光,“她回去了。”   闻言,叶幽云慢慢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司空礼文,声音沙哑的问道:“礼文你说什么,她回去了?什么回去?回哪去了?”   “亦宁,是亦宁,她回她的故乡去了。她与我们不是同一时空的人。是刚才的那道白光把她带回去了。”   司空礼文越说越相信自己所说的就是事实。   “什么意思?”   叶幽云还是不理解,悲伤的脸上呈现出疑惑。   司空礼文转头看向身侧的叶幽云,解释道:“她来自异时空的未来,而今她只不过是回未来去了。   “异时空?未来?”   第一次听说这几个字,叶幽云在嘴里反复念叨着。   良久。   他喃喃道:“她还会出现吗?   “也许吧!”   司空礼文也不敢肯定。   可或许她没死,这才是最令人高兴的,不是吗?   日暮。   叶幽云独坐在肖亦宁的小院中,静静地望着天边的余晖。   此生。   穷尽所能,他一定要找到她。   她,还欠他一句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 番外   “肖亦宁,我弟准备结婚。现在女方那边要二十万的彩礼,我妈说让我们借十万过去。”   沙发前,齐刘海居高临下地瞅着肖亦宁,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并且没得谈,必须得借。   肖亦宁十分清楚。   她继续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放到腿边,视线移到齐刘海的脸上,冷哼道:“十万吗?那另外的十万你确定你妈能有?”   据她所知,齐刘海他妈可是屁都没有一个。就算他们这边借了十万过去,可另外的那个十万她肯定也是拿不出来的。   “另外的那十万我妈她目前确实没有。不过,我妈可以出去跟其他的人借,然后让我弟,弟媳他们结婚之后还,还有我们的一起。”齐刘海说道。   “呵呵。”   睁着眼睛说瞎话。   肖亦宁沉下脸来,先是白了齐刘海一眼,气不过,又接着瞪了他一眼。   真是好笑。   到时候还不起还不是全赖在她跟齐刘海头上。   齐刘海他弟结婚,合着全是她跟齐刘海出钱。   “还?”肖亦宁气性上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呸!你妈以前跟我们借的钱还了吗?还有当初我们结婚,要你爸妈出一毛钱了吗?从头到尾,你家里人都不用操心。”   她缓了缓,“所有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出的。我什么都没要。我们是裸婚,裸婚!”   “就连这婚后买的房子,首付还是我爸妈帮我们出了一半。既然我们可以靠自己,那为什么你弟又不可以?”   说到这,肖亦宁深吸一口气,“还有,我问你,我家要彩礼了吗?如果你妈借的那另外的十万你弟要是不还,是不是接下来你还要替他们还?”   一连串问下来,齐刘海耷拉个脑袋,默不吭声。   “没钱结个屁的婚。”   肖亦宁摆明了自己就是看不起齐刘海,两只眼睛盯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却是一脸的鄙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齐刘海自认被侮辱,气得指着她骂,像极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狗娘养的贱人。”   一听齐刘海这话,肖亦宁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的头扭下来。   她双手攥紧,忍着因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的痛,一字一句道:“齐刘海,你踏马再说一次。”   “我一不吃你的,二不用你的,我花的用的全都是自己努力工作赚来的钱。”   除此之外,家务活也全是她做。而齐刘海呢,他又做了什么?甚至怕她闲着还把他自己的工作带回来给她做。   她受够了这个人。   肖亦宁很是后悔,早知道就不结婚了。   原以为凑合的婚姻可以凑合着过下去。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   齐刘海这人不仅懒,而且借口还多,又喜欢什么事情都跟她杠。就连她被人欺负时,他也从未主动保护过她。   说他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也不为过。   肖亦宁笑了又哭了,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   她只想把面前的这个贱人打成猪头。   以前他们两人也打过架,但肖亦宁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首先在力量方面上就不占据任何优势,所以到最后,每次被揍的都是她。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肖亦宁“蹭”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哭着一边给了齐刘海一个过肩摔。   没预料到肖亦宁竟会给自己来这么一下,齐刘海猝不及防地,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后,肖亦宁反剪住他的双手,将自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踏马最好老实一点,要不然我就废了你!”   肖亦宁还没有从刚才的悲伤之中缓过来,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眼下齐刘海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他是想动也动不了。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心有不甘的怒吼,“肖亦宁,你最好赶快放开我。要不然等一下我定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哼!”   无能的狂怒。   这样想着,肖亦宁又是一记重拳打在齐刘海身上。   “离婚吧。”   甩下这句话,肖亦宁站起来,嫌弃似的踢了一脚齐刘海,拿上手机钥匙之后就出了门去。   ......   吹着夜风,走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   肖亦宁抬起头。   这偌大个城市灯火璀璨,而她却无一处可去。   转了转手上的那个镯子。   肖亦宁凄然一笑,想到了她在大启时最后的那一刻。   当时她死得很突然。   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意识瞬间被抽离,然后她看见了熟悉的高楼大厦,还有车水马龙......   原来回来的方法就是“死一次”,肖亦宁了然。   然而,穿越到大启应该是她独有的幸运吧!   回想起自己在大启的那段时日,肖亦宁忍不住嘴角上扬,但一想到如今的生活状况,她的嘴角又不禁垮了下来。   齐刘海那样的人,她实在是忍不了也不想忍了。   “离婚吧......”   离婚吧......离婚吧......   这一声声的低喃消散在风中。   ......   民政局外。   肖亦宁抱着乐乐头也不回的上了公交车。   为了乐乐的抚养权,肖亦宁放弃了财产,选择净身出户。对此,齐刘海乐见其成,当即很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公交车上,肖亦宁抱着乐乐,慈爱地看着什么都还不知道的他,轻轻低语,“从今天起,就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对不起,乐乐,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不过,妈妈会一直一直爱你。永远。”   嗡~嗡~   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肖亦宁把手机掏出来,按下接通键,拿到耳朵旁接听。   “您好,肖女士。您放在我行寄卖的手镯已经拍卖出去了,扣除手续费及其他费用一共是六千八百万,已如实转到您的账上,请查收一下。”   一个悦耳动听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好的,多谢。”   “不客气。肖女士,祝您生活愉快!”   挂断了电话,肖亦宁的心情稍稍好了点。   她知道那个被她带过来的镯子价值不菲,也有过挣扎,只是后来想着反正也回不去大启,把它卖了还能让自己与乐乐过上更好的生活,于是一狠心,便把它拿到了拍卖行。   望着屏幕上一串长长的数字,肖亦宁的心安定下来。   这么大一笔钱,这辈子,只她和乐乐......   足够了。   ......   一间低调奢华的办公室中,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个手镯,陷入沉思。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